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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世家貴妾在線閱讀 - 第98節(jié)

第98節(jié)

    沈瑜思量片刻,拿定了主意:“我不日便要離京,你若有什么證據(jù),只管送到將軍府就是。但他究竟會怎么做,就不是我能保證的了?!?/br>
    “那好?!弊诓┝x痛快地應下,頓了頓后,又遲疑道,“你可知道她究竟去了何處?”

    當初點青離開時,并沒向他提及過自己的去向,若是運氣好此事能成,鋌而走險扳倒玉成公主,他也不知道究竟該到何處去找尋她。

    他早就知道沈瑜不日便要離京,所以才特地趕在她離開之前,來問上一問。

    方才談及生死攸關之事時,宗博義淡定得很,可如今出聲來問點青的下落時,卻是分外猶豫。

    沈瑜原該記恨著他的,可見他這模樣,卻覺出三分不忍來。可無論再怎么不忍,她對于這問題也束手無策:“她也并不曾告知于我。”

    點青走得匆忙,臨走前與她促膝長談,兩人聊了許久,可卻并沒提及去向如何。沈瑜覺著,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想好,只是一心想要離開罷了。

    至于何時能再相見,就全憑緣分了。

    宗博義眼神一黯,低聲道:“我就知道……罷了?!?/br>
    說完,他并沒再停留,徑直起身離開了。

    沈瑜兀自又坐了會兒,還是決定不插手,回到家中后尋了個何時的時機,將此事轉告了宋予奪,便算是了了。

    又過了幾日,古絲路的批文終于下放,也到了該離京的時候。

    青溪跟在沈瑜身旁多年,雖有心想隨她離開,可奈何自家爹娘還在京中,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便犯了難。

    沈瑜將她的賣身契還了她,將她留在了京中,將兩處茶樓托付給她照看,自己帶著雁歌趕赴古絲路。

    宋予奪并沒想要去送她,兩人早就將該說的說盡了,沈瑜想著的是悄無聲息離開,他也沒必要大張旗鼓地去送別。

    將要離開那日,宋予奪心不在焉地起身收拾了一番,離開府邸之前,令人將自己的一件信物給了沈瑜。西域駐守的官兵大多都是他的舊部,若真有什么難事,這信物能幫上不少。

    沈瑜聽了侍女的轉告,沉默片刻后收下了這信物,并沒推據(jù)。

    她與宋予奪之間有過最親密的關系,互相信任,也曾互相依賴,分開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而非是反目成仇。就算到如今,她仍舊對宋予奪這個人懷有好感,只是這并不足以讓她遷就到放棄自己而已。

    或許今日一別,此生不會再見,又或許機緣巧合會在他鄉(xiāng)重逢,屆時就又是另一番景象。

    誰能說得準呢?

    畢竟人生際遇之無常,原本就未可知。

    離京這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和煦的陽光徹底驅散了冬日殘留的寒氣,路邊的垂柳已經(jīng)抽了芽,一片生機盎然。

    十里長亭有不少送別之人,涕淚沾襟,沈瑜心中有些微的失落,但更多的卻是輕松。

    她不是無所不能的圣人,沒辦法未卜先知面面俱到,所以這一生難免磕磕絆絆,也會被浮云遮眼走了岔路。

    得失、取舍,知易行難。

    但此心恒在,就足夠她來糾正自己的路。

    雁歌趴在窗邊,吹著俏皮的口哨。

    馬車不疾不徐地行駛著,遠離了一片繁華的京城,向無邊的天地而去。

    第114章

    1

    京城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這里有才華橫溢的文人墨客,有風華無雙的美貌佳人,也有最深沉詭秘的權謀算計。

    宋予奪并不是個喜歡勾心斗角的人,心機與算計都留給了沙場之上的敵手。他在邊關之時是殺伐決斷的大將軍,可回京之后數(shù)年,卻都在裝愚守拙。

    可自打西域使團入京,便再也由不得他再“偏安一隅”。

    他這個人一旦決定去做什么,就不會再猶豫,所以他在短短數(shù)月內籌劃了許多事情,只等一個恰當?shù)臅r機來發(fā)作。

    這次突如其來的科舉舞弊案,打亂了宋予奪的計劃,但從沈瑜那里得到消息之后,他又忽而意識到,這是一個更好的機會。

    如果籌劃得當,能省不少力氣,同時將風險降到最低。

    他原本要做的事情是撬動朝局,而如今只需要靜觀其變,屆時輕輕的推上一把,便能四兩撥千斤。

    這場科舉舞弊案是近十年來最大的案子,皇上下令三司會審,更有太傅監(jiān)審。

    皇上龍顏大怒,沒人敢在這件事情上有所拖延,只是此事實在難審,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三皇子,可他偏偏不肯承認。三司誰也不敢對這位皇子用刑,一時之間僵持在了那里,最后只好將所有的證據(jù)都整理妥當,交付給了皇上,由他老人家親自決斷。

