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我騙你做什么!寶貝女兒你快別哭了,把臉敷一敷,重新收拾收拾,客人們陸續(xù)過來,都到齊就該你出場了?!?/br> 錢雪這才舒坦一些,她擦了擦眼淚,說把今天這關(guān)過了非得要那不識相的好看。 她說什么錢太太都點頭,看她終于找回自信不鬧騰了,錢太太才松口氣,讓錢雪好好收拾,自己則出去接待賓客。 錢太太心里是一點兒也不輕松,她知道阿雪今天逃不開要被議論,可別人怎么說是一回事,錢家這邊不能先輸了陣勢,就算下面的都比她好看,她也得挺胸抬頭走出來。 下去之前,錢雪的確是挺胸抬頭的,她照過鏡子,拿帕子敷過并且撲了粉,已經(jīng)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跡。不要去想最近省里的流行,用兩個月前的眼光來看自己這一身,裙子很美,披肩也很漂亮,她很好看。 然而這個自信并沒有維持多久,聽到爸爸介紹說今天是他最引以為豪的女兒長大成人的日子,感謝這感謝那,感謝完畢該她亮相了,所有人都看著樓梯的方向,錢雪面帶微笑緩緩的從二樓上下來,看到站在底下那些女人的裝扮,她笑容就僵了,底下的人也露出詫異的表情,還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錢雪第一時間去看蔣仲澤,蔣仲澤皺了皺眉。 就從這時候起,她腦子里就是嗡嗡一片,感覺臉上臊得慌,雙頰發(fā)燙,恨不得原地消失,偏偏她還是今天這場生日會的主角。 她得笑著和賓客打招呼,得接受眾人的祝福。 錢雪特別努力在笑,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她依稀聽到那些刻薄小姐的議論,她們撇嘴說生日會的主角就這樣?還不如來做客的像那么回事!這裙子真臃腫,像個擠滿奶油的大蛋糕!這妝容真粗糙,一點兒也看不出美感!她真的用心打扮了嗎? 因為心里太難受,錢雪已經(jīng)出現(xiàn)幻聽了,負(fù)責(zé)任的說,這話來做客的誰也沒明著講出來,最多不過在心里想了想,她們已經(jīng)盡可能忍住沒笑,并且一路忍到離開錢府,在回家路上才笑出聲。 錢家辦這個生日會簡直太有意思了! 毋庸置疑,錢雪那身行頭是最貴的,她是打扮最隆重的一個,可效果真的一般。 她不丑,但也沒法抓住別人的眼球,她讓各具特色的女客們蓋過去了,這要是一次普通的聚會也罷,偏偏是她的生日會,同時也是成年禮,她好像被當(dāng)眾扇了兩巴掌,尷尬到抬不起頭。 她的未婚夫蔣仲澤也是,本來第一時間是想去安慰錢雪,沒來得及,就被熟或者不熟的朋友同情了一臉,都同情他丟著那么多美人不挑,偏偏和奶油蛋糕訂婚了。 “她還不如王家的好看!” 這話傳到王家小姐耳中,王小姐深表認(rèn)同,覺得自己比錢雪好看多了!她以前是誤入歧途了,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上正確的道路,她看自己就是挺美的。 錢雪過完這個生日就病了一場,不過生病也不影響她找郁夏的麻煩,她氣啊,又動不了張?zhí)煜瑁坏霉腿私逃?xùn)郁夏。心里剛生出這個念頭,還沒成行,就有人登門拜訪她,這個人給她帶來一則驚人的消息。 “錢小姐可知道永福百貨那個時尚顧問郁小姐是什么來頭?她從前是在百樂門唱歌的,叫夜鶯,聽說她同蔣少爺還有一段情?!?/br> 一開始不敢相信,錢雪仔細(xì)回想了蔣仲澤近段時間的表現(xiàn),他本來信心滿滿說能把人請來,去過一次回來就變了…… 想到這里,錢雪心里冰涼,她顧不得病沒好全就讓司機送自己去蔣家,她得向蔣仲澤求證。 蔣仲澤一開始想糊弄過去,他不愿意把這些舊事說給錢雪聽,錢雪就是愛鉆牛角尖愛胡思亂想的人,讓她知道鐵定誤會??