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話，”徐洛陽語氣遲疑，“應該只能推著小三輪車去高中旁邊賣臭豆腐了吧？”

    宋談語氣十分夸張，“哇，如果真的潛伏在了某個高中的門口，請務必告訴我，我來照顧你生意！不過你第一次來的時候，還給我們精彩地表演了一場扭秧歌，到現(xiàn)在我都記得特別清楚?！?/br>
    說著，大屏幕就亮了起來，播放的果然是六年前徐洛陽第一次來參加《星秀場》的影像資料。

    認認真真地看著屏幕上自己的表演，徐洛陽還一本正經(jīng)地客串評論員，音畫非常契合，“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不管你們現(xiàn)在好不好，反正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是由十七號選手徐洛陽為大家?guī)淼谋硌荨A國傳統(tǒng)民間廣場藝術中的瑰寶與精華！讓我將注意力放到這位選手的腿上，哎呀哎呀，左腳絆右腳，要倒了要倒了……唉，好可惜，竟然穩(wěn)住了！”

    觀眾席上傳來一片笑聲，徐洛陽最后沒繃住，也跟著破功笑了起來。

    《星秀場》的流程比較固定，在過了第二輪的答題環(huán)節(jié)后，宋談把第三個環(huán)節(jié)的名字念了出來，“誰是你最親密的人。”

    雖然之前就拿到了臺本，但徐洛陽聽見“最親密”三個字，心里還是像落進了一滴糖水，忍不住克制地笑了出來，而觀眾席已經(jīng)傳來了尖叫聲。

    “我們的游戲規(guī)則是，如果洛陽在上一輪的答題環(huán)節(jié)中，有題目不會，那他將有一次機會，可以通過尋求這個‘最親密的人’的幫助。如果答對了，就可以進入到下一關，如果答錯了，洛陽就將受到嚴厲的懲罰！”

    宋談?chuàng)P了揚手里拿著的手卡，“好了，現(xiàn)在我們就一起來看看，洛陽最近三天的通話記錄上，到底和誰聯(lián)系的次數(shù)最多！”

    很快，大屏幕上就出現(xiàn)了手機的投影，只見排在第一的是“長安”，第二是“熊哥燒烤”。

    宋談驚訝道，“熊哥燒烤離我們臺很近，走路過去可能也就十分鐘，我和柳意還有很多同事都去吃過。不過我個人最好奇的是，洛陽，你為什么連這家燒烤店的外賣電話都有？我在這里工作十多年了，都沒有好嗎！”

    徐洛陽朝著鏡頭，先快速說了一句，“鄭哥，我發(fā)誓，我真的只吃了三串豆腐皮一串四季豆，絕對沒有吃rou！”表情極為誠懇。

    聽完，宋談站在旁邊笑得快岔氣了，“哈哈哈哈洛陽我必須要告訴你，這家店從來都不賣豆腐皮和四季豆！”

    “……”

    導播很有心的，還給了他一個面部表情特寫。

    “好了好了，為了維護一下洛陽和經(jīng)紀人之間的和諧關系，我們進入正題?！绷夤室馇辶饲迳ぷ?，“通話記錄顯示，和你最親密的人是這個備注為長安的人，我代表觀眾們詢問一下，這是戚長安嗎？”

    徐洛陽點頭，“嗯，是他?！甭犓姓J，觀眾席傳來的尖叫聲差點把錄影棚掀翻。

    等安靜下來，柳意才接著問，“那介意透露，為什么一個上午就打了四個電話嗎？”

    徐洛陽抿了抿唇，“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他點開詳細信息，“長安現(xiàn)在在洛杉磯，時差有十六個小時。所以早上六點打過去的電話，是為了提醒他吃過午餐之后一定要吃藥，他這幾天有些不舒服。九點打過去是提醒他到晚餐時間了。”

    “哦——”宋談一個音拖得很長，“洛陽真的好細心，所以為什么九點之后，才隔了一個小時又打了電話過去？”

    柳意接話，“你傻嗎，當然是提醒晚餐之后要記得吃藥??！”

    徐洛陽點頭，“嗯，是這樣的。中午十二點最后一通電話，是告訴他我要上節(jié)目了，按照節(jié)目組臺本上的安排，可能會給他打電話?！狈浅Ｕ\實。

    “重點來了，那他答應了嗎？”