    主使科舉舞弊,這罪名是不能認的。若是朝臣犯了此罪,必會招來殺身之禍,而皇子也好不到哪去,縱然能保住一條命,也必然會被重罰。

    畢竟科舉可是為朝廷選官,一個皇子有什么立場敢來插手這件事?那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三皇子抵死不認,因為他知道一旦認下,那他跟死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可他不認,自然有人幫他認。

    皇上又下令重罰三皇子心腹,最后有一位跟在他身旁的小太監(jiān)撐不下酷刑,將所有事情都供了出來。不僅僅是科舉舞弊,這份證詞更是直指三皇子謀逆之心昭昭。

    口供呈到御案之前,將來龍去脈交代得清清楚楚,三皇子的辯解都變成了笑話。

    皇上頭發(fā)花白,看起來垂垂老矣,又是憤怒又是傷感地向太傅道:“朕究竟做錯了什么,竟會到今日地步。朕待老三那樣好,可他想得卻始終是爭搶皇位,連科舉之事都敢染指,只怕是早就恨不得要取而代之了!”

    太傅也已經(jīng)上了年紀,低聲咳嗽了聲,開口道:“皇上并沒做錯,只是他貪心不足,才會至此不忠不孝的地步……”

    他這話還沒說完,便有總管太監(jiān)進來回稟,說是陳貴妃求見。

    自打當初有人呈血書狀告陳家之后,皇上便冷落了貴妃。

    陳貴妃盛寵多年,何曾有過這樣的遭遇,她性情本就算不上好,以往有了爭端大半還都是皇上前來俯就,娘家受了重罰之后心中更是存著氣,就這么跟皇上耗著了。等到宮中都開始說皇上獨寵蘭妃時,她才意識到這次并不像往常,皇上并不會再由著她的性子慣著她,可此時說什么都晚了。

    她哭過鬧過,也被皇上與蘭妃弄得顏面盡失過,最后徹底冷了心,到如今已有一年的光景。

    陳貴妃骨子里還存著些倨傲,只是如今自己的親兒子危在旦夕,她縱然是有一身傲骨,也都得打折了。

    都說是見面三分情,可皇上卻壓根沒給她這個機會,直接令總管太監(jiān)將她給趕了。

    雖說三皇子到最后也沒松口,但皇上已然認定,接下來就是議罪了。

    早前陳家出事的時候,還能想辦法將三皇子摘出來獨善其身,可此次科舉舞弊一案,就連跟三皇子綁在一起的都不敢插手多事了。

    僵持許久懸而未決的儲位也再無懸念。

    大皇子再不像當初那般趕盡殺絕,甚至還有了閑心,幫著三皇子求了情,求皇上輕判。

    皇上下狠心要褫奪了他的王位圈禁起來,可圣旨擬好之后卻壓在案上,遲遲未曾加蓋玉璽,更未曾使人去宣讀這個旨意。

    他也不愿見皇后,將諸事推開,去了蘭妃宮中。

    蘭妃是個頗會察言觀色的解語花,見皇上心情不好,半點不提朝政,親手給皇上做了點心,又抱著年幼的七皇子逗弄,給皇上解憂。

    皇上寵愛蘭妃,也很是疼愛這個年紀最小的皇子,親自抱著他教他背詩。一錯眼的功夫,他在銅鏡中見著自己花白的頭發(fā),險些失手跌了小皇子。

    蘭妃并沒有急著將小皇子抱回去,而是點了點他的額頭:“你將皇上都鬧得累了,還不快消停些?!?/br>
    皇上擺了擺手,令乳母將小皇子抱走,嘆道:“朕還是老了?!?/br>
    蘭妃沒去刻意開解,也沒多言,只溫柔地看著他。

