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第68章 顧云芝正被說著教, 忽然看到前方慢慢悠悠走來一團小小的人影, 身后除了跟著一個管事以外,那位玄衣男子竟也是跟著過來了。 顧云瑤看起來心情不錯,臉色紅潤, 眼睛烏亮亮的始終盯著這邊瞧。 她趕忙別過臉, 輕輕用衣袖擦拭了眼角的淚。也不知道顧云瑤此番前來,又是為的什么事。 她始終會想起那日在祠堂里面,顧云瑤冷了一雙眸子看她的情形,實在是可怕。這個孩子根本不像其他長輩眼里看到的那樣軟萌可愛,她……她分明是一個扮豬吃老虎、滿肚子揣了不少壞水的小祖宗! 顧云瑤當(dāng)然心情很好, 每當(dāng)顧云芝和惠姨娘她們一方受難, 總要過來意思一下。“寬慰”、“寬慰”她們。 顧德珉也看到了過來的幾個人, 頓時收了聲,在外客面前訓(xùn)斥府內(nèi)的小姐總歸不好。 顧德珉看著紀(jì)涼州, 笑說道:“紀(jì)公子是要走了嗎?” 紀(jì)涼州話不多, 微微點了點頭,說了兩個字:“是的?!?/br> 紀(jì)涼州來時顧德珉從他口中聽說他是徒步前來,趕緊吩咐管事下去備一輛馬車, 他略帶了笑意看向自己的女兒,始終不明白顧云瑤這孩子究竟什么時候傍上了王府這個助力。 紀(jì)涼州雖穿著樸素,只一件玄衣加身,那周身散發(fā)的無可比擬的風(fēng)華與氣度, 是鮮少能見到的厲害人物。 怕是王府里請來的什么厲害的謀士。 顧德珉知道, 世間總有一些人不以仕途為道, 做一個逍遙散人被請去一些達官顯貴的身邊,替他們出謀劃策。 沿海地區(qū)時常有海盜出門,原福建巡撫的田大人之所以能有那樣的功績,也是因為請了一個軍師一般的人物在身邊常常給他獻計。 紀(jì)涼州也不推拒了,抓緊時間回侯府辭別一聲藺老太太,再收拾行囊趕路要緊。 一幫人簇?fù)碇搅祟櫢T口,回眸時分紀(jì)涼州看了一眼人群里站在最前面的小姑娘,若有機會他還會為她做木雕,迄今為止,他只在下棋那次見過小姑娘發(fā)自肺腑的笑容。雖然她輸?shù)糜行┎桓市?,不情愿?/br> 此去一別,確實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能再見面。 顧云芝也發(fā)現(xiàn)紀(jì)涼州在看顧云瑤,而顧云瑤也在同樣地看他。兩次機會,兩個不同樣的男人都是來找顧云瑤,她暗中咬緊牙關(guān),手垂在身側(cè)狠狠絞著身上的杭綢緞襖,也不明白顧云瑤哪里來的能耐聯(lián)系上那么多的外賓。 顧云瑤側(cè)目,便看到顧云芝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自然有點不甘心,上一次顧云芝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藺紹安看,顧云瑤很有印象,結(jié)果被她用計在父親的面前游說了一番,顧云芝不知在爭辯的時候說了什么厲害話,被顧德珉罰去跪了兩天祠堂,還加抄幾百遍《女戒》。到了快新年的時候,她才從屋子里走出來。幾百遍《女戒》的威力很強,顧云芝抄到手軟,可能對人生都有些無望了。 顧云瑤不介意她再被拘在文軒閣里不能出來,且她在惠姨娘的身邊養(yǎng)到這么大了,該是時候有一個獨立的院子,有一些單獨伺候她的人,讓她好好學(xué)會管理銀錢和下人。 她再度把視線移到顧德珉的身上,顧德珉只感覺衣袖被什么人拉了拉。低眉一看,是瑤姐兒。 顧德珉探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等她發(fā)話。顧云瑤努著嘴叫他去瞧瞧旁邊人的情況。 顧德珉不瞧不知道,一瞧之后,臉色更壞了。