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茶樓的事情都交給了掌柜來代管,沈瑜已經(jīng)很少親自去看詩了,青溪見她神情不大好,隨即下樓來要了寧謹那詩。 看這詩之前,沈瑜已隱隱有所猜測,可真等見著之后,卻還是起了三分怒火—— 這詩乍一看沒什么問題,可實際上,卻是暗喻此番鬧得滿城風(fēng)雨的案子。 第84章 沈瑜自問性情算是好的,可見著寧謹投來這詩,心中卻仍是不可抑制地生出惱怒來。 這暗喻時事的詩一旦刻在竹榜上,說不準會惹來多少禍端,她毫不懷疑,有心之人必定會大做文章。 屆時不管她是否真有這個意思,倚竹茶樓都會得罪三皇子。 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會怎么看。 沈瑜并不想摻和到這些麻煩事中去,可偏偏,寧謹卻要拉她下水。 青溪見沈瑜將那花箋都攥得皺了起來,連忙問了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鄙蜩つチ四パ?,“你去告訴掌柜,今后這折枝客的詩,不收了?!?/br> 青溪有些猶豫:“可……” 當(dāng)初倚竹茶樓傳出名聲,借的便是寧謹那首詩,到如今,折枝客這名字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倚竹茶樓的一個招牌了。 如今四味茶樓已經(jīng)搶了不少生意,若再沒了折枝客,怕是就更難辦了。 可沈瑜卻沒松口,又重復(fù)了一遍:“去?!?/br> 青溪沒法,只能依言照辦,她才走到門口,沈瑜又說了句:“寧謹若還在,就請他過來一敘?!?/br> “是?!?/br> 青溪已經(jīng)看出沈瑜因著這一首詩動了怒,她雖不明白為什么,但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沈瑜又掃了眼那花箋上題的詩,只覺得滿心怒火,直接扔到了一旁。 很快,青溪就引著寧謹進了門。 沈瑜這次壓根沒有起身,臉上的神情冷冷的,等到寧謹問候了句之后,方才涼涼地開口稱呼了句:“寧公子?!?/br>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青溪不敢多留,斟了茶后,便出去守著了。 “許久不見,”寧謹一眼就看到了那被攥得發(fā)皺的花箋,可卻并沒意外,甚至連半點心虛都沒有,“夫人專程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瑜抬眼看向他:“你明知故問?!?/br> “想是為了這詩?”寧謹沒再裝傻充愣,挑明之后,卻又反問道,“可這又如何?” 沈瑜不耐煩跟他兜圈子,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這詩究竟暗喻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如今正是風(fēng)口浪尖上,你這關(guān)頭來投此詩,是何居心?” 自打認識沈瑜來,寧謹就沒見過她這般聲色俱厲的模樣,言辭間更是半點余地都不留。他雖早就想到自己這一舉動會使沈瑜不悅,但也沒料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 “此事的確滿城風(fēng)雨,可正因此,儒生為此發(fā)聲,不才是情理之中嗎?”寧謹神色自如,“夫人若是因著這事動怒,不如就等著看,為了此事寫詩的絕不止我一人?!?/br> 他這話乍一聽的確有幾分道理,可沈瑜很清楚,他這根本就是詭辯。 “四味茶樓是三皇子的手筆,那邊自然不會收這種暗諷的詩,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這里,可我卻不想趟這趟渾水?!鄙蜩]理會他的辯駁,冷聲道,“你既是要娶錦成公主,那幫大皇子也是理所當(dāng)然,但若是想要借刀殺人,好歹也得問問旁人愿不愿意當(dāng)這把刀?!?/br> 她將話說到這份上,壓根就是將背后的事情給攤到明面上來了。 寧謹臉色一變,也難再如先前那般神情自若,他將沈瑜的話又想了一遭,忽而搖頭笑了聲:“你這般惱怒,是覺著我將你牽扯進來,帶累了你。你怕得罪了三皇子?” “我不是怕,”沈瑜撣了撣衣襟,“我是半點都不想沾手。再有……先前那老翁攔了他的馬車,是湊巧,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寧謹意味深長地問道:“這很重要嗎?” 反正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要去追本溯源,又有什么意義? 沈瑜沉默著。 “夫人難道不明白?”寧謹又開口道,“宋將軍既然是在朝堂之中,那就終歸是要選一條路的。依我來看,將賭注壓在大皇子身上,勝算更大些?!?/br> 他的模樣跟先前并沒什么差別,可如今的氣勢,卻非昔日能比的。 沈瑜算是看明白了,寧謹并沒否認那件事是有意為之,就算被戳穿,也沒有半分愧疚。因為在他看來,大皇子會是最終贏的那個,所以將宋予奪牽扯進來得罪了陳家也沒什么大礙。 寧謹這個人,的確是有真本事,心機手段絕非常人能比,可他也太自以為是了。又或許這樣性情的人,總是如此,難免會恃才傲物。 沈瑜懶得去跟他爭辯什么,也沒指望能說服他,直接問道:“當(dāng)初你欠我一個人情,還記得嗎?” 寧謹挑了挑眉:“記得。” “那就好,”沈瑜將那花箋展平,推到了寧謹面前,“那就勞煩,今后不要再牽扯算計宋家了?!?