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他怎么回來了? 不是一早才剛走的么? 不是少則七八日, 多則半月才能回得么? 紀鳶一臉震驚,震驚之余,多少有些驚喜,只一股腦的爬了起來,爬到一半時,猛地意識到自己如今這身子不比以往, 不可大動,又立馬小心翼翼的縮了回去,卻是緩緩轉(zhuǎn)過了身, 面對著霍元擎,主動揪著他胸前的衣襟, 緩緩道:“公子…您今兒個怎么回了,不是還得過上一陣子才能回得么?” 借著微弱的燈光, 霍元擎細細打量著紀鳶的眉眼,聽著她在她跟前溫聲細語,胸腔微震,不多時, 湊過去, 往她眉心處輕輕的親了一口,伸手緊緊捏著她的手,興致似乎極好,難得跟紀鳶嘮家常似的, 緩緩道:“今日眼皮跳了一整日, 心神有些不寧, 便跟太子告了假,回了一趟…” 說著,伸手摸了摸紀鳶的臉,直勾勾的盯著她,低聲問道:“餓了么?” 聲音難得輕柔。 紀鳶睡了一下午未曾進食,腹中好似有些饑餓,不過,此刻,只微微咬了咬唇,面帶踟躕。 不知這霍元擎幾時回的,他已經(jīng)知道了么?還是壓根不知情?知道了,為何面色如此平靜,不知的話,她該如何跟他說,頓時有些糾結(jié),是直接說,還是賣個關(guān)子,臨睡之前在心里過了幾十遍,可是,如今好不容易人回來了,就在眼前,紀鳶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正踟躕間,只見那霍元擎忽然起身了,掀開被子后,紀鳶立馬問道:“您去哪兒?” 霍元擎俯身過來捏了捏紀鳶的手,沖她緩緩道:“你且先躺著…” 說完,在黑夜中微微伏著身子替紀鳶將被子掖好了,隨即,直接在黑暗中大步朝著案桌前走去,不多時,屋子里陡然一亮,案桌上的燈被點燃了,紀鳶微微側(cè)著身子,見霍元擎舉著燭臺將屋子四角的燈悉數(shù)點燃了,隨即,披著一件外衣走到了門口,守在門口的菱兒芍藥立即上前,霍元擎壓低了聲音吩咐了幾聲,菱兒與芍藥立即領(lǐng)命去了,霍元擎這才轉(zhuǎn)身返回。 返回的時候,卻是拿了一件厚厚的狐裘來,是上回在竹林小屋里的那張雪白狐裘,很大一塊皮子,又大又暖,冬天才能用的上的,早早便出現(xiàn)在了木蘭居,走過來沖她道:“吩咐人將晚膳送來了,先起來用膳,吃完了在睡…” 被子里有些暖,紀鳶雙手揪著被子,沒有要起的意思。 霍元擎勾了勾唇,直接輕手輕腳的將紀鳶從被子里給挖了出來了,只將狐裘整個裹在了紀鳶身上,隨即彎腰緩緩將紀鳶整個給打橫著抱了起來。 此時,恰逢抱夏菱兒一行吩咐人將晚膳送了上來,一下子齊刷刷的進來了好幾個丫頭婆子,紀鳶臉微微一紅,覺得此舉多有些不妥,她此刻衣服都未穿,衣衫不整,又當眾舉止如此不雅,可此時又壓根不敢掙扎,怕傷了肚子,當即伸手往霍元擎胸口捶了兩下,咬唇低聲道:“公子,快些放我下來,叫人都看見了…” 霍元擎卻淡淡挑眉道:“看見了又何妨?” 說著,見菱兒領(lǐng)著丫鬟們往八仙桌上走,霍元擎大手一揮,道:“設(shè)在榻上罷?!?/br> 說完,自己抱著紀鳶直接往軟榻那邊走去。 *** 將紀鳶輕手輕腳的放在了軟榻上。 軟榻上有軟被,這邊霍元擎親手將被子掀開,又往紀鳶身上一裹,直接將紀鳶與身上的狐裘一起包裹在了軟被里,那邊,菱兒命人將炕桌抬到了軟榻上,見紀鳶跟個人球似的杵在軟榻上,不由掩嘴笑了笑,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們見了她這個奇怪的造型,都紛紛低頭忍笑笑不止。 紀鳶臉有些熱,不由伸手去扯身上的被子。 