第42節(jié)
吳太子妃拉過了薛令蓁、秦?zé)熀土_六娘,仔細(xì)囑托了才放她們下場。 秦?zé)羁粗蝗号⒆拥纳碛埃瑒γ嘉Ⅴ?,手指一動,招來了一個內(nèi)侍打扮的人,耳語一番,那人立刻退下,混在守候在外間的宮人之中,毫無差異。 馬場上,幾個馬童已經(jīng)為眾人選好了馬。 薛令蓁的正是一匹棗紅色的小母馬,與她在素日里練騎術(shù)的小馬十分相似,不過脾氣怪了些,薛令蓁一碰它,它就把馬頭調(diào)轉(zhuǎn)到另一邊,很不給薛令蓁面子,最后還是薛令蓁使出異能,撫了撫馬背,順利將其拿下。 羅六娘自幼習(xí)武,早就騎上馬小跑了一圈,見了薛令蓁這一手,不明原因地贊嘆道:“蓁蓁還懂些訓(xùn)馬的技巧?若也是太孫殿下教的,那他可真是全才了!” 薛令蓁摸了摸手下已經(jīng)乖乖撒嬌的小馬,直接把鍋扔給了秦?zé)?,笑道:“是啊。燁哥哥很厲害的?!?/br> 比試的規(guī)則,還是誰先奪得掛在紅柱上的彩頭,誰便贏了。這彩頭乃是吳太子妃所出的一對羊脂玉并蒂花釵,意義不言而喻。 薛令蓁望了眼場上勢在必得的幾位貴女,以及有些躍躍欲試的郭宜冉,又有精于騎射的六公主在場,她不禁搖了搖頭,她只學(xué)了一年,看來勝算不大,倒是羅六娘勝算不小。 六公主看了眼郭宜冉騎的馬匹,手中一甩馬鞭,率先向那個紅柱沖去。這便相當(dāng)于宣戰(zhàn)了,其余眾人也紛紛開始攔截追擊,霎時間,才安靜下來一些時間的馬場上又熱鬧起來。 秦?zé)钆c差不多同齡的少年們坐在一起,耳旁時不時傳來他們爭論誰會贏得彩頭的聲音。倒還真有幾個公子,被六公主的騎術(shù)驚艷,有些心生好感。秦烽聽到這,忍不住心里暗笑,退出人群,對秦?zé)畹溃骸斑@便是皇家的顏面了。六姑母再怎么失德,那是在宮里,宮外是怎么也不會知道的?!?/br> 這情況就是如此。郭宜冉可憐,吳貴妃憐惜她,薛令蓁幾人也暗中幫著她,可六公主就是皇帝的親生女兒,這事情不可能擺在明面上來說,免得壞了她的名聲,沒了正兒八經(jīng)的罪名,再怎么懲罰也都算不上大事。 馬場上也不知被誰挑的,女孩子們的好勝心也被激了起來,愈發(fā)熱鬧,分成了幾撥對立起來,薛令蓁、羅六娘和秦?zé)熑齻€年紀(jì)較小的,反被擠出了外圈。 秦?zé)熀眯Φ溃骸皠倓偭霉梅置魇窍蜉栎栊麘?zhàn)的,如今咱們卻是在戰(zhàn)局之外了?!?/br> 薛令蓁不由得搖頭輕笑。 臺上的齊王妃笑道:“看來太子妃娘娘這并蒂花釵,泰安郡主是有些拿不到了,我看余大人家的姑娘勝算最大。” 當(dāng)初皇帝有意先為太孫定下一個或兩個側(cè)妃,省得東宮里空蕩蕩的。這余姑娘也曾是考慮的人選之一,不過最后隨著秦?zé)羁擞H的名聲以及太子逝去,這余姑娘的家人也暗地里開始替她尋摸親事,此番齊王妃提起來,不知道是給誰添堵。 吳太子妃笑了笑:“有些人,天生的就是福氣好,不用費(fèi)勁,東西自然就會送到她手上。我倒覺得,蓁姐兒最后會得了那對并蒂花釵?!?/br> 人群里,六公主被人圍截起來,郭宜冉是她的伴讀,也被人當(dāng)成了與她一隊的,一同攔截了,就在她身旁的一側(cè)。 這是多好的機(jī)會啊。六公主雙手緊張得汗津津的,可心里卻反而愈發(fā)冷靜下來了。殺了一次人,再殺人動手時,就覺得其實(shí)也沒那么害怕了。 