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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朝天闕在線閱讀 - 第129節(jié)

第129節(jié)

    長念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賣餛飩的老板站在攤上跟他們揮手,長念朝他頷首示意,左手費(fèi)力地拉著氣憤想去與人理論的葉將白,邊走邊笑:“你是什么身份,也同人計較這個?”

    “眼瞎了出來賣什么餛飩?”葉將白微惱。

    長念沒忍住,站在街上就笑出了聲,越笑越厲害,忍不住半蹲了下去:“哈哈哈——”

    葉將白瞪她:“你是什么身份,也聽這點奉承?”

    長念搖頭,眼淚都笑出來了,捂著心口順氣順不過來,打了個響亮的嗝。

    “哎——嗝!”笑不出來了,她拉著葉將白的袖子皺眉,“怎么——嗝,辦?這個不太容易?!茫 ?/br>
    葉將白瞇眼抱胸:“現(xiàn)世報啊陛下?!?/br>
    長念撇嘴,左右去找茶水?dāng)偅h(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連忙提著袍子往那邊跑。

    葉將白看好戲似的在后頭跟著,不經(jīng)意掃了一眼前頭,臉色微變。

    “陛下。”

    長念正著急找水呢,胳膊就被人拽住了。她回頭,惱道:“快放手——嗝!”

    “換個地方走?!比~將白神色凝重地盯著前頭,一把將她往反方向推。

    長念不解,還待回頭看,就被葉將白從身后捏住雙臂,半抱半推地帶著她往前跑。

    身后響起了一串腳步聲,長念知道是不好了,左右看了看,拉過葉將白就混進(jìn)旁邊的大酒樓里。

    酒樓里人聲鼎沸,來往人極多,長念拉著葉將白就上樓,推開擋事的小二,尋了一間廂房就進(jìn)去。

    “做什么?”葉將白皺眉。

    長念沒好氣地道:“逃命啊,跳下去?!?/br>
    葉將白深吸一口氣:“跳歸跳,你脫衣裳干什么?”

    “不然等會要弄臟啊?!遍L念將外袍往樓下小院一扔。

    葉將白深以為然地頷首:“有道理,但是陛下,您為什么脫的是在下的衣裳?”

    第216章 嗜殺

    飛快地將他的蠶絲袍往下一扔,長念看了看,攀上窗臺道:“為了不把我的衣裳弄臟,肯定扔你的衣裳,這還用問么?”

    說罷,縱身欲躍,卻冷不防被他伸出手?jǐn)r腰拉了回來。

    葉將白笑得咬牙切齒的,看起來分外心疼自己的衣裳,不過就在長念以為他要揍人了的時候,他卻抱住她,單手掛住窗沿,身子下墜,靈活地落在小院里,然后順手抄起衣裳,帶著她就拐進(jìn)了柴房。

    后頭有吵吵嚷嚷的聲音,但追得不是很近,長念縮在柴房一角,鼻尖前就是葉將白的胸膛,兩人安靜地蟄伏,聽著外頭的腳步聲走近又遠(yuǎn)去。

    “這些人……”長念皺眉,半開玩笑的道,“不會是國公請來的吧?”

    葉將白低頭看她,眼里有暗光直閃:“陛下這話倒是提醒我了,不如現(xiàn)在就讓他們把陛下送上黃泉,然后在下以護(hù)駕之勢重傷,回去誰也怪不到在下頭上。”

    心里一緊,長念伸手推他,葉將白卻是不動,看她的眼神越發(fā)意味深長,叫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邊看一看?!辈穹客庥腥朔愿懒艘宦?。

    長念側(cè)耳,聽見腳步聲是往柴房來了,飛快地便把葉將白推開,起身攀上窗臺,小聲道:“你我分頭跑吧。”

    葉將白沒拒絕,長念跳出去便從最近的后門往外溜,然而身上有傷,行動沒那么利索,被個眼尖的人瞧見了,大喊一聲:“后門外!”

    嚇得心里一跳,長念拔腿就跑。

    因為小時候日子不好過,長念偷偷跟著北堂繆學(xué)過些武藝,但到底是女兒家,身上又有傷,沒跑幾步就被人從后頭跟上了。她努力沖向大街,眼瞧著前頭就有巡衛(wèi)營的人在巡邏,她連忙大喊一聲:“救命!”

