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觸及到那張冷臉,紀鳶心中一緊,一時微微咬牙,怔在了原地。 霍元懿見了霍元擎亦是微愣,見霍元擎面色不虞, 見紀鳶停了下來,見周圍氣氛一時微微凝固住了, 過了好半晌,當即搖了搖扇子, 笑了一聲, 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了兩步,直接越過了紀鳶,走在紀鳶前頭,沖那霍元擎道:“大哥, 你怎么來了?!?/br> 頓了頓,只神色自然的解釋著:“恰逢在此處遇著了小嫂嫂, 跟小嫂嫂打了聲招呼, 敘了敘舊,沒成想, 大哥這么快就巴巴跟來了, 嘿, 不過才說了幾句話而已,瞅瞅大哥這臉色黑的,我跟小嫂嫂可是舊識,大哥這臉色,氣度未免忒小了罷,弟弟這一走才不過大半年時間,倒好似快要不認識大哥了似的?!?/br> 霍元懿言笑晏晏的說笑著。 似乎在解釋著,可這話語又隱隱有些陰陽怪氣。 紀鳶心下微沉,雙手微微攥了攥裙擺,抬眼復又往那霍元擎臉上瞧去,果然,只見那霍元擎臉上的神色復又沉了幾分。 紀鳶心里頭有些惱,不知這霍元懿究竟是何意,正在此時,只見那霍元擎微微板著臉,直接往紀鳶這邊走了來,立在她跟前,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隨即,一個彎腰,便將紀鳶整個打橫抱了起來。 紀鳶毫無防備,頓時嚇了一大跳,立馬下意識的伸手摟住了霍元擎的脖頸,以防下滑。 霍元擎抱著紀鳶,經過霍元懿身邊時,腳步略停了停,冷冷道了聲:“你也該收心了,甭整日鉆研些亂七八糟的,盡給家里惹禍?!?/br> 說完,直徑抱著紀鳶繞到月洞門,大步而去。 留下霍元懿立在原地,一直待那兩人離開很久,臉上的笑意這才漸漸散去。 *** 霍元懿收緊了手中的折扇,微微抿了抿唇,不多時,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諷似的輕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何人,笑著笑著,正要離去時,步履一頓,想起了什么,目光嗖地一下往某個方位直直掃射而去,雙眼微微瞇起,只冷不丁道:“出來罷。” 躲在游廊另外一側,鏤雕窗下的魏蘅一怔,似乎沒料到自己竟然被人發(fā)現(xiàn)了。 她這會兒正一臉不快了,本以為來能夠當場捉jian,撞破了這個紀氏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狐媚做派,卻不料那個霍元擎瞧著威風凜凜,竟是個如此沒有作為的,撞見小妾跟自己堂弟含情脈脈、你儂我儂,卻可裝作熟視無睹,生生咽下此等苦果,看得她腦門上的青筋都快要暴跳出來了。 這會兒見別那霍元懿發(fā)覺了,面上微愁,不過,下一瞬,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見愁容盡褪,只見她抬手細細整齊了一番發(fā)飾及裙擺,當即施施然走了出來。 “蘅兒見過二公子?!蔽恨孔叩交粼哺?,緩緩朝他施了一禮,隨即微微抬眼,近看,只見這霍元懿五官更加絕美英俊,風姿雅量,且全身上下透著股子尊貴風流的華貴氣質,與那霍元擎的威嚴霸氣不同,卻是另外一派貴爵氣韻,同樣令她面紅耳赤、神而往之。 魏蘅當即微微紅著臉,繼續(xù)道:“蘅兒方才打此處過,恰逢撞見二公子跟鳶jiejie在此處敘舊,想著不該叨擾,正要離去,卻未料正好撞見大公子從那邊來了,一時心里頭有些慌張,便隨意尋了個地兒藏了起來,蘅兒并非有意偷聽,還望二公子莫要責怪。” 魏蘅用帕子掩了掩嘴,一臉歉意。 霍元懿聽了,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似笑非笑道:“哦,看來是我誤會魏家表妹了,我還以為是魏家meimei一個人看戲看得不過癮,這才特意將我大哥給請來一塊看的。” 魏蘅聞言一愣,緩緩道:“二公子這話…這話是何意?” 霍元懿臉上的笑容嗖地一下收緊了,只立馬魏蘅跟前,面帶嗤笑的盯著她道:“沒什么意思,只是想要給魏家meimei提個醒,這里是顯國公府霍家,蘅家meimei最好記住了,霍家門庭深深,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入的,也不是什么戲都能隨意聽的,不該瞧的瞧了,不該聽的聽了,當心禍從天上來?!?