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是呀,還也叫秦大成呢,巧不巧?”葉將白道,“這么說來,其實(shí)將軍得喚葉某一聲師兄?!?/br> 秦大成是京都有名的武師,門下學(xué)徒眾多,但正兒八經(jīng)收的弟子只有兩個,一個葉將白,一個北堂繆。葉將白是先拜他,并且將人哄得服服帖帖,等北堂家求武師的時候,葉將白就將秦大成舉了進(jìn)去。 故而,北堂繆不知道秦大成還有個徒弟是葉將白,但葉將白心里門兒清。 “陰險小人!”北堂繆怒了。 葉將白沒什么別的古怪愛好,最愛的就是聽人當(dāng)面氣急敗壞地罵他,傻子長念沒能成全他,這北堂繆倒是送上來了。 高興地?fù)炝伺L(fēng)穿上,葉將白一臉慈祥地道:“就一個詞罵人,太沒力道了?!?/br> “你!”北堂繆胸口起伏,強(qiáng)壓著氣息鎮(zhèn)定下來,冷著臉道,“你這樣的人,不配她。” “配不配,哪是將軍說了算?”葉將白道,“我與她之間會如何,全看葉某喜好,將軍就算翻了天,也改變不了什么?!?/br> “是嗎?”北堂繆冷笑,“那我倒要看看,國公打算如何與她交代這先靈之事!” “不用將軍擔(dān)心?!比~將白微笑,然后轉(zhuǎn)身,輕快地離開內(nèi)殿。 然而,出了內(nèi)殿,葉將白臉色就沉了。 北堂繆這是要開始跟他對著干了。 因?yàn)閭€傻子,他好像平添了不少麻煩,但古怪的是,明明讓一步就可以少麻煩,但他不想讓。 說什么都不想讓。 長念穿上了葉將白讓人連夜趕制的四爪銀龍暗紋錦袍,華貴得像個正兒八經(jīng)的皇子了。 坐在迎客廳里,她按照葉將白的吩咐,已經(jīng)與風(fēng)停云等人都交接完畢。 但眼前這個馮靜賢,姍姍來遲,并且臉上毫無愧疚之意,朝她拱手道:“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讓人傳令便是,不用特意與下官面談。” 風(fēng)停云在旁邊瞧著,眉頭皺了起來,很想說他兩句。 然而,長念卻道:“風(fēng)大人,外頭又下雪了,您去接一接國公吧?!?/br> 支開他?風(fēng)停云挑眉,看著她用眼神問:沒問題嗎? 放心吧!長念朝他笑。 猶豫地站了一會兒,見七皇子實(shí)在堅(jiān)持,風(fēng)停云無奈,只得帶著人出門。 迎客廳里只剩下了紅提和她,紅提很懂事,站去門口守著了。 長念左右看了看,回過頭來小聲道:“馮大人,寧忠讓我有機(jī)會便代他問您一聲好?!?/br> 寧忠?馮靜賢愕然,意外地看向她:“殿下與黃副統(tǒng)領(lǐng)相熟?” “是呀?!遍L念笑瞇瞇地道,“寧忠與我是生死之交,有空偷閑喝兩盞酒,便會說起大人,說大人是朝中少有的正直之人,一直屈居侍郎位,是委屈了?!?/br> 黃寧忠,崇陽門守衛(wèi)之副統(tǒng)領(lǐng)也,馮靜賢在朝里沒有任何黨派,但唯一與黃寧忠交好,感情甚篤。先前她要出宮,寧忠就讓人來傳過話,說她若是有麻煩,便找一找馮靜賢,拿上他的信物即可。 在袖袋里翻了翻,長念拿出那個編織很復(fù)雜的繩結(jié),遞給馮靜賢。 先前臉上還有一層應(yīng)付的神色,在看見信物之時全然潰散。馮靜賢伸手捏了捏那繩結(jié),又認(rèn)真地看了長念一會兒,突然長嘆一口氣。 “寧忠也是難得正直之人,他能將此物給殿下,說明是當(dāng)真覺得殿下可以追隨?!?/br> “說追隨就嚴(yán)重了,我什么也沒有,跟著我也沒什么好處?!遍L念指了指這迎客廳,“畢竟我都自身難保,寄人籬下?!?