    然而,命字還沒喊個響亮,身后的人就追上她,捂住她的嘴,七手八腳地將她拖回旁邊的巷子里。

    長念還手不及,右手傷口被人捏住,疼得額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

    “是這個吧?”有人拿出畫像對了對,長念立馬噘嘴鼓臉,旁邊那大漢急了,一個巴掌甩下來,打得她臉側(cè)過去,一陣發(fā)熱。

    “是這個,但是那邊巡衛(wèi)營的人好像追過來了。”另一個人拽著她繼續(xù)往巷子里處走,長念掙扎,踹開兩個人,又被后頭涌上來的人按住。

    右手疼得人眼睛發(fā)酸,身子被壓得死緊,長念有點絕望,望著巷子角落里發(fā)黑的破木桶,她想,今日就不該隨葉將白出來的,這個人居心叵測,她怎么能放心地覺得他不會對她下手呢?

    背后響起長劍出鞘的聲音,尖銳得令人發(fā)毛,長念掙扎無果,只能一邊等死一邊想,她死了之后,這天下會如何?

    兄長和疏芳應(yīng)該能想法子隱瞞一段時間,然后讓二皇兄繼位。但二皇兄敦厚老實,哪里是葉將白的對手?就算有別人幫扶,以二皇兄的性子,早晚也會被葉將白賣了還幫他數(shù)錢。

    她要是能帶葉將白一起赴黃泉就好了。

    正想著,長念就見那漆黑的木桶上落下一個人來。

    上好的蠶絲袍子上染了灰,卻也不影響他半點風(fēng)華,順手抄起旁邊擱著的竹竿,葉將白一揮便打在持劍之人的手背上,清脆地一聲響。

    “?。 遍L劍飛出去,大漢捂手痛呼,轉(zhuǎn)頭看過去,恨聲道:“把他也抓住!”

    長念只覺得身上一松,腳步聲都朝木桶的方向而去。葉將白輕飄飄地落下來,沒看她一眼,倒是盯著一個人,以手撐墻,狠狠一腳踹在他臉上,直踹掉他兩顆牙。

    這是趙長念第二次看葉將白與人動手,但跟和北堂繆打相比,他現(xiàn)在出手要狠戾許多,帶著些市井的痞氣,招式?jīng)]多好看,傷害卻是極大,三拳四腳就撩翻一個,再轉(zhuǎn)竹竿,直刺另一人的右眼。

    一聲慘叫劃破半個京都。

    正在往這邊查探的巡衛(wèi)營頓時全涌進(jìn)了巷子里,長念目瞪口呆地靠著墻,眼睜睜地看著葉將白殺人。

    沒錯,他抱的不是把人打走就好的心態(tài),而是真的想殺人,血濺了滿身也不管,扔了竹竿奪了長劍,抓著人直捅心口。

    利器穿破皮rou的聲音聽得人渾身發(fā)顫,巡衛(wèi)營的人愣了半晌,眼看他殺完這五六個人,才想起來大喝一聲:“住手!”

    葉將白雙眼泛紅,側(cè)頭朝他們望過來,身上是散不掉的戾氣,手上長劍還在滴血,他喉嚨里發(fā)出了不耐煩的咕嚕聲,提劍竟是朝巡衛(wèi)營的人走過去。

    “國公!”長念猛地回神,掙扎著起身喊他。

    葉將白恍若未聞,眼里嗜血之意極濃,逼得巡衛(wèi)營的人也紛紛拔刀。

    “住手,快住手!”長念撲上去將他抱住,皺眉呵斥,“葉將白,你干什么?他們是官兵,不是刺客!”

    腳步微頓,葉將白疑惑地低頭,盯著她看了好半晌,眼里的淡紅色才漸漸散開。

    半身的血蹭上了她的臉,面前的人死死地抱著他,眼里滿是驚嚇:“你瘋了嗎?”

    “護(hù)駕不利,委實廢物,殺了也不可惜。”葉將白冷聲道。

    長念搖頭,狠狠掐他一把,然后轉(zhuǎn)身朝巡衛(wèi)營的人出示信物:“送我們回宮?!?/br>
    巡衛(wèi)營的人本被葉將白說得來氣,一看信物,連忙惶恐行禮,然后去準(zhǔn)備車駕。

    長念拉著葉將白沒敢松開,看看自己手上的血,嫌惡不已,繼續(xù)呵斥道:“你不是文臣嗎?不是最講仁慈、愛戴百姓?這隨便動手殺人的毛病是哪兒來的?”

