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說著,眼里閃過一絲陰霾,不過,很快便稍眾即逝了。 紀(jì)鳶見了,心里卻是一驚,隱隱覺得這幾個字帶著幾分危險的味道,立即回握著霍元擎的手,道:“其實…其實那魏衡縱使可惡,可是其實今日之事兒,也不全是她的責(zé)任,胎位之所以不穩(wěn),其實主要是咱們倆的責(zé)任…” 是霍元擎回來這兩日,他們二人折騰得太厲害了,故而傷了孩子。 只是,這樣的話,紀(jì)鳶多少有些難以啟齒。 故而有些扭扭捏捏。 卻未料那霍元擎微微抿著嘴,將她的話語打斷了,只捏了捏紀(jì)鳶的手道:“好了,不說這個,飯菜就要涼了?!?/br> 紀(jì)鳶本有心與那霍元擎細細說道一番白日之事兒,可是,霍元擎似乎并不想多提。 說著,問紀(jì)鳶肚子里的積食消了沒,說不能餓了她跟肚子里的孩子,又喂了紀(jì)鳶吃了一些。 自己偶爾吃一口酒,偶爾喂紀(jì)鳶兩口菜,偶爾伸手往她的肚子摸了摸,霍元擎歷來是個神色淡漠寡淡之人,便是得知有了孩子,神色與以往并無多大差別,可是,細微之處,卻唯有紀(jì)鳶能夠感受得到。 怕她摔了,無論去哪兒,都是跑著她去的,他回來后,她連一步路走未曾走過了,腳未曾沾過地。 連筷子都不用她動一下,飯菜茶水都直接喂到了嘴里。 被子狐裘將她裹得緊緊的,怕她凍了冷著了。 連跟她說話都變得輕柔小心翼翼了許多,事事遷就著她,嘴上雖未曾直說,但是,所有的這一切,紀(jì)鳶都瞧在了眼里,曾幾何時,那般高高在上之人,是紀(jì)鳶壓根不敢肖想的,未曾料到有朝一日,那個天子驕子竟然能夠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兒時曾是個玩劣調(diào)皮之人,有些小心思,有些小聰明,也有幾分小滑頭,可是,后來被生活所壓,硬生生失去了自我,成了一個安分守己,隱忍退讓之人,在霍家這六年,她處處謹小慎微,就跟天上的紙鳶似的,看似自由,渴望自由,可實則,卻被一根無形的細線牽引著,命運掌控在了別人手里。 可是,而今,遇到了霍元擎,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他將她又寵成了昔日兒時那個沒規(guī)沒矩,偶爾玩劣調(diào)皮的小女孩了,在他跟前,她可以永遠肆無忌憚,耀武揚威,在這個院子里,在這個府里,似乎,也慢慢可以無所顧慮起來。 捆著她的那根線,似乎漸漸斷了。 *** 這一晚,晚膳用了很久。 霍元擎微醺。 看著他自飲自酌,明明歡喜,卻不知該如何表達的模樣,紀(jì)鳶心里有些發(fā)酸,可更多的卻是心中雀躍,今后他每一個自飲自酌的時刻,她都會陪著。 第222章 霍元擎此番回來, 忙里偷閑中又待在了府中陪了紀(jì)鳶三日。 紀(jì)鳶有孕一事,知曉的人并不多,因未曾出頭三月,又加之胎位不穩(wěn),并無人多處喧嘩,除了木蘭居, 長公主等人,便唯有瞿老夫人同魏衡二人知曉了。 然魏衡之前在木蘭居行了那樣的事兒,整日惶恐不安,唯恐長公主亦或是紀(jì)鳶等人肆機報復(fù)發(fā)難, 哪里會跟人主動提起,更何況并不是何等光彩之事兒, 又加上理虧在先, 自然不會主動喧嘩的。 