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他是他最崇拜的人啊,在他心里,葉將白就該是君主,是帝王,沒有人能命令他,他做什么都不會失敗,更遑論這樣的半途而廢。 林茂不甘心,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結(jié)果。 “您不該是這樣的?!彼曇羯硢?,眼里充滿惱恨。 葉將白靜靜地看著他,須臾之后起身下了馬車,與他面對而立:“我提拔過很多人,都是些有能力會做事的,但我親近的人,也就葉良一人,你可知為什么?” 林茂皺眉:“因為葉良功夫最好?” 葉將白搖頭輕笑:“我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做盡想做之事,不被人所束縛,所以年少之時,我選了謀朝篡位的路。這條路我一個人走不下去,所以身邊有了越來越多的人,有的人是為了當開國功臣,有的人是為了榮華富貴,還有的人是為了給親人榮耀?!?/br> “只有葉良,他是為了我?!?/br> “走到今日這一步,我已經(jīng)算到阻不了趙長念登基,所以打算放她上位,并且她上位之后,你們想要的那些東西,我也都能替你們拿到。只是,你們覺得我能做到更多,所以心懷遺憾、不滿,甚至覺得我不求上進。” 葉將白覺得好笑:“我尚且沒有惋惜,你們倒是氣得不惜威脅我?!?/br> 林茂怔愣,著急地想辯駁:“那是因為……” “因為我是你想活成的樣子?!比~將白輕聲接過他的話,“你想讓我替你活得更出色。” 林茂覺得有些羞憤,可細想國公說得沒錯,敬仰一個人,就是把他當成自己想活的模樣,他要是讓自己失望,那敬仰就會變成惱恨。 似乎……是有些不講道理了。 “這陳情表寫得不錯,只是陳的也并非是你當真想說的話?!比~將白把那封東西拿出來,塞回他手里,“你若是想離京了,親口來同我說便是,不用寫這些?!?/br> 林茂伸手接著,看他要回車上去,急得往前跨一小步:“國公,真的不要再試試嗎?” “我想要的東西,有我的法子去拿?!比~將白頭也沒回,“京都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戰(zhàn)火,也經(jīng)不住再無帝王帶來的動蕩。我要的天下是秀麗江山,不是千瘡百孔的爛攤子。你若信我,便繼續(xù)隨我,若是不信,你如今的地位只要莫妄動,也足以安樂一生。” 車簾落下,馬車慢悠悠地就往前走了。林茂站在原地捏著陳情表,神色凝重而為難。 “國公?!痹S智坐回車轅上,低聲道,“羅、梁等人有異動,明日的登基大典想來不會太平,您可有什么安排?” 葉將白慵懶地半靠在車窗邊,瞇眼看著外面燦爛的日頭,輕笑道:“要是連他們那群人她都對付不了,這皇位給她坐也坐不穩(wěn)?!?/br> “可是,聽說宮里那位傷勢不輕?!?/br> 手指微微一僵,葉將白閉眼:“真是沒出息。” “要去一趟宮里嗎?” “我去做什么?”葉將白撇嘴,“去看她穿龍袍?許智,我話說得輕巧,心里也是不甘著呢,萬一一個沒忍住抽刀把她砍了,那咱們的計劃可就又落空了?!?/br> 許智跟著他笑,認真地搖頭:“您舍不得的?!?/br> 葉將白抿唇,馬車一路行了半盞茶的功夫,他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還有事要與殿下商議呢,就……先去一趟宮里吧。”車廂里的人悶聲道,“讓人先傳話,別讓我在她宮里看見龍袍,該收拾的東西,都給我收拾干凈些?!?/br> 許智笑著應:“是?!?/br> 第209章 右手 早起手腕上換了藥,長念努力想動動手指,奈何一動就是鉆心的疼。她皺眉起身,去桌邊用左手捏筆,試著寫“國泰民安”。 沐疏芳推門進來,看她這模樣嚇了一跳,連忙湊過來道:“殿下這是做什么?” 長念費勁地劃著筆,抿唇道:“試試看能不能寫字?!?/br> 心里“咯噔”一聲,沐疏芳暗道不妙,看了看她寫的東西,干笑著夸:“殿下左手寫字也是好看,這一副草書的‘田豐米有’,再多練幾遍,也能裱起來當墨寶?!?/br> 筆尖一頓,長念沉默地抬頭看著她。 “怎……怎么了?”沐疏芳又看幾遍,“妾身說得不對?” “挺對的?!狈畔鹿P,長念低笑,“只是批折子可不能用草書啊,明日登基,我這手……” “殿下不用擔心?!便迨璺挤鲋?,“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只要將此事瞞好了,有的是解決的辦法?!?/br> “比如呢?”長念垂眸,“讓人替我改折子?” 很多折子是只有皇帝才能閱的,若真要設那么一個人來幫她,那必定又是一個新的威脅。帝位不穩(wěn),江山不寧,這也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 沐疏芳為難地捏緊了帕子,她偷偷打量趙長念,總覺得她是對自己的傷勢有所察覺,整個人都沉郁了下來,可她又不好直接開口勸,只能眼瞧著這屋子里的氣氛慢慢凝重。 正僵硬呢,外頭的紅提突然通稟:“殿下,娘娘,輔國公過來了?!?/br> 沐疏芳大驚,看了看長念那被包得跟粽子一樣的右手,連忙下意識地用手帕給她蓋住。 長念苦笑:“這能擋個什么?” “能擋一點是一點。”