    “他們本就是死罪?!比~將白嘀咕。

    長念橫眉:“死罪也輪不到你來殺!你老實說,是不是殺人上癮?我看你方才像魔障了一般,停不下來?!?/br>
    “沒有。”

    “還狡辯!”長念氣死了,“之前就聽人說你濫殺暴民,現(xiàn)在在我眼前殺人,你也想抵賴?刑部要是參你一本,我可不攔著?!?/br>
    葉將白很想說,刑部不敢參他,但側(cè)頭看一眼旁邊這人氣鼓鼓的模樣,他竟然莫名地覺得心里很舒坦。

    甚至,還有點想笑。

    第217章 癡妄

    有種終于被人管著了的踏實感。

    坐上車駕,趙長念仍舊在叨叨:“這要是給朝里人知道了,就算眼下不與你計較,往后只要有機(jī)會,也定會翻舊賬。人命關(guān)天,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你胡亂殺人,真要扣罪名,你也跑不得?!?/br>
    “我知你向來狂妄,但人總不會一輩子一帆風(fēng)順,難免有翻船的時候,難道就不怕人落井下石?這石頭還是你自己給的,到時候砸你個頭破血流,你也沒話說。”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葉將白靠在車窗邊,手遮了半張臉,也沒能遮住眼里跑出去的笑意。

    “聽見了?!彼?,“但是未必會如陛下所言?!?/br>
    長念怒意更甚:“你不識好歹!”

    外頭駕車的人膽戰(zhàn)心驚地捏著韁繩,聽陛下罵輔國公罵了一路,可奇怪的是輔國公不但不生氣,反而像是在故意惹陛下的罵,越罵他越高興。

    到崇陽門下車的時候,車夫跪在一邊,就聽得輔國公笑聲清朗地下來,后頭跟著個怒意滔天的帝王,兩人一前一后地往盤龍宮走,有種古怪的和諧之感。

    夏日近尾聲,新登基的帝王完全熟悉了她手里的權(quán)力和該做的事,開始著力修律法、減刑法、平賦稅。戰(zhàn)后的大周國力衰退,但因著一系列惠民之法,枯木之上又抽出了新芽。

    沐疏芳忍不住感慨:“我大周終于等來了新的明君。”

    北堂繆將茶與旁邊的定國公斟滿,聞言道:“陛下離明君一詞,還早?!?/br>
    “為什么?”沐疏芳不服氣,“你看眼下京都,已經(jīng)飛快地恢復(fù)到了戰(zhàn)前模樣,武親王余黨也平了,百姓對于新主也是一片贊頌,誰能說陛下還不是明君?”

    “先帝初登基之時,也與陛下一樣?!北碧每姷暤?,“甚至政績更為卓然?!?/br>
    沐疏芳一噎,微惱道:“陛下登基,將軍分明比誰都高興,眼下怎么連夸一句都吝嗇?”

    “娘娘。”定國公皺眉斥她一聲,“您如今身份不同,有些話便不要隨意出口?!?/br>
    “這里又沒外人?!便迨璺计鹕恚拔以趯m里煩悶就算了,怎的回娘家還要聽教訓(xùn)?”

    北堂繆抬眸看她:“娘娘最近似是心情不佳。”

    “能佳才是奇怪,我主位中宮,這才幾個月,就有少說兩百個大家閨秀在我面前晃過了?!便迨璺枷肫鹁蛠須?,“一個個說得冠冕堂皇的,無非就是想進(jìn)宮求個位份。陛下專心治國,哪兒來的閑心擴(kuò)充后宮?”

    “娘娘!”定國公神色嚴(yán)肅地道,“您身為皇后,這些本就是應(yīng)做之事。正是因為陛下沒閑心,您才該替陛下分憂,哪里還能抱怨?”

    沐疏芳張口欲辯,想起自己的爹并不知道長念身份,便又硬咽回去,只垂眸道:“爹教訓(xùn)得是。”

    北堂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在回房的時候,沐疏芳收到了一張字條。她掃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繼續(xù)進(jìn)房間,支開身邊的侍女,一把將頭上沉重的鳳冠摘了下來,然后換一身輕便的衣裳,撐著窗臺就跳了出去。

    北堂繆在無人的側(cè)院等她,見她來,淡聲便問一句:“娘娘貪戀這皇后之位嗎?”

    沐疏芳抱著胳膊看著他笑:“我若是當(dāng)真貪戀,便不會站在這里了,將軍想來比我明白。”

    北堂繆點頭,手緊了又松:“那你覺得,長念她,貪戀皇位嗎?”

    “她是被我們硬推上去的,說貪戀不至于,但……”沐疏芳道,“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必須在那個位子上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