伤麤]糊弄過去,錢雪非要得個準(zhǔn)話,蔣仲澤就說了,說郁夏的確就是夜鶯,他們當(dāng)初好過,“那都是認(rèn)識你之前的事!阿雪你聽我說,我現(xiàn)在愛的是你,我都和她說明白了,我心里沒她!” 這些話,錢雪一句都聽不進去,她就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承認(rèn)了,承認(rèn)他和那個給自己難堪的女人有一段情。 想到他也抱過那女人親過那女人和那女人談情說愛,錢雪心都劈成兩半了。 “她可真有本事,從前在百樂門一雙玉臂萬人枕,哄得老爺少爺們豪擲千金。現(xiàn)在又改頭換面做起時尚顧問,騙得城里這些太太小姐去永福撒錢?!?/br> 聽錢雪念念叨叨,蔣仲澤忍不住說了一句,說阿鶯身世凄苦,她也是走投無路才去百樂門唱歌,沒陪過客。 錢雪最聽不得未婚夫為別人說話,這下徹底把炮臺點炸了,他倆大吵了一架,回頭錢雪就聯(lián)系四方會,她沒急著把夜鶯這張底牌翻開,而是拿了一百塊錢說要教訓(xùn)郁夏。 郁夏雖然備受追捧,畢竟不是名門小姐,她在永福百貨做售貨員,靠山頂多就一個四少爺張?zhí)煜?,兩人還不是男女朋友,只不過是雇傭關(guān)系。錢雪又說事成之后還給他們加一百,四方會就接了這個活。 四方會就是拿人錢財給人消災(zāi)的,他們問錢雪要什么,是要她受皮rou苦還是要她顏面掃地? 得到的回復(fù)是都要。 要動手容易,要她沒臉就得設(shè)計設(shè)計,會里安排了個機靈的去,收拾一番之后,裝作是郁夏的丈夫,準(zhǔn)備當(dāng)街揪住她扇她巴掌罵她賤人,飛黃騰達了就想換個男人,連爹媽兒子都不管。鬧完這場他機靈點直接開溜,有多少人信不重要,總歸會有人信,哪怕心里不信,因為嫉妒的關(guān)系他們也樂得抹黑這人。 這么鬧一場,兄弟們也算對得起錢小姐那二百塊錢。 他們做了周詳?shù)挠媱?,還盯了幾天,特地選在張?zhí)煜璨辉诘臅r候動手,準(zhǔn)備在永福百貨門口鬧一場。那人才剛伸手,抓住郁夏的小臂,同時罵說:“總算讓老子逮著你這婊/子了……” 結(jié)果一個眨眼的功夫,郁夏從前學(xué)過那兩手女子防身術(shù)就發(fā)揮了作用,她直接給人反剪回去,看準(zhǔn)腿窩就是一腳踹,這倒霉蛋腿一軟,噗通跪下了。 “說吧,誰派你來的?” 要說從前的夜鶯,恐怕還真壓不住一個成年男人,郁夏這一個多月天天抱小海,手勁兒漲起來不少,反剪著他掙也掙不開。 這倒霉蛋是大意了,他本來覺得郁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沒想到她還有這手。倒霉蛋心里慌,郁夏沒慌,這種事在她意料之中,會有這么快的反應(yīng)也是因為最近都提防著。她想著東家四少平常都安排有人跟著她,這些保鏢也該出來做事了,結(jié)果沒等這些人出來,四方會一看情況有變,埋在暗處那幾個互相使了個眼色,準(zhǔn)備直接上。 他們剛跳出來,就聽到汽車開過來的聲音,這還不是小轎車,是軍車,前后有三輛。 回頭看一眼的功夫,就有兩個兄弟吃槍子了,兩槍精準(zhǔn)的崩在腿上,車上的人還在喊話說:“雙手抱頭,蹲下,誰再亂動老子崩他個腦袋開花?!?/br> 車剛停穩(wěn),這人就開門跳下來了,下來之后趕緊候到中間那輛軍車旁邊,恭恭敬敬拉開車門:“請二少爺下車?!?/br> 他最后倆字兒還沒吐出來,車上的人就已經(jīng)下來了,都沒多看他一眼,急匆匆往百貨公司門口去。到門口之后他一腳踢開被反剪著那倒霉孩子,一把將郁夏抱進懷里。 “夏夏我來找你了!” “誰欺負(fù)你我斃了他!” 從見到喬越,郁夏就挺懵的,她心里有很多話,結(jié)果也沒說出來,最后只是抬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阿越你先放開我,有話待會兒再說?!?