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沈瑜頷首道:“等改日我另囑咐點青,多照看著些雁歌。若她是做生意的料子,那也不必端茶倒水,幫我做生意好了……免得有人說三道四?!?/br> 宋予奪替她夾了一筷子菜:“勞你費心。” “再有,”沈瑜偏過頭看向他,“幫我這茶樓題個匾額?” 早前倚竹茶樓時,她為了吸引那些書生士人,用了寧謹題的匾。此番卻沒那么多講究,宋予奪題的字就足夠了。 宋予奪應(yīng)下,隨即又問:“那你怎么謝我?” 沈瑜眉尖一挑。 談完了正經(jīng)事,宋予奪的心思就開始往不正經(jīng)那邊靠了,他目光落在了沈瑜腕上,提醒道:“阿瑜,這痕跡已經(jīng)消了?!?/br> 這幾日,他都督促著沈瑜涂抹藥膏,如今的確已經(jīng)好了大半。 沈瑜輕輕地咬了筷子,到底是拿人手短,終于松口嘆道:“好,明日就搬過去?!?/br> 待她搬到正房后,宋予奪隨即題了“聽音”的字,讓匠人去制匾額。而茶樓那邊也已經(jīng)籌備妥當,懸了匾額,正兒八經(jīng)地挑了個黃道吉日來開張。 當初倚竹是悄無聲息地就開了門,可聽音卻是弄得十分熱鬧,幾乎整個西市都知曉了這邊有了個新開的茶樓,而且首日來喝茶還只收一文錢。 一時間,湊熱鬧的人幾乎將整個茶樓都填滿了。 沈瑜則是邀了宋予奪來聽說書,就這么混入尋常百姓中,在二樓尋了個位置坐定。 眾人先是指著那墻上懸著的兩幅美人圖議論紛紛,贊嘆聲不絕于耳,及至宗博義上臺坐定開講后,又都安靜了下來,情緒隨著故事起起伏伏。 及至最后,一折戲講完,眾人意識到原來其中一幅畫中的山林美人就是這話本中的狐妖,品鑒之后,又紛紛催著他來講另一幅話中的神仙妃子。 宗博義卻是依著沈瑜的吩咐,向眾人道:“這第二折 ,需得等到明日才講。諸位若是想聽,還請明日再來……” 宋予奪將眾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低聲向沈瑜笑道:“明日,你這里的生意怕是還會更好?!?/br> “那就不枉費我籌劃這么久了?!鄙蜩ら_玩笑道,“眾人都看那美人圖,怎么倒不見你看?” 宋予奪一本正經(jīng)道:“怕你吃醋。” 沈瑜被他這直白的回答噎了下,隨即反駁道:“我豈會為了個畫軸醋?” “當真不醋?”宋予奪拖長了聲音問。 沈瑜:“……不?!?/br> “既然如此,那……”宋予奪頓了頓,又笑道,“那也不看。” 沈瑜這才意識到他這是在刻意逗自己,瞪了他一眼:“堂堂大將軍,越來越?jīng)]個正經(jīng)了。” 她平素里總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難得有這樣鮮活的時候,宋予奪樂了會兒,又輕輕地勾了下她的手:“走,回家去?!?/br> 沈瑜也不是真生氣,倒頭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走?!?/br> 與倚竹那時循序漸進不同,聽音茶樓因著這說書,名聲大噪。 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及至第二日,來聽說話的人早就將位置給坐滿了,還有人要盤瓜子站著也要聽的。 沈瑜反倒沒法再去,只能等過了半個多月,不似先前那般熙攘,方才又過去聽后面的話本。 結(jié)果話本聽了,連帶著還聽了一耳朵的流言蜚語。 酒樓茶肆本就是諸事傳得最快的地方,先前倚竹那邊都是文人,談的都是詩詞歌賦,不好多加議論什么旁人家的私事。 可聽音這邊就不同了,什么三道九流的消息都有。 沈瑜甚至還聽了不少世家捕風捉影的事情,連編排到公主身上的都有,著實是令人瞠目結(jié)舌。 第98章 聽音茶樓因著新奇有趣的說書在京中名聲大噪,匯集了三教九流,眾人茶余飯后總是要談?wù)撔┢媛勢W事的,于是乎各種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滿天飛。 沈瑜來這里聽說書的功夫,聽了一籮筐的流言蜚語。 