/br> 霍元懿說著,見那魏蘅臉色慢慢變得難堪起來,嘴里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了,留下魏蘅雙手攥緊,面色發(fā)白,不多時,整張臉都氣得微微扭曲了。 *** 而另一頭,霍元擎一言不發(fā)的將人抱著往大房走。 這日喜宴,府中人多口雜,一路走過去,不知遇到了多少丫頭婆子,眾人遠遠見那大公子抱著紀氏大步而來,紛紛大驚,立馬停在原地想要給人請安,只是,待走近了后,見那大公子面色冷凝,目帶寒光,頓時一個個噤聲,絲毫不敢多言,只顫顫巍巍的立在原地,待這二位主子走遠了后,才捂著心口立馬溜了。 一路上,霍元擎一言未發(fā),紀鳶躺在他的懷里,從她這個角度瞧過去,只瞧得見霍元擎那張冷硬堅毅的側臉,仿佛由斧之給劈成的似的,只覺得比往日要愈加剛硬及冷漠了,連腮幫子都隱隱鼓了起來,紀鳶瞧著,心里一時有些戚戚然。 她入大房這般久,唯有上回因師兄那份書信,兩人生了嫌隙,他隱隱發(fā)了怒,將她扔在了屋頂嚇唬她懲罰她,除此以外,便再也未曾落過臉了,且尤其是近些日子,二人瞧著似乎越發(fā)親近了,霍元擎對她越發(fā)放縱,什么都由著她,紀鳶隱隱有些蹬鼻子上臉,絲毫不曾懼怕他了。 然而,此番,見他臉一板,紀鳶多少還是有些發(fā)憷的。 霍元擎一路將紀鳶抱回了木蘭居。 院子里的丫鬟起先一喜,不多時,見主子們神色有異,頓時一個個躲得老遠,絲毫不敢往上湊,霍元擎直接將紀鳶抱著扔到了床榻上,只是,人放下了,身前的人雙手依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整個吊著他的身上,未曾撒手。 霍元擎冷臉道:“撒手?!?/br> 紀鳶微微咬著牙,偷偷看了他一眼,道:“手麻了,撒…撒不開了。” 第198章 霍元擎繃著腮幫子, 目光冷冷的盯著身下的人,片刻后, 只伸手去掰。 紀鳶一愣,霍元擎力氣大,不肖片刻,眼看著手就要被從他的脖頸處給拽下來了,紀鳶心里一急,立馬飛快的伸出兩條腿盤在霍元擎的腰上, 手松開了,紀鳶上半身往床榻上一倒,雙腿卻將人緊緊纏住了,依舊半掛在了他的身上。 霍元擎一時不察,整個身子被帶得一陣踉蹌,不由往床榻上一跌,好在反應快,立馬伸出兩臂, 撐在了床上, 撐在了紀鳶身子兩側, 只伏在紀鳶身子上方。 冷冷的盯著身下之人。 紀鳶臉上有些紅, 眼神有些飄, 過了好半晌, 只訥訥道:“腳…腳怎么也不停使喚了啊?!?/br> 說完, 只將臉緩緩轉了過去, 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霍元擎聽了, 頓時被她的厚臉皮給氣樂了。 過了好半晌,只板著臉,伸手用力的捏著紀鳶的下巴,將她的臉掰扯了回來,盯著她的臉,見她小臉紅撲撲的,一臉的心虛模樣,霍元擎心里冷哼一聲,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松開,不然,當心你往后下不了床?!?/br> 明晃晃的威脅,語氣嚴肅認真,完全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紀鳶聽了,想起那些下不了床的日子,身子微顫,她此刻與那霍元擎姿勢親密曖昧,這會兒才陡然反應過來,她這番舉動有多沒輕浮不雅,兩人身子緊緊挨著,慢慢的,紀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身子的變化,紀鳶一愣,羞得立馬要松開了雙腿。 只是,眼看著要松開時,動作又嗖地一下止住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身上面黑如鍋底的霍元擎一眼,只咬了咬牙,還想著要談條件道:“你…你不準打我,也不準罰我,我…我才松開…” 霍元擎聞言牙關咬緊了,一時間氣得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過了好半晌,只緩緩呼出一口氣,竟然有些沒轍,冷著臉道:“幾時打過你,罰過你?!?