/br> 喬越松開手,上下打量她好幾眼,心說夏夏穿旗袍也漂亮!特有氣質(zhì)!又仔細(xì)端詳她,這么瘦,得吃了多少苦頭? 只怪自己沒早點找到人,會知道老婆在榮省還是前兩天有個剛從榮省回來的看到那張畫像,奇了,說二少爺在找的是永福百貨那個郁小姐? 這話喬越聽見了,他大哥喬深也聽見了,喬深還問說:“永福百貨東家不是姓張?” 那人喝了口茶水,解釋說不是東家小姐,是在榮省那邊永福百貨做時尚顧問的,人漂亮又會周旋,一下就把永福的生意抬起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壓過康平了。 催問他郁小姐是什么來頭。 那人也不過是跟著看過熱鬧,哪知道那么多,就說不太清楚,不過總歸不是體面人家的小姐,否則哪會放下身段去伺候那些太太小姐們? 喬越聽完就坐不住,想立刻動身去榮省,被喬深攔下來,說這事也不急在一時,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出發(fā)。喬越不聽,喬深說明天讓副官送他,開幾輛軍車去,就這么走誰能放心? 當(dāng)哥的好說歹說,總歸將他勸住了,當(dāng)晚喬深就把這個情況說給他老子聽,喬天鳴聽說喬越那個夢中情人的情況就皺了皺眉,倒是羅金蓮,看兒子倔成這樣,攔不住,就只能護著。 要是喬深或者喬蕓犯傻還能上手揍一頓,喬越他有病,他鬧起來不喝藥當(dāng)媽的能急死過去,不就是去榮省接個人嗎? “小越你就在家里等,媽派人接她去,保證平平安安接回來?!?/br> 喬越看他媽一眼,搖頭說:“我自己去?!?/br> …… 這會兒喬越還在懊惱,心說這就是個比拳頭不講道理的地方,他在得知老婆的消息之后應(yīng)該立刻動身的,要是早點過來就不至于撞見這嚇?biāo)廊说囊怀隽恕?/br> 喬越雖然把懷抱松開了,還是牽著郁夏不撒手,生怕一撒手老婆沒了。他看了跟過來的副官一眼:“人扣下,盤問清楚,看看是誰動我老婆。” 邊上人都看傻眼了,這個坐軍車來找郁小姐的是什么人物?怎么從前沒見過? 看他穿著風(fēng)衣英俊逼人的樣子,鐵定出身不凡,榮省要是有這號人他們能認(rèn)不出?還是外頭來的?軍閥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3= ☆、第55章 民國那個反派媽 四方會能在榮省站穩(wěn)腳跟,他們行事一向周全, 哪怕要動的只是郁夏這么個孤女, 也留了后招, 像這會兒, 混在人群里的眼線已經(jīng)趁亂脫身, 回去給老大報信去了。 老大姓田, 單名一個洪,早年是個不上臺面的混混, 他腦子靈活又講義氣,混了幾年就聚集一幫兄弟成立了個拿人錢財為人消災(zāi)的堂口。因為兄弟們是從四面八方流落到榮省, 故取名做四方會。 田洪也不是什么活都接,他心知有些人萬萬不能動,郁夏明顯不在其列。接活之前他們問過錢雪, 也調(diào)查過, 郁小姐的確是浮萍無依,這個情況, 錢雪出二百塊要給她個教訓(xùn), 也還闊綽。甭管怎么看, 這活都沒道理不接, 結(jié)果誰知道, 他們接下來就踢上鐵板。 看兄弟喘著大氣跑回來, 田洪心里就沉了一下。 待他將事情講明白,田洪臉色鐵青,他站起來一拳頭捶在旁邊桌面上。難怪郁夏敢一而再的拒絕錢家, 在開著軍車的龐然大物面前,錢家算個什么東西? 要讓姓錢的在榮省消失,他們抬抬手就能辦到。 “田哥您拿個主意,咱現(xiàn)在怎么辦才好?” “虎子和小六中了槍,派出去的兄弟都讓人扣住了。” 田洪想著一味示弱不成,那是送上門去任人宰割,他穩(wěn)了穩(wěn)心,問:“對方帶了多少人來?” “有三輛軍車,少說十幾二十人?!?/br> “什么配備?” “端的步/槍?!?/br> 田洪就吩咐將囤在倉庫里的手/槍抬出來,發(fā)給兄弟們,他帶了幾十號人過去,倒不是想同喬越拼命,他想爭個說道理的機會。