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蔣仲澤心里總歸是虛,不敢放任錢雪來找郁夏, 怕掌中寶從老情人這里聽到不該聽的。 以前的夜鶯在他心里是個好哄的姑娘, 雖然起初也是冷冰冰不愛理人, 深入了解就發(fā)現(xiàn)她只是裝成那樣保護自己?,F(xiàn)在不一樣了, 除了那張臉, 蔣仲澤感覺不到任何熟悉, 他不敢托大。心想阿鶯改名換姓回來要是難忘舊情也罷,要是處心積慮想報復(fù)他……錢雪就太危險了。 如今的郁小姐已經(jīng)不是當初為生活所迫在百樂門賣嗓的夜鶯, 她羽翼豐了,背靠張?zhí)煜? 還認識了這么多太太小姐,早不是那個可憐兒。 有些人就愛想得多,蔣仲澤經(jīng)過深思熟慮覺得不能冒險, 他費盡心思絆住了錢雪, 為了讓她沒空親自去永福,還讓自己吹了半夜的冷風, 成功把自己搞病了。 錢雪收拾妥帖之后正要出門, 就接到蔣家打來的電話, 蔣太太告訴她仲澤病了, 問她有沒有時間過來看看。 聽到這話, 她哪還想得起本來的計劃, 坐上車就吩咐司機去蔣府。 蔣仲澤病了好多天,錢雪一直守著他,給他讀詩, 給他彈琴,陪他說話。等他情況轉(zhuǎn)好已經(jīng)是十九日,錢雪還說呢,幸好沒拖到生日會當天,作為未婚夫,這種場合蔣仲澤是不能缺席的,非但不能缺席,他還得帥氣俊朗的亮相。 因為女兒一心撲在蔣家,同永福交涉的活就落到錢太太身上。本來對于請郁夏出場這個事,東家四少就很排斥,又聽說蔣仲澤就是小海爸爸,他更是腦補了整出大戲,直接給姓蔣的蓋上人渣的章子,對他逼迫老情人給未婚妻梳妝打扮這個事也倍感惡心。 錢太太又讓管家走了兩趟,都沒談攏,她沒法子,只得勸女兒低個頭,就去那頭打扮好,坐車過去也耽誤不了什么。 錢雪覺得沒面子,錢太太還勸她,說張?zhí)煜杈褪莻€軟硬不吃的,再說了,現(xiàn)在永福生意紅火,他又不是普通的百貨公司經(jīng)理,他是東家少爺,真奈何不了他。 錢太太好說歹說才哄好了錢雪,她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百貨公司那邊幾位小姐也再說,說明天同樣要麻煩郁夏,她們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錢府參加生日會。 一般說來,郁夏會應(yīng)一句沒什么麻煩,這天她說的是已經(jīng)同四少爺請了假,身體不舒服明天休息一日,讓小姐們最好今天就搭配好,明天不用過來,在自家穿上整理整理就行。 電視劇里說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這點在郁夏身上得到了完美印證。尤其是七八十年代的時候,那會兒離家出去讀書,為了不讓家里擔心說過許多假話,她扯謊的時候一般人真的看不出來。 就比如現(xiàn)在,小姐們看她神色如常,語氣什么都和平時一樣真誠,跟著就信了她說的,緊接著還關(guān)心了幾句,問說哪里不舒服。 “請我家的醫(yī)生走一趟好了,給你看看?!?/br> 郁夏謝她好意,搖頭說:“也不是什么病,就感覺累,身上乏力,不休息休息怕影響工作,請假回去就想燉個補湯喝兩口,再好好睡上一覺,調(diào)整個一天應(yīng)該就沒事了?!彼€說呢,其實早幾天就想休息,是擔心太太小姐們滿懷期待過來結(jié)果柜臺這邊沒人,就咬牙撐了幾日,以為熬一熬能挺過來,結(jié)果不行。 “你也真是!你看我們像是不講道理的人?不舒服就歇著。” “身上不利索趁早去瞧瞧,拖不好的,平白找罪受?!?/br> 小姐們不怕白走一趟,畢竟她們出門總是乘小轎車,哪怕家里的小轎車不空也是坐黃包車,誰也不會邁開腿走過來。 接著郁夏給她們推薦了參加生日會的著裝,都搭配好,時間也差不多了,就目送小姐們出去。因為已經(jīng)快到百貨公司下班的時間,這個點基本沒什么客人,郁夏就坐回化妝品柜臺,她把柜臺里的貨整理了一遍,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從旁邊遞過來一個水杯。 “小夏姐你說了一天話,快喝兩口熱水,潤潤嗓子。” 