對于那魏衡, 自那日晚上, 霍元擎眼神微冷, 陰著臉提了那么一嘴后,便再也未曾提及了, 好似乎從未發(fā)生過這么一樁事兒一樣,為此, 菱兒微微咬著牙,曾一臉不滿的在紀(jì)鳶跟前抱怨過那么兩回, 只咬緊牙關(guān)一臉惱恨道:“難不成就這般算了不成?” “她禍害咱們主子至此, 難道就當(dāng)作什么都未曾發(fā)生過不曾?” “咱們主子就活該白白遭此罪受?” “哼, 她害得不止是咱們主子,還是霍家的血脈,不過是一個八竿子打不著遠親,憑什么,她憑什么?” “哼,連公子竟然也不幫主子出了這口氣,我真是白高興一場了…” 菱兒是個嫉惡如仇的,在她的印象中,她這輩子最痛恨的是甄芙兒及其曾經(jīng)的貼身丫鬟凝香二人,因為這二人險些害死了紀(jì)鳶,可是如今事情久遠,凝香受了她該受的苦,而那甄芙兒滿腔心愿也落了空,算是自食惡果,得到了該有的懲罰,菱兒便也漸漸將這二人丟在了腦后。 而今,取而代之的是那魏衡成為了她日前最厭惡之人。 壞人理應(yīng)有壞報才是,緣何這魏衡鎮(zhèn)日上串下跳,干出了此等腌臜事兒,險些害了人的性命,卻依舊相安無事。 菱兒自然滿是憤憤不平。 抱夏卻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紀(jì)鳶一眼,復(fù)又沖其道:“如今主子身子不比尋常,不為主子分憂便罷了,怎能說道這些有的沒的給主子平添煩惱,若是擾了主子,擾了主子肚里的小主子,看我打不打你…” 抱夏嘴上說得嚴(yán)重,實則不過是刻意截斷了她的話,實在怕她越說越渾。 菱兒聞言,只小心翼翼的瞅了紀(jì)鳶一眼,嘴巴是緊緊抿住了,臉上分明還有些義憤填膺。 紀(jì)鳶見了卻是笑了笑,她心倒是寬,想了想,沖抱夏打趣道:“你莫要怪她,憋了整整兩日才跑到我跟前來發(fā)牢sao,已經(jīng)算是忍得久的了,超出了我的預(yù)期呢。” 抱夏掩帕而笑。 菱兒卻微微鼓著臉,道:“主子,您就知道打趣奴婢?!鳖D了頓,又道:“您當(dāng)真一點兒也不氣么?” “氣自然是有些氣的,不過犯不著為了不相干的人氣到傷了身子,你瞧瞧你,嘴邊上都長了好幾個包了,再氣下去啊,再長下去,當(dāng)心變丑沒人要了…” 紀(jì)鳶笑呵呵的打趣著。 菱兒小臉一紅,不多時,又微微有些氣惱,將帕子往腰間一別,瞪了紀(jì)鳶一眼,一臉惱恨的端著小茶壺走了。 抱夏搖了搖頭道:“能在主子跟前落臉的也就你一個呢,窩里橫,有本事在公子跟前擺譜試試…” 紀(jì)鳶卻笑呵呵道:“這是害羞了…” 這段時間,在木蘭居日子漸漸安穩(wěn)下來了,日子過得優(yōu)哉游哉,霍元擎又不在,每日無甚可干的,眼瞅著日子無趣,又見院子里的幾個丫頭唰唰的全都快要到了年紀(jì),便不免起了些心思。 院子里的丫頭們齊刷刷的立在那里,一個兩個都快要到了年紀(jì),甭的幾個不說,便單單說抱夏跟菱兒兩個,精心伺候她們姐弟多年,忠心耿耿、無怨無悔,紀(jì)鳶是斷不會虧待了她們的。 抱夏倒是還好,已然定下了親事,老家的長輩們給說的親,只待年紀(jì)一到便可放出府直接嫁人了,唯一遺憾的是,彼時紀(jì)鳶身份不顯,不然還可以為她挑個更好的,好在,現(xiàn)如今算是自立門戶,在這霍家,亦說的上是占有了一席之地,甭的大話不敢說,護一兩個丫頭還是護得住的,說親上無法趕上,所幸,還能在嫁妝上出上一份力,往后,抱夏無論是想回到府中,還是在府外,紀(jì)鳶多少能夠照應(yīng)一二。 低嫁有時也有低嫁的好。 至于菱兒么? 