譬如吳家的公子又橫行霸市,在青樓跟人搶花魁動起手來了;工部侍郎懼內(nèi)得很,因醉后對丫鬟動手動腳,被自家夫人打得破了相;四皇子府中又新添了個小妾,據(jù)說曾是戲班里的名角,有一把好嗓子…… 再有,前兩年連中三元的那位寧狀元,自打娶了錦成公主后,竟沒高升,反而還是個在翰林院熬資歷的修纂。 而皇后所生的長女,玉成公主,近來仿佛是與駙馬不睦。 這些消息真真假假,就算是有源頭,可幾番輾轉(zhuǎn)相傳之后,也不知夸大了多少,可信的寥寥無幾。 是以沈瑜壓根沒放在心上,聽了也就過了,權(quán)當是又聽了個旁的說書話本。 聽音茶樓的生意很好,月底算盈余,竟比倚竹那邊高出了一截。 而令沈瑜意外的是,這說書不止是在尋常百姓間傳開,到后來甚至連不少高門大戶都有所耳聞,甚至還有人遣了家仆來,說是想要讓這位說書先生過府去。 畢竟聽音這邊大都是平民,擺設(shè)布置也遠不及倚竹那邊,連個包廂都沒有,這些貴人們不愿“紆尊降貴”過來同旁人擠,便動了將說書先生請過去的主意。 開的價錢,也非常誘人。 掌柜隨即就將此事回稟了沈瑜,沈瑜想了想,并沒直接應(yīng)下,而是又讓掌柜去詢問了宗博義的意思。 也說不清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宗博義果真沒同意。 他既是如此,沈瑜也沒話說,只能回絕了那些世家的邀約。 雖說沈瑜一直有留意,想要再培養(yǎng)出個說書先生來,最好是能跟宗博義接替??善駷橹梗€并沒尋找合適的人選,而客人們也早就習慣了宗博義的說書,若是真換了人,怕是未必買賬。 為此,沈瑜也有些發(fā)愁。 “那宗公子的確口齒伶俐,”宋予奪是在開張那日陪沈瑜聽過說書的,因而道,“一時半會兒想要再找個這樣的人出來的確不易,慢慢來?!?/br> 沈瑜無計可施,“也只能如此。” 她能看出來宗博義并不缺銀錢,來此處說書,怕也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當個消遣罷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走。 如今聽音這邊的生意還未成型,還得依仗著這說書,若是宗博義什么時候走了,就是個麻煩了。所以她還是在催著,再去尋合適的人來。 聽音茶樓的說書大火之后,搶了不少茶肆的生意。俗話說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便也成了他們的眼中釘rou中刺。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聽音茶樓之所以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吸引來這許多客人,無非就是倚仗著那與眾不同的說書。而后便有人動起了心思,來聽音茶樓聽了這說書,而后記下默出來,依樣畫葫蘆地也找了說書先生來講這話本,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這種旁門左道不入流,可卻也的確有些效用,而沈瑜也無能為力,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來阻攔,只能任憑他們扒著倚竹茶樓來抄。 好在這邊還有宗博義撐著,他比尋常的說書先生高明許多,所以不少人寧愿多花點銀錢,也愿意來聽音這邊。 “我已經(jīng)吩咐了掌柜,這宗公子想要什么就給什么,事事隨他。”點青向沈瑜笑道,“只求他高高興興的,愿意在咱們這里多留些時日,好讓我尋個能接替他的人出來?!?/br> 沈瑜仍舊是在二樓靠扶欄的地方坐了,手中拿了柄團扇,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目光卻落在了那空空如也的臺子上。 “他還沒來,”點青估摸了下時辰,解釋道,“他這兩日像是有什么事情,來得都比平時晚些,不過也差不了太久?!?/br> 沈瑜也沒生氣,只是說道:“由著他?!?