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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本閑涼(妾本閑涼)在線閱讀 - 第25節(jié)

第25節(jié)

    “不過喝茶暖暖,不妨事。”

    陸錦惜擰著眉,慢慢飲了一口,把溫?zé)岬牟杷诳谥邪肷危塘?,舌尖上頭便是一片片的澀味兒泛開。

    這味道,哪里像是給府里公子喝的?

    她先前在葉氏那邊喝的,是好茶之中的好茶,畢竟國公府高門大戶,不差那一點(diǎn)半點(diǎn)。

    可將軍府也不是什么破落戶。

    府里每個月的茶錢支出,都有一大筆。

    陸氏每月給這庶子的份例不減,只會隨著薛廷之年紀(jì)的年紀(jì)增加。這里面,便有一樣是茶。

    西湖龍井。

    雖不是明前最頂尖的那一批,卻也絕不低劣。

    可薛廷之捧上來的這茶,卻著實(shí)不敢恭維。

    略一深想,陸錦惜便猜到問題所在:陸氏吩咐是一回事,她自己問心無愧;可下面人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一個嫡母不管的庶子,大將軍在的時候或許還好,可大將軍一走,府里便是陸氏說話。

    一則手里有大筆份例,二則陸氏睜只眼閉只眼不搭理。

    再多的好東西,等分到薛廷之這里,又能剩下多少?

    品著舌尖那一言難盡的味道,陸錦惜這心里,也一言難盡起來。

    她慢慢把蓋子蓋回去,終于還是沒再喝一口,也不提這話茬兒,只對薛廷之道:“你與瑯姐兒相處不少,興許在你這里她還有幾分真性情。趁著這會兒還沒來人接我,你便與我說說瑯姐兒吧?!?/br>
    原來是來問薛明瑯的。

    他聽得出,陸錦惜話里并沒有要責(zé)怪薛明瑯的事,態(tài)度跟往常相比,似乎也寬容了很多。

    沉吟片刻,整理了整理思路,薛廷之便說了起來。

    從薛明瑯一般什么時候來,是什么樣子,做什么事情,又對什么感興趣,喜歡什么……

    種種的種種,一一盡述。

    陸錦惜聽著,對薛明瑯便有了個很全的了解。

    可以說,這是未來才女的苗子。

    讀書寫字,格外聰慧,一些短的文章詩詞,聽過一遍便能背下來,且愛極了讀書,前年便有了自己的小書房。

    也許是從書上讀到什么“馬作的盧飛快”,她終于因?yàn)楹闷妫那呐軄碚伊搜ν⒅?,那時候倒嚇了薛廷之好一跳。

    這之后,她便常來。

    陸氏知道,也常因此訓(xùn)她。

    可孩子的天性,那里關(guān)得住?

    所以一回一回……

    她會在薛廷之這里翻書看,若有個學(xué)問上的疑惑,也總請教他,倒把他當(dāng)了半個先生。

    “半個先生”這種話,薛廷之自然沒提,可陸錦惜跟著情況也能推出來,心下對他倒有幾分改觀。

    “瑯姐兒性子嬌氣一些,也承你擔(dān)待了。”

    “廷之不敢,瑯小姐知書達(dá)理,愛玩些罷了?!?/br>
    薛廷之打量她,只覺得她聽得很平靜,感覺不出她有惡意來,卻也不敢順著她的話便接了,只先把自己給撇開,又夸了薛明瑯一嘴。

    極會說話,談吐不俗,很聰明。

    陸錦惜從頭到尾,只覺得薛況親自教養(yǎng)過的孩子,不管是眼界見識,還是胸襟氣魄,竟都不是尋常人可比。

    她聽了他對薛明瑯的評價,一時沒說話。

    外頭門簾掀開,臨安又進(jìn)來了,這回端了個炭盆,往屋中放下,小心稟道:“小的已去二奶奶院子外頭稟過一聲,青雀jiejie那邊說,請您就在屋里先坐著,別趕著風(fēng)兒出去,這就來接您。”

    “個個都把我當(dāng)個紙?jiān)娜肆恕?/br>
    陸錦惜有些無奈,只是也知道原身這身子還禁不起折騰,倒也沒起身,只擺了擺手,示意臨安退下去。

    臨安于是一躬身,退回了薛廷之身邊。

    屋里炭盆燒著,好歹多了一股熱氣。

    只是那炭,也不知哪里來的,燒起來有一股煙嗆的味道。

    陸錦惜沒言語,只拿薛明瑯的事來問薛廷之,又說了有半刻多,東院那邊便來人接了。

    來的是周五家的。

    在門外通稟過,她便捧著一領(lǐng)猞猁猻大裘走進(jìn)來:“給二奶奶請安,給大公子請安。青雀姑娘被您吩咐留在屋里守著哥兒,也不敢擅離,老奴趕巧兒在,便接了這差使,先來接您?!?/br>
    “這便回吧?!?/br>
    話也說得差不多了,陸錦惜從炕上起身,由周五家的給她披上大裘,反對薛廷之道,“大風(fēng)那匹馬,你且先養(yǎng)著吧。即便是牽給瑯姐兒,也不急在一時。你也別送了,待在屋里吧,外頭冷?!?/br>
    “……是?!?/br>
    這一番話,依舊出乎了薛廷之的意料。

