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葉將白沉吟,輕輕敲了敲桌面:“他們想干什么?” “最近一直有閑言,說七殿下生得過于秀氣,像極了女扮男裝?!憋L(fēng)停云道,“我之前也懷疑過,把過她的脈象,男女陰陽,向來男人左脈大,而女子右脈大,七殿下好巧不巧,是右脈大,但因著她說曾與你共浴,我便打消了懷疑?!?/br> “如今想來,將白,你看真切過嗎?” 臉色微變,葉將白手握成拳,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跳了一下,思緒都變得極其緩慢。 “沒有……”他遲疑地道,“與我共浴,她在我身后,我并未看見什么。” 風(fēng)停云的表情瞬間十分精彩。 “不過,也不應(yīng)該。”葉將白搖頭,“我……抱過她,并無女子特征。” 氣得翻了個白眼,風(fēng)停云道:“女子特征也有不明顯的,但她有明顯的男兒特征嗎?” 似乎……也沒有。 葉將白沉默下來,微微低頭,半張臉都隱進了陰影里,眸子微動,像是想到什么,又自個兒搖頭給否了。 趙長念怎么可能是女子?若是女子,便是欺君誅連三族之罪,她那樣膽小的人,哪兒來的那么大膽子?再者,若是女子,哪里會答應(yīng)與他共??? “外頭傳得厲害么?”他低聲問。 風(fēng)停云點頭:“七殿下最近風(fēng)頭太過,有人看她不順眼,總是要想法子把她往下踩的。這把柄若抓準(zhǔn)了,豈止是踩,直接就能置她于死地?!?/br> “我知道了?!比~將白頷首,側(cè)頭喚了一聲,“葉良?!?/br> “奴才在。” “找一找當(dāng)年給秦妃接生的御醫(yī)和接生婆,看他們被送到哪里了?!比~將白道,“能撈便撈,若是撈不出來,那便滅口?!?/br> “是?!比~良應(yīng)下,二話不說就出門去。 桌上酒已經(jīng)涼透,葉將白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風(fēng)停云道:“你這安排,是也覺得她是女兒身?” “不是。”葉將白惱道,“不管她是男是女,人落在太子或者三皇子手里,她都不會有好果子吃,索性先解決了,再論其他。” 殺伐果決,還是當(dāng)初那個輔國公無誤,風(fēng)停云拍了拍手,又嘆息:“你怎的偏瞧上了她?!?/br> 是啊,葉將白也很想問自己這個問題,天下芳草千千萬,他緣何就要跟一個男人糾纏?背棄他自己的初衷,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臉,也知道旁人會在背后如何笑話他。 可他舍不得放手。 他怕自己一放手,趙長念就摔下去了,她那么脆弱的人,一摔,定是粉身碎骨。是他將她拉上來的,他若拋棄她,她……肯定會哭的。 他最不喜歡看她哭。 心口揪緊又松開,葉將白抿唇,沉吟一二,起身出門。 今日天氣陰沉,傍晚還下起了雨,長念沒帶傘,站在門口正干瞪眼呢,就見雨幕里有馬車由遠及近,車頂立著精雕的銅麒麟。 眼眸一亮,她跳起來便喊:“國公國公!” 葉將白莞爾,撐傘下車,走去她面前,溫柔地道:“回去了?!?/br> “嗯!”歡喜地看著他,長念左右看看無人,一把就抱住他的胳膊,躲去傘下,笑道,“我正愁回不去呢。” 雨水落在地上濺起漣漪,濕了鞋底衣袍,葉將白微哂,將傘遞給她拿著,然后將這小人兒一把撈起來,塞進車?yán)铩?/br> “呀!”她一進車,傘就落出去了,雨水落了他滿身,驚得她連忙撈著車簾拉他一把。 葉將白順勢上車,與她擁作一處,水珠兒從他臉頰邊流下來,滴落在她睫毛上,激得她直眨眼。 “國公?” “嗯?!?/br> 總覺得這人今日溫柔得不像話,長念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問:“有什么事嗎?” 低頭看進她的眼睛里,葉將白輕聲道:“我昨日做了個夢,夢見殿下遇見麻煩了。” 長念一愣,眨眨眼,繼而失笑:“您在夢里都惦記我。” “是啊?!比~將白抱住她,鼻尖蹭弄她的鬢發(fā),“所以殿下若是真有什么麻煩,一定要告訴在下才是,在下必定殫精竭慮,為殿下分憂?!?/br> 心口一暖,長念回抱他,笑道:“好呀?!?/br> 輕松而毫不猶豫,聽起來似乎沒什么心事。葉將白心頭疑慮微散,覺得還是風(fēng)停云想太多了。 趙長念垂眸,臉上在笑,心里卻是一片寂靜。 方才在巡衛(wèi)營,北堂繆說:“葉將白為了扶持三皇子,將之前你與葉良在巡衛(wèi)營的功績一并算在三皇子的頭上,寫了折子送進了宮。” 長念安靜地聽著,眸光幾動,拳頭捏緊又松開,最后只淺笑著應(yīng)下:“哦?!?/br> 他之前是跟她提過這件事的,還以為是打算幫她一把,沒想到只是做個預(yù)告,讓她有心理準(zhǔn)備。 挺好的,長念想,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兒女情長逢場作戲,彼此覺得舒服便好,哪里要論什么真假呢。 將身上的人抱得再緊些,長念閉眼,近乎貪婪地享受著這樣的時刻。 