此刻的顧云芝正臉露嫉妒,死死盯住將要離開的馬車……里的那個人。 是譽王身邊的那位親信,紀(jì)涼州。 待到馬車遠(yuǎn)走了之后,顧德珉才一拂衣袖,叫顧云芝單獨下去和他說話。 從顧德珉的書房里出來,顧云芝的兩只眼睛都腫得如同核桃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文軒閣的,好在丫鬟珠翠一直等在顧德珉的書房外。 被珠翠攙扶住時,她側(cè)過頭,失神地望了望身邊的小丫鬟,一股深深的寒意隨同心酸齊齊涌了上來,回到文軒閣里的時候,就拿了把剪刀把才納好的鞋墊子給剪了。 原先這個鞋墊是她母親惠姨娘讓她做的,說是孝敬一番老太太和父親兩個人,對她只有益處沒有害處。如今顧云芝是不想送了。 剪壞了鞋墊子以后,地上一片狼藉,她伏在羅漢床上失聲痛哭,方嬤嬤從隔壁屋里趕過來,輕輕撫她的背:“姑娘,您這是怎么了?” 顧云芝兩只眼睛紅通通的,快哭壞了,聲音也有點斷斷續(xù)續(xù):“今日父親他叫我自持身份,說什么嫡庶有別,叫我別動了一些歪心思??蓱{什么次次都是云瑤她先?她不過是個病秧子罷了,若是二太太還在,她也不會養(yǎng)在祖母的身邊,受祖母的庇佑。我是庶女不假,可我母親當(dāng)年又不是庶出的女兒,她是正兒八經(jīng)的嫡出小姐,按說我的身份,也不該比云瑤那丫頭差!” 字字誅心,方嬤嬤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只能拼命拍撫她的背,期望她好受一些。 惠姨娘也聽到了動靜,匆匆從外面趕進來,看到女兒伏在床上不停地在痛哭,她大致明白過來怎么一回事。如今文軒閣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連著兩日,顧德珉都歇在趙姨娘那里,果然與她的猜測對應(yīng)上了,顧德珉說是要去瞧瞧暫時被養(yǎng)到趙姨娘身邊的文哥兒。 那孩子……文哥兒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么小就離開了她的身邊,到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女人身邊。可她能如何做?她現(xiàn)在連自己都快保不住了。 顧云芝哭得身子一顫一顫的,應(yīng)是傷心過度,差點背過氣。 方嬤嬤趕緊上前掐了掐她的人中,顧云芝才緩過來一些,接著還是哭:“侯府頭先也不寵云瑤那丫頭,怎的事到如今了,突然就派人過來了?譽王府那邊也是,好生生地,也與云瑤那丫頭有了關(guān)系?!?/br> 惠姨娘想告訴她,侯府本來就與顧云瑤有關(guān)系,忠順侯府的三小姐之后嫁給了遠(yuǎn)在江西的譽王,連帶著,自然也和王府那邊走得親近了。 顧云芝哪里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是恨恨道:“娘您時常叫我們?nèi)?,可是?dāng)真忍了以后又能如何?還不是照樣被人騎在頭上?若是外祖父還是首輔,娘您還是首輔家千金,我寧可不出生在這世上,好過做顧府里的一個庶出小姐,叫人看低了去?!?/br> 林明惠悶著不說話,任她發(fā)泄一通。大概是發(fā)xiele之后就能好了吧,同時也叫方嬤嬤不要攔住她了。顧云芝冷笑著說道:“這下可好,弟弟被搶走了,靠山也沒了,云瑤那小丫頭還小人得志,在父親面前告狀,父親直言怪我不知檢點,已經(jīng)兩次了。她是不是父親真正的孩子誰知道?” 方嬤嬤臉色一變,知道她要說些什么話了,趕緊捂住她的嘴,小心隔墻有耳。哪怕文軒閣里,除了她之外,那些配過來的丫頭婆子,都是顧府里的人,哪有真正真心實意待惠姨娘和她女兒的? 