    “如今想想,朕的確是做錯了……若早些年就定下儲位,也就不會到今日這地步?!贝蟮质沁@些話在心中悶了太久,皇上自顧自地說,“其實朕本不是什么帝王之才,在許多地方都不如八弟,只不過是湊巧托生成了太后的長子,方才有了今日。”

    他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早些年固執(zhí)著不肯承認,甚至愈發(fā)地敏感多疑,還曾借刀殺人除掉了一些朝臣。而在立儲這件事上,他在兩個兒子之間搖擺太久,無意中促成了今日這劍拔弩張的局勢。

    不該狠心的時候偏偏意氣用事,該決斷的時候反而優(yōu)柔寡斷。

    “朕已經(jīng)做錯了許多,不能再拖下去了?!被噬贤崎_了蘭妃盛來的燕窩,起身要回太極殿去,將這件事情來個了斷。

    蘭妃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皇上,又令乳母將七皇子抱了回來,逗著他玩。

    從蘭妃的清思殿回太極殿,途經(jīng)御花園,皇上并沒要儀仗,身邊只跟了總管太監(jiān),慢慢地走著。

    大抵是真老了,他已經(jīng)開始喜歡追憶舊事。

    他前半生堪稱是順風順水,有薄太后在,儲君之位毫無懸念地落在了他身上,在位數(shù)年更是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臨到老,卻像是要把早些年未曾吃過的苦盡數(shù)還回來一樣,兩個兒子讓他cao碎了心……

    正走著,卻不妨一旁花樹掩映著的小路突然有人快步走了出來,皇上停住了腳步,定睛看去。

    這位曾經(jīng)寵冠六宮的貴妃仍舊格外動人,縱然已經(jīng)上了年紀,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憔悴與消瘦被脂粉與華服遮掩著,仍舊撐出了舊日風光無限的模樣。

    她脊背挺直,像是撐著自己最后的尊嚴。

    陳貴妃盈盈一拜,而后道:“皇上不肯見我,我也只能出此下策?!?/br>
    “朕知道你想說什么,你回去。”皇上冷著臉,沉聲道。

    “您以為我是要為恪兒求情?”陳貴妃抬眼看向他,搖了搖頭,鬢上的步搖微動,“并不是?!?/br>
    皇上有些意外,沉默著看向她。

    “我只是想來為自己親口問上一句,”陳貴妃平靜地說,“您當年的承諾,都不作數(shù)了嗎?”

    皇上是真心愛過陳嫣的,不然也不會寵她這么些年,當年許下承諾之時自然也是想著要遵循一輩子的。

    只是這世上原就沒有什么牢不可破的誓言,更何況是帝王。

    皇上擰眉想了想,甚至已經(jīng)記不清當初自己究竟是怎么承諾的,只能依稀記個大概罷了。

    陳貴妃見此,反倒緩緩地笑了:“妾明白了?!?/br>
    她果真并沒替三皇子求情,也沒有糾纏不休,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

    若她再哭著鬧著求網(wǎng)開一面,皇上或許會不耐,但這么一來,卻讓他原本下定的決心有了些動搖。

    而晚些時候昭慶殿傳來貴妃吞金而亡的消息,則徹底改變了他的決定。

    兩人在一起二十余年,陳貴妃自然是清楚皇上的性情的,早年是有寵愛在身,所以無所顧忌。如今沒了寵愛,她也知道怎么做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宮中都知道,皇上已經(jīng)冷落厭棄了貴妃,可貴妃死后,皇上卻像是瞬間蒼老了一般,鬢發(fā)皆白,身體每況愈下。

    皇上并沒追究貴妃自戕的罪責,反而下了旨,貴妃的葬禮要風光大辦。

    而對三皇子的責罰,也一并改了。

    皇上將涼州劃給他當了封地,又下令他為貴妃守靈,待到下葬之后立即趕赴涼州,若無詔,此生不得出涼州。

    緊接著,皇上又下了旨,立大皇子為太子,入朝聽政。

    這件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至此,算是塵埃落定——至少在絕大多數(shù)人眼中是這樣的。

    2

    而直到三皇子離京赴涼州后,宋予奪總算是等來了宗博義。

    看了他所謂的證據(jù)后,宋予奪若有所思道:“這些證據(jù),你是近來才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