郁夏一看是小美,給她個笑臉,然后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燙的。她又道了聲謝,小美擺手說就是順便而已,這有什么,又問她明天真要休息? “我同美淑說好了,請她回化妝品柜臺照看一天,美淑是從這個柜臺出去的,這些貨她經(jīng)手過不知道多少,比我更熟,出不了岔子。” 客人們都陸續(xù)離開了,接著就是一些整理和清掃工作,昨晚就能下班,這會兒售貨小姐們都挺有空的,這不,郁夏同小美說著話,跟著又過來兩個,美淑就在其中。 “這些東西我怎么說也賣了大半年,郁夏你放心回家休息。你說你從過來上班一天比一天忙,就沒歇過,鐵打的人也受不住。” 郁夏每天做些什么大家伙兒是看在眼里的,為了扛起永福的生意,她早上一過來就開始忙活,有時特別忙,中午那頓也抽不出時間吃。東家四少看她工作起來這么拼,就交代了底下人,特別忙的時候往休息區(qū)多送點糕餅點心,太太小姐們享用的時候郁夏也能跟著蹭一口,不至于餓過頭。 百貨公司里誰不知道郁夏掙得多?她做的事也比誰都多,她最重要。 這就是個積極的循環(huán),她作為源頭不動聲色帶起了好些柜臺的生意。生意紅火了,人氣旺了,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在需要添置東西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永福,這等于是品牌外加明星效應(yīng)。 張家又是厚道的生意人,每件貨都經(jīng)過仔細把關(guān),東西好,口碑自然就壞不了,榮省的永福百貨開張的時間不是特別長,還不如康平扎根早,卻已經(jīng)后來居上并且實現(xiàn)全面趕超了,且是碾壓之勢。 永福上上下下都覺得,應(yīng)該快到康平百貨忍耐的極限了,他們應(yīng)該會做點什么,或者想法子壞永福的口碑,不過最有可能還是挖走郁夏。 這些事郁夏琢磨過,哪怕在法治社會里也有挑釁法律以及道德底線的人,更別提現(xiàn)在是民國。 從過來那天,郁夏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可能會遇到很多困難,甚至以身犯險,不過總不能因為外頭世道亂就閉門不出,郁夏想吃飽穿暖,想好好地將小海養(yǎng)大,送他去讀書,教他做好人。她要照顧好自己等待同喬越的重逢,這些都需要錢,她必須走出去,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都知道康平遲早會有動作,四少爺加派了人手保護他們母子。 至于夜鶯的舊愛蔣仲澤蔣先生,這人特別喜歡自說自話,郁夏和他談不攏,好在上次之后有幾天沒見過了。 和同事們聊了幾句,到時間就下班了,回去之前郁夏特地繞幾步路去市場?,F(xiàn)在家里的活基本都是吳嬸在做,吳嬸讓小海絆住丟不開手出門,給家里買菜的還是郁夏。 現(xiàn)在是秋天,東西放得住,郁夏每次看什么新鮮會稍微多買一些,這樣買一回能吃個兩三天。 像今天,除了排骨和蔬菜之外,她正好遇到有人挑著賣柿子,就撿了幾個,又買了一坨冰糖外加四顆鴨梨,想做個冰糖燉梨。放幾顆紅棗丟一把枸杞,小火慢燉,滋陰清熱,生津潤肺,挺好。 同東家請假是讓蔣仲澤逼的,這陣子辛苦也是事實,民國這會兒干哪行都挺累,郁夏在永福百貨做了一個多月,沒休息過一天,百貨公司每天開門迎客,放假是不存在的。雖然那天讓蔣仲澤鬧得挺煩,得了一天假期也不賴,郁夏真的很久沒睡過懶覺了,她想蒙頭睡一覺,睡夠了再好好陪陪小海。 當晚回到家,郁夏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兒子,也告訴吳嬸說明早她想多睡一會兒,不用管她早飯,記得把小海喂了就行。 因為郁夏有時間就教,小海已經(jīng)能聽懂很多話了,第二天清晨他睡醒之后也沒吵,只是睜著烏溜溜一雙眼盯著他娘。看啊看,光看著他就開心。吳嬸以為他們母子都還睡著,特地比平時晚了一點來抱小海。心想大人餓一頓沒啥,小海該吃飯了。她推門進來就發(fā)覺小海醒著的,聽到門邊有動靜,小海還看了一眼,看是吳嬸進來就將右手食指放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 吳嬸會意,順手拿了放在旁邊的小衣裳,放輕動作將小海抱出去,重新關(guān)上門才給他穿衣服,邊穿邊問說:“小海醒多久了?” 