    徐洛陽點頭，“答應了?！彼徽f完，觀眾席就傳來了齊刷刷的“打電話”的喊聲。

    宋談故意嚴肅道，“臺本都已經(jīng)暴露了，要是臨時換人顯得我們節(jié)目好假，所以快快快，打電話！”

    徐洛陽輕輕點了點，屏幕上就顯示為正在呼叫，他莫名地有些緊張，下意識地解釋道，“長安最近兩天都很忙，那邊已經(jīng)是晚上了，有可能在睡覺?！?/br>
    最后一個字剛說完，電話就接通了，音響里傳出了戚長安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洛陽？”

    尾音微微上揚，有一種溫柔的性感。

    在這樣的情景下和戚長安通電話，徐洛陽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拿出了百分百的演技，才穩(wěn)住了鎮(zhèn)靜的表情，“是我?！闭f了兩個字，嗓子就有些發(fā)干，“你現(xiàn)在準備睡了嗎？”

    “嗯，接了你的電話就準備睡了。”戚長安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很自然，語氣和平時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差不多，“藥已經(jīng)吃過了，也喝了半杯熱水，鬧鐘定好了?！?/br>
    徐洛陽脫口而出，“洛杉磯晚上要下雨，記得把窗戶……”關上。把最后兩個字咽了回去，但明顯已經(jīng)晚了，他暴露了自己會關注洛杉磯的天氣預報的事實，于是連觀眾席都傳來了低低的噓聲。

    戚長安也有幾秒的怔愣，隨后很快說到，“好，我馬上就去關?！苯又蛡鱽砹穗[約的腳步聲，明顯是在一邊走一邊和他說話，“你現(xiàn)在是在錄制現(xiàn)場嗎？”

    “嗯，在?！泵髦缹Ψ娇床灰?，但徐洛陽還是點頭，“開的是公放，你說話現(xiàn)場的大家都能聽見，你要不要打個招呼？”

    戚長安略略提高了聲音，“大家下午好，很高興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和大家打招呼，希望大家都能玩得開心?！卑l(fā)現(xiàn)徐洛陽還沒說到正題，他有些無奈地問，“那洛陽你沒有答對的題目是什么？”

    徐洛陽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件事，連忙回答，“是一道數(shù)學題?！彼罩}卡把題目念出來，又補充，“你要是不會也沒關系，懲罰挺輕松的?！?/br>
    但讓他意外的是，一陣筆尖摩擦紙面的聲音后，戚長安就報出了答案，緊接著還安慰道，“放心，不會讓你被懲罰的?！?/br>
    與此同時，大屏幕上公布了答案，和戚長安說的一樣。

    徐洛陽驚訝，“你好厲害，竟然連這道題都會！”

    這道題屬于節(jié)目組故意設置的障礙題，就是為了讓藝人進入懲罰環(huán)節(jié)，所以題目既專業(yè)難度又高。

    戚長安被他的語氣逗笑了，“我大學是在威斯敏特讀的商科，那里高等數(shù)學和金融數(shù)學都是必修，教授很嚴厲的?！?/br>
    徐洛陽一時間有些詞窮，眼前飄過了一行行彈幕——跪了跪了，戚長安竟然是學神！作為一個大妖怪，卻把人類的知識掌握得這么好，真的非常犯規(guī)了！

    掛斷電話之后，宋談的語氣也非常驚訝，“說實話剛剛我真的受到了非常大的驚嚇，我想大家應該也都聽說過威斯敏特學院，它的商科在e國排第一，在全世界可以排到前三位！”

    接著，話題很快又轉回了徐洛陽身上，“我記得洛陽大學也是在e國念的是嗎？”

    十分敏感地避開了這個問題，徐洛陽只是點點頭，避重就輕，“對，那邊的飯菜真的非常非常難吃，我過去之后體重直接降到了歷史最低點?！?/br>
    宋談發(fā)現(xiàn)了他的回避，于是也跟著自然地討論起各國的美食來，他主持功力很深，完全沒有半點不自然。

    按照臺本上的安排，這一期節(jié)目的最后，徐洛陽會演唱他首部電影《我在從前等你》的片尾曲。

    舞臺周圍的燈光暗下來，徐洛陽看著大屏幕里穿著校服、才十九歲的自己，忽然就覺得，時間果然是最有效的麻醉劑，會將人的神經(jīng)麻痹，當年的苦痛再深刻，現(xiàn)在也感受不到了。

