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正猶豫著要不要稟明了身份,她雖不是什么正經(jīng)主子,卻也不是個任人差遣的丫鬟下人啊,紀鳶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卻料那霍元懿只快要落了臉了。 雖往日脾氣好,但好歹是位爺不是?哪能任丫鬟下人給落了臉。 紀鳶無奈,只得有些不大情愿的跟了上去。 對方到底不是她能夠輕易開罪得起的主,若是剛來便將霍家的公子給開罪了,到底不好,何況對方還是太太王氏的嫡長子,尹氏衣食父母的寶貝兒子。 她本就是寄居在霍家,還是少惹禍事的好,以免給尹氏添了亂。 這般想著,便也乖巧的跟了上去,大不了,便充當個小丫頭伺候他一回吧,橫豎過了一茬,轉眼誰也不認識睡了。 卻說紀鳶小步跟在霍元懿身后,越過幾株桂花樹,往前頭左拐進入了一條由鵝卵石鋪成的羊腸小道,走了十幾步,便來了方才抱夏說指的那處八角涼亭。 亭子里空無一人,但亭子正中央的石桌上卻擺放著一個紅木雕花圓形筒,瞧著高約一尺,兩個碗口那么大,不曉得里頭裝的是什么。 *** 霍元懿直徑走到石桌旁停了下來,伸著扇子往那紅木雕花圓形筒上一指,回頭沖紀鳶淡淡吩咐道:“將這東西抱著,隨本公子一道送到本公子院子里去。” 原來竟然特意讓她來充當搬運工的。 可是紀鳶心里頭還惦記著茅房里的鴻哥兒呢,若是她人走了,一會兒抱夏她們出來,瞧不見她人該著急了。 霍元懿見紀鳶猶猶豫豫杵在原地似有些不大情愿,頓時臉落了下來,微微板著一張臉嚇唬她道:“說,你到底在哪個主子手底下當差的,竟如此沒規(guī)沒矩的,本公子都使喚不動你了是罷,是不是得讓本公子派人將你拖下去打上幾個板子才肯變得乖覺,還不趕緊的,再磨磨唧唧的,沒個丁點眼色,看怎么收拾你——” 霍元懿嘴里叨叨著,不過臉上倒未見動怒罷了,應當不過是故意嚇唬嚇唬她的,說罷,便又掀開了身前的袍子,率先走出了亭子。 紀鳶無法,只得上前抱起了那個紅木圓形雕花筒,乖乖的跟了上去。 *** 卻說這霍元懿沒有走之前的原路,而是直接領著紀鳶走的乃是一條更為僻靜的羊腸小道,中間穿過了那片林子,直接走出了那個院子,又繞過一座假山,待又奇怪八繞的,約莫走了一刻鐘左右,瞧著眼前越發(fā)豁然開朗的景色,像是回到了南院,直到直接來到了一處華麗的院落,院落的正門口的門匾上刻著“聽斈堂”三個醒目的大字。 院子里的幾多華麗暫且不說,雖奢卻也難得有幾分雅致,整個院子里靜悄悄地,里頭丫鬟婆子都在各忙各的,沒有一絲多余的噪雜。 紀鳶原本還覺得雅致,然待跟隨著霍元懿踏進了院子后,院門里有個灑掃的小丫頭見霍元懿回來,頓時一臉驚喜的驚呼一聲:“二公子回來了,二公子回來了…” 隨即立馬丟了手中的掃帚前來給霍元懿問安,一臉熟稔道:“二公子不是打前頭給老夫人拜壽嗎,怎地這個時辰回來了…” 小丫頭話音一落,不多時,只見從正前方的正屋里迎出來兩個穿戴一紅一綠的丫鬟,年紀瞧著約莫十三四歲,臉面一個生得比一個青蔥俏麗。 兩人一臉歡喜的迎了上來,一左一右圍著霍元懿一陣噓寒問暖,一口一個“公子”“公子”的,又立馬紛紛前頭那個小丫頭吩咐婆子端茶備水,一時,整個院子一片喧囂,徹底活了過來。 隨即,霍元懿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伺候進了正房廳子。 紀鳶呆呆的跟在身后,只瞧得一臉目瞪口呆,頓時傻了眼了。 難怪霍元懿嫌她粗苯,他院子里這一個個的,簡直…是要上天啊。 第19章 話說這霍元懿一進去后,便大刀闊斧的往對面正中間的交椅上一躺,當即便立馬有丫鬟婆子提著銀嘴壺,捧著透亮的圓形銀盆給端了進來。 只見那個穿紅色衣服的丫鬟立即提著銀嘴壺往銀盆里兌了溫水,又取了一干凈整潔的巾子放到水中浸濕了后擰干,一臉殷勤的遞到了霍元懿手上。 而那邊,那個穿綠色衣服的丫鬟立即動作麻溜的泡了一壺熱茶來,這邊霍元懿將臉上、手上干干凈凈的擦拭完了,那邊熱茶便忙不迭的遞到了他的手中,沒有片刻怠慢,只見兩人分工明確,動作熟稔,想來是往日里做慣了的。 霍元懿手捧著熱茶,身子當即往椅背上一靠,右腳緩緩一抬,便立即有眼明手快的婆子抬了一個四仙矮幾過來,墊在了霍元懿腳下。 