霍元擎往她身后一坐,壓在了被子里,又將她扯下的被子給她給拉攏到了肩頭,道:“別瞎動,當心著涼了…” 說完,雙手往紀鳶肩頭一捏,被子又裹緊了幾分。 菱兒命人將膳食換成了小碟子,一一擺在炕桌上,完了后,只沖紀鳶稟告道:“主子,今兒個下午您睡著的時候,長公主派了三名嬤嬤前來伺候,您那會兒睡下了,抱夏jiejie將人安置好了,這會兒還在外頭候著了,您看什么時候見見?” 那三位嬤嬤可是長公主指派來的,不是尋常的粗使嬤嬤,可是前來照看紀鳶的飲食起居的,畢竟,紀鳶此番頭次有孕,很多東西都不懂,又加上身子弱,胎兒不穩(wěn),她院子里多的皆是些個年紀小不懂事的丫頭片子,可是,肚子里懷的卻是霍元擎的長子,長公主自然是十分重視的,這三位老嬤嬤都是有資有歷的,親自侍奉長公主的,此番長公主特意分了一半給紀鳶。 那些,可皆是代表著長公主的臉面,怎可怠慢,紀鳶當即掙了掙,準備現(xiàn)在便將人請進來,可是,霍元擎卻擺了擺手,沖菱兒道:“用完膳后再見?!?/br> 說完,又低頭沖紀鳶緩緩道:“用膳要緊?!?/br> 頓了頓,沉吟了一陣,忽而又對菱兒道:“再燙壺酒送過來…” 菱兒聽了有些詫異,這霍元擎不是個貪杯的,鮮少在木蘭居飲過酒來著,在菱兒的印象中,這似乎還是大頭一回兒,不過,想想也是,大公子這日心里定是樂壞了吧,都要飲起小酒來了,當即,只歡快的應(yīng)下,親自去拿酒去了。 紀鳶亦是有些驚訝,扭過頭來看了霍元擎一眼,見霍元擎興致似乎不錯,神色十分柔和,紀鳶心下一動,唇輕輕的蠕動了片刻,方故意問道:“怎么還吃起酒來了,明兒個不用去宮里么?” 霍元擎定定的看著紀鳶,嘴角微微一揚,兩人對視了好一陣,只見霍元擎忽而舉起筷子,道:“吃點酒兒,暖暖身子…” 紀鳶一臉狐疑的看著他。 霍元擎沖紀鳶挑了挑眉,忽而抬眼往炕桌上一掃,見桌面上清一色的全部都是些清淡菜色,一道清蒸鱸魚,一道煞白的白暫雞,余下的湯湯水水全部都寡淡得很,霍元擎筷子停頓了片刻,從鱸魚中挑出一塊香嫩無刺的肚皮rou,放到了紀鳶跟前的碟子里,沖她道:“魚rou多營養(yǎng),多吃點…” 說完,見紀鳶兩只手都縮到了被子里,正費力的挪出去,霍元擎咳了一聲,直接將小碟子端了起來,用筷子將魚rou上面的魚皮細細致致的挑開了,用筷子撥弄了一番,確定無刺無骨后,親自夾著,喂到了紀鳶嘴邊,低低道:“張嘴?!?/br> 紀鳶愣了片刻,余光瞟見候在一旁的丫鬟們紛紛在使眼色,紀鳶臉色微熱,立馬將手伸了出來,道:“我…我自己來吧…” 霍元擎卻將筷子抬了抬,道:“張嘴?!?/br> 紀鳶無法,只得熱著臉,張嘴接了去,只是,魚rou剛到嘴里,紀鳶臉色微變,忽而覺得一股腥味涌上心頭,只覺得胃里忽而有些犯惡心,經(jīng)由喉嚨傳來一股惡心感,不多時,紀鳶伸手微微捂住了嘴,這是霍元擎第一次主動喂的,她想咽下去,可是,想咽又咽不下,當即,只卡在嘴里,面色稍稍有些痛苦。 霍元擎臉色卻一變,立馬將手伸了過來,伸到紀鳶嘴邊,道:“吐出來?!?/br> 紀鳶皺著臉,猶豫了片刻,想要撥開霍元擎的手,吐在桌上,結(jié)果,他的大掌牢牢卡在她的嘴邊,紀鳶無法,只得抓著他的手,吐在了手心里,霍元擎似乎一點也不嫌棄臟,直接倒在了一旁的碟子里,又拿了巾子來給她插嘴,道:“怎么吃不下?” 紀鳶有些恃寵而驕,見霍元擎待她越好,便越發(fā)登鼻子上臉,微微撒嬌似的,皺著小臉,道:“有味,腥味。” 霍元擎皺眉,目光又往桌子上搜尋了一陣,舉起筷子夾了一塊白暫雞過來,結(jié)果,紀鳶見那一塊塊雞rou,就跟生的似的,白白的,沒有一點佐料,還沒嘗,紀鳶便沒了胃口,只沖著那霍元擎搖了搖頭。 