大房小廝隨從無數(shù),主事嬤嬤婆子的親戚兒子等等更是舉不勝數(shù),當(dāng)然,紀(jì)鳶肯定是想給菱兒尋個更好的,霍元擎身邊明的、暗的護衛(wèi)不少,其實,紀(jì)鳶的第一人選是殷離來著,不過,殷離與湘云二人之間似乎有些微妙,況且湘云亦是紀(jì)鳶十分喜歡的,萬萬不能厚此薄彼,故而,紀(jì)鳶著實費了心思琢磨了好長一段時間,替菱兒cao了不少心。 菱兒雖時常冒冒失失的,心卻極善,認定了哪個,一輩子都不會變心的那種,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紀(jì)鳶一心想要替她尋個好的,正擰眉煩擾之際,冷不丁從天而降了一個流云,紀(jì)鳶頓時大為驚喜。 若是將抱夏,菱兒二人的大事一定,紀(jì)鳶心里倒是能安生不少。 就跟完成了一個個必須要完成的任務(wù)似的。 接下來,就可以安安生生的開始下一個任務(wù)——生娃了。 打趣了一陣,菱兒走后,抱夏想了想,忽而也忍不住問道:“菱兒的話雖有些嘮叨,不過話粗理不粗,話也說回來,主子,魏姑娘那事兒當(dāng)真就這般算了么?” 抱夏心里其實亦是十分不平的,她那日人雖不再,可是事后聽人說起,那一句句“粉頭”“賤人”聽得連一向好脾氣的她都忍不住渾身亂顫,不過是緊著紀(jì)鳶的身子為先,一直忍著沒說罷了。 紀(jì)鳶聽了抱夏這番話,沉吟了良久。 其實,這個世道便是如此啊,縱使那魏衡挑事在先,終歸她現(xiàn)如今還安安生生的,不是么,肚子里孩子尚且健在,她也平平安安,瞧著分明是毫發(fā)無傷的,還能怎么著了,將人送去官府么,還是,上門羞辱,勒令對方再也不要踏入霍家一步呢?從此霍家兩房開始交惡么? 她不過只是個妾啊。 倘若無寵無權(quán),即便那日當(dāng)真孩子沒了,亦沒個說理的地方。 對方縱使是霍家遠親,終歸是有人護的,她有靠山,她有傲嬌的資本,而她,這個世道上,唯一能夠為她出頭的,僅僅只此一人罷了。 如今,為她出頭的人沒有動靜,紀(jì)鳶能如何? 其實,越是沒有動靜,紀(jì)鳶反而越發(fā)有些擔(dān)憂,畢竟,在紀(jì)鳶記憶中,霍元擎從來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主,當(dāng)年,杜衡一事兒,便是現(xiàn)如今想起來,都足矣令紀(jì)鳶心肝膽顫。 她倒是希望霍元擎嚴(yán)詞厲色的說道幾聲,或是放話,從此不準(zhǔn)那魏衡踏入大房一步之類云云,都隱隱好過如今的風(fēng)平浪靜。 *** “怎么下了榻?” 歪在軟榻上,正與抱夏閑話家常時,霍元擎忽而挑開簾子進來了。 他一早便去給老夫人問安。 回時,領(lǐng)了三四個丫頭,及一堆補藥來。 并帶回來一個消息。 第223章 什么消息? 沈家來人了, 沈家唯一的獨子沈眠到京城前來求學(xué),沈家人特意想要趕上霍元昭的親事, 順便前來投奔霍家。 哪個沈家?來者何人? 山東定北候沈家, 沈氏的親弟弟, 霍元擎的前小舅子。 霍元擎前去給老夫人問安時,老夫人恰逢收到了打從山東送來的信件, 沈家人已經(jīng)從山東出發(fā)了,不日便會抵達京城, 因在京城的宅子久無人打理,故此, 將會在霍家落腳幾日。 