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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朝天闕在線閱讀 - 第100節(jié)

第100節(jié)

    秦大成沉默,他想,要是有一天國公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騙局,是會把七殿下清蒸呢,還是紅燒呢?

    打了個寒戰(zhàn),秦大成悶頭繼續(xù)往外走。

    這一場仗雖然沒能打開京都大門,但也快了,葉將白親上戰(zhàn)場,得了不少贊譽,也開始參與軍機部署。太子麾下幾位大將一向敬重他,此回共事不過幾天,更是跟中了迷藥似的對葉將白言聽計從。

    趙撫寧一開始是沒想過葉將白會來投奔他的,但人家不僅來了,還把未婚妻押在他這兒,擺明了是對他忠心耿耿,趙撫寧覺得,就讓他出力也好,這人反正是孤身一人來的,能翻天不成?

    眼下形勢大好,趙撫寧心情也好了,回去營帳的時候看見香慈將他的里衣疊得好好的放在床榻上,心里更是止不住地高興。

    “讓我看看手。”他過去拉著她,心疼地道,“往后這種粗活就讓別人去做,就算天氣暖和,河水也有些刺骨,你身子弱,萬一感染風(fēng)寒就不好了。”

    香慈沒看他,把疊好的里衣拿起來,放在他手里。

    “我這就穿!”趙撫寧喜上眉梢,當(dāng)著美人的面就開始脫衣裳。

    香慈毫無波瀾,只輕輕垂下眼,聽著他換好了里衣,又去倒了杯茶來,看著他喝下去。

    “你今日……怎的對我這般好?”趙撫寧有些受寵若驚,“是想通了?”

    香慈不答,美目安靜地盯著他的衣襟,像是在走神。

    當(dāng)天晚上,趙撫寧感染了風(fēng)寒,臉色有些難看,半靠在軟榻上咳嗽不止。

    香慈端著藥在旁邊伺候,因著副將之死,沒人敢去管她,也沒人敢說半句不是,所有親衛(wèi)都在帳篷外頭守著。

    趙撫寧一邊吃藥一邊笑:“你越來越關(guān)心我了,還會給我熬藥?!?/br>
    面前的人是不會應(yīng)答他的,他就自顧自地繼續(xù)說:“慈兒你是不知道,初次湖上相見,你笑得有多美。這全天下的花加在一起,也不如你好看,只可惜,我好久都沒見你笑了。”

    “你是不是還生氣?那等你消氣了,再笑給我看看好不好?”

    香慈聽著,輕輕點了點頭。

    趙撫寧大喜,想說話,結(jié)果又是一串咳嗽。

    嬌生慣養(yǎng)的太子廟在軍營里生了病不是什么稀奇事,誰都沒有太在意。香慈端著水盆從主帳出去,背后只遠遠跟了兩個衛(wèi)兵。

    她去河邊倒了水,然后蹲下來,望著那粼粼的河面。

    “你可想好了?”有人開口,聲音低沉悅耳。

    香慈一愣,下意識地回頭,就見衛(wèi)兵不知何時被遣走,那傳聞里手段凌厲的輔國公眼下正站在她身側(cè),笑眼盈盈。

    “想好了?!毕愦乳_口,嗓子有些啞,“從一開始,我就想好了。”

    第165章 想見你

    “可是我聽人說,太子待你極好?!比~將白勾唇,“不心動么?”

    香慈起身,環(huán)佩清響,面容如玉。

    “妾一直以為,這世上總有命中注定的姻緣,但大多數(shù)人沒能遇見,故而姻緣周折,常能以他人相替。”她道,“但也有那么少些人,是遇見了的?!?/br>
    “一旦遇見,你就會知道,這全天下有的是好男人又如何?旁人待你千般好萬般貴又如何?抵不得的。”

    她雙眸含淚,認(rèn)真地?fù)u頭:“怎么樣都抵不得。”

    葉將白一怔。

    他其實只是來確定明日不會出什么意外而已,卻沒想到被她說得心頭觸動,手不自覺就握緊了。

    “抵不得么?”眼里隱隱有戾氣,他道,“若是那人傷你騙你,與你不共戴天,你難不成也忘不得她?”

