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一個(gè)靈位就想讓他認(rèn)輸?不可能的。 許是今日氣憤太過,一整個(gè)晚上葉將白都在做夢,夢里北堂繆與他過招,同他搶人,趙長念被兩人拉扯著,越拉越長,長成了一根繩子。 他慌忙放手,趙長念恢復(fù)了人形,朝他吐舌頭。 “國公?!彼溃拔疫€是喜歡將軍這種冷冷清清的人,我跟他走啦!” 說完,變成了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就跟在北堂繆身后,往掛畫里而去。 “你給我站住!”他怒喝,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張,抬步想去追,卻怎么也追不上。 “站??!站??!”他連聲喊,那兔子卻蹦得頭也不回,還越蹦越高。 于是,晨光熹微之時(shí),葉將白活生生被自個(gè)兒胸口的悶痛給痛醒了。 睜開眼,眼前是七殿下喜歡的娘里娘氣的水仙花紋帳,摸摸旁邊,沒有人,只有他送給她的暖和的貂毛墊子。 心里一沉,葉將白起身喊:“來人?!?/br> 門應(yīng)聲而開,進(jìn)來的不是趙長念,是他的隨從良策。 “主子?!绷疾吖淼溃澳蚜?。” 左右看了看,葉將白皺眉:“七殿下人呢?” 良策搖頭:“奴才方才接令過來伺候主子,并未看見七殿下。” 夢境成了現(xiàn)實(shí),葉將白氣不打一處來,披衣起身,先將院子里找了一個(gè)遍。 別說趙長念,連紅提也不見了。 第48章 七情 站在院子中間,葉將白陰沉著臉,整個(gè)人抑制不住地焦躁,還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氣憤。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竟敢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她沒想過后果嗎? 以為趁他睡著走掉就沒事了?京都就這么大,除非她不當(dāng)這七皇子了,跟北堂繆遠(yuǎn)走高飛去,不然早晚都要被他抓著! 被他抓著,他非扒了她的皮! “主……主子?!绷疾邞?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您要找七殿下,奴才讓人去問問門房便是,何至于生這么大的氣?” “把人找回來?!比~將白語氣冰冷得跟樹枝上結(jié)的霜一般,“生死不論,把人給我找回來!” 良策一驚,連忙應(yīng)下,飛快地出門去傳話。 許智正收拾好行李要出發(fā)去江西,良策在門口遇見他,苦著臉上前拉?。骸霸S大叔,主子最近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發(fā)好大的火,以前從未有過的?!?/br> 又發(fā)火?許智也覺得奇怪,揮手讓良策繼續(xù)去辦事,然后自個(gè)兒進(jìn)了院子,去跟葉將白行禮。 “奴才來辭行?!?/br> 葉將白余怒未消,只“嗯”了一聲。 許智猶豫一二,道:“主子可知何為‘七情’?”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葉將白悶聲道:“喜怒哀懼愛惡欲。” 許智微笑:“然也,喜生怒,怒生哀,哀生懼,懼生愛,而后愛又生惡,惡又生欲。此乃人之七情?!?/br> “說這個(gè)干什么?”葉將白微惱。 許智拱手:“奴才侍奉主子多年,知主子心懷大業(yè),從未細(xì)解過情愛之事,怕主子乍遇而不明,徒生煩憂。” 情愛之事?葉將白嗤了一聲:“你何處得知我遇情愛之事?” “主子乃平和穩(wěn)重之人,少有情緒起伏如此之大時(shí)?!痹S智道,“若是為事,則主子近來浮躁了些,需要靜坐冥想。若是為人……” 他嘆了口氣:“若是為人,就是主子劫數(shù)到了?!?/br> 葉將白睨著他,覺得許智實(shí)在cao心太多。 “沒有的事情,你別多想,只管去江西。”他道,“我只是為些瑣事煩憂,稍后自會去佛堂靜坐?!?/br> “是?!痹撜f的都說了,許智也不會逾越,只順從退下。 葉將白盯著院子里的積雪,心想哪來那么多情啊愛的,他心里裝不了那么多無聊的東西,現(xiàn)在生氣,也只是因?yàn)楸碧每娞翎呍谙龋w長念失信在后,他覺得輸了,不甘心而已。 ——喜生怒。 腦子里浮現(xiàn)出這三個(gè)字,葉將白瞇眼,搖了搖頭,將其狠狠甩出去。 一派胡言! 良策跑回來,小聲稟告:“主子,七殿下和紅提是卯時(shí)一刻離開的,也才半個(gè)時(shí)辰,已經(jīng)讓人去追了。” 卯時(shí),她那么懶的人,為了逃跑,特意起了個(gè)大早嗎?他新給她做的袍子她沒穿,外頭這么冷,她也真是狠得下心。 