顧云芝拿開她的手,偏要說:“她是個不足月的孩子,在府內(nèi)又不是什么秘密,大房那邊都知道,父親他也算過日子,又不是我一個人懷疑,二太太不是在嫁入顧府前,要許給那個靖王的嗎?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有沒有私通過……” 話才說到這里,門外忽然進來三個人,顧云芝、惠姨娘和方嬤嬤同時怔住,就知道胡言亂語要壞事,沒成想竟是被逮個正著! 第69章 顧云瑤跟在顧德珉的身邊, 她的臉?biāo)查g冷了下來, 比顧德珉的還難看,還有一個進來的人是守門的珠翠,她也沒想過二爺和二小姐會突然過來, 兩只眼睛紅紅的, 急得快哭了,才說道:“二爺突然來了,奴婢自是不敢攔著二爺?!?/br> 顧云芝心知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明白父親是什么時候來的,究竟聽到了哪幾句, 可她沒有任何辦法, 雙肩微微顫了, 很快被方嬤嬤從床上扶著起來。 才要和父親說兩句話,顧德珉一巴掌落到她的半邊臉上。 顧云芝被他打得一個趔趄, 踉蹌退了兩步, 差點又倒回羅漢床上。 顧德珉陰沉著一張臉,冷冷地盯著她,幾乎能把她拆骨入腹了。那狠絕的模樣, 令惠姨娘也愣了片刻,自來了顧府以后,是第一次看到顧德珉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怕是真的觸到了二爺?shù)哪骥[! 顧云瑤淡淡地看了一眼顧云芝, 她看起來的那么的可憐, 往常自持身份的那股驕傲都消散無蹤了, 被顧德珉打了一巴掌以后,發(fā)髻亂糟糟的散了下來,長發(fā)披肩看起來很是狼狽。顧德珉打她打得是真狠,用了畢生的力氣。顧云芝不過仗著是他的女兒,否則可能拉下去繼續(xù)杖打。 多疑歸多疑,猜測歸猜測,她是個不足月的孩子,藺月柔當(dāng)年有沒有可能和靖王私通過,只能在顧德珉的心里想想,絕對不能從別的人口中提出,那是觸及了一個男人內(nèi)心底線的問題。 平時別人都不敢冒然提藺氏的事情,顧云芝這是迎難而上。 惠姨娘見他這般兇神惡煞,想必今天顧云芝一定會受不少磨難,她趕緊上前來勸阻,期望著往常的方法還能有點作用。 惠姨娘給他又是敲打后背,又是捏捏肩,溫聲軟語說話:“珉郎,你且消消火,芝兒這丫頭還小呢,雖然是您的長女,到底才虛十一歲,她這般不會說話,也是念在想念文哥兒,一時心急的份上。妾身是她的生母,這事兒自然賴我,芝兒說了這樣的糊涂話,妾身可得好好教育她才行,免得珉郎你忙于政務(wù)時,下朝歸家了還要頭疼后宅里的事。” 她很少叫他“珉郎”了,只有在特殊的情況下才會這么稱呼他,以往顧德珉很喜歡她口中的那聲“珉郎”,綿綿細(xì)語濃情盛意,nongnong的日光從窗欞照進來,她的臉上還帶了萬分柔情。顧德珉忽而想起同樣叫過他“珉郎”的藺月柔,心頭一涼,頓時就深陷于深深的自責(zé)與愧疚中。 他怕看到顧云瑤這孩子,就是因為怕回想起那么負(fù)心地對待過藺月柔的自己。 正好人都在,顧德珉干脆提到頭先云瑤與他說的一些話來:“此次是我聽到的話,便能這樣重傷先太太,若是我聽不到的情況,還不知道你們母女兩個該如何說道!” 惠姨娘準(zhǔn)備開口,顧德珉制止她:“夠了,以前是我縱容你們母女兩個,太太原先如何對你們,你們眼睛可都是看著?!?/br> 藺月柔恨歸恨,卻沒有真的針對過惠姨娘,倒是惠姨娘虧欠了她不少。 顧德珉道:“林明惠,你也知道,你是她的生母,原來文哥兒就是被你養(yǎng)壞了,若不是這次我親耳聽見,還不知道你們這樣要詆毀太太多少次。我看芝姐兒也不用養(yǎng)在你身邊了,你是出自大家出生沒錯,養(yǎng)出的孩子卻各個沒教養(yǎng),真的讓我失望。