又夸他懂事,還知道不要去吵mama。 小海笑出個酒窩窩,說:“讓娘睡覺覺,娘辛苦?!?/br> 別看孩子這么小,他也會想事情,像之前他讓周家的春林嫂子帶了一段時間,當時他就很奇怪。冬生家里有爹有娘有姑姑有阿爺阿奶……他就沒有,他只有娘。 冬生家里活是大家一起干,小海則經(jīng)常是坐在他的小床里,看他娘忙里忙外。 掙錢這個詞他聽過很多次,不是很懂,他也不知道母子兩個討生活他娘多不容易,但他看得出來,娘很累,都很累了還要同他說話,給他哼小曲,哄他睡覺。 小海還是太小了,哪怕這陣子都特別努力在吃飯,想快點長大,他其實也就只是長胖了一點,距離長成男子漢還要很長的時間。他幫不了什么忙,就只能更乖一點,娘喂他吃飯他就乖乖吃飯,娘擰了帕子給他洗臉他就努力把小臉仰起來,娘抱他上床去睡覺他就閉上眼睡覺……雖然好像還是沒讓娘輕松一點,他已經(jīng)非常努力了。 這天的早餐是蛋花粥,昨晚郁夏交代吳嬸做給小海的,她喂了一勺,看小海鼓著腮幫子嚼了嚼,咽下去之后正想再喂一勺,就看他睜著一雙烏黑清亮的眼瞧過來,滿是疑惑說:“我爹呢?” 吳嬸動作停頓了一下,問說:“小海想爹了?” 小海搖頭。 吳嬸又問他怎么想起來這個。 他憋了半天,憋了幾個短句出來,大概意思是說冬生有爹,冬生他爹去干活,他娘在家里。小海也想他爹去干活,娘在家里。因為娘每次出去一天,回來好累,娘在家里也能陪他。 說得不太明白,但吳嬸聽明白了,正因為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就更難受。 吳嬸只是過來幫忙的,郁夏經(jīng)歷了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郁小姐是個困不住的人,重重的困難和貧窮都無法束縛她,她從前興許很難,現(xiàn)在也不容易,可以后總歸會越來越好的。 她自己就很有本事,兒子既懂事又乖巧,很知道心疼mama。 吳嬸摸摸小海的頭:“乖孩子,你好好吃飯,快點長大,等你長大你娘就可以坐在家里享福,到那時候她就什么都不用cao心了。” 小孩子容易被轉(zhuǎn)移注意,小海剛才還在想爹,想他為什么沒有爹,聽吳嬸這么說就把嘴張得老大,要吃飯,他準備多吃兩口,吃得飽飽的才能長得快點。 這邊郁夏睡了個夠本,睡醒起來已經(jīng)是半上午了,也不想吃別的,就舀了一碗冰糖燉梨,邊吃邊同吳嬸閑聊。 吳嬸還想抽空把小海問起他爹這事告訴郁夏,但因為母子兩個一直湊在一塊兒,她沒尋著機會。 不過這也不著急,她不著急,錢家那頭都要急死了。 錢雪好不容易才讓了半步,同意生日會當天往永福百貨去一趟,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很不容易。結(jié)果呢,轎車開到永福百貨,她進去指名要郁小姐服務(wù),還把早先定做的洋裝都帶來了,讓對方看清楚,配個發(fā)型妝容再給挑幾樣配飾,要求就是得讓她風頭蓋過所有人,她必須是今天的主角。 結(jié)果來接待的一臉尷尬,陪笑道:“真是不趕巧,得同錢小姐說聲抱歉,郁夏她不舒服,今天休息。” 錢雪心里頭本來就不痛快,還想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結(jié)果她屈尊降貴來了,人家休息。 管家好言好語想讓百貨公司方面想個轍兒,再不舒服也把人請來,給自家小姐收拾妥帖。他還沒陪夠好話,錢雪耐心告罄了。 她在蔣仲澤看來只是有點任性,在她爸媽看來也只不過是有點嬌蠻,可要是去掉濾鏡,讓別人看來,錢小姐這個性就兩個字可以形容—— 就是霸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清楚,搞砸了我的生日會她承擔不起?!边@就是明明白白威脅,讓永福這邊立刻馬上把人找來。 永福這邊的負責人也不是被人嚇大的,錢家第一稱不上大客戶,第二也不是他們的供貨商,這話能威脅誰? 人家就說了,錢小姐的成人禮是重要,東家已經(jīng)準備了厚禮送到錢府,可宴會辦成什么樣子同永福有何相干? 