沈家與霍家乃是世交, 當(dāng)年, 老定北候與老國公爺是軍營里的戰(zhàn)友,而老夫人與那沈老夫人乃手帕之交, 兩家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可惜后來沈家遷回老家鎮(zhèn)守山東三省, 兩家這才漸漸疏遠了,好在沈家臨走前, 兩家聯(lián)姻定了親,中間逢年過節(jié)一直靠著書信往來, 一直到孩子們漸漸長大,兩家正式結(jié)為親家后, 才復(fù)又恢復(fù)了往來, 并且親上加親了。 如今, 縱使沈氏已故,兩家的情誼卻猶在。 尤其,此番來的除了沈家小公子外,還有沈家年近六旬的沈老太太作陪,老夫人十分欣喜,聽了這個消息后,立馬吩咐人著手去打點院子。 老姐妹二十多年未見,未曾料到?jīng)]入黃土前還能見得一面,自然是十分歡喜的。 這個消息其實跟紀(jì)鳶干系不大,但是,霍元擎唯恐紀(jì)鳶屆時多想,而他又久不在府上,便先跟她打了聲招呼,因為,他似乎聽到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的提了那么一嘴,只樂呵呵道了一聲:“嫣兒也來了…” 霍元擎當(dāng)即皺了皺眉。 *** 另外,還有一事兒,霍元擎去時,恰逢瞿老夫人也在,見霍元擎一來,不知是心虛還是怎地,沒說兩句,立即起身走了,瞿老夫人走后,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璋哥兒那孩子,哎…” 瞿老夫人特意來找老夫人說道,原來是因為那日一事后,璋哥兒執(zhí)拗,已經(jīng)連著幾日幾夜未吃未喝了,不過短短三四日,生生廋得脫了相了,瞿老夫人于心不忍,準(zhǔn)備將璋哥兒魏衡撮合成一對,怎料,她那一向孝順聽話的大媳婦得知了,竟然一改往日作風(fēng),竟然跳起來反對,瞿老夫人如今這是一個頭兩個大。 特意來給老夫人訴苦來了。 老夫人以為是訴苦,霍元擎卻知,怕不過是試探及服軟罷,試探老夫人對于木蘭居一事究竟知不知情。 老夫人雖不問世事多年,對府中的一些個風(fēng)吹草動卻是極為清楚的,那日鬧到瞿老夫人都親自前來接人,老夫人自然聽到了動靜,不過,那里是大房,這么多年以來,除了霍元擎的蒼蕪院,老夫人從未曾過問過大房的事兒,想了想,便也想到許是那衡姐兒前去木蘭居挑事兒之類的,見自有人做主,便未曾理會,心里只隱隱感嘆著,還以為是個知書達理的,看來,是她老眼昏花,差點兒看走眼了。 正暗自感嘆間,冷不丁從霍元擎嘴里聽到霍家有后這一消息,只覺得猶如在平地驚起了一聲炸雷,驚得老夫人差點兒沒直接從羅漢床上跳了起來,握著拐杖的手隱隱有些顫抖,撐著拐杖,緩緩起來,走到霍元擎跟前,一臉呆愣又欣喜的問著:“當(dāng)…當(dāng)真?” 霍元擎淡淡的勾唇,看著老夫人的眼睛,難得十分有耐心道:“當(dāng)真,您要當(dāng)曾祖母了。” 即便三日過去,每每想起此事,嘴角的笑意,依舊久久不曾散去。 霍元擎話音一落,只見老夫人雙眼忽而紅了,臉上卻帶著笑,一臉歡喜,一臉欣慰,一臉滿足,沖著那霍元擎不住點頭道:“好好好,往后下了地底下,終于有顏面見那死老頭了?!?/br> 邊紅著眼,邊笑著,想起了什么,立馬將紫蘇喚了來,庫房里的補品就跟不要錢似的,一件件點著往外搬,一直到霍元擎領(lǐng)著補品走后,老夫人一屁股坐在羅漢床上,還隱隱有些未曾緩過神來。 不知過了多久,陡然想起了什么,老夫人忽而眉頭一蹙,沖紫蘇道:“且去打聽打聽,那日在木蘭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