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姚幼舒之前一直養(yǎng)在深閨,并未見過沐疏芳,此刻看著,只覺得這女子十分大膽無禮,偏生國公還沒有要怪罪的意思。 于是,她只能自己開口問:“這位夫人是?” 沐疏芳恍若未聞,親昵地抓著葉將白的衣袖,湊在他耳側(cè)咬牙切齒地問:“殿下傷著了?” 葉將白笑著答:“不傷著,如何能要靈芝?” 手攥緊他的衣裳,沐疏芳道:“我要見殿下?!?/br> “不可?!?/br> “為什么不可?”沐疏芳恨聲道,“國公難不成覺得我一人之力,可以將殿下帶走?” “非也?!比~將白道,“在下就是不樂意罷了。” 從姚幼舒的角度來看,兩人分明是神態(tài)親密地在竊竊私語,可轉(zhuǎn)一個(gè)角度,葉將白和沐疏芳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國公為何不樂意?” “不樂意就是不樂意,非得說個(gè)緣由?” “國公不說,那便只有我來猜了?!便迨璺己咝?,“您是心屬殿下,故而十分介意殿下娶了我,是么?” 葉將白微笑:“一派胡言。” “北堂將軍愛慕殿下尚能直言,國公分明比將軍聰慧,如何反而矯情了?”沐疏芳瞇眼,“非真男兒也?!?/br> “先帝下葬,家父也已經(jīng)歸土。”葉將白哼笑,“我與七殿下不共戴天,如何會(huì)愛慕她?真當(dāng)七殿下傾國傾城,人人都為之傾倒?” 沐疏芳認(rèn)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葉將白淡然回視。 半晌之后,沐疏芳松了口氣:“國公沒別的想法便好,北堂將軍以后的路子也能順上許多?!?/br> 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葉將白道:“你什么時(shí)候與北堂繆有這么好的交情了?” “你管不著?!背沧?,沐疏芳道,“若國公當(dāng)真不是我想的那般對(duì)殿下有情,便讓我見她一面,也好將這靈芝,親手放到她手里?!?/br> …… 長念最后夢見的是沐疏芳,夢里她溫柔地?fù)碇约海吐曉儐査趺戳恕?/br> 鼻子發(fā)酸,長念張口欲言,然而一聲“疏芳”出來,人卻是醒了。 屋子里空蕩蕩的,沒有沐疏芳,也沒有賢妃秦妃,她撐起身子,青絲滑落到床上,怔愣了半晌。 “姑娘醒了?” 屋子里進(jìn)來個(gè)丫鬟,已經(jīng)不是開始伺候她的那個(gè),見著她,竟道:“蝶翩軒新做的裙子送來了,可惜姑娘傷還重,等好些了,可以試試呢?!?/br> 長念驚恐地看著她,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束胸不見了,她正穿著女兒家的水紅色單衣,半倚在紅羅帳里。 “姑……姑娘?”她喃喃重復(fù)丫鬟的話。 丫鬟不解地看著她,擰了帕子來給她擦臉:“姑娘怎么了?奴婢是新來伺候的,聽管家說,姑娘為救國公受了重傷,所以在府上將養(yǎng)。管家吩咐了,要好生照顧您?!?/br> 說著,又將旁邊的藥碗端來:“這是國公特地從宮里求來的百年靈芝熬的藥,您快趁熱喝了?!?/br> 趙長念眨眨眼,再眨眨眼,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 手感不錯(cuò)……不是,是她的臉沒錯(cuò)。 可這是怎么回事啊?她是七皇子,怎么就成了丫鬟口中為救國公而受傷的姑娘了? 正納悶,門“吱呀”一聲就被人推開了,丫鬟抬頭看見來人,慌忙起身退到旁邊,恭敬低頭:“國公。” 