葉將白心頭微動,感受到她的喜愛,唇角揚起,滿心都是愉悅。 趙長念心里是有他的,他想,即便有什么沐疏芳和北堂繆在打岔,她的心,也是在朝他的方向靠攏。 總有一天能將她完完全全收服,讓她只屬于他。 第89章 賜婚 初春時分,萬物復(fù)蘇,三皇子大步往宮門里走,袖袋里裝著幾分供詞,表情并不輕松。 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尋回當(dāng)年秦妃宮里的舊人,沒想到只得兩份口供,人證就已經(jīng)被滅了個干凈。只憑這兩份口供……他不敢保證父皇會相信,但也想來試試,引起父皇懷疑也好,是男是女還不好查么? 但是,他剛一跨進盤龍宮,就聽得帝王爽朗的笑聲。 “好啊!好!” 喜氣洋洋的聲音迎面撲來,趙恒旭頓了頓,放緩步子,一邊上前請安,一邊打量旁邊站著的人。 趙長念進宮了,就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左邊,她旁邊站著的是定國公,也是一臉歡欣。更難得的是,沐大小姐竟然也在,含笑低頭,一副小女兒的嬌態(tài)。 心里有個不好的猜想,趙恒旭請安畢,笑問:“是有什么好事嗎?” 帝王拍著扶枕道:“你來得正好,朕方才還在想,該派誰去宣旨合適,你既為念兒兄長,又得閑,不如就往輔國公府和定國公府走一趟?!?/br> “……這?!壁w恒旭掃了一眼趙長念,皺眉又慌忙松開,勉強笑道,“難不成?” 周邊站著的人齊齊帶笑頷首。 還真是這樣,趙恒旭捏緊了袖子里的東西,僵硬片刻,驟然松手,笑著朝長念和定國公抱拳:“恭喜恭喜?!?/br> 長念深深地看他一眼,淺笑道:“多謝皇兄?!?/br> 供詞他拿著了,她知道,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再也拿不出來了。 離開盤龍宮,長念走慢兩步,等趙恒旭跟上來,歪著腦袋低聲問他:“皇兄就這么容不得我么?” 趙恒旭臉色難看,朝她一拱手:“小瞧了七弟,這一遭,是愚兄輸了。” “我從未想要同皇兄們爭個輸贏。”長念站直了身子,比他矮了一個頭,仰起頭來看他,一雙鹿眼十分清澈,“可皇兄為何就不能放過我?” 放過她?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她往上爬,最后踩在自己頭頂么?趙恒旭嗤笑搖頭,低聲道:“七弟還是好生想想,如何同國公交代罷?!?/br> 長念沉默。 葉將白今日去東城巡視了一圈,那一帶的官員上趕著給他塞紅禮,葉將白也沒推辭,空車而出,滿載而歸,打算再給小傻子分些銀票,免得她總一副窮兮兮的樣子。 馬車行在路上的時候,外頭十分喧鬧,偶爾聽得什么“賜婚”,葉將白挑眉笑道:“難不成陛下狠了心,要將誰家小姐賜給風(fēng)停云了?” 駕車的良策笑道:“那風(fēng)大人定是要爬上城樓,以死相逼了?!?/br> 想起風(fēng)停云那模樣,主仆倆都是一陣低笑。 車停在了國公府門口,葉將白下車,冷不防就見雪松迎上來,神色凝重地道:“主子,三皇子帶了圣旨來?!?/br> 笑意一僵,葉將白慢慢收斂了唇角,問:“什么圣旨?” “圣上賜婚定國公之女沐氏與……與七殿下。” “誰?”眼神一沉,葉將白抓了他的衣襟,似是沒有聽明白,“你說沐氏與誰?” “稟主子?!毖┧裳柿丝谕倌?,“七殿下?!?/br> 腦子里有什么東西“轟”地一聲炸開,葉將白踉蹌半步,深吸一口氣,半晌也沒能吐出來。 良策慌忙來扶,他定了定神,卻是一把將人甩開,大步往里走。 好,好得很!賜婚趙長念與沐疏芳?他半點消息也沒收到,也就是說,陛下在瞞他。為什么瞞他? 除非是趙長念自己的要求! 昨日,就在昨日,她還親親熱熱地與他相擁,拿一雙天下最無辜的眼睛看著他,說會一直陪著他。轉(zhuǎn)眼今日,他就迎來了給她賜婚的圣旨! 她一早就知道……早在昨日之前,早在去德隆街之前,甚至早在與他親近之時,就打好了這個算盤! 娶沐疏芳的好處很多,可以得到定國公的協(xié)助、可以獨自出去開府、還可以…… 離開他。 心口悶痛,葉將白放緩腳步,伸手撐著走廊邊朱紅的雕柱,急急地喘了幾口氣。 “……國公?!?/br> 有人輕聲喚他。 葉將白抬眼,一雙狐眸滿布血紅,直直地朝那人看過去。 她還是那么柔弱清秀,裹著淺黛長袍,貝齒咬唇,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似是想靠近,又被他的眼神嚇得退后了兩步。 葉將白很想笑,他這雙看盡了天下人的眼睛,怎么就沒能看透她呢?哪里是什么單純不爭的皇子,她想要的東西可多了,想要皇帝的寵愛,想要地位和權(quán)勢,想要人心,想要翻身。 獨獨沒有想要過他。 嘴角扯了扯,他站直身子,朝她一拱手:“恭喜七殿下,大喜將近?!?/br> 長念小臉發(fā)白,捏著手低頭:“抱歉?!?/br> “不必?!比~將白笑著搖頭,“殿下哪里有值得抱歉的地方?該抱歉的是在下,不知殿下心有所屬,還執(zhí)意糾纏,惹殿下煩憂?!?/br>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