他對她不好嗎?就算之前冒犯了,也在哄了呀。旁的皇子不知道要送多厚重的禮物才能換得的好處,他一聲不吭的都給她了,她感覺不到嗎? 沒良心的白眼狼!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自己費(fèi)心養(yǎng)的兒子,轉(zhuǎn)頭就跟人跑了,一點(diǎn)也不留戀他。 ——怒生哀。 寒風(fēng)吹過來,鉆骨似的冷,葉將白攏緊外衣,回去了屋子里,心想哀就哀吧,他養(yǎng)了不孝子,還不能哀一下嗎? “主子,東宮送了拜帖來?!庇泄苁逻M(jìn)來稟告。 葉將白擺手:“先放著,讓廚房送早膳來?!?/br> “是?!惫苁聭?yīng)下,看了看屋子里,多問了一句,“只送您一人的嗎?” 一人,可不就是一人么?哪兒還有多余的人?葉將白冷哼,盯著屋子里的花瓶生了半天的悶氣,還是道:“備兩人的。” 大不了他一個(gè)人吃兩份,又不是吃不下! 早膳送來了,熱氣騰騰的,可外頭還沒有任何消息。 葉將白沒有拿筷子,眼睜睜地看著飯菜的熱氣一點(diǎn)點(diǎn)冒了個(gè)干凈,心里想,人怕是找不回來了。 他日再相見,她怕是要躲在別人身后,戒備地看著他,生怕他再將她抓回國公府來住。但凡有他的地方,都躲著走,再也不給他按頭,再也不給他欺負(fù)。 “主子!”良策從外頭跑了進(jìn)來。 葉將白突然不是很想聽他稟告,找到了,人回來跟他吵一番,生怨懟。沒找到,也生怨懟。 怎么都不好,不如不聽了。 ——哀生懼。 “主子,殿下回來了。”良策壓根沒管他想不想聽,徑直就開了口。 葉將白背脊一僵,緩緩轉(zhuǎn)過頭。 趙長念裹著她的小披風(fēng),一張小臉凍得通紅,鼻尖都紅紅的。手里捧著個(gè)盒子,看見他轉(zhuǎn)頭,咧嘴一笑就朝他遞了過來。 “……?”他怔然,不解地看著那盒子。 “之前聽許智說,國公很想要這西街老店的冰種,但店主脾氣古怪,不賣下人,不賣平民,非要有身份的人在日出之前排隊(duì)去買,國公放不下身段,索性賭氣說不喜這冰種?!?/br> 盒子打開,柔軟的錦緞上頭襯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美玉,顏色似雪。 長念狡黠一笑:“我知道,國公定然還是想要的,所以去買回來啦。” ……所以,不是因?yàn)楸碧每娞幼叩?,也不是因?yàn)椴幌胱≡趪?,而是因?yàn)椤ソo他買玉了? 葉將白睫毛顫了顫,低頭看向她握著盒子的手。 先前將她扔在雪地里,她回來就生了凍瘡,兩只手紅腫不堪,難看得很,想來也不是很好受,大夫才叮囑過,讓她少受涼。 然而現(xiàn)在,她定是又冷著了,指節(jié)上都生了小硬塊,偏生把盒子握得很緊,生怕摔壞似的。 喉嚨微緊,葉將白伸手過去,覆在了她的手上。 “哎哎,端著這兒,不然玉會摔了的!”長念心疼地看著那冰種,“這東西這么小一塊,好幾千兩銀子呢,可心疼壞我了……” 沒理會她的絮叨,葉將白把人拉過來,袖子一攏,將她整個(gè)抱在了懷里。 趙長念:“……?” 是天氣太冷了還是怎么的,輔國公怎么動不動就喜歡抱著她??? “你心疼銀子,我給你便是?!彼_口,字吐出來,才發(fā)現(xiàn)自個(gè)兒嗓子有些沙啞。 先前滔天的怒氣,在這里頃刻化為了烏有,他閉眼,輕聲道:“下次要出門,提前知會一聲?!?/br> “您睡得正香,我哪兒忍心吵您?!遍L念嘀咕,掙扎了兩下,“國公,您放手啊……” “不放?!?/br> “那……要不要先把腰上的掛件換下來?”長念道,“之前送您那塊委實(shí)不夠撐場面的,您換這塊,省得被人笑話?!?/br> 絮絮叨叨的,像個(gè)賢惠的小媳婦。 葉將白勾唇,“嗯”了一聲,松開她些,起身站在她面前。 “有勞殿下了。” 捏著盒子,長念莫名地打了個(gè)寒戰(zhàn)。 怎么覺得……國公今日對她的態(tài)度好像格外奇怪?與尋常不一樣,但又說不上哪里不一樣。抬頭看看他的眼神,長念暗想,難不成是一覺睡糊涂了? 方才良策帶她進(jìn)門,還一臉天要塌了的表情,她還以為出什么大事了,結(jié)果一看,國公好端端的呀,不僅好端端的,還十分溫柔。 就好像什么珍寶失而復(fù)得,恐懼之后便是滿心的歡喜。 這是怎么回事???長念揉了揉小腦袋,想不明白。 喜生怒,怒生哀,哀生懼,懼生…… 葉將白垂眸,看著面前的人低頭給他換上腰間的掛件,抑制不住地勾了勾唇。 他不想去想那么多,自個(gè)兒高興就好了,高興總比氣死了好。 而且,他沒有輸,趙長念就算與北堂繆相識在前,可現(xiàn)在在她心里,指不定誰更重要呢。 一向穩(wěn)重成熟的輔國公幼稚兮兮地想,老子明天一定要帶這塊東西去北堂繆面前繞個(gè)百八十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