葉將白帶著和善的笑意跨進(jìn)門,示意她出去,然后坐到了長念的床邊。 “你在玩什么花樣?”趙長念擰眉。 仔細(xì)看她這張臉,卸了男裝真真是動(dòng)人呵,一雙眼勾魂攝魄,唇瓣雖然依舊發(fā)白,但也不影響它的豐盈嬌嫩。葉將白輕佻地勾唇,捻起她的發(fā)絲,狀似苦惱地道:“在下這幾日想了許久,不知該如何將殿下藏得滴水不漏,幸好偶得靈感,便還了殿下女兒身。” “殿下看看,可還喜歡?” 第138章 誰為難誰呢 胳膊上起了一層顫栗,長念伸手把自個(gè)兒的頭發(fā)從他手里拿回來,秀眉擰成了麻繩:“把我原來的衣裳還給我?!?/br> 葉將白起身,緩步走到屏風(fēng)邊,取下來一件百蝶穿花煙紗羅裙,回眸問:“是殿下自己穿,還是在下伺候殿下更衣?” 恥辱的感覺攥緊了心口,趙長念神色憤然,恨恨地閉上了眼。 她也曾想過自己有變回女兒身的這天,可若是在這人的算計(jì)下變回去,她寧可當(dāng)一輩子男人!這人臉上的嘲諷之意實(shí)在太過刺目,若不是她身上有傷,定是要拼死與他過上兩招了,更遑論穿他給的裙子。 “沐家大小姐在外頭等了您兩日了,您當(dāng)真不打算出去見她嗎?”葉將白輕笑,捧著羅裙回到床邊,拿挽袖輕輕搔她的臉,“還是,殿下寧可穿這單薄的中衣出門?” 沐疏芳竟然來了?長念睜開眼,猛地?fù)沃碜幼饋恚瑓s被傷口疼得小臉驟然一白。 旁邊的人不知怎的就惱了,斥她一句:“亂動(dòng)什么?” 長念怔然,抬頭看他,卻見葉將白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眼神涼涼地道:“花了多少藥材才撿回來殿下這條命,如今貴重著呢,還請(qǐng)殿下愛惜著點(diǎn)?!?/br> 原來是心疼藥材,長念扯了扯嘴角,撐著床弦越過他就下了床去,看一眼床邊放著的繡花鞋,干脆不穿,赤腳就往外走。 水紅色的中衣輕薄貼身,她取了束胸,曲線一覽無余,偏生還敢不穿鞋子,小巧白嫩的腳就那么踩在地毯上,伸手去拉門。 門外站著葉良和雪松呢! 葉將白臉色驟沉,上前兩步,一掌將她拉開一條縫的雕花木門給拍回去。 “啪”地一聲響,把外頭正在說話的葉良和雪松嚇了一跳。 “什么東西?”雪松茫然。 葉良搖頭:“沒看清,方才是誰要出來?” 說著,伸手敲了敲門:“主子?” 長念被人壓在門板上,面對(duì)著一張陰沉的臉,大氣也不敢出。 “你們走遠(yuǎn)些?!比~將白語氣不善地開口,手掐著她的腰,像是要給她掐斷似的。 長念覺得疼,卻是不敢出聲,直到耳邊聽得人走遠(yuǎn)的動(dòng)靜,才低聲道:“不是您讓我出去見疏芳的嗎?怎么?又后悔了?” 葉將白道:“不曾料過殿下這般不知廉恥,您不要臉面,我國公府還要?!?/br> 說罷,伸手脫了自個(gè)兒的外袍,扔給她。 長念捏著袍子,臉上掩蓋不住地露出了嫌棄。 這么大,她穿起來都得拖地上了吧? 不過背后的傷口還疼得厲害,她也沒功夫多耽誤,想想還是攏上身,系好帶子,將袖口扎了三圈,又將袍角挽起來扎在腰帶里,然后便要開門。 “你……”看一眼她,葉將白要?dú)馑懒?,將人撈回來往床上一放,“你還是在這兒等著吧!” 長念滿臉茫然,她這不是穿好了嗎?怎么也不讓出去? 給外頭傳了話,不消片刻,沐疏芳就提著裙子進(jìn)門了。 “殿下!”一看見她,沐疏芳直接撲了上來,眼里含淚地抓著她的手,“您怎么傷著了?將軍不是說,您是完好無缺地逃走的嗎?” 內(nèi)室里只有她們兩個(gè),長念放松了些,干笑道:“他們用弓箭啊,當(dāng)時(shí)將軍已經(jīng)受了重傷,再挨不住一箭了,我想把他拉開,但拉得快了,不小心自己中了?!?