    乘坐保姆車離開電視臺，徐洛陽吃了一份水果蔬菜沙拉，一邊拿著手機刷微博，發(fā)現(xiàn)古城cp竟然又上了熱搜。

    他點進去才知道，原來是《歧路》的先行預告片放了出來。片子很短，還不到一分鐘，里面的鏡頭相應地就切換得非?？?，不過都很具有代表性。

    先是填完高考志愿，趁著徐洛陽熟睡時，扮演許湛的戚長安微微俯下身的場景。接著，又瞬間切換到徐洛陽扮演的秦朝穿著警服、許湛微微低頭認真做木工的拼接圖。很快，畫面又過渡到兩人久別重逢，躺在一張單人床上聊天的情景。而最后一幕，是徐洛陽手里拿著槍，槍口直直地對準了戚長安。

    預告片又開始從頭播放，徐洛陽發(fā)現(xiàn)，他把和戚長安在一起拍戲的每一幕都記得十分清楚，甚至能夠在腦海里描畫出對方每一瞬間的微表情。

    翻了翻#古城cp#里的內(nèi)容，徐洛陽按熄手機，隔了幾秒才抬起頭，朝坐在他對面的鄭冬說到，“古城cp又上熱搜了?！?/br>
    鄭冬點頭，“嗯，我看見了，張導事先提過，第一版片花出來，肯定會有這樣的效果。”

    徐洛陽斟酌著措辭，“網(wǎng)上有很多謠言，說我和戚長安在一起了，甚至說我們在談戀愛，對于這件事……我必須要澄清一下?！?/br>
    把視線從平板電腦上移開，鄭冬看著徐洛陽，眉心一跳，太陽xue都發(fā)緊，剎那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謹慎地回答，“好，你說。”

    “那些都不是謠言，是真的?！闭f完，徐洛陽又覺得不太符合實際情況，連忙補充道，“現(xiàn)在還不是真的，但不久的將來，就會變成真的了?！?/br>
    鄭冬把平板電腦放到旁邊，越震驚越冷靜，“解釋一下你這句話的含義?！?/br>
    “含義？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喜歡戚長安，但我們還沒在一起。等我追到他了，謠言就變成真的了?！毙炻尻柌桓铱脆嵍谋砬椋晕⒌椭^，遮掩嘴角的笑意，“所以現(xiàn)在，謠言暫時只有一半是真的。我說完了。”

    鄭冬：“……”

    ————

    徐鬧鬧的小情緒：

    我家（劃掉）戚戚超級厲害??！

    第40章 第四十顆糖

    最先給出反應的不是鄭冬, 而是正在吃餅干的盧笛, 他看著徐洛陽, 結結巴巴的, 明顯是受到了驚嚇，“我……徐哥你……戚先生……”

    徐洛陽好心地幫他把句子組織好, “你徐哥喜歡上戚先生了, 很喜歡那種?！?/br>
    盧笛一臉“我他媽肯定在白日做夢”的奇幻表情, 看看徐洛陽又看看鄭冬, 再看向徐洛陽, 三觀和餅干一樣直接碎成了渣渣, “可是，可是你們不是娛樂圈不銹鋼兄弟情嗎？！”

    問出這句話的盧笛內(nèi)心是崩潰的, 他明明每天都跟著徐洛陽, 為什么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看出來？是他眼睛太瞎還是徐哥藏得太深？

    徐洛陽決定呵護一下盧笛脆弱的心靈, 于是委婉了很多, “你可以理解為，依然是不銹鋼的, 不過變成了鋼絲球, 彎的，纏繞成一圈那樣的?！?/br>
    “……”盧笛決定緩一緩。

    相比起盧笛, 鄭冬表情還算鎮(zhèn)靜, 他連著做了三個深呼吸，“你的天線修好了？”

    “？”徐洛陽一臉茫然，“什么天線？”

    心道自己八成是被震傻了, 鄭冬換了個問法，“聽笛子說，前幾天你在演出后臺碰到夏南了？”