六公主裝作想要奪取那并蒂花釵的樣子,被圍截得急了,甩出了馬鞭,在她前方的兩個女孩生怕鞭子打到了自己身上,迅速策馬閃躲開,那鞭子正巧打在了郭宜冉馬匹的身上,清脆的一聲響,本就因圍截而顯得有些不安的馬匹被打得抽疼,猛地瘋狂起來,突破了人群,向前直沖去,馬上的郭宜冉嚇得驚慌起來,哭著緊緊攥住韁繩,生怕被馬甩下去,可越是攥緊繩子,愈是使得馬覺得不舒服,想要將身上的人甩下去,反而沖撞了離她最近的六公主的馬。 六公主嘴角微勾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掩下,馬身猛地騰起,直接將六公主拋在地上,她疼得面色慘白,面容扭曲,滿臉的淚水,一時間也無法顧及自己的計策是否成功,只生怕自己再被馬踩傷,連忙高呼:“救命,護(hù)衛(wèi)救我!” “快去把六公主和云羅縣君救下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觀賞臺上的人立刻都緊張地站了起來,皇帝連忙吩咐守在馬場周圍的侍衛(wèi)上前救人。秦?zé)钅缶o了手里的扳指,劍眉緊蹙,見薛令蓁幾人站在較遠(yuǎn)的地方,沒有被波及,緊皺的眉頭才放松一些。 “這是怎么回事?!”沒看清事情的經(jīng)過,薛令蓁被突然發(fā)狂的馬嚇了一跳,宋朗離的最近,路過她時,急忙穩(wěn)住了她和秦?zé)熑说鸟R,牽到了安全的地方,對她低聲道:“蓁蓁將馬鞭借我一用?!?/br> “哦,好!表哥,你也小心!”擔(dān)心人的安危,薛令蓁急忙下了馬,將手里的馬鞭遞給了他。她扭頭一看,本來薛令蓁還沒靠近這紅柱呢,這下被宋朗牽到了這里,伸手一摘,就將紅柱上被紅繩系著的一對釵子摘下。 宋朗趕到六公主馬的身側(cè),手里趁機(jī)飛快地攥緊韁繩,飛身上馬,一邊安撫,一邊手中馬鞭擊打在馬身上一些地方,使馬逐漸安穩(wěn)下來。瞥了一眼匆匆趕來的侍衛(wèi),宋朗顧不得對方官階高低,冷淡地瞥了一眼還在哭嚎的六公主,吩咐其快些將六公主帶走,便又策馬趕上了郭宜冉。 一番功夫下來,郭宜冉總算安全下了馬,只有幾處擦傷,哭得像個淚人兒,望著那匹馬,還心有余悸地微微顫抖,六公主也被送去太醫(yī)那里粗略地看了一看,雖性命無憂,可到底重重從馬背上摔下來,骨折了好幾處,尤其是右腳,她還胡亂扭動,傷勢更嚴(yán)重,說不好就要留下什么后遺癥來。 好好的一場賽馬,一個公主重傷,一個縣君輕傷,幾個貴女更是被嚇得失態(tài),眾人興致全無,尤其是薛令蓁,今天還是她生辰。 “查,去仔細(xì)查查到底怎么回事!”皇帝的臉色陰沉沉的,先是夸獎一番宋朗英勇,隨即便下令嚴(yán)查此事。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要去上課了,紅包中午發(fā)~~~ 第81章 事情發(fā)生的突然,吳太子妃只能急忙命人收拾出一個房間,安置六公主,讓太醫(yī)去查看六公主與云羅縣君的傷勢。 這六公主剛安穩(wěn)下來,一得知自己的病情,就又被自己日后可能瘸了的消息刺激得昏了過去。 她騎術(shù)一向是好的,身體比云羅縣君健康一些,怎么她傷得如此嚴(yán)重,嬌柔的云羅縣君卻只是輕傷呢? 齊王妃素來不喜歡這柔柔弱弱的女孩,瞥了一眼已經(jīng)處理好傷口、換了身衣裙更顯柔美的郭宜冉道:“六meimei騎術(shù)一向好,怎么突然就會受傷這么重?反觀說自己馬是被六meimei抽得受驚的云羅縣君怎么只受了這么輕的傷?” 眾人的目光向她望去,眼神里大多帶著和齊王妃同樣的疑惑。