    他的確是想送出院門的,陸錦惜這一說,他倒不好再走,只站在屋檐下,目送周五家的并三四個小丫鬟簇?fù)碇吡恕?/br>
    臨安縮著脖子,把兩手揣進(jìn)袖子里,看得艷羨:“這樣多的人,二奶奶也是很大的威風(fēng)呢。”

    薛廷之卻不說話。

    天已經(jīng)很暗了,府里各處都掌了燈。

    穹頂上壓著一片一片的彤云,冷風(fēng)在院落四周號叫,半點(diǎn)不像是要晴,怕還要下一場雪。

    他慢慢道:“把大風(fēng)栓回去吧,今夜天冷,還得多照看著點(diǎn)?!?/br>
    “是?!?/br>
    臨安忙答應(yīng)了一聲,又去院子里牽馬。

    薛廷之看了一會兒,便無聲地回了書房。

    書架前的書案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幾張寫好的斗方;一只干干凈凈的白瓷塤擱在右邊,梨形,上了釉的表面很平滑,在沒上燈的昏暗屋內(nèi),顯得光澤清冽。

    案后擺了一把花梨木的椅子,也是唯一的一把。

    他走過去,坐下了,一手搭在光滑因發(fā)舊而光滑的扶手上,一手卻抬起來,中指與無名指一道,用力地壓著眉心,閉了閉眼。

    他原本也是想要借著薛明瑯那件事,去找陸錦惜。

    可沒想到她自己來了,對人對事的態(tài)度,亦是不卑不亢,自有那么一股寬厚大度,從容不迫。

    這對他來說,原該是件好事。

    畢竟她越通情達(dá)理,他的計劃便越少阻力。

    可一旦想起那目光,沉凝,冷靜,溫和,智慧……

    他竟極為不確定。

    仿佛,這并不是一個他可以輕易掌控的女人。

    薛廷之一張臉上,溫和謙遜的神態(tài),早已褪了個干凈。

    于是,藏在下頭很久很久的凜冽,便糾纏著一股淡淡的戾氣,幽幽浮了上來,在他冷峭的眼眸底下,凝結(jié)成一片沉黑。

    薛廷之在座中坐了良久,才將那一把塤,放在手中把玩。

    原想要做什么,最終又放下了。

    屋內(nèi)只有那借來的炭盆,還散發(fā)著溫度和通紅的光。

    北風(fēng)敲著舊窗,一片響動。

    陸錦惜這邊已裹著猞猁猻大裘,回抱廈那邊看了一回。

    薛明瑯已回來,只是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誰也不見,說要看書,叫人別去吵她,連白鷺都勸不出來。

    一整日折騰下來,陸錦惜早累了,也知道今日不是處理事情的最佳時機(jī)。

    她只吩咐準(zhǔn)備好給瑯姐兒的吃食,又與璃姐兒說了兩句,便回了自己的屋。

    白鷺一回,便按著規(guī)矩去張羅傳飯。

    青雀則上來給她去了那大裘,交小丫鬟掛到一旁去,低聲對她道:“信已送出去了,只是奴婢沒來得及問他出了什么差錯,他只說回頭向您告罪。”

    陸錦惜知道,這說的是那個送信的印六兒。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道:“信送出去便好,明日一早還要去給太太請安,也沒功夫處理更多的事情了。先扔著,回頭再說?!?/br>
    不一時,飯傳了上來。

    陸錦惜在屋里用過了飯,又喝了盞茶,在白鷺和青雀的伺候下,洗漱一番后,入了西屋里間休息。

    她實(shí)在是累了。

    穿來之后,八成時間都是躺著的,對這一張軟床倒是熟悉,即便外面那北風(fēng)呼啦啦地吹,有些吵鬧,可她頭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并不安穩(wěn),夢里頭都有一股子煙嗆的味兒。

    到了半夜,更是咳嗽醒起來,竟又醒了。

    青雀被她驚動,掌了燈,掀了拔步床外的簾子進(jìn)來,有些擔(dān)憂:“外頭又在下雪了,您身子弱,是不是又涼了?奴婢再給您抱一床被子來吧?”

    下雪了?

    陸錦惜一時沒說話,只豎著耳朵聽,窗外果然有簌簌的聲響,帶著點(diǎn)瑩雪的白光。

    看來,要辦壽宴的顧太師,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縮在錦被里,她略閉了閉眼,喉嚨里還是癢癢地難受。

    她想起薛廷之書房里那一盆劣得令人發(fā)指的炭來,還是“順道要來”的,心里頭便有一股火氣,只道:“被子是不用了。明天一早,你叫庫房那邊,給薛廷之撥幾簍好炭去,給我好生點(diǎn)點(diǎn)下頭人,個個都沒規(guī)矩要上天了不成!”

    青雀不知她哪里來這樣大的怒意,一時愕然。

    可陸錦惜也不解釋,強(qiáng)壓著火,翻身過去便繼續(xù)閉上眼睛睡了,明天可還有場“硬仗”要打。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紅包繼續(xù)隨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