沐疏芳神色凝重,“滿朝誰都可以發(fā)現(xiàn)殿下受傷,獨國公,是萬萬不能讓他知道的?!?/br> 頓了頓,她眼神微暗地補上一句:“您這傷,說不定就是他指使人來害的?!?/br> 長念沉默,拉過寬大的袖子來,緩緩將右手蓋住。 葉將白大步進門,也沒跟長念行禮,只斜眼睨沐疏芳道:“太子妃怎么也在這兒?” 沐疏芳故作鎮(zhèn)定地道:“我與殿下親近也不行?” “倒不是不行?!比~將白淡聲道,“只是在來的路上,在下聽聞巡衛(wèi)營那邊出了事,北堂將軍和定國公都在,娘娘難不成不過去看看?” “什么?”沐疏芳微急,“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定國公府的馬車翻在了練兵場的沙土坡下?!?/br> 沐疏芳急急看向長念,長念頷首道:“你去看看吧?!?/br> “是?!焙莸扇~將白一眼,沐疏芳提著裙子就快步離開。 葉將白覺得好笑:“我傳信來而已,她瞪我做什么?” 長念淡聲道:“許是看國公不太順眼?!?/br> “全京都的女子都看在下順眼得很,獨她不順眼了?”走去長念身側(cè),葉將白不經(jīng)意地就看向桌上的東西。 長念飛快地伸出左手,將寫了字的宣紙揉成一團。 “國公這會兒過來,所為何事?”她強自淡定地問。 葉將白輕笑,伸手去掰她捏著紙團的手:“聽聞殿下受傷了,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在下自然是要過來看看。” “小傷而已,不用國公cao心?!遍L念捏著紙團不放,“國公明日準時到場便是了?!?/br> 白嫩的小手被她攥得死緊,他掰不開,更覺得有趣:“聽聞明日殿下要在天階宗廟前書‘國泰民安’,這會兒是在練字?這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么?” 長念皺眉:“不是知會過禮部,說不用寫了?” 葉將白戲謔:“在下并未收到知會,禮部想來是忘記了。這登基大典本就匆忙,臨時篡改規(guī)制更是來不及,殿下不如再多練練?在下略懂書法,還能指點一二?!?/br> “不必了?!?/br> “這般推諉……”葉將白看向她的右手,伸手慢慢覆上,“想來傷著的就是手了?!?/br> 心里一沉,長念抬頭怒視他:“都說了小傷而已,要讓國公失望了?!?/br> “是么,那明日在下就等著收藏殿下的墨寶了?!比~將白松開她的手,“殿下心里應該清楚,這位子您坐得全靠時機,朝中不滿殿下者比比皆是。” 她清楚得很,壓根不用他再來提醒一遍了。 手上傷疼,長念本就有些暴躁,再聽他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臉色更是不善:“國公說完了嗎?” “沒有?!比~將白心情極好地道,“本來還擔心殿下傷勢,殿下既然說是小傷,那不如就陪在下下一盤棋吧?!?/br> 想了想,他瞇著狐眸補充:“在御花園的亭子里下?!?/br> 長念閉眼。 這王八犢子定然是聽見什么風聲,故意來為難她了。她的傷勢本是隱秘的,但現(xiàn)在看來,身邊還是有嘴巴不牢固的人,將消息xiele出去。 一旦眾人知道她手傷嚴重,無法再寫字,那些個蠢蠢欲動的人就有了由頭不讓她登基。 咬咬牙,長念撐著桌子站起了身。 葉將白笑得很溫柔,眉目都舒展開,像夏日荷池里搖曳的花,然而長念心情沉重,完全無法欣賞,只在腦子里想要怎么把這人大卸八塊。 “今日的棋,殿下若是輸了,可否答應在下幾個條件?” 長念冷聲道:“一盤棋幾個條件?國公的算盤打得真是好?!?/br> “那……便一個吧?!比~將白惆悵地嘆息,“就一個,如何?” “除家國大事,別的都可以談?!遍L念道,“但牽扯甚廣的,就恕我無能為力了?!?/br> “在下明白?!比~將白莞爾,引她去亭子里坐下。 四周站滿了侍衛(wèi),長念不敢伸右手,但伸左手……她又不是左撇子,欲蓋反而彌彰。 于是葉將白落下黑子的時候,她臉色鐵青地看著棋盤,沒動。 “怎么?殿下是怕眾目睽睽之下輸了難看?”葉將白笑著擺手,“葉良,把這四周的竹簾放下來,你們守著的人,都給我看別處去?!?/br> 長念一愣,意外地抬頭看向他。 面前這人一派悠閑模樣,聽見四周竹簾落下的聲音,便拿了她的白子,清脆地放在棋盤上。 “殿下可當心啊?!彼Γ霸谙碌膰骞Ψ?,可是厲害得很?!?/br> 第210章 條件 清脆的玉石敲擊著棋盤,“咔噔”一聲就又落下來一顆,和著夏日清涼的風,讓長念失神了好一陣子。 葉將白左手執(zhí)白,右手執(zhí)黑,慢悠悠地擺弄著他的棋局:“殿下應知落棋不悔,悔這一步棋,可要多應在下一個條件。” 猛地回神,長念皺眉:“我沒悔?!?/br> “嗯?”葉將白眼里含笑地抬頭,將白子懸在一處落點之上,“那這一局,殿下可要輸了?!?/br> 長念瞪他,葉將白頗為無賴地朝她攤手:有本事你自己下啊,自己下不了我?guī)湍阆拢悄憧删椭荒茌斄恕?/br> “無恥。”她咬牙。 葉將白抬袖輕笑,狐眸掃向她的右手,眼里意味不明。長念下意識地將手收到身后,皺眉道:“輸便輸了,國公想要什么?” 起身掀開一處竹簾,葉將白朝外頭道:“君無戲言,今日在場的各位可都要作證,太子殿下輸我半目,要許我一個條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