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霍元擎愣了愣,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對如此粗暴的對待她。 眼下,懷里的人奄奄一息,虛弱到一如…年前時,被他從冰水中撈出來的情形一樣。 想到這里,霍元擎體內(nèi)的欲望瞬間凝固了。 只愣愣的盯著懷里的人兒。 不知看了多久,少頃,不知想到了什么,雙眼忽而慢慢瞇了起來,眼中一派刺骨陰寒。 正在這時,只見懷里的人又往他身上貼緊了幾分,小嘴里哆哆嗦嗦的喊了聲:“嗚嗚…冷…” 聽到這聲沙啞的呢喃,霍元擎這才慢慢緩過神來,眼中的陰霾瞬間收隱住了,不過眨眼間,里頭的冷意就漸漸被憐惜、心疼所取代,霍元擎立馬去扯地上的被子,然而,他身子才剛動了一下,就瞧見身下的人渾身輕輕地顫抖了一陣,只哭著嗚咽道:“疼…嗚嗚…疼…” 霍元擎的身子霎時僵住。 *** 這時,屋子外的喧囂聲越來越大了。 原來,屋子外,是霍元昭來找紀鳶來了。 霍元昭帶了一壇桂花釀,帶了尹氏親手做的月餅給她送來了,原來是尹氏今兒個一直在洗垣院等著紀鳶,她要在院子里帶小哥兒,就告了假,未曾去往前頭宴會,想著宴會散了后,鳶兒定會特意前來洗垣院給她拜節(jié)的,連鴻哥兒一整日都在呢,一家子都在等著她,卻未料,一直到了掌燈時分,還未見人來。 不免嘮叨了幾句,怕生出了什么事兒,正要派人前去打探一番,恰好霍元昭來了,霍家來了不少族里的堂姐妹,如今,霍元昭定了親,馬上便要嫁人了,王氏便指了一名嬤嬤指點她,該如何宴客,如何管家,雖不過才學了些皮毛,與大姑娘霍元嫆當年自然不能比,到底是有些用處的,便一直忙到了現(xiàn)在。 聽到姨娘念叨紀鳶,想著以往每年中秋都是跟紀鳶一塊兒過的,一起飲酒,一起吃月餅,一起賞月,便想也未想,特意巴巴抱了一壇桂花釀趕來了。 還在院子門口,就在激動的喊著:“紀鳶,紀鳶,瞧瞧本姑娘給你帶什么來了,哈哈,今晚定要饞壞你,咱倆一醉方休——” 哪知,這才剛踏入了院子,就被菱兒那小妮子給急匆匆的攔下了,只見菱兒拍著大腿,一臉緊張兮兮道:“我的個姑奶奶,您行行好,聲音放輕點兒——” 霍元昭挑眉道:“嘿,菱兒,你個小丫頭片子,擋著本姑娘作甚,紀鳶呢,紀鳶人呢,怎地今個兒一整日連她的半個影都沒瞧見。” 邊說,邊不顧菱兒的阻攔,直接往里闖著。 菱兒只急得抓耳撓腮,差點兒沒跳起來捂她的嘴了,可是,見這霍元昭到底還是個沒有出嫁的姑娘家,有些話到底不好明言,只得苦著一張臉,苦哈哈道:“咱們主子,主子今兒個吃壞了肚子,這會兒已經(jīng)歇下了,三姑娘,您…您不若明兒個再來吧?!?/br> “吃壞了肚子?要不要緊啊,不嚴重吧,哎,你攔著本姑娘作甚,本姑娘進去瞅瞅她去?!?/br> 霍元昭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子,說完,就要往里闖,心里還在琢磨著,今兒個紀鳶身邊這幾個小丫頭究竟是怎么呢,古里古怪的,正闖到了廳子里,只見抱夏從里頭走了出來,朝著霍元昭福了福身子,直截了當?shù)溃骸叭媚铩锶チ?,公子…公子這會兒在里頭。” 霍元昭聞言頓時愣住了,她如何聽不懂其中的深意,每回爹爹來到姨娘院子時,就是這樣的情形,只是,這么多年以來,她往紀鳶屋子里闖慣了,從來都是肆無忌憚,無須顧忌的,而現(xiàn)如今,似乎一下子還沒習慣過來。 