    香慈哪里知他在說誰?只當(dāng)這國公是不信,抿唇道:“您若有幸遇見,試試不就知道答案了?”

    葉將白皺眉。

    這午夜夢回,看見的都是同一個人,答案是什么,他顯然已經(jīng)知道。但不想認(rèn),無論如何也不想認(rèn)。

    “明日我會讓人接應(yīng)你?!彼D(zhuǎn)身道,“屆時,你看見信物跟人走就是。”

    “好?!毕愦赛c頭,端起木盆往營里去。

    葉將白一路沉著臉回去自己的營帳,坐下悶了許久才想起來——他好像忘記說信物是什么了,香慈也沒問。

    皺了皺眉,他想,明兒讓良策親自去接應(yīng)好了。

    太子大病的第二日,城外大軍又開始攻城。長念連城樓都已經(jīng)上不得,被北堂繆捆著送回了皇宮。

    “放開我!”趙長念急了,“我不在,城門只會失守更快!”

    “您在,城門也會失守?!北碧每娒嫒莩领o,“不能冒險?!?/br>
    長念咬唇,千般萬般的不甘心,手緊緊攥著衣袖。

    等北堂繆轉(zhuǎn)頭去帶人守城的時候,她起身,帶人去了葉宅。

    自從上回找到這地方之后,長念就一直讓人把守,葉家上下兩百口人,無一人離開此處。眼下東門將破,她又讓人傳了話,葉將白一定會派人來這里。

    只是,要什么時候才來呢?長念深深地皺眉。

    “咚”地一聲悶響,東城門應(yīng)聲而開,敵軍聲勢浩大,魚貫而入,北堂繆早早部署好了巷戰(zhàn),開始了新一番的廝殺,而就在城門破后不到半個時辰,太子趙撫寧讓人抬著先皇棺槨進了京都,直抵皇宮。

    “殿下!”

    長念正在葉宅門口發(fā)呆的時候,就見馮靜賢臉色慘白地跑過來,一見她就跪了下去。

    “怎么了?”長念連忙扶他,“城破了是嗎?也用不著你這么慌張,先起來?!?/br>
    馮靜賢跪著不敢動,老淚縱橫:“殿下,先皇棺槨……到宮外了?!?/br>
    長念一震。

    先皇棺槨開路,誰敢再動手,便是忤逆——趙撫寧就是為了這個,才替父皇下什么罪己詔,甚至不惜將皇陵都掘開。

    氣得渾身發(fā)抖,長念咬牙就道:“隨我走,去宮門!”

    “殿下,那邊敵軍甚多……”馮靜賢很想勸,但一看趙長念的眼神,硬生生將后半句話給咽了下去。

    身邊兵力不過兩百,長念走得卻是毫不畏懼,活像是身后跟著兩萬人一般,在巷口遇見一支敵軍,還打了起來,結(jié)束戰(zhàn)斗復(fù)又往前。

    葉家這宅子在深巷里,要拐好幾道彎,過好幾個巷口。長念匆匆地走著,眼瞧著要走出去了,卻聽得一聲玉石相擊的清脆之音。

    她一頓,停下了步子。

    很久以前趙長念送過葉將白一個白玉掛件,是用她當(dāng)時的全部家當(dāng)買的,葉將白一氣之下將那東西摔斷過。后來兩人和好,葉將白不聲不響地就將那斷了的白玉掛件做成了兩個精巧的玉鈴掛在腰上,走哪兒都能聽見這悅耳的聲音。

    長念抬頭,果然看見葉將白站在外頭,錦衣華服,眉目慵懶。

    “好巧啊?!彼f,“殿下竟也在這兒?!?/br>
    馮靜賢一凜,立馬后退兩步低聲吩咐準(zhǔn)備護駕。長念倒是絲毫不怯,身板站得筆直,正視于他,開口道:“國公早知我會在此,何必說這些客套?!?/br>
    葉將白微微瞇眼。

    是啊,他一早就知道她會在這兒等著,所以一進城就迫不及待地往這邊來了,非想看看她狼狽不已的樣子,好讓他解氣!