/br> 點青又問道:“今日要講的這出是《離魂記》,若我沒記錯,你先前就聽過了,怎么又特地過來?” “我此番是陪三姑娘來看的?!鄙蜩そ忉尩?,“她也聽人提了咱們這里的說書,起了興致,便令人約了我……喏,她來了?!?/br> 沈瑜的目光落在進門的宋予璇身上,隔空點了點。 “巧了,”點青看了過去,也笑道,“宗公子也來了?!?/br> 沈瑜憑欄向下看去,她注意到宋予璇與宗博義打了個照面,而后愣了愣,但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不動聲色地帶著侍女上了樓。 若不是她對宋予璇太過熟悉,只怕還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宋予璇上了樓,來到沈瑜這一桌,點青含笑向她問候了句,就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快坐,”沈瑜親自替她倒了杯茶,而后問,“怎么來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宋予璇接了茶盞,并沒喝,“出門時被庶務(wù)絆了下,耽擱了點時辰,勞你久等了?!?/br> “無妨,我也才到了沒多久。再說了,茶樓這邊的說書先生也才到,你若是來得早了也沒用,還得空等著。”沈瑜揚起下巴,盯著已經(jīng)坐定了的宗博義看了眼,隨即又收回目光,“說起來我看你方才見著他的時候似乎有些意外,可是認得這個人?” 宋予璇原本準備喝茶的,被問了這一句后,又生生地止住放下了杯盞。 她神情看起來頗有幾分遲疑,沉默了會兒,擺了擺手示意侍女退下,而后方才向沈瑜低聲問道:“你們這說書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沈瑜揚了揚眉。 宋予璇壓低了聲音:“前幾日玉成公主過生辰,我隨婆母一道過去,曾在公主府中見過這位公子?!?/br> 聽著“玉成公主”四字后,沈瑜眼皮一跳,因著當年的瓜葛,她對皇后一脈從來都是敬而遠之,半點都不想沾邊。 她雖早有猜測,覺著宗博義應(yīng)當是家境殷實,可卻也沒想到他會與玉成公主扯上關(guān)系。 “他并未提過自己的出身,我也未曾問過?!鄙蜩げ[了瞇眼,輕聲道,“可你既然會有此反應(yīng),想來他與玉成公主交情匪淺?” 畢竟若只是尋常前去賀壽的客人,宋予璇也犯不著特地只是提上一句,還得這般小心翼翼的。 宋予璇就知道沈瑜必定會察覺,也沒兜圈子,而是坐近了些,“你可知道,玉成公主與駙馬關(guān)系不睦?” 這事兒在世家之間并不是個秘密,關(guān)系親近的偶爾也會議論幾句。 沈瑜回想了下,點了點頭:“仿佛是有聽過?!?/br> 宋予璇走后,她并沒什么相熟世家好友,自然也不會有人同她議論這些??伤惹霸诓铇锹犝f書的時候,卻是無意中聽人提過的。 只不過這市井傳言,大都以訛傳訛,自是不比宋予璇親自說的可信。 “知道這事兒的人也不少……他們夫妻早些年還有所遮掩,可近來駙馬也不大回公主府了,玉成公主生辰那日,他也就是露了個臉?!?/br> 本朝舊例,公主出嫁之時,皇上是會在宮外賞賜一座府邸,至于到底住不住,則是由公主自己決定的。 若公主懶得侍奉公婆,那就到公主府去住著,駙馬自然也只能跟過去。 若是肯放下公主的架子到夫家去,那也由著她。 當年玉成公主大婚前,被駙馬落了顏面,雖說婚事到底是不能改,可玉成公主卻是再不肯過去他家的,這些年始終居于公主府。 而與此不同的就是今年新嫁的錦成公主了。 她是帝后最寵愛的女兒,公主府建得富麗堂皇,一派皇家氣象,可這位竟愣是沒去,反而隨著寧謹住了個尋常的宅子。 由此,也足以看出兩位公主對夫婿的態(tài)度了。 沈瑜遲疑道:“可這與宗公子又有什么干系?” 她心中倒是隱約有了揣測,可卻愣是沒敢說出口。 樓下?lián)岢咭慌模诓┝x的聲音響起,開始了這初《離魂記》。 可原本想要聽說書的兩人卻誰都沒了興致,面面相覷著,宋予璇訥訥道:“就是你想得那般。有人說,宗公子與玉成公主往來過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