正在她愣神間,冷不丁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咳嗽聲從臥房里頭傳了來,不多時,響起了一道低啞的吩咐聲:“送水進來?!?/br> 正在愣神的霍元昭瞬間緩了過來,臉一紅,就跟被鬼追了似的,立馬蹭蹭蹭的,溜了。 第176章 霍元昭一口氣直接跑出了大房, 一直到了南院, 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將身后畫眉跟鷺鳴兩個小丫頭甩了老遠。 只彎著腰, 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臉紅得發(fā)紫, guntang得不成樣子。 正上氣不接下氣之際,不知是哪個, 突然往她頭頂上砸了塊石頭,霍元昭疼得尖叫了一聲, 捂著腦袋尋了半天,也沒有尋到最終的罪魁禍首, 只在不遠處的小徑上瞧見了一顆正在滾動的綠油油的小柑橘。 這樣的小柑橘, 分明就是之前二哥霍元懿特意從江南走水路運送回來的小柑橘。 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夠輕易嘗得到的, 別看這么小小的一顆, 金貴著呢。 能夠將這樣的小柑橘當做小石子一樣隨意亂扔,并且敢往她頭頂上扔, 又能夠做出這般舉動之人,在這諾大的霍家, 霍元昭挑不出第二人。 “二哥,你快出來,我早就瞧見你了,真的瞧見你了——” 霍元昭四下搜尋了一陣, 除了微弱燈光下模糊不清的景色, 哪里瞧見半個身影。 直到砰地一下, 又一個小柑橘砸到了她的頭頂,小柑橘是從天上掉落下來的,霍元昭立馬仰頭看去,就瞧到了頭頂樹上的霍元懿。 只見他單手枕在腦袋后,優(yōu)哉游哉的躺在樹枝上,一臉輕松愜意。 “二哥,你爬樹上干嘛?這黑漆漆的大晚上,跑來喂蚊子么?” 霍元懿邊把玩著手中的最后一個小柑橘,邊仰頭看著頭頂上圓的像個盤子似的月亮,漫不經(jīng)心道:“賞月啊?!鳖D了頓,又道了句:“北疆的月亮可沒京城的這么圓。” 霍元昭只笑著道:“胡說,二哥這才在北疆待了多久,你又沒見過北疆中秋的月亮,哪里就曉得沒有京城的圓了?” 霍元懿淡淡地扯嘴笑了笑,忽而垂眼看了底下霍元昭一眼,冷不丁問道:“你這是從哪兒來?” 其實,這條道就是通往北院的,不用問,也知道是打哪來的。 霍元昭脫口道:“我去了木蘭居,哦,對了,你還不知道木蘭居吧,就是紀鳶現(xiàn)在住的院子?!?/br> 想到方才在木蘭居撞到的那一遭,便是到了現(xiàn)如今,還隱隱有些不大自在,怪道她方才從洗垣院過來時,在半道上碰到了瀲秋jiejie,得知她要去木蘭居,瀲秋提了一句“都這般晚了,怕是不好吧?!?/br> 霍元昭也沒留意。 霍元昭說完,卻見樹上的霍元懿一直沒說話,只目光定定的盯著天上的月亮瞅著,神色似乎有幾分落寞,霍元昭見了,不由有些詫異道:“二哥,你…不開心么?” 霍元懿卻扯著笑道:“你何時瞧見過你二哥有不開心的時候?!鳖D了頓,又道:“怎么這么快便去而復返,我方才才見你打從這兒過,手中提著酒也重新捎回來了,怎么著,莫不成人家不稀罕你的酒不成?” 霍元懿似笑非笑道。 霍元昭皺著鼻子道:“才不是,是…”霍元昭結結巴巴了好半晌,羞澀過后,忽而是滿臉地八卦及趣味道:“是大哥在紀鳶那兒?!?