霍元擎又將雞rou扔在了一旁,再一次看向桌面時,只緩緩呼出一口氣,見著這一大桌子菜色,只隱隱覺得有些如臨大敵似的,不多時,瞧見最外側(cè)擺著一道蘆筍藕丁,瞧著花花綠綠的,他知紀鳶向來愛吃這些色香味俱全的口味,想了想,支起了身子,直接將整盤蘆筍藕丁端了過來,端到紀鳶跟前,讓她聞了聞,隨即,微微抿著嘴,難得一臉認真的看著她道:“看看,這個怎么樣?” 紀鳶見霍元擎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心里覺得有些好笑,當真湊過去聞了聞,見霍元擎微微抿著嘴,一臉凝重的看著她,紀鳶終于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道:“唔,這個瞧著好像還成…酒這個吧…” 霍元擎聞言,只緩緩松了一口氣。 立馬拿了一個勺子來,舀著盛滿了整個小蝶子,隨即用小勺舀著一口一口喂給紀鳶吃。 當她是個三歲的小孩子似的。 芍藥合歡兩個候在遠處瞧著,原本還在捂嘴偷笑來著,結(jié)果笑著笑著,不多時,紛紛瞧入神了,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大抵不過如此了吧。 第221章 紀鳶有些餓, 不過胃口不大好,吃了幾口,又吃了半碗湯便吃不下了,霍元擎要抱她去床上躺著,休息,紀鳶見菱兒將酒拿來了, 霍元擎還沒開始吃了,想要多陪他一會兒,只緩緩搖了搖頭道:“肚子有些撐, 在坐會兒…” 霍元擎點了點頭。 菱兒將酒拿來,紀鳶接了, 道:“我來。” 接過來,要親自給他倒酒, 卻未料到,還壓根沒拿穩(wěn),酒壺便被霍元擎奪了去,霍元擎沖菱兒等人擺了擺手, 道:“你們都退下吧?” 丫頭婆子們悉數(shù)退下后, 霍元擎這才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沖紀鳶道:“你安生坐著,別瞎折騰…” 說完,自己端著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面上依稀有些享受的味道。 紀鳶見了, 舔了舔嘴, 道:“當真這么好喝么?我也來嘗嘗?” 說著,作勢要去奪霍元擎手中的酒杯,霍元擎眼睛朝著紀鳶一瞪,道:“胡鬧。” 紀鳶鼓了鼓臉,道:“怎么就是胡鬧了?我渴了…” 說著,還要去奪。 霍元擎小心翼翼的避開了紀鳶的搶奪,過了好一陣,只將紀鳶穩(wěn)穩(wěn)的緊固在了懷里,低頭望紀鳶肚子上看了一眼,緩緩呼出一口氣,稍稍有些招架不住道:“聽話,別鬧,當心肚子里的孩子…” 一語畢,紀鳶動作嗖地一停,只有些驚訝道:“您…您都已經(jīng)知道了?” 霍元擎笑了笑,直到從他進屋起,她眼珠子就一直在亂轉(zhuǎn)著,在試探著他知不知情,糾結(jié)著要不要跟他說起,本想要一直忍著,等她親口告訴他的,可是,即便是寡淡如他,遇到了這樣的喜事兒,便是再如何忍著,眉眼間的喜悅終究還是藏不住的。 “什么時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哪個跟您說的?” 紀鳶愣了片刻后,只稍稍有些不滿的追問道。 這樣的事情,理應(yīng)是她第一個跟他說才是,她甚至設(shè)想了幾十遍,霍元擎得知這樣事情后該是怎樣的表情,該是什么模樣的? 雖然,早早便已經(jīng)料到了對方或許早已經(jīng)知情,可是,紀鳶仍然抱有一絲希望。 *** 霍元擎見紀鳶微微鼓著臉,不由失笑著伸手往她臉上捏了一把道:“給了你機會,瞧瞧從進屋到現(xiàn)在都多長時間了,大半日光景了,自己不開口,非得我主動說出來,怪誰?!?/br> 至于什么時候知道的? 霍元擎雙眼微微瞇了瞇。 他其實一早便知道了。 事情前腳發(fā)生,后腳便知曉了。 