皇帝也不由地審視地望著郭宜冉,讓郭宜冉身形微顫,瑟縮地偎在照料她的嬤嬤懷里。 薛令蓁幾人坐在一旁,不禁都皺了皺眉,郭宜冉的個性,實(shí)在是不會如此出手的,薛令蓁道:“齊王妃娘娘,皇上已經(jīng)派了人著手查明此事,一切到時候自然有個明白?!毖韵轮?,便是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齊王妃一氣,正要出口仗著長輩身份訓(xùn)斥一二,就見丈夫齊王和上首的皇帝眼神冰冷地望著自己,嚇得一個激靈,急忙吞下了口里的話。她怎么就糊涂了呢?薛令蓁現(xiàn)在可是比公主都厲害,她要護(hù)著那郭宜冉,就讓她護(hù)著便是,自己與郭宜冉也沒什么關(guān)系。 郭宜冉淚眼朦朧,抬頭對薛令蓁幾人笑了笑以示感謝。 張德壽奉命去查這其中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事件,一出手,立刻將涉及此事的上上下下的管事宮女太監(jiān)都拘了起來,用了宮里頭審人的手段,六公主又昏迷著,一時無法交代她的侍女,不過半個時辰后,那宮女和替她辦事的馬童就招了。 見事情涉及皇家,張德壽十分有眼色地將宮女和馬童送到了另一個房間,回稟了眾人,待外人走出后,這才將宮女和馬童送到了皇帝與吳太子妃的跟前。 眾人走出了大堂,郭宜冉這才崩潰地趴在嬤嬤懷里哭了出來,羅六娘有些擔(dān)心地望了眼身后的屋子:“若是六公主使勁要把臟水潑到云羅縣君的身上該怎么辦?”雖然和郭宜冉?jīng)]什么交情,但相處了這么些天,也差不多知道了六公主和郭宜冉分別是怎樣的為人。這件事她才是受害者,若是反被兇手誣陷的話,那真是讓人難以咽下這口氣。 薛令蓁冷笑道:“方才被張德壽押進(jìn)去的那個宮女就是六公主的貼身侍女,想來是抓住了什么證據(jù),太子妃娘娘素來公正,也會想辦法不包庇六公主的。” 人一走了大半,這大堂內(nèi)就顯得幽靜許多。那個犯事的小馬童掃視一圈,沒見到六公主,便知道自己逃不過了,一翻白眼就昏了過去。只余下那個宮女瑟瑟發(fā)抖。 “說吧,究竟查出來什么?”堂下只留下了吳太子妃和皇帝、張德壽以及兩個人證,皇帝轉(zhuǎn)著拇指上的血玉扳指,一看到這個六公主身邊的侍女和張德壽的舉動,便知此事大概是六公主作孽自討苦吃,微微閉上眸子,皇帝強(qiáng)行壓抑著胸腔里翻滾的怒氣,出了一個不孝昏庸的太子,他倒要看看,如今他的女兒又是如何喪心病狂,當(dāng)真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敗嗎? “回皇上、太子妃娘娘,奴婢……奴婢是按著主子的吩咐,拿了二百兩銀子去收買了奴婢同鄉(xiāng)的趙喜,讓他給云羅縣君的馬喂了些容易使馬匹發(fā)狂的藥物,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六公主只說剩下的她自己安排便是。奴婢就……就只做了這些,其余的可都與奴婢無關(guān)??!” 宮女嚇得跪伏在地上,聲音顫抖,口齒有些不清楚,但大概的意思已經(jīng)說明白了。就是六公主想要設(shè)計謀害了云羅縣君,可偏偏云羅縣君命大,攥緊了韁繩,沒從馬上摔下來,反而是六公主惡人有惡報,被云羅縣君的馬撞了,從馬上摔下來,落了個重傷。 皇帝一直以為六公主不喜歡郭宜冉,不過是女孩子間的玩鬧,出不了人命,這一年多來郭宜冉就連重傷都沒有過,何況吳貴妃已經(jīng)罰過了,一個是臣子之女,一個卻是親生女兒;一個縣君,一個公主。