/br> 頓了頓,眼珠子轉了轉:“二哥,我原以為大哥是個萬年寒冰,不愛美色的,沒成想,這么個萬年大寒冰竟然拜倒在了紀鳶的石榴裙下了,嘖嘖嘖…” 這話,她樣的私房話,她可不會隨意跟他人提及,不過是跟霍元懿走得近,雖不是一母同胞,但打小性子合得來,格外親近。 霍元懿聽到這會兒,嘴角微微抿著。 今日這么要緊的節(jié)日,大哥卻不在,大伯、祖母三番四次的派人去請去問,霍元懿便隱隱有些生疑,直至,瞧見那九公主被太子壓著往回走,然九公主卻死活不肯,死活都要往大房闖,霍元懿便隱隱猜測到了其中怕是另有隱情。 又加上此番霍元昭這么一說,如何猜不出其中的門道來。 只是…甭管有何隱情,不都跟他無關,不是么? “二妹,旁人不稀罕你的酒,二哥稀罕,來,今晚,二哥陪你不醉不歸?!?/br> 良久,霍元懿忽而從樹上一躍而下,見大樹底下有一方石桌,便漫不經(jīng)心的坐了過去。 霍元昭一愣,隨即一臉興奮道:“好,不醉不歸?!?/br> *** 卻說,木蘭居,霍元昭離去后,抱夏、菱兒二人便立馬吩咐廚房將水送了來,往日,皆是由廚房的粗鄙丫鬟抬了熱水送進去,可這日,抱夏將人喚住了,她跟菱兒二人親自送了進去。 進去后,屋子里一片昏暗,抱夏且先將屋子一角的燈給點燃了,待整個屋子驟亮,抱夏飛快的往屋子里瞧了一眼,整個屋子里并未瞧見任何人的身影,抱夏又下意識的往床榻方向瞧去,只見床榻上的簾子落下了,遮住了床榻上的所有靡靡之景。 床榻里依舊沒有半分動靜,抱夏有些拿不住主意,她們家主子到底醒沒醒來,她只小心翼翼的將水倒進了浴桶,又沏了一壺茶上來,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請命,正在這時,只聽到從床榻里頭傳來一道低啞的聲音道:“讓廚房送些吃食過來,你們外頭候著罷?!?/br> 抱夏擰著帕子飛快的往床榻方向瞅了一眼,只得福了福身子,領著眾人退下了。 不多時,廚房將早已經(jīng)備下的吃食送了進去。 待人全都遣散了出去后,霍元擎這才伸手拂開了簾子,吹散了寢榻里的曖昧之味。 柔和的光線照了進來,搭在紀鳶的臉上,身上,霍元擎定睛瞧去,隨即,整個一怔。 只見紀鳶原本白里透紅的下臉一派慘淡不堪,臉白得跟紙一樣,半分血色皆無,雙眼腫了,腫得老高,又紅又腫的,眼下更是一片烏青,鼻子紅透了,殷虹的小嘴上起了痂,被咬破了好幾處地方,而長長的頭發(fā)亦是凌亂不堪,有幾縷還黏糊在了她的臉上,咬在了她的嘴里,她卻毫無所知。 臉上這樣便罷了,霍元擎緩緩抬著手,將搭在身上的被子輕輕揭開了。 只見被子底下的身軀更是慘不忍睹。 頸部,肩部,胸上,腰部,rou眼所及之處全是淤青,不僅如此,還有大腿上,鮮紅的五道指紋印在那里,直令人觸目驚心,更別提…饒是霍元擎奔赴沙場,游走廟堂多年,早已經(jīng)練就了一副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氣勢,可是,此刻,見了這樣的情景,都忍不住心里發(fā)顫,捏著被子的手微微抖了下。 這時,只見被子下的人輕輕蹙著眉,低低的喊了聲:“爹爹,阿娘…” 喊完,只一連著嗚咽了幾聲,好似十分痛苦委屈。 霍元擎見了,心里沒由得有些慌,只用力的將大掌握成了拳,片刻,松開了,小心翼翼的將手探了過去,貼在紀鳶臉上,壓低了聲音,輕輕安撫道:“在的,莫怕…” 觸及到他的掌心,小臉在他手心里不安的蹭了蹭,過了良久,眉頭這才輕輕地松懈下來。 