院子里安插了他的暗衛(wèi),平日悄無聲息的,無人察覺,包括連她,便是到了現(xiàn)如今也壓根并不知情,眼下,還是打頭一回瞧見暗衛(wèi)急急來報,霍元擎彼時見了心里咯噔一聲,難怪這一整日他都有些心神不寧,眼皮子跳了一整天,總覺得整個心不在焉的,太子還曾打趣他,人雖來了,心卻留在府上了。 得知事情所有的來龍去脈后,他先是懵了一陣,不多時,整張臉落了下來,面色發(fā)寒,雙眼里透著涼颼颼的冷意,連太子見了都驚了驚,立即跟著站了起來了,眼皮子跳了跳,道:表哥,可是發(fā)生了何事? 他當時都來不及跟太子多說半個字,只匆匆往回趕,太子見情況嚴重,怕是還以為朝堂之上又生了些什么變故來了。 回來后,摟著她躺了一下午,摸著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摸了一下午。 紀鳶聽了一時愣住了:“暗衛(wèi)?”愣了好半晌,只將目光在整個屋子里打轉(zhuǎn)了一圈,訥訥道:“現(xiàn)在也…也在嗎?在何處?屋頂上?還是花圃里?該不會就在屋子里吧?” 霍元擎見她一臉懵,不由失笑的搖了搖頭,片刻后,低低喊了一聲:“流云!” 話音剛落下,忽而窗子大開,不多時,從窗子外鉆進來一個黑衣人,一個打滾,利落的躍到了屋子中央,朝著霍元擎及紀鳶的方向單膝下跪,抱手握拳道:“見過主子?!?/br> 霍元擎緩緩頷首,隨即,指著地上的黑衣人沖紀鳶道:“這是流云,打從你入住木蘭居起便一直在暗中護衛(wèi)你?!?/br> 又沖那個叫流云的護衛(wèi)道:“還不見過夫人?!?/br> 流云立馬恭恭敬敬沖紀鳶道:“流云見過夫人?!?/br> 紀鳶:“…” 紀鳶咽了口口水,好半晌,只緩緩道:“呃,快…快請起來吧?!?/br> 流云卻抱拳跪在地上,長跪不起,道:“屬下無能,今日未曾護得夫人周全,屬下失職,還望主子夫人責罰?!?/br> 彼時,流云不知紀鳶已有身孕,底下事情又發(fā)生得太過突然,流云射了暗器過去,打在對方手上,正要沖過去時,雙方分開了,這才作罷,然而,夫人還是受了傷。 紀鳶看了看流云,又看了看霍元擎,只有些尷尬道:“所幸今日無甚大礙,下回…下回注意便是,你你還是起來吧!” 然而未曾受罰,流云不起。 最終還是霍元擎發(fā)了話,淡淡道:“去殷離那里領(lǐng)罰。” 流云聞言心下一松,朝著霍元擎及紀鳶叩首,這才領(lǐng)命而去。 一直到流云的身影如風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紀鳶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竟然在她的院子安插了暗衛(wèi),她從未知情,原來,當真有暗衛(wèi)這么一說,紀鳶其實稍稍有些印象,去年被那杜衡劫持,后來獲救后,只聽菱兒噼里啪啦的在吹噓,說大公子身邊的暗衛(wèi)如何如何厲害云云,彼時紀鳶只以為菱兒夸大其詞,沒想到,當真有暗衛(wèi)這么一說,沒想到就在她這木蘭居護衛(wèi)了大半年,她們整個院子所有人竟然都毫無察覺。 驚詫過后,紀鳶抬眼看向霍元擎,踟躕了片刻,緩緩問道:“那今日之事,公子都悉數(shù)知曉了?” 紀鳶指的是她有孕一事兒,及與那魏衡爭論差點小產(chǎn)一事兒。 紀鳶話音一落,只見霍元擎臉色果然微微沉了下來,過了好半晌,霍元擎只瞇了瞇眼,伸手抓著紀鳶的手,淡淡道:“沒有人可以傷得了你,還有孩子?!?/br> 語氣雖淡,卻帶著毋庸置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