孰親孰遠(yuǎn),孰輕孰重,自然一目了然。哪里能想到,這六公主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想要了人家的人命。 不過皇帝也十分疑惑。他除了對太子及其子孫優(yōu)待,對其余幾個兒子并無差別。幾個女兒中,榮惠公主最受寵,而七公主因生母出身不錯,容貌精致,又怯懦,也得些他的疼愛。六公主容貌不突出,又性子不好,從來沒受過他的看重,到底從何而來的底氣就敢殺人?她又為何殺人呢?就因?yàn)楣巳秸剂怂樽x的位置?還是背后有人教唆? 皇帝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六公主的生母朱才人及朱家,他忽然想起,似乎朱家還向朱才人提過,要再送個女兒進(jìn)宮為伴讀。這確實(shí)是皇帝多疑了。這六公主就是認(rèn)為自己是皇帝的女兒,哪怕不受看重也是生來高貴,才不將無父無母的郭宜冉放在眼里,再加上心虛害怕,這才下了狠手。 皇帝冷哼一聲,這朱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一回卻是眾目睽睽之下,想要謀害人命了!仗著自己公主的身份,就敢暗殺臣女,這般一瞧,她與當(dāng)初的康怡郡主秦燦倒是同出一轍,像是一對親姑侄了。秦燦倒還能說是仗著父母,可這六公主有什么可依仗的?一個公主身份?簡直腦子有坑!吳太子妃嘴角冷笑,隨即換上了一副擔(dān)憂為難的神情,問向皇帝:“父皇,此事該如何裁奪?雖六meimei身受重傷,可若是為此就沒有表示,只怕云羅縣君心里生怨?方才泰安和煙兒幾人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若您不嚴(yán)懲,豈不是……” 皇帝如今提不起來對六公主的一絲憐憫之情,聞言更是怒道:“她不是仗著公主就了不起?那從即日起,六公主潛心向佛,自愿舍棄公主身份,愿入仙慈庵削發(fā)為尼,法號祈德,即日遣送到仙慈庵。太子妃吩咐下去便是,這宮里再沒什么朱才人所出的六公主,只有瑾嬪所出的六公主?!痹镜钠吖鞅闶氰獘逅?。 吳太子妃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兒臣稍后便吩咐下去?!狈ㄌ柶淼?,自然是無德才祈德。 六公主這廂剛醒,尚不知她的貼身侍女已經(jīng)招供,只知萬不可將此事說出,對著身側(cè)齊王妃幾人哭得可憐兮兮的,“是我為了想贏甩了郭宜冉的馬一鞭子沒錯,可那是無意之舉,可她卻是有心暗害我?我若想害她,哪里會是自己受了這么重的傷,日后還要成了個瘸子……” 齊王妃正要開口勸一勸,就見太子妃跟前的連枝帶著幾個嬤嬤進(jìn)來,連枝笑道:“幾位先請出去,奴婢要為公主更衣了。” 齊王妃瞄了一眼連枝身后嬤嬤托盤里的東西:一把剃發(fā)刀,一件最是樸素?zé)o華的長衫,若是一眼瞧去,只怕還以為是尼姑穿的緇衣了。她嚇了一身冷汗,便知是這事兒是六公主下的手了。那當(dāng)真是心黑了,方才還哭得那般可憐,這是想把自己這幾個人當(dāng)她的槍使? “當(dāng)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齊王妃滿心唾棄,冷冷地往六公主的方向瞥了眼,心疼自己還為了她差點(diǎn)兒惹了皇帝和齊王不喜,急忙拉著身后幾位夫人離開。 