霍元懿一邊吃著茶,一邊晃著腿,只一臉慵懶愜意道:“還是本公子屋子里的丫頭們貼心伶俐,不像有些個沒個眼力見的,簡直粗苯得不像話——” 霍元懿邊說,邊用揭開的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刮著茶面,只垂眼輕輕抿了一口茶后,方抬眼瞅了不遠處的紀鳶一眼。 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 *** 身旁那一左一右的兩朵俏麗麗的花兒紛紛朝紀鳶看了過來,紅色衣裳只笑著附和道:“自然是公子教導的得好唄——” 說罷,上上下下打量了紀鳶一陣,見她年紀小,便也沒有多問什么,只道:“咦,這位meimei手中抱的是啥?” 紀鳶聞言,立即回道:“這是…二公子的…” 說罷,便抱著那個紅木雕花圓形筒子上前,要送到那個紅色衣裳的手上。 哪知,那霍元懿卻指著他身側的方桌道:“擱這吧,里頭可是本公子的寶貝,當心點兒,別嚇壞它了…” 紀鳶聽到那個“它”,當即一愣,感情她抱著的一直是個活物不成? 好在,一路上她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摹?/br> 只不知里頭轉著的到底是個啥玩意兒?一路上連吱都沒見吱上一聲。 *** 紀鳶將東西小心翼翼的擱在霍元懿手邊的桌面上,隨即,只沖霍元懿福了福身子道:“二公子,東西已經(jīng)送到了,我…奴婢就先回了…” 最后,兩個字紀鳶是咬著牙說的。 哪知,霍元懿卻是充耳不聞,只懶洋洋的看了紀鳶一眼,吩咐道:“你將那筒子的蓋子揭開瞧瞧,看里頭的那小東西還有沒有氣兒,若是死了,誤了本公子的事兒,哼,怕是你得留下來給它陪葬了!” 霍元懿說這番話時,半瞇著眼,然后雙腿卻一晃一晃的,無比的悠閑自在,也不知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紀鳶心里頭氣得要命,然而面上卻未顯,好半晌,只有些不情不愿的湊了過去,輕輕地將蓋子揭開了,下意識的湊過去往里一瞧。 然后,下一瞬,只見紀鳶嬌俏的小臉上忽然花容失色,紀鳶嘴里忍不住大聲尖叫了一聲,將手中的蓋子往空中一拋,嚇得往身后連連退步,結果,卻不料雙腿陣陣發(fā)軟,被一旁的椅子腿給絆倒了,直接摔到了椅子下,即便倒在了地面上,仍舊嚇得止不住連連往后爬著,只差差點兒哭了出來,一臉的狼狽不堪。 原來,紀鳶剛揭開那蓋子的時候,便瞧見從那圓形筒子里冒出來條半個巴掌大的大扁頸蛇。 只見個頭極大,頭是癟平癟平的,上頭布滿了極為恐怖的花色斑紋,紀鳶剛湊過去,便瞧見它將頭高高昂起,沖著紀鳶咝咝咝咝地吐著火紅的蛇信子,仿佛要沖紀鳶一口咬來。 *** 紀鳶嚇得驚魂未定,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許久都沒有晃過神來,只見她雙腿發(fā)軟,小臉一陣蒼白,兩只手用力的抓緊了下擺的裙擺,手心已經(jīng)冒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霍元懿靠在交椅上呵呵大笑了一陣,笑了一陣后,見紀鳶確實是被嚇得不行,霍元懿臉上打趣似的笑慢慢的隱住了。 綠色衣裳的那個丫鬟立即走過來,將紀鳶攙扶了起來,笑著搖搖頭道:“瞧你給嚇得,那東西瞧著瘆人,卻不會咬人的,是公子養(yǎng)了幾年的寵物…” 扶著紀鳶的時候見紀鳶手臂還在打著哆嗦,綠色衣裳丫鬟只扭頭嬌嗔的看了霍元懿一眼道:“公子,您這也太不著調(diào)了,瞧將這丫頭給嚇的——” 紀鳶站起來后,只心有余悸的一連著往后退了好幾步,渾身仍然在輕纏著,心里直發(fā)毛。 她歷來最怕這類軟體動物了,下雨天的時候連見到地面上亂爬的蚯蚓連雞皮疙瘩都要起了,更別提這驚悚瘆人的玩意兒呢? 霍元懿本想逗逗紀鳶,瞧著倒不像個膽小的,見了他也沒覺得多怕,甚至還想忤逆他來著,結果卻未料到膽子竟然比針眼還小,簡直是中看不中用。 見隨從元寶在外頭瞎晃,當即,霍元懿只提高了聲音,沖著屋外喊著:“元寶,元寶,狗奴才,死到哪里去了——” *** 不多時,元寶連滾帶爬的立馬跑了進來,嬉皮笑臉道:“公子,喚小的呢,小的方才找了大半天沒找到您,琢磨著回院子瞧瞧,結果卻不想公子果然回院子了,公子,喚小的有何吩咐…” 霍元懿瞪了元寶一眼,隨即沖一旁的大扁頸蛇點了點下巴道:“大伯素日里不是愛飲酒么,將這畜生送去給大伯泡酒吃罷?” 