/br> 沐疏芳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哎哎,你別哭,我不嚴(yán)重,你看,現(xiàn)在說話不是挺利索的?”長念捏著被子給她擦臉,笑道,“還能坐起來呢,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就是還得養(yǎng)養(yǎng)?!?/br> 要真有她說的這么輕松,葉將白何至于要百年靈芝?沐疏芳知她是安慰自個(gè)兒,也不好拆穿,只能抹眼淚。 “將軍還好嗎?”長念試圖轉(zhuǎn)移話頭,“他傷勢如何?” 吸吸鼻子,沐疏芳道:“將軍是戰(zhàn)場上千錘百煉的身子,比您情況要好些,眼下并發(fā)高燒而已,御醫(yī)說等退燒了就好了。” “那我便放心了?!彼闪丝跉猓L念掃了一眼隔斷,透過鏤空雕花還能看見葉將白坐在外頭,以他的耳力,怕是能聽見她們?cè)谡f什么的。 想了想,她只能道:“將軍性子沖動(dòng),你多替我安撫安撫。” 沐疏芳頷首:“妾身明白的,可殿下……” 她看看四周,滿眼為難。 “今日能見得你一面已經(jīng)是不容易?!遍L念笑道,“剩下的事,就有勞你和將軍了?!?/br> 她很清楚現(xiàn)在想逃出國公府沒那么容易,更何況她身上有傷,經(jīng)不起顛簸。葉將白暫時(shí)沒有要?dú)⑺囊馑迹撬秃蒙B(yǎng)傷,一切等傷好了再說。 沐疏芳嘆息,握著她的手流淚半晌,低聲道:“妾身以為見著殿下,能讓殿下哭兩聲,好歹心里輕松些,沒想到反而是您來安慰妾身了?!?/br> “我沒什么不輕松的?!遍L念坦然一笑,“比起以前,我現(xiàn)在是最輕松的時(shí)候。” 在乎的人都沒了,她也管不了外頭的事情,比起他們的水深火熱,她這是偷得浮生幾日閑了。 葉將白面無表情地抿著茶水,聽著里頭的人句句不離“將軍”,眼里劃過幾道暗色。 沐疏芳沒能說上多久的話,就被葉將白請(qǐng)了出去,離開的時(shí)候,她捏著裙子憤然道:“你莫要將氣撒在殿下身上,她沒有什么過錯(cuò),都是不得已?!?/br> “是。”葉將白頷首,“她殺葉梁渠是不得已,我殺她父皇亦是不得已,大家都是不得已,我為何不能將氣撒在她身上?” “好歹堂堂男兒,為難一個(gè)女子,你不覺得臉紅?” “女子?”葉將白輕笑,“她拿我當(dāng)初給她的腰牌接武親王出宮,令朝臣都覺得武親王后來離宮是我的安排,又設(shè)計(jì)將我囚在盤龍,殺我生父,阻我大業(yè)……這樣的女子,哪里會(huì)怕什么為難呢?” 沐疏芳一噎,皺眉:“總歸是你先對(duì)不起她,她才會(huì)還手?!?/br> “我與她,一開始是算計(jì),可后來,我是真心。”葉將白攏了袖口望向天邊,唇角含著冷笑,“可她與我,一開始是算計(jì),后來也是算計(jì),從頭到尾,都未曾予我半點(diǎn)真情。我對(duì)不起她,她何曾對(duì)得起我?” 第139章 未婚妻 春風(fēng)拂面三分暖意,可也融不掉人心里寒霜。 葉將白垂眸拂袖,對(duì)沐疏芳道:“你走吧,下次若再來,就別怪我不看多年交情,要將你一并扣在國公府了?!?/br> 沐疏芳皺眉,張口還待再說,這人卻是已經(jīng)沒有耐心聽,轉(zhuǎn)身往府里走,蓮灰色的衣袖揚(yáng)起又落下,朱紅的大門“吱呀”著緩緩合上。 看著那搖晃的門環(huán),沐疏芳嘆了口氣。 “哪有兔子會(huì)覺得大灰狼有真心呢?”她喃喃,“長念那樣的人,是不會(huì)由著性命捏在你手里,還同你說什么情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