/br> “殿下此言差矣,能入這國公府,又奪得江西一帶的糧餉督管,殿下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瘪T靜賢道,“只是微臣當(dāng)真是厭了朝廷紛爭……” “大人別誤會,我與大人拿信物,不是要大人為我爭搶什么。”長念道,“以后要共事,大人若有難處,只管跟我說,寧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br> 說著,拿出個漆木小盒子,遞給他:“聽聞大人家里幼子重病,這是寧忠給大人的,托我轉(zhuǎn)交?!?/br> 第47章 他的人 馮靜賢拿了盒子打開,里頭赫然是一疊銀票,數(shù)額之大,讓他白了臉。 黃寧忠一個副統(tǒng)領(lǐng),能有多少家底他是知道的,這銀票絕不可能是他給的。 “殿下,這我不能要?!彼蠑n盒子,放回長念面前。 長念嘆息:“寧忠就知道您不會要,所以跟我說啦,讓我想法子,您要是不收,那我回宮可得挨罵啦。” 將盒子推回去,長念小聲道:“大人放心,這錢很干凈,一沒偷,二沒搶。” 那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馮靜賢很為難。 家里幼子重病,為了治病,他的積蓄花完了不說,還厚著臉皮問人借了不少銀子,最近正為此事煩心,七殿下這筆銀子,的確是解燃眉之急的。 但他又害怕,怕這算賄賂。 “這里是借條?!遍L念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攤開了放在他面前,“大人看看?” 借條上頭赫然寫的是黃寧忠的名字,也就是說,這錢真的當(dāng)做是黃寧忠借給他的。 馮靜賢抿唇,微微有些動容。 他起身,雙手抱拳,朝著長念就一揖到地:“多謝殿下!” “哎,大人不必行這重禮,快起來?!遍L念去扶他,拉著他坐回茶榻上,又給他遞了筆墨。 馮靜賢雙手接筆,從盒子里取出八張銀票,在借條上寫了數(shù)目,再將盒子蓋好,還給了長念。 舉止得體,也不貪心,長念收好借條,給他倒了杯茶,笑著道:“崇陽門最近命案頻發(fā),寧忠倒是相安無事,之前還跟我說呢,說虧得他是個萬年的副統(tǒng)領(lǐng),出什么事都怪罪不到他頭上去?!?/br> 提起這個“萬年副統(tǒng)領(lǐng)”,馮靜賢也笑了:“下官與他飲酒,常相互調(diào)侃,他說下官是萬年的侍郎,下官說他也是萬年的副統(tǒng)領(lǐng),雖上不去,但也掉不了,知足常樂啊。” 先前沉重的氣氛被這玩笑給打散,長念與他多說了些黃寧忠的趣事,才轉(zhuǎn)過頭道:“我久居深宮,很多事不明白,出了宮是倚仗不了寧忠了,只能給馮大人添麻煩了?!?/br> “殿下放心?!瘪T靜賢拱手道,“下官必定為殿下打點(diǎn)妥當(dāng),有任何要事,也都來稟給殿下。只要殿下不嫌下官事多,下官便經(jīng)常叨擾?!?/br> “不嫌不嫌,我感激大人還來不及。”長念道,“畢竟別人都把我當(dāng)傻子糊弄呢?!?/br> “殿下大智若愚,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馮靜賢道,“此次差事,只要殿下辦得漂亮,便是咸魚翻身,再無人敢小瞧?!?/br> “借大人吉言。”長念也抱拳。 …… 葉將白從宮里回來,渾身的氣息十分低沉。 長念本來蹦蹦跳跳地想迎他,蹦到一半,察覺到不對,扭身就想跑。 “殿下要去何處?”葉將白冷聲開口。 伸手把肚子一捂,雙腿一夾,長念擰著臉道:“尿……尿急?!?/br> 白她一眼,葉將白過去就將人拎著往屋子里走:“撒謊也不會撒,真要尿急,不該走偏門?” 長念傻笑,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他,試探性地問:“宮里出事了嗎?” “……沒有?!