不一會兒,屋內(nèi)就傳出了六公主掙扎慘叫的聲音。 出了這等事,薛令蓁沒了過生辰的心思,中午的午膳再繁盛,她也吃不下多少。秦?zé)畎櫫税櫭?,命人做了些簡單的家常開口小菜端了上來,讓幾人吃了。薛令蓁望了眼擔(dān)驚受怕的郭宜冉,讓人盛了碗飯給她。 直到這時,才傳出了消息。六公主被遣送去了仙慈庵,皇上為安撫郭宜冉封她為云羅縣主。倒是可憐了那個太醫(yī),為了給六公主治傷,也要隨同,待傷勢痊愈后,才會返回。 薛令蓁露出一絲笑意,對羅六娘道:“太子妃娘娘不會太過偏頗的。這下你放心了吧?!?/br> 郭宜冉啪的一聲將碗摔在了地上,緊緊拉過了身側(cè)的嬤嬤,“嬤嬤,我是沒事了嗎?” 老嬤嬤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安慰道:“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br> 郭宜冉抽泣聲漸漸停下,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暗中緩緩攥緊手,垂下眸子,掩去了心里的一些不甘。依照大齊的律法,惡意殺人者,當(dāng)死。她從馬背上死里逃生,是她命大。可六公主呢,在仙慈庵里,雖受苦,卻到底保住了條命。一個縣主,說是安慰,不過就是封口費(fèi)罷了。可笑的是,她連拒絕的機(jī)會都不能有。倘若兩人調(diào)換過來,等待她的結(jié)局只能是死。這一切都是欺她位低、無依靠罷了。 若是怨自己占了她的伴讀之位,她早該出手了,何至于此時?郭宜冉想起那日她看向自己的驚恐眼神,腦海里突然響起了嬤嬤的那句話——“縣君的側(cè)臉愈發(fā)像了郭妃娘娘?!惫巳降男乃查g冰冷了起來,讓她在暖洋洋的屋子里依舊感覺自己呼出的都是寒氣,眼底里想哭,卻干干澀澀地流不出淚來。 第82章 是夜,月明星稀,周圍寂靜十分,這戶部的官員早就下值,各自回府,如今唯獨(dú)西側(cè)的一處小屋內(nèi)燈火通明猶如白晝,偶爾會從窗紙上映出幾個閃動的人影。 守夜的下人對此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瞥了一眼,就往前繼續(xù)走。自昨年十月份起,這戶部的尚書大人也不知道得了什么重要的寶貝,專門在戶部開辟出一個空余的房間來,原本不太受重用的幾個農(nóng)官反而一躍成為了戶部里最受重用的,整日不是圍著田地轉(zhuǎn)悠就是聚在這屋子里也不知是在研究些什么,就連圣上和太孫也縱容著,撥下了經(jīng)費(fèi)也是十分爽快,讓其他五部都十分眼紅,暗地里都在猜著這戶部到底是在弄什么鬼東西。 偏偏這戶部尚書吳大人平時最愛喝酒聚會的,這一年多來,愣是除了戶部和家里再也沒去過別的地方,初時不少夫人看不明白,還以為是這位年老色衰的吳夫人突然求得了什么御夫之術(shù),上門求教,才知自己鬧了個笑話。 前幾日終于研發(fā)出了些名堂,這兩日都在整理結(jié)果。依著圣上與太孫對此事的關(guān)注程度來說,只怕這戶部又要出一次風(fēng)頭了。 次日清晨早朝過后,吳大人頂著其余五部尚書的刺人目光,仰首挺胸地隨著太孫跟前的大太監(jiān)管事夏直進(jìn)了盤龍殿內(nèi)的書房。 