霍元懿話音一落,便見元寶臉上一呆,過了好半晌,只咽了咽口水,一臉不可置信道:“公子,您…您說的可是真的?” 霍元懿雙眼一挑道:“本公子何時說過假話?!鳖D了頓,又漫不經(jīng)心的補充了句:“回頭你也留在那里跟這畜生給一并泡了吧,用不著回來了…” 元寶頓時領悟過來,只嘿嘿兩聲道:“得了,小的懂了…” 霍元懿見他還傻不拉幾的杵在眼前,頓時抬腳踢了元寶一腳,元寶立馬上前抱著那個紅木雕花的圓形筒子屁顛屁顛的出去了,這意思,不就是讓他們趕緊滾唄。 *** 元寶抱著寵物滾后,紀鳶歇了片刻,這會兒只稍稍平復下來了,當即,只盡量穩(wěn)著心神遠遠地沖霍元懿說著:“我…奴婢暫且腿…退下了…” 霍元懿并沒有發(fā)話,只隨手將一旁桌面上的茗碗端了起來,遞到嘴邊慢條斯理的飲了幾口,隨即抬眼道:“本公子準你走了么?” 然而一抬眼,卻見眼前哪里還有半個人影? 霍元懿當即便將手中的茗碗往桌子上不輕不重一扔,果然是個沒規(guī)沒矩的小丫頭,主子還沒發(fā)話,人就沒影了,下回太太屋子里撞見了,看他不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她。 頓了頓,只百無聊奈的往椅子上一靠,丁點興致全無,過了好半晌,只見霍元懿漫不經(jīng)心的問一旁的綠衣裳丫頭道:“方才那小丫頭當真嚇壞了?!?/br> 綠衣裳丫鬟連連點頭道:“可不正是,奴婢方才去扶的時候,渾身都直打哆嗦著呢…” 霍元懿聞言許久沒有吱聲,過了好半晌,喉嚨里只懶洋洋的輕哼了一聲。 *** 卻說這紀鳶一口氣直接從霍元懿的屋子里跑到了院子外頭,這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她撐著一只手臂扶在一旁的大槐樹上,用手連連捋了捋了胸口,緩了好一陣這才徹底緩過神來。 回頭瞧見院門口“聽斈院”那三個大字,紀鳶仍是一陣心有余悸。 這霍家二公子果然如傳言所言,是個無所事事的二世祖,她簡直快要被嚇死了,旁人養(yǎng)寵物,不是貓兒狗兒,便是兔兒魚兒,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養(yǎng)如此瘆人的玩意兒。 她發(fā)誓,她以后再也不要來這聽斈院了,往后見了這霍家二公子一定要繞著道走。 好在并未曾稟明身份,那霍家二公子瞧著像個胡攪蠻纏、斤斤計較的,往后若是前來尋她麻煩,可不得沒個安寧,便是最開始稟明了身份,瞧著那霍元懿吊兒郎當?shù)臉?,怕也不一定會將她的身份瞧在眼里?/br> 因心中牽掛著鴻哥兒那里,又怕抱夏她們尋她尋得著急,紀鳶只想要速速前去與她們匯合。 不過這七繞八繞的她壓根不知繞到了哪里,且料想著抱夏久尋不到她,應當會抱著鴻哥兒回戲園子尋她才是,此時她理應直接回戲園子。 正琢磨著尋個人問路,便瞧見聽斈院院子門口有個圓臉丫頭正探頭探腦的直往紀鳶這邊瞧著,這人便是方才初進院子時那個正在灑掃的小丫頭。 紀鳶頓時面上一喜,忙不迭走了過去,問道:“這位jiejie,我初來府中不久,在這府里是兩眼一抹黑,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可否勞煩jiejie給我指個路?” 那圓臉丫頭便立即笑道:“你要去哪兒?” 紀鳶道:“去戲園子哪里…” 圓臉丫頭喚作蕊兒,當即便一臉熱絡道:“來,我領你一程吧…” 因為兩人年紀相仿,蕊兒性子活波,天真爛漫,一路上兩人三言兩語的攀談起來,片刻便熟絡了。 走了一陣,蕊兒直接挽起了紀鳶的手,一臉認真的瞅著紀鳶笑瞇瞇道:“鳶兒meimei,你生得可真好看,就跟畫里的小仙女兒似的……” 頓了頓,又用帕子捂著嘴笑道:“咱們家公子啊,最喜歡貌美的小丫頭呢,定是瞧你生得好看,忍不住逗弄你的,你別怕,咱們家公子是一名頂頂好的主子!” 是么? 為何,紀鳶深表懷疑? 第20章 話說這蕊兒直接將紀鳶送出了南院便止步了,蕊兒沖紀鳶吐了吐舌頭笑著道:“我就將鳶兒meimei送到這里罷,前頭便到了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