/br> 紀鳶聽了,想著好像也是。 又聽這語氣… 眼珠子一時轉了轉,又細細瞧了對方一陣,見臉依舊黑,卻好似不像上回那般,平靜的猶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見危險解除,紀鳶心下一松,這才立馬松開了鉗制住對方的雙腿,又立馬掰開了對方的一只手臂,麻溜一把滾落到了床榻的最里頭,滾對方挨不著的地方,躲了起來,謹防對方反悔,省得又要將她給拉上屋頂了。 *** 霍元擎冷著臉看著對方往里滾,他這邊黑著臉,本想要訓斥幾句,她那邊倒好,嬉皮笑臉,如此沒皮沒臉的,霍元擎腦門頓時有些疼,過了好一陣,只抬眼冷冷瞅了紀鳶兩眼,背著手從床榻上起了,轉身往外走了去。 紀鳶抱著軟枕緩緩爬了起來,見對方走到窗子旁的案桌旁不知在搗鼓著什么,只聽得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紀鳶想支起身子去瞧,那邊聲響忽而一停,霍元擎復又過來了,紀鳶立馬抱著軟枕重新縮回了墻角。 眼瞧著霍元擎手中拿了一小瓶跌打酒過來,紀鳶微微有些詫異。 霍元擎立在床榻前停了下來,語氣依舊發(fā)寒的沖紀鳶道:“過來。” 這會兒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紀鳶絲毫不敢忤逆,見那霍元擎臉上沒有威脅,立馬乖乖爬了過去。 霍元擎往床沿上一坐,冷冷道:“哪只腳?” 紀鳶一時有些一頭霧水,不知對方究竟乃何意,想了想,猶豫著,將右腳緩緩伸了過去。 霍元擎方才便見她右腳有些跛,當即也未曾起疑,直接一把捏住她的腳,將裹腳的細布褪了,露出里頭白嫩的腳丫子,霍元擎一手捏著紀鳶的小腿,一手握住紀鳶巴掌大的腳掌,輕手輕腳的轉了個圈,又細細去瞧她的臉色,見并無痛楚,并未曾傷筋動骨的,頓了頓,又冷聲道:“另一只?!?/br> 話音一落,紀鳶又立馬將另外一只腳伸了過去。 霍元擎細細檢查了一番,見無礙后,松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倒了些鐵打酒放在手心,搓熱了,然后抹在紀鳶的腳踝處,給她細細搓揉了一陣。 這些藥材都是霍元擎?zhèn)湓谶@里的,紀鳶身子嬌弱,歡愛時,輕不得,重不得,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往日里,不似他們這般皮糙rou厚,但凡磕著碰著了,身上的傷口立馬就起了,紅得發(fā)青發(fā)紫的,瞧著還挺恐嚇人的,霍元擎直到這會兒當知,原來女孩兒家家的竟如此嬌嫩,難怪都說女子是水做的,可不正是么? 為了謹防萬一,霍元擎便將所有能夠用的上的膏藥都備來了,這跌打酒瞧著尋常,卻是功效最好的。 *** 紀鳶瞧到這里,頓時有些心知肚明了,原來,對方以為她腳扭了,這才匆匆將她抱著回來,這才立馬將她掰扯開,原來,是想要快些瞧瞧她的傷口,她還以為…對方誤會她了,是要罰她的,是惱她了,是生她氣了。 粗糲的手指在她腳踝處一下一下揉捏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蹭著她的皮膚,冰冰涼涼的,紀鳶心里卻覺得有些暖。 那雙手,是顯國公府霍家大公子的手,御前一品侍衛(wèi),圣上最得力的青年才俊,國公府未來的承襲人,未來的國公爺,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然甘愿放下身段,替她,替她這個小小的妾氏做這樣的事情,說不觸動是假的。 曾經,紀鳶雖妥協(xié)了,向命運低頭了,入了大房,只想著安分守己的度過這一輩子,即便盡心盡力的伺候好對方,卻也依然想要努力守住自己的本心,可是,遲疑過,猶豫過,直至看著國公爺與長公主那般,夫妻二人竟鬧得不可開交,一直鬧到了這個歲數了,還未見和好,忽而間有些感慨,有些豁然開朗,只忽而覺得一輩子夫妻離心,一輩子背道而馳是一件多么遺憾而可惜的事情,在這漫長的歲月長河中,心中無依無愛,唯有怨念與仇恨,可恐而悲哀。 她雖不是那霍元擎的妻子,但是,她卻可以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對方對她的呵護及寵愛,很多時候,竟不由自主的讓紀鳶感受到了一種依靠及安心,這種感覺,跟父母給的,跟嬤嬤給的,跟姨娘給的十分相似,又好似截然不同,令人隱隱貪戀,令人感到幸福和歡樂。 