自圣上改隨國師太虛道長專心修道養(yǎng)身后,這屋內(nèi)的龍涎香就改為了清心的凝神香,味道清淡不少。吳大人進(jìn)了書房,恭敬地對坐在上首的二人行了禮,將手中的稻子種子交給夏直呈遞給二人。 皇帝將此事交給秦?zé)?,他昨日就從吳尚書此處得知了種子成功的消息,也早看過實(shí)物,含笑打量一二后,命吳尚書妥善收起。如今,這小小的一粒種子,可是十分金貴的。 吳尚書面上難掩激動之色,對二人稟明了這種子的奇異之處,直言這便是上天賜下的神種,最后情不自禁地道:“此種與尋常稻種的種植方法并無差別,但其產(chǎn)出大米色澤白如美玉,味道清香,便是御稻的味道也有所不及。更別提此種子還能長出一花雙種的稻子來,交給微臣下面的幾個農(nóng)官,便是給他們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也不能培育出此種來。能得此種,必定是圣上賢明的結(jié)果?!碑?dāng)然末尾少不了去恭維皇帝幾句。 皇帝撫著手中的幾粒稻種,大喜之下,直接封了吳大人個爵位,雖不可世襲,但對于寒門出身的吳大人著實(shí)是光宗耀祖之事。 見皇帝與太孫祖孫二人尚有話要說,吳大人有眼色地急忙退下,待夏直領(lǐng)著其出宮時,吳大人突然向夏直問道:“聽聞泰安郡主如今居住在宮中,不知是住著哪個宮殿?” 夏直雖不明其意,但仍指了指昌德宮的方向,道:“如今郡主正居住在貴妃娘娘的昌德宮里的后殿?!?/br> 吳大人應(yīng)了聲,隨即向夏直手指的方向行了一禮,方不好意思地笑道:“說來也是慚愧。我雖得出了這些種子,可并沒有什么功勞,只不過是帶著人按著種植普通稻子的方法進(jìn)行耕種,實(shí)在是郡主的福澤庇佑,托了郡主的福,這才得了個爵位?!?/br> 夏直聞言一笑:“您帶著幾個農(nóng)官辛苦了一年,自然是有您的功勞的。” 盤龍殿的書房中,皇帝看著吳尚書親自遞交來的冊子,上面已經(jīng)將這種特殊稻子的習(xí)性,優(yōu)點(diǎn)以及種子的數(shù)目等信息詳細(xì)記錄下來,對秦?zé)罹従彽爻谅暤溃骸叭缃窦热淮_定了雙種稻乃是有效的,當(dāng)漸漸推廣下去,這樣方可得出更多的種子,廣利百姓?!?/br> 秦?zé)钤径酥璞K的動作一頓,漆亮的瞳孔里掠過一縷深色。他伸手將手里的茶盞擱在一側(cè)的高幾上,余光不經(jīng)意地瞥向自己腰間掛著的一個素色竹紋荷包。這是今年薛令蓁送他的生辰禮,他向不愛做女紅的小姑娘討要了許久,才讓她應(yīng)下。那已是薛令蓁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手藝,簡簡單單的素面緞子,只用青色的繡線繡了幾枝細(xì)竹,勉強(qiáng)稱得上一句雅致。 皇帝言下之意已經(jīng)點(diǎn)明。他定下了秦?zé)钭骼^承人,那推廣神種這等可以賺取極大百姓聲望的大事只能由秦?zé)钊プ觯坏┐耸伦龀?,秦?zé)畋憧山璐说窒プ约荷砩系墓律分裕蔀榘傩招闹械拿骶?。畢竟他已有祥瑞泰安郡主為未婚妻,而民間百姓才不會在乎那么多,他們在乎的,是哪個帝王能夠讓他們吃飽飯,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秦?zé)罹従徠鹕?,秋季帶著些微薄涼意的陽光灑下,皇帝不知何時有些恍神,已經(jīng)十八歲的秦?zé)?,長身玉立,俊美無雙,身上的蟒紋在陽光下,細(xì)致的刺繡紋路顯得生動起來,氣勢威嚴(yán),倒像是一條騰飛九天的真龍。 