再說,當日錢府管家過來非要請郁夏出場,東家四少說了,出場免談,可以預(yù)約。要是有預(yù)約,哪怕郁夏要休假,也得把這個活干了再走,偏偏錢家也沒預(yù)約。 你說這么重要一場生日會,你自己沒考慮周全怪得了誰? 你覺得她在百貨公司上班的,反正天天都在,臨時過來就行?那真對不起,人家不能請個假?休息一天還得你批準? 百貨公司的負責人沒說這么直白,不過意思傳達到了。售貨小姐也是人,又不是機器,她今天放假不過來。 就這會兒,又有兩位小姐過來,聽說郁夏身體不適今天沒來上班,她們本來挺失望的,在看到黑著臉的錢雪之后,心情就不由得轉(zhuǎn)好了,高高興興坐回車里,一邊回想郁夏平時是怎么cao作的,準備回去好好收拾一番。 撲了個空還這么高興,陪著出來的下人都納悶?zāi)?。就有人實在耐不住,問出心中疑惑:“今兒白跑一趟,小姐怎么還在笑呢?” “我白跑一趟,其他人不也一樣?想想我去永福百貨不是一兩次了,郁小姐幫我搭配過好多個造型,我套一身就行,化妝的手藝哪怕遠不如她,至少比從前精進不少。我是接受過熏陶的,她錢雪沒有,她不是抓瞎?” 本來對錢家辦這個生日會沒多期待,因為郁夏休假,她反倒興奮起來。 她確定這段時間沒在永福那頭見過錢雪,這位錢小姐還是純天然沒接受過改造的,那今天就有好戲看了。 陸續(xù)又有人過來,聽說郁夏身體不適休息一天哪怕有點失望,也都表示理解。在這樣的對比下,錢雪就顯得尤其刻薄。 郁夏那些同事們都在心里嘀咕,百貨公司又不是錢家開的,要休息還得經(jīng)你批準?今兒個是你的成年禮你辦生日會,那又怎樣?你還能管著不準別人在這天拉屎放屁? 會這么反感也不是為誰抱不平,主要是由郁夏思及自身,感覺這錢小姐沒把她們當人。 錢雪也尷尬,同時看出永福百貨軟硬不吃,一甩袖子回去了。 走之前她撂下話—— 別以為有人捧就是個角兒,走著瞧吧。 看著停在門口的小轎車開走,小美才擔心說:“她會不會找小夏姐的麻煩?” 都覺得應(yīng)該是會,沒跑,嘴上還是安慰說:“東家不會坐視不理,郁夏她怎么說都是棵搖錢樹。再說錢家哪怕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也沒有只手遮天的本事,放寬心。” 生日會的請?zhí)缇桶l(fā)出去了,到這天要取消都沒可能,錢雪只得硬著頭皮梳妝。她那身特別定做的洋裝是不錯,是時下流行的款式,做工也很精細,能看出花了不少心思,穿上身她還是不滿意。 感覺發(fā)型不夠別致,妝容不夠精細,洋裝不夠有特色,首飾看起來也很普通…… 她想到近段時間榮省流行的搭配,清麗的清麗,華貴的華貴,嫵媚的嫵媚,每款都能緊緊抓住人的眼球,讓你怎么看都看不夠,同那些比起來,這身輸?shù)锰珣K。錢雪伸手就扯掉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渾圓的粉珍珠散落一地,將房里伺候的嚇了一跳,正想蹲下去撿,就發(fā)覺小姐趴在梳妝臺上哭了。 錢雪是真不想這么出去,她怕丟人。 只要想到自己提著洋裝的裙擺從樓上下去,一眼看到的是賓客輕蔑或者嘲弄的眼神,那場面她想想就忍不住發(fā)抖。 還有仲澤,仲澤也在下面等她,他趕在生日會之前病愈,英氣勃勃過來替未婚妻慶祝,就看到這幅灰頭土臉的打扮。 錢雪不敢想。 她不敢想今天以后會被嘲笑多久,也不敢想仲澤以及伯父伯母的臉色。明明提前了半年就在為今天做準備,這身洋裝還是從外面定做的,半個月前剛剛送到,價錢很貴,那串珍珠也不是凡品,還有這個鞋……每樣都不便宜,就這么出去還是丟人。 錢雪恨啊,恨張?zhí)煜璨唤o臉,也恨郁夏給臉不要臉。 她手一揮項鏈耳環(huán)砸了一地,還有兩個摔斷的翡翠鐲子,這下動靜大,錢太太聞聲趕來,看到這一地東西胸口悶疼,再看到趴在梳妝臺上哭個不停的錢雪,她也顧不上心疼這些首飾,趕緊上前去關(guān)心女兒。 哪怕錢太太將人夸上天了,說她不用特別打扮就很美,錢雪還是哭得停不下來。錢太太一面吩咐底下拿燙過的帕子來,準備給錢雪敷眼睛,一面哄她說永福那什么狗屁顧問不是請假了?今天過去的誰都沒見著人,大家都是照平常的模樣過來的,哪有特別漂亮。 “是這樣?媽你沒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