得讓你知道我不好欺負(fù),混堂口的命都賤,逼急了大家同歸于盡,這樣沒準(zhǔn)能搏出一線生機。 四方會的動作也快,跟著就趕到永福百貨門口,隔著十幾步路,田洪沖喬越拱手作揖:“我堂會里的兄弟冒犯了您,田某親自過來賠罪,還請高抬貴手?!?/br> 喬越聞聲看去,跟著皺了皺眉。 他沒開口,受命跟他過來的楊副官上前一步:“田先生知道你動了誰的人?” 這時田洪真沒摸清楚,他心里有幾個猜測,具體拿捏不準(zhǔn)。不過很快他就不用再猜,楊副官跟著就介紹了喬越一波,也解了眾人心中疑惑。 “我們少爺姓喬,他父親是喬天鳴喬師長?!?/br> 一句話讓田洪這心沉到谷底。 在南榮廬三省的地盤上,誰沒聽過喬師長的大名?自身能耐姑且不論,他還是羅大帥的親妹夫,他的兒子,那不就是羅大帥的外甥?郁小姐平常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后臺這么硬,錢雪還想動她!田洪滿嘴鐵銹味兒,心說今天要是能闖過鬼門關(guān),他非得好好同錢家算算這筆賬。 四方會在榮省算是個不小的堂口,田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他放下身段彎下腰給郁夏賠罪,說兄弟們同郁小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兒這一出是收錢為人辦事,請郁小姐高抬貴手。 又問自家兄弟是哪只手碰了郁小姐,他親自折了兄弟一臂。 那倒霉蛋起初是讓郁夏扣住,后來差點讓喬越一槍崩了,這會兒讓田洪斷了一臂,還不忘記磕頭賠罪。喬越抿唇,對老婆包藏禍心的他一個都不想放過。倒是郁夏,看不下去開了口:“行了吧,我累了?!?/br> 她也不是婦人之仁,而是看出田洪抱著必死決心在謀生路,假如喬越這邊不松口,跟著勢必走火,出來混的都不想死也不怕死,要死總得拖點人墊背。四方會的人也配著槍,拼起來誰都討不了好,結(jié)果就是兩敗俱傷。 郁夏看出來了,喬越不想放人,這種時候,誰說都不好使,能站出來的就只有她。 她不想看到兩邊拼命,心想放過這些人也不虧。田洪這次不僅折了面子也傷了元氣,這筆賬他沒勇氣也沒道理算在郁夏頭上,他只會去找雇主的麻煩。四方會里都是刀口舔血的,這些人見過不少下作手段,也辦過不少齷齪事,被他們記上一筆絕對不是好事情。 都不用盤問,猜也猜得到這次的事十有八/九是錢雪搞出來的。 錢雪剛剛因為郁夏的不配合丟了大臉,以她的個性干得出這種事來。至于說最近很不好過的康平百貨,哪怕也準(zhǔn)備動手,不會選這種手段。 康平想要的不是毀去郁夏,而是拿捏她的軟肋,威脅她,逼她跳槽……假如他不就范,才有可能破罐子破摔使出這種后招來。 這么一比較,情況就挺明白了。 郁夏不想糾纏下去,她想求個安靜同喬越說幾句話,看他過去這一兩個月是怎么過來的。喬越想事情挺簡單粗暴的,又因為總是天之驕子,他經(jīng)常不會去想正反兩面。好在他總是很聽老婆的話,像這會兒,哪怕心里很不愿意,也沒犟著,他又確認(rèn)了一回:“真要放過他們?” “同他們計較沒意思,他們拿錢辦事,也吃到教訓(xùn)了。這回的賬一筆勾銷,不過田先生,像這樣的好事沒二回?!?/br> 郁夏這么說,喬越雖然不情不愿,還是往旁邊看去一眼。楊副官抬手,喬深派來這些人就收了槍。田洪心里緩過一口大氣,臉色也好了許多,他示意兄弟們將受傷那幾個抬回去,臨走之前又沖郁夏道了一回謝:“今次我們理虧,郁小姐仁義,不做計較,這份恩德田洪記住了?!?/br> 田洪說完帶著人撤了,回到堂口之后他拔/槍將做擺設(shè)的花瓶打了個稀爛,子彈打空之后把手/槍狠狠往桌上一拍。 “以后接活都給我仔仔細(xì)細(xì)調(diào)查清楚,再不能出這種紕漏!今兒個要不是我去的及時,派出去的兄弟全得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