皇帝的容貌年輕時雖也當(dāng)?shù)闷鹨痪湟槐砣瞬牛僧?dāng)真算不得上等??稍髤s是盛名一時的難得美人??上尤菝仓猩?,大多肖似皇帝,未能遺傳到元后的一半。如今的長孫,雖大多還是像了當(dāng)年的魏太子妃,可五官輪廓上竟隱隱顯露出當(dāng)年元后的影子。 皇帝胸腔里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自豪之情。他最出色的子孫最終還是像了他最心愛的人。若等他百年之后,與他的阿沅相聚,也能有顏面對她說:“阿沅,你瞧,咱們的血脈終將坐上龍椅,去替我守護(hù)著大齊的江山?!?/br> 秦?zé)罟硇辛艘欢Y,道:“孫兒愿代您行此事,以利百姓。” 皇帝這才滿意一笑,說道:“既是如此,你便好好準(zhǔn)備一下,來日便出宮,此行可不是十幾二十天就能完成的。雖只讓你推廣神種,你也要趁此機(jī)會體察民間疾苦。你父親便是高高在上慣了,不知民才是為君之本。你該要引以為戒才是?!?/br> 秦?zé)畹溃骸笆牵瑢O兒銘記在心。” 出了盤龍殿,夏直跟在秦?zé)畹纳砗?,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主子的臉色。推行神種,這可是一件好差事,若是擱在了其他幾個親王和皇孫的頭上,做夢都能笑醒??勺约抑髯?,這神情,也不像是高興,也不像是不高興。 …… 蘭德堂內(nèi),沈夫人照常結(jié)束了課程,單獨(dú)留下了郭宜冉給她開小灶。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誰讓自當(dāng)年的六公主之事后,沈夫人愈發(fā)心疼這個孤苦的女孩兒,一心將她當(dāng)作了親生女兒,反而對幾個有身份的小娘子包括薛令蓁在內(nèi),有些不喜,生怕她們?nèi)缌饕话阏虅萜廴恕?/br> 郭宜冉為人總算開朗一些,對著薛令蓁、秦?zé)?、羅六娘三人靦腆一笑,隨即雙手抱著書本,隨沈夫人往內(nèi)堂走去。 今年年初,原本的七公主,如今的六公主秦淑也被封為了和宜公主,選擇了一家勛貴的嫡次子做了駙馬,待明年春日出嫁。本來皇帝對這個女兒也僅有幾分憐愛罷了,但在喪心病狂的六公主的襯托下,這個怯懦的七公主顯得就十分懂事可愛了,讓皇帝多了幾分看重,自長德行宮一回宮后,就立刻封了和宜公主,賜下一千二百戶的食邑,算是公主里,除了榮惠公主之外最高的待遇了。就連其駙馬,也是出身勛貴家族,門風(fēng)甚好,本人也是才貌雙全的出色男兒。 對于此事,沒準(zhǔn)瑾嬪和七公主在心底還感謝六公主呢。倒是朱家,因皇帝疑心六公主所為乃是朱家和朱才人在背后教唆的,回宮后沒多久,就找了幾個罪名將朱家一擼再擼,最后判了個流放,而朱才人也不明不白地病逝了。漸漸地,六公主的名字也在宮里成了個禁忌。 和宜公主定了親,自然要在婚前隨嬤嬤學(xué)些規(guī)矩,近日里,來蘭德堂聽課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其兩個伴讀也各自回了家。這蘭德堂里一下子就寂靜不少,好在還有羅六娘和秦?zé)焹蓚€玩伴陪在身邊,否則日日對著沈夫人那張臉,薛令蓁的日子可是萬分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