/br> 沈瑜語焉不詳,但她知道,寧謹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當(dāng)日她用一封向慎王求情的信,換來了寧謹?shù)囊粋€承諾,那時她也曾想過什么時候能用上,卻怎么都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不過兩年的光景,寧謹竟然已經(jīng)走到了如今的位置,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沒老老實實地在翰林院熬資歷,而是選擇了插手奪嫡之事。所謂富貴險中求,若真事成,那他還能更進一步;可若是輸了,那就是一敗涂地。 他就像是個賭徒,將身家性命壓上,來了一場豪賭。 可沈瑜卻并不想下注,只想離得遠遠的,好在這賭徒,應(yīng)當(dāng)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寧謹沉默了會兒,好心提醒道:“你確定要將這人情用在這上面?那怕是虧了?!?/br> 沈瑜并沒答言。 “好,”寧謹了然,將那花箋收了回來,“那今后就一筆勾銷了。” 他雖什么都沒明說,可沈瑜卻有預(yù)感,他今后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踏進這茶樓。 “雖說我這話你未必會信,但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寧謹站起身來,意有所指地說道,“你如此回護宋家,可宋將軍將來卻未必會承你的情。” 沈瑜并沒追問他這話究竟什么意思,垂下眼,看著衣衫上的繡紋。 等寧謹離開后,青溪隨即就進了門。 沈瑜仍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沒心情再去等什么戲文,直接回了府。 一回到家中,就見著了宋予奪。 宋予奪在她房中,手中拿了本書看著打發(fā)時間。見她回來,隨即將書冊放下,打量著她的神情問道:“怎么了?” “我見著了寧謹。”沈瑜將今日之事大略向他講了,掩去了最后一句沒提,嘆道,“他似乎愈發(fā)地偏執(zhí)了,還好……” 還好宋予璇已經(jīng)定了親,對他再沒什么旁的心思。 宋予奪聽出了沈瑜話中的未盡之意,頷首道:“插手奪嫡之事后,他倒的確是變了不少?!?/br> 又或許是早前多有掩飾,如今肆無忌憚了。 沈瑜低聲道:“權(quán)勢醉人,利欲熏心?!?/br> 手握權(quán)柄生殺予奪,不知是多少人的夢寐以求的事情,可真等得到之后,卻往往會被潛移默化地改了性情。 說不清到底是掌握了權(quán)勢,還是被其支配。 沉默了片刻,沈瑜又道:“我一直隱隱覺著,寧謹對你有些敵意?!?/br> 沈瑜先前疑心是自己想岔了,可今日一番交談之后,卻更加篤定了這一點。 聽了她這句,宋予奪并沒多驚訝,反而平靜地點了點頭:“是?!?/br> 沈瑜疑惑地看著他。 “你或許不知道,”宋予奪想起當(dāng)年舊事,嘆了口氣,“寧謹?shù)母赣H,是在沙場之上為了救我而死的?!?/br> 宋予奪是在沙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人,對旁人的情緒再敏感不過,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寧謹心底的那點敵意? 他只是心懷愧疚,所以只當(dāng)不知道罷了。 沈瑜一怔,霎時明白過來。 “他對我也算不上多恨,只是心懷芥蒂?!彼斡鑺Z對寧謹一直頗多縱容,也是因著這個緣故,“這些年并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也就由著他去了。” 這些年,寧謹藏得一直很好,連宋予璇都沒察覺到半分,宋予奪也沒想到,這事竟讓沈瑜給看出來了。 沈瑜沒再多問,只低低地應(yīng)了聲。 宋予奪見她沒什么精神,便轉(zhuǎn)而提起了另一樁事,笑問道:“在京中呆著也無趣,不如出去玩上十天半個月,你覺著如何?” 他這就是明知故問了,沈瑜眼神一亮,隨即道:“去哪?”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起來要出門了?月底不是還有……” 寧謹與錦成公主的親事就定在這月月底,按理說,東府這邊也是會收到請?zhí)摹?/br> 沈瑜恍然大悟:“你是想要躲開?” 畢竟若宋予奪在京中,那去或不去,都會被人拿來說道,委實是尷尬得很。 “我不是為了躲她,”宋予奪澄清道,“只是想帶你出去散散心?!?/br> 先前之事已經(jīng)揭過,他壓根不在意錦成,若不是沈瑜提起,險些都要忘了月底還有這么一樁事。 一番好意卻被這么誤解了,宋予奪著實是冤得很。 沈瑜點點頭,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若是要離京去逛逛,不如邀三姑娘一起?!鄙蜩ぬ崃司洌叭舨蝗坏鹊剿蘖巳?,怕是沒這個機會了?!?/br> 這話合情合理,宋予奪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隨你。” 作者有話要說: 宋將軍:很氣:( 第85章 某種意義上來說,沈瑜是個不解風(fēng)情的人,腦子里仿佛是缺了風(fēng)花雪月那根弦。聽到要出門去游玩,先想到的不是她與宋予奪一道出去,而是宋予璇一人被留在家中,怕是不大妥當(dāng)。 畢竟她若留下,那屆時少不得是要隨著西府那邊一道過去的,未免有些尷尬。 誠然宋予奪原本并不是這么打算的,可也沒什么辯駁的理由,所以只能隨沈瑜去了。左右是他選的人,如今自然也只能慣著。 結(jié)果出乎意料,宋予璇竟回絕了。 “我若是走,這府中可就沒人照看了。”宋予璇雖也覺著可惜,但還是婉拒了,“我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你同大哥去,我留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