霍元擎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不敢動,手麻了,肩有些酸,依舊不敢動一下,直到底下的人不安的動了動,稍稍翻了個身,霍元擎這才握著拳,將大掌抽了出來。 他披了一件外衫坐在床邊默默地看了許久,不多時,這才走過去,將水端了來親自給紀鳶擦了身子,他從來沒有伺候過女人,動作仿佛有些不大熟稔,但是卻十分認真耐心,他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她的傷口,可是,她似乎依然疼,似乎全身都疼,每當他的帕子觸碰上去時,她整個身子都會輕輕一顫,霍元擎立馬將手縮了回來,一直待紀鳶眉頭松了,又貼上去輕輕擦拭著,如此反復。 擦完身子后,霍元擎只有些餓了,還是早起用的早膳,一直到現(xiàn)如今,還滴水未進,他飯量大,今日又消耗巨大,只餓得慌,自己一連著喝了三四碗rou粥,用完飯后,他整個人徹底的恢復了精神,想了想,又端了小半碗,坐到了床頭,輕輕的將紀鳶抱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輕聲的喚了一聲:“紀…丫頭…” 大概是第一次喚她的名諱,只覺得極為不習慣,紀氏?鳶兒?都覺得好生奇怪。 最后,喚出口的卻是一句…丫頭。 在他眼底,她始終都還是個小丫頭啊。 紀鳶幽幽轉醒,費力的睜開眼皮瞧了一眼,復又睡了去,霍元擎溫聲細語的喚了幾聲,讓她用點東西,填填肚子,結果,才喂了一口進去,就給吐了出來,紀鳶眼睛腫得連睜都睜不開,只邊吃邊吐,邊嚶嚶嗚咽道:“嗚…不吃…不吃…疼…” 霍元擎立馬將勺子扔回了碗里,直接用他的袖子給她插嘴,嘴里安撫道:“好,不吃,不吃了,先睡,先睡好不好…” 紀鳶似乎還在夢里,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的有些折騰。 霍元擎費了老大力氣,才將人重新安置妥當了。 待再一次清凈下來,夜已經(jīng)深了。 霍元擎隨意清洗了一番,正要摟著紀鳶重新躺下,然而屋子里有些涼,有涼風不斷從窗子口竄進來,霍元擎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他白日里直接將窗子給毀了。 他倒是無礙,但是怕紀鳶夜里著涼,想了想,隨手拿了一件衣裳給自己披上,又替紀鳶將里衣穿上,隨即,取了件斗篷將人整個嚴嚴實實的的包裹了起來,直接將人打橫著抱了起來,這才緩緩踏出了木蘭居,去了他的蒼蕪院。 第177章 卻說第二日, 紀鳶是在蒼蕪院醒來的。 是被餓是被累醒來的。 眼睛緩緩睜開, 明明睜開了眼睛,眼前卻一片空白, 整個腦袋好像被卡住了似的, 眼神是渙散的, 良久,都有些緩不過神來。 菱兒一直就守在床前,見到紀鳶醒了, 立馬一臉激動道:“主子您醒了,您可算是醒了?!?/br> 這樣激動的語氣, 就如當年紀鳶落水, 一連著昏迷了一日一夜后醒過來的表情一模一樣。 紀鳶眼珠子僵硬的轉了轉,想要開口說話, 喉嚨卻被人擰斷了似的,撕扯得生疼, 一下子竟然發(fā)不出音來。 想要抬著手起來,然而卻覺得整個身子被重物碾壓過似的,仿佛身子上頂著千斤重的巨石,一動都不能動一下。 腦子有些呆滯, 思緒受阻, 只覺得從地獄歸來似的,渾身哪哪都疼。 菱兒見她醒了, 立馬高興地喊著:“抱夏jiejie, 主子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