她雖不知這樣的感覺能夠持續(xù)多久,但是,人的一生如此漫長,既然內心在渴望,既然心里在祈盼,又何不試著嘗試一下了,何不試著回應一二呢? 想到這里,紀鳶眼中緩緩染起了一抹柔情,一抹笑意。 霍元擎一抬眼,就見床榻上的人頭枕著軟枕,正抬著眼,巴巴的看著他,那眼神,直勾勾的,黏糊糊的,霍元擎瞧得心里一緊,只不漏痕跡的目光微微移開了,竟有些不敢看。 過了好一陣,咳了一聲,復又收了回來,重新落在了紀鳶臉上,不知她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霍元擎依舊冷著張臉,道:“這樣看著我作甚?” 第199章 紀鳶嘴角噙著笑, 一手撐著側臉, 斜躺在軟枕上, 笑吟吟看著霍元擎, 微微輕啟著紅唇, 問道:“公子方才是不是惱鳶兒呢?” 說這話時, 另外一只手緩緩湊了過去,一下一下勾著霍元擎的衣袖,輕輕扯著,又卷在手里玩著,雙眼笑盈盈的看著他,舉止說不出的輕浮勾人。 霍元擎見狀, 只緊緊抿著唇, 沒有說話,不過兩腮處的肌rou微微鼓了鼓, 有些緊繃, 過了好半晌,緩緩呼出一口氣, 只抿著嘴, 伸手將紀鳶胡亂動的手給扯了,重新扔回到了她自己身上,板著臉道:“好好躺著,別搗亂。” 他還在替她揉腳, 她卻跟個小孩子似的, 一下一下來搗亂著, 簡直比褀哥兒還調皮,還黏人。 惱了?還是沒惱? 惱了為何不說? 沒惱,為何又是這幅臭臉色,又為何對于方才的事兒絕口不提? 男人心,海底針,真是不可猜測啊。 如果當真是惱了,紀鳶原本還想要使出美人計蒙混過關來著,好渡了這一劫,只是,沒想到對方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紀鳶一時只有些悻悻地。 過了好半晌,只微微鼓了鼓臉,將手指頭往被褥上摳弄著,方皺著臉,裝可憐著,主動解釋著:“鳶兒…鳶兒原本不過是無意間遇到二公子的,他想要在昭昭成親時送她一件禮,于是,向鳶兒詢問了昭昭的喜好,又…又沒說旁的什么,公子至于這般惱怒了,大不了…大不了鳶兒往后見了二公子便躲著走便是了?!?/br> 頓了頓,又道:“見了府上所有的男丁,所有的小廝也躲著走,見了殷離、國公爺二老爺,見了所有的長輩們皆躲著走便是了,公子覺得如何?” 說到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哎呀一聲,眼中噙著笑意,看著那霍元擎笑吟吟著道:“公子,見了鴻哥兒要不要躲著走啊,鴻哥兒是鳶兒的阿弟,可當真叫人有些為難?公子,見了鴻哥兒,您…您應該不會惱吧?” 紀鳶越說越興奮,小嘴噼里啪啦的,吵得霍元擎頭疼。 霍元擎深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松開了紀鳶的腳,彎腰一把將倒在軟枕上的紀鳶撈了起來,掐著她的腮幫子一本正經道:“見了二弟不用躲著走,見了府中所有的弟弟都不用躲著走,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們打招呼,光明正大的問他們話,他們是我的弟弟,亦是你的弟弟,見了所有的男丁,所有的小廝,見了殷離,國公爺、二老爺,所有的長輩們,包括往后出了府,可能會需要面圣,可能會需要見很多很多外男,見了所有的人,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用躲著走,你可以跟任何人說話,只要你想,你都有這個權利,因為你是我霍家的人,是我霍元擎的人,知道了么?” 霍元擎掐著紀鳶的臉,低頭緊緊盯著紀鳶的眼睛,一臉正色道。 *** 這是紀鳶第一次見霍元擎一次性開口說這么長的話,似乎被她纏得沒邊了,只捏著她的下巴,一股腦的沖她說了一大推。 只是,大抵是說得太多了,說得太快了,紀鳶小腦袋一時有些卡殼。 前面一大半聽懂了,只是后面那一小半好似有些費解—— 面圣?見很多很多外男? 她不過就是個小妾而已,怎么可能會需要面圣呢?怎么會需要見到很多很多的外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