比~將白薄唇抿著,明顯露出一種“大爺不想說這件事”的意思。 長念閉了嘴,再不敢提。 將人放在軟榻上,葉將白道:“秦妃的靈位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在暗格里藏得好好的,之后我也會讓人盯著,殿下可以安心?!?/br> 長念搓了搓手:“國公辦事,我是放心的……但那個東西,我覺得還是回去看著最為妥當(dāng)。方才已經(jīng)與戶部的大人們談過啦,等江西的官員進(jìn)京,我大可以再出宮來?!?/br> “不行?!比~將白沉了臉,“殿下就在這里好生住著,哪兒也不要去。” “可是……” 葉將白皮笑rou不笑,睨著她道:“要么殿下住在這里,要么葉某搬去鎖秋宮,殿下二擇其一?!?/br> 他搬去鎖秋宮?長念震驚了,立馬搖頭:“這怎么可以!” “那殿下就別回去了?!比~將白輕哼。 屋子里安靜了一會兒,長念神色,抿著唇?jīng)]有再吭聲。 葉將白斜眼拿余光掃她,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開口,便沒好氣地道:“怎么?不答應(yīng)?” “不是,我是覺得……”小心翼翼地瞥他兩眼,長念嘀咕,“國公今日是在生誰的氣啊,怎的不講道理了?!?/br> 要是之前,他葉將白怎么可能說出要去鎖秋宮住下這種話啊,明知道是不可能且百害無一利,聰慧如他,斷不會這么想才對。 葉將白一頓,猛地發(fā)現(xiàn)自個兒好像的確不對勁,連忙閉眼定了定神。 他是被北堂繆給氣糊涂了,跟他的較量,該他自己來想法子對付才是,怎么跟個女人似的,來七殿下這兒鬧了? 暗唾自己一口,葉將白揉著眉心在軟榻上坐下,輕嘆了一口氣。 長念瞧了瞧,乖巧地爬去他身后,伸手接替了他的手,力道適中地按壓他頭上的xue道。 柔軟的手指一壓,他腦子里什么東西一跳,連帶著眼睛都酸得睜不開,緩了一會兒,才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下來。 舒坦了。 身子松懈下來,他靠在了旁邊的軟枕上,語氣溫柔了些:“遇見些麻煩,也沒生誰的氣?!?/br> “國公原來也會遇見麻煩?!遍L念笑道,“我還以為國公是無所不能的,揮一揮衣袖,京都都要抖三抖?!?/br> “我又不是神仙,哪兒來那么大本事?!比~將白輕笑,“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東西去換才能成的?!?/br> 吐吐舌頭,長念將手放在他的肩上,重重一捏,又輕輕拍了拍。 “辛苦你啦?!彼÷暤馈?/br> 溫?zé)岬臍庀еc(diǎn)呵出來的水汽,灑在他的后頸上。葉將白聽得心口一動,莫名地覺得有暖意自胸腔蔓延出來,漸漸流遍全身。 嘴角不知怎的就揚(yáng)起來了,壓也壓不住。 “知道我辛苦,殿下就別給我添麻煩了?!彼麖?qiáng)自正經(jīng)地道,“我不會虧待你?!?/br> “嗯!我相信國公!”長念點(diǎn)頭。 屋子里熏香裊裊,靜謐而安寧。 頭被按得很舒服,葉將白又覺得犯困,困倦之間,他聽得旁邊的人小聲喊:“國公,國公,您得回屋去安寢呀?!?/br> 輕哼一聲,他翻身就將人摟進(jìn)懷里,含糊不清地道:“就這么睡吧?!?/br> 懷里的人掙扎了兩下,似是不情愿,葉將白掐著她的腰,重重地將人按在自己懷里。 他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他的,誰想來搶都不行。 腦海里浮現(xiàn)出北堂繆的臉,葉將白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