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方寸之地,瞬間只余頭頂透光,黑漆漆的牢籠里,困住她一人。 凌妙妙四下打量了一下,破涕為笑。 緊趕慢趕,早來一步。 她松了口氣,毫無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警告:任務尚未完成,請任務人離開高危險境!” “警告:提醒重復,請任務人離開高危險境!” “警告:若任務人身殞,則未完成進度看做任務失敗,任務人將會傳送至懲罰世界。請任務人慎重考慮!” 警告提示聲如浪潮響起,凌妙妙睨著頭頂一線光,咬著唇,充耳不聞。 去非洲挖煤,還是去美洲淘金,抑或是戰(zhàn)爭世界里被血rou模糊炸死無數(shù)次,反正,懲罰世界過后總歸可以回家。 到時候,她就把攻略失敗的黑蓮花納入黑名單,永遠綁在她人生的恥辱柱上,提起他的名字,想起來的只是字面上的討厭,絕不是這樣的難過。 她這樣想著,眼淚又涌了出來。 她抹了一把臉。 水浪似的花瓣動了動,露出一點光,一個曲線曼妙的人影慢慢投影在她眼前,仿佛有人隔著屏障站立著。 令人酥麻的聲音響起,整個空間被聲波震顫嗡嗡作響:“真想不到,最后來的是我兒子的小媳婦。” 凌妙妙拿手指倉促地理了理頭發(fā):“別這么客套。你不是魅女,慕聲也不是你兒子,我們頂多是陌生人而已?!?/br> “哼。”怨女冷笑一聲,聲線里含了一絲冷意,“你倒清楚得很。” “一會兒熔丹,陣心的人要承受千百倍增強的攻擊,人會變成什么樣,你想不想知道?” 她的聲音柔柔的,發(fā)笑:“真想知道,你化成灰之前,能不能撐過一彈指的時間?!?/br> 凌妙妙無動于衷的沉默,令她有些惱怒:“一個普通人,竟然不自量力來祭陣,愚蠢至極……” “暮容兒,”凌妙妙出聲了,“天下比你想象的大的多。在這里你是設局人,占盡先機,在別處,安知你不是別人手上的棋子?這個世界波詭云譎那樣廣闊,別處看來,興許只有一本書那么大呢?!?/br> 怨女發(fā)出了短促的氣聲,似是不悅至極,那縷微光猛地消失了,一片令人心驚的黑暗猛地包裹了她,突然間一片死寂。 “警告:請任務人離開高?!?/br> “已啟動高危紅色預警,請任務人……” “警告:未知攻擊已超出紅色預警防御范圍,極可能造……” “警告:未知攻擊已超出紅色預警防御范圍,極可能造成宿主死亡,請……” 交疊的警告聲鋪天蓋地地來,每句話說到一半,就會有新的警告沖進來,蓋住了上半句話。 凌妙妙覺得,系統(tǒng)有點忙不過來了。 隨即第一道攻擊劈頭蓋臉落下來,凌妙妙低頭一避,身上藍光紅光交錯迸出,形成一個巨大的保護罩,饒是如此,剛梳起來的頭發(fā)還是被打散了,仿佛被人電擊了太陽xue,整個人有瞬間失去了意識。 她握緊了腰間的香囊,感覺到里面的所有符紙有半數(shù)變作軟塌塌的灰燼。 又是一道落下來。 “警告:未知攻擊已超出紅色預警防御范圍,可能造成宿主死亡,請宿主做好心理準備……” “警告:角色【凌虞】數(shù)據(jù)庫受損,數(shù)據(jù)正在丟失,請宿主……” 凌妙妙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仰頭望向頭頂眩目的光。 第112章 大結(jié)局 宅子的某一處出現(xiàn)了一點光,旋即是整個陣的異動,腳下的大地搖晃起來,假山上的碎石塊噗嚕嚕地往下滾落,咕咚咕咚地砸進水池里。 慕聲的步子驟停,空冥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地望著亮起的那一處。 有人鉆進陣心了。 這個念頭剛浮現(xiàn)出來,迎面便碰上了聞聲而動的柳拂衣和慕瑤。 二人手中都拿著法器,頭發(fā)被風卷得凌亂不堪,正疾步朝這邊走,驟然看見了他,也愣住了。 慕聲的臉在一瞬間褪盡血色。 他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旋身飛奔回到房間,“咣”地推開門。 帳子開著,床上已經(jīng)空了。風吹動了桌上的黃紙,他走過去,桌上擺著數(shù)十張了他裝進香囊里的反寫符,歪歪扭扭地拼了個微笑臉。 少年低頭看著桌面,身子眩暈地晃了一下。 只是極快的一下,他回了神,剛奪門而出,被趕來的柳拂衣架住了。 “阿聲,阿聲……”柳拂衣一疊聲勸著,企圖把他的理智喚回來。四個人里唯獨少了妙妙,他和慕瑤猜到發(fā)生了什么,抓他肩膀的手用了幾分力,捏住了他的肩胛骨,“你聽我說?!?/br> 慕聲的眼眸極黑,一聲不吭地抬眼看他,投過來的目光,是瘋狂前空冥的寧靜。 柳拂衣的聲音因為著急而有些顫抖:“一旦有人進去,陣心就會合攏,外面的人進不去的?!?/br> 非但進不去,一旦靠近,還會被劇烈變動的陣心能量波及,平白搭上一條性命,等同于主動找死。 他們已經(jīng)失去妙妙了,不能再搭上一個慕聲。 “你放開我?!蹦铰暥⒅摽?,“我能進去?!?/br> 柳拂衣皺起眉頭。 慕聲冰涼的目光掃到他臉上,眸中黑色濃重,仿佛有什么已經(jīng)碎裂了,語氣像是割rou的刀子,又輕又利:“凌妙妙那么喜歡你,你忍心看她去死嗎,嗯?” 他的睫毛極輕地垂下來:“還是你想廢了這只手?” 柳拂衣剛要開口,慕瑤出聲:“讓他去吧。” 她眼里水光彌漫,一眨,眼淚撲簌簌便落下來,她無聲地流著眼淚,扭頭對著柳拂衣道:“今日換做是我,你希望阿聲攔你嗎?” 柳拂衣神情一動,松開手,少年便如一陣風飛速地刮過了他掌心。 “阿聲!” 身后遠遠地傳來柳拂衣的聲音,仿佛不喊出來,就沒機會告訴他了似的。 “妙妙從沒喜歡過我。” “她與我們出來的第一天,宛江船上醉酒那一次,她喊的就是你的名字?!?/br> 慕聲的步子一頓,旋即猛地朝陣心飛掠而去,黑色衣擺像旌旗般飄起來,發(fā)出獵獵響聲,在顫動的大地和空氣中,仿佛一只雨燕,直扎陣心。 “我這人小家子氣,遇到大命題,不敢輕易回答。不過,如果我的至親或者愛人已在局中,我愿意為他生,替他死。” “我等你很久了,子期?!?/br> 嫣紅的色彩藤蔓般一點點爬上眼角,宛如虛空的手執(zhí)筆作畫,為畫上人添了妖艷詭異的妝面,他臉上含了一點虛妄的笑意。 原來從一開始,就在乖乖等他了。 “警告:角色【凌虞】數(shù)據(jù)庫受損,信息即將丟失,請任務人……” “警告:預計攻擊即將造成重大損害,請任務人做好準備……” “嗡——”一聲尖利的嗡鳴,像是熱水壺沸騰時高亢的鳴叫,抑或刮過密封房間的狂風,旋即是地動山搖的巨響。 吵鬧的警報聲驟然暫停,凌妙妙茫然地抬起頭,頭頂上的一小團亮光像是被什么人撕開了,一道狹長的裂口由上而下出現(xiàn),涌入的強光猛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凌妙妙抬手擋了一下,眼淚都被刺了出來,滿眼昏花。 旋即,什么東西落在她的頭發(fā)和肩膀,她揉了揉眼角,天上天女散花似的落下許多符紙,劃過她眼前,紙上血紅的字符蜿蜒,未干涸的筆畫淌了墨,拉出長長的線,宛如流著血淚的人。 一個黑色的影子落了沿著那道裂口,迅速落了下來。 凌妙妙睜開眼睛,與來人四目相對。 認識慕聲這么多日夜,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臉色。 他的臉色青白,嘴唇毫無血色,渾身上下都讓冷汗浸透了,唯眼眸兩點漆黑,幽幽地望著她,看上去像是地府來的少年鬼差。 “想死是嗎?”他嘴唇輕啟,聲音很低,“正好,我也不想活了。” 凌妙妙腦中一片空白,被揚起的衣裙系帶,不住地輕碰她的臉。 晃動的氣波表面熔丹沒有停止,還在繼續(xù)。 他望著她,停了片刻,果然從嘴角溢出一絲血線。 沒有人闖進閉合陣心的先例,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已經(jīng)到了邪術反噬自身的地步。 凌妙妙絕望地看著他,身子顫抖起來,先前只是抽泣,現(xiàn)下徹底變成了崩潰的大哭。 他無謂地順手擦了嘴角涌出的血,抬頭望了一眼陣心的小小開口。二人如同井底之蛙,只能看得到頭頂極高的一線希望,卻永不可及。 他將人一把拎過來,強硬地摟進懷里。幾乎是同時,新一輪的攻擊隨之落下,整個陣心的的空間似乎都被拉伸變形了。 警報聲沒有再響起。 之后的攻擊,全部落在他身上。 凌妙妙被他死死壓在懷里,動彈不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痙攣地手指抓皺了他背后的衣服,捏緊又松開,手心滿是冷汗,“放開,放開……” 慕聲靜默地抱著她,額角青筋浮現(xiàn),隨著每一次攻擊跳動一下,他一聲不吭。 熔丹有了片刻間隙,他終于松開她,冰涼的手捧住了她的臉。 “妙妙……”他開口了,眼眸有些渙散,手指貼著她的耳側(cè),一點點磨蹭著,將她的臉摩擦得發(fā)熱,整個人在不受控制地打冷戰(zhàn)。 他的睫毛低垂,顯得異常柔順:“我想聽……想聽你說一句……你喜歡我?!?/br> 凌妙妙哽了一下,兩只眼睛刺痛,抓著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抽噎著。 “嗯……我喜……歡你?!?/br> “喜歡……你。” 喜歡你。 天邊反常地泛起一層紫紅色的云,如同波濤滾滾,從陣心倒涌上天,遮天蔽日,天色忽明忽暗。 由于陣心的異動,整個陣變得狂躁起來,急劇顫抖著,所有的飛禽走獸,地上爬蟲,均不安地亂行,失去了方向,飛鳥不住地撞在樹干上,發(fā)出喑啞的啼鳴。 柳拂衣和慕瑤肩并肩站著,勉強抵擋著熔丹,柳拂衣的后背浸濕了一片,慕瑤額頭上也落下豆大的汗珠,臉色白得像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