    但……當(dāng)真見著人,他發(fā)現(xiàn)自個兒心里也沒好受到哪里去。

    趙長念是個女兒家,被迫在這亂世里立足,恐怕已經(jīng)很久沒睡好覺了,眼下烏青,臉色也蒼白,站在他面前跟個紙糊的一般,隨便來陣風(fēng)就能吹跑了。

    葉將白臉色有點黑。

    雙方對峙,葉將白帶著的人顯然要多多了,兩邊若是動手,怎么都是長念這邊吃虧,畢竟她還留了人把守葉宅。

    “動手么?”長念開口道,“國公若不動手,那我可就走了?!?/br>
    葉將白身后站著的副將想,這位七殿下是不是腦子壞了?國公專程來抓人,怎么可能不動手?還能就這么輕松地讓她走?

    “你走?!比~將白開口。

    副將:“……”

    像是一早就料到了一般,長念冷笑一聲,朝身后的人揮手:“繼續(xù)往前,去宮門?!?/br>
    馮靜賢瞠目結(jié)舌,帶著人先往外走,側(cè)頭看過去,殿下也轉(zhuǎn)身,與他們一同離開。

    然而,殿下像是有些走神,踢到腳下不平的石板上,人就是一個趔趄。

    護衛(wèi)剛剛伸手,旁邊卻有人動作更快,立馬將她扶穩(wěn),又飛快地收回手,還嗤笑一聲:“就這樣的身子,也妄圖與一群大男人斗?”

    長念羞憤地咬唇,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國公!”副將實在不解,“抓著七殿下,咱們就能掌控大局了啊,如何能放走?”

    葉將白沒好氣地指了指巷子里:“我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她手里,抓著她,你給我賠命?”

    副將一頓,覺得好像很有道理,于是也就收了聲。

    葉將白帶著人就跟上趙長念,他知道她要去哪兒,也知道她會想做什么。

    正宮大門外人山人海,聲音嘈雜,偶爾有兵器碰撞。長念帶著人來,硬是沖出了一條路,才隱隱看見了先帝棺槨。

    第166章 自私的愛

    從古到今,敢將自己父皇棺槨抬到這大庭廣眾之下的,趙撫寧是第一人,趙長念知道,他必定被載入青史,受后世唾罵。

    但現(xiàn)在,將他變成歷史,是她要負(fù)起的責(zé)任。

    皇宮門口烽火又起,長念等來了北堂繆的支援,一舉將趙撫寧壓退半里,戰(zhàn)意正濃時,卻看見了高高揚起的止戰(zhàn)旗。

    “殿下?!眰髁畋鴣韴?,“棺槨橫于陣前,我軍不得近。敵方將領(lǐng)請殿下上前相見。”

    說是敵方將領(lǐng),實則也就是趙撫寧,長念滿心怒火,提了袍子就帶著精銳過去。

    兩軍列成整齊的方陣相對,陣前中間放著的是先皇棺槨。長念不敢多看,上前捏著拳頭朗聲問:“趙撫寧何在?”

    聲音撞在高高的宮墻上,在兩軍之間蕩開。對面人群應(yīng)聲分開一條小道,小道盡頭是一輛光鮮華貴的寶蓋。

    寶蓋里,香慈正看著趙撫寧,一雙美眸依舊無波無瀾,只是這回,她開了口。

    “要扶您出去嗎?”她問。

    趙撫寧病得委實厲害,兩天的功夫,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一圈,顴骨之下的肌膚往臉里凹陷,眼下青黑,嘴唇也是紫白色。

    他裹著大氈發(fā)著抖,牙齒打顫地道:“你……終于肯說話了?!?/br>
    艷陽透過車窗照進來,香慈安靜地坐在一側(cè),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