    徐洛陽不太懂鄭冬怎么忽然提起夏南，但還是回答，“嗯對，他過來休息室找我，聊了兩句?？赡苁且驗槲以隈覍У膭〗M里幫過他幾次，所以他想請我吃飯?！?/br>
    “你答應了嗎？”

    徐洛陽實力演繹什么叫八風不動，“當然沒有！我可是向你保證過，絕對要把偶像包袱重新背起來的，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墮落到美食的世界里去？所以我義正辭嚴地拒絕了！”

    “……”鄭冬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嘆氣，看來這天線還是沒修好。

    旁邊的盧笛忽然反應過來，“徐哥，那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們是娛樂圈模范友誼，其實……你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發(fā)狗糧？”

    徐洛陽無辜回視，“不是啊，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戚長安。”發(fā)狗糧什么的，應該沒有吧？

    鄭冬按了兩下繃得死緊的太陽xue，挑了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那你是怎么確定自己喜歡戚長安的？”

    “這種事情難道不是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嗎？”對上鄭冬充滿懷疑的眼神，徐洛陽心虛了，遲疑了幾秒還是把事實真相說了出來，就是聲音特別低，“我做了那種夢?！?/br>
    盧笛跟著小聲道，“哪種？”又很快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哦，那種夢！徐哥你竟然夢見戚先生了！”

    徐洛陽虛張聲勢，“這不是很正常嗎？人類成長的必經(jīng)階段！”

    看著重塑世界觀之后迅速接受了這件事的盧笛，以及眼神飄忽耳尖發(fā)紅的徐洛陽，鄭冬竟然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老父親心態(tài)，“所以你接下來準備？”

    “追求他！”

    沒救了沒救了，追屁啊追！鄭冬扶了扶額，有氣無力，“行吧，你加油，恭喜你初戀了?！?/br>
    “還好還好?！毙炻尻栂沧套痰?，還主動幫鄭冬倒了一杯黑咖啡，又聽見鄭冬問，“你知道，戚長安他身份背景都不一般吧？”

    徐洛陽點頭，“知道?！彼钥绶N族的戀愛真的十分艱難！

    “如果你成功……追到了他，以后你可能會面對很多困難?！编嵍紤]得很遠，戚家是一個大家族，戚長安能不能被允許擁有一個同性戀人，還是個問題。

    但看著徐洛陽一臉傻笑，他忽然就不忍心繼續(xù)說下去了——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就遇見了這么高難度系數(shù)的。

    理了理頭緒，鄭冬換了個切入點，“還有就是，你們兩個都在這個圈子里，雖然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對同性戀人已經(jīng)很寬松，公眾對于同性戀人的接受度也非常高，但不管怎么樣，都要做好最壞的準備?！?/br>
    看徐洛陽認真點頭的模樣，鄭冬把利害關系都分析給他聽，“一方面，壓力會來自于粉絲。你二十五歲，戚長安二十六，都還屬于粉絲不太會接受自己粉的愛豆去談戀愛的階段。如果把戀情公布出來，必然會引起強烈的反應。再加上反同的那一類人，攻訐謾罵肯定只會多不會少。心理承受力弱的，不一定扛得住?！?/br>
    徐洛陽表情也認真起來，“嗯，我知道，不過我撐得住?！?/br>
    “另一種壓力，會來自于業(yè)內(nèi)。你知道，異性戀依然是主流，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同性相愛這件事，所以你可能會因為這個原因，錯失很多機會，甚至會因此被質疑專業(yè)水準?！编嵍粗绕饚啄昵?，已經(jīng)成熟很多的徐洛陽，嘆了口氣，“所以，洛陽你一定要想好，因為這段感情，你必定會壓上自己的前途，要慎重?！?/br>
    徐洛陽還是回答，“我知道?！彼α诵Γ惠p松，卻足夠坦然，“我會努力讓長安知道我的心意，但他如果拒絕的話我也能接受?！?/br>
    說著，徐洛陽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在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喜歡長安的時候，我就反反復復地想過這個問題，連續(xù)想了好多好多天?！?/br>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很喜歡?！痹偕壳榈脑捤f不出來，但他的眼神有多固執(zhí)，已經(jīng)足夠讓鄭冬體會到這份心情。

    鄭冬屬于工作至上的人，有過幾段感情，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因此他其實不太能懂徐洛陽對這份感情的看重，不過他愿意盡量去理解，“真的有這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