今日兒瑤姐兒都來與我說,老太太的身子如今不好了,她想早點搬出來住,免得擾了老太太那邊的清修。我看不可行,老太太這幾年終于有個孩子在她身邊作伴,安喜堂也因此熱鬧了些,老太太今次身子不好了,也是文哥兒鬧的,和瑤姐兒不相干??伤昙o(jì)尚小,還知道要有一片赤誠孝心,你們呢,只知道躲在屋子里就是這樣詆毀太太,還有瑤姐兒?!” 顧云芝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回答不上話。方嬤嬤震驚地看著惠姨娘,就知道這次要壞事情了,可不想時機太湊巧了。 惠姨娘則有些失魂落魄,依顧德珉的意思來看,文哥兒剛剛被抱走沒多久,顧云芝也別想養(yǎng)在她的身邊了。 原先顧鈞文是她將來的靠山,那么顧云芝就是她的羽翼?,F(xiàn)在靠山?jīng)]了,還能依靠的羽翼也提早被顧德珉給剪斷。 惠姨娘失神落魄了一會兒,又靜靜看向顧云瑤,抿唇苦笑。顧云瑤細(xì)致的眉眼還是個天真無邪的模樣,惠姨娘卻知道,她小看了她!甚至整個顧府都小看了她! 她居然還斗不過一個沒娘護,爹不寵的孩子。 顧德珉交代完話以后就吩咐人進來替顧云芝收拾屋子,正好敬寧軒里還有個獨立的院子空在那里,給顧云芝一個人住正好合適。那些個收拾她屋里東西的下人,辦事效率十分快,顧云芝屋里要帶走的東西很多,一起收拾了三四次才終于搬過去。 顧云芝被遣到了敬寧軒,她的兩條腿開始發(fā)軟,走不動路了。屋子里原本照應(yīng)她和惠姨娘生活起居的兩個貼身丫頭,珠翠和錦屏,被留在了文軒閣,誰都帶不走。 顧德珉給她重新?lián)芰朔痰难绢^過去,一等的還是兩個,二等三等的就少了,和原先的數(shù)目比較起來,簡直是過于簡陋。反正她是個庶出的小姐,就算生母惠姨娘當(dāng)年的家世再如何厲害,再如何風(fēng)光,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身份。原先配到文軒閣的丫頭婆子確實多了些。 如今文軒閣里也裁走了許多人,瞬間把惠姨娘身邊的一些心腹收拾走了,顧云瑤還從薛mama口里聽說,文軒閣里不僅鬧了如此動靜,惠姨娘原來管的一些田產(chǎn)和鋪子的收成,據(jù)說也有點貓膩,原來顧德珉把這些撥給她,是給她傍身用,從來不插足田產(chǎn)鋪子的事,這次不知道怎么就轉(zhuǎn)了性,下午就派人送信去通知京城附近各州縣的顧府管事,在三日之內(nèi)來府內(nèi)一趟,把賬本也都帶好,他要親自過目對賬。 三日以后帳對了出來,確實少掉的部分?jǐn)?shù)目駭人,問惠姨娘這部分去了哪里,她只字不提。顧德珉知道她肯定是貼給她的老父親林泰還有她的哥哥林政那邊去了。 顧德珉收走了八成的管理權(quán),剩下的二成才給惠姨娘??啥赡睦飰蛩N補娘家用,顧德珉當(dāng)真是在斷了她接濟娘家,想要暗中幫忙林泰東山再起的心思。 還是敬寧軒那里,因為年久失修,院子里的雜草在三月頭瘋長了一大片,還有院外墻壁斑駁,慘不忍睹的樣子,顧云芝找了幾次顧德珉,想拖父親幫忙把外頭重新粉刷修葺一遍,全部被顧德珉駁回了。 倒也不是顧德珉真的刻薄她,是她以前的好日子過慣了而已。原來的二太太藺氏屋里有什么,文軒閣里就有什么,藺氏屋里沒有的東西,文軒閣里還有,是太過分了一些。 經(jīng)過這件事的發(fā)生,整個顧府都知道了,惠姨娘那里可能真的得罪了什么人,二爺開始慢慢不待見她?;菀棠飶哪且院笤谌饲跋Я撕芫?,顧云瑤偶爾從薛mama口里聽到,也是說她好像害病了,病得很嚴(yán)重,難得會在文軒閣附近看到她,她的手腕瘦得好像一只手就能狠狠捏住了,瘦骨嶙峋的,骨頭都凸了出來。 文哥兒被養(yǎng)在趙姨娘的身邊,一開始還哭鬧要找親生母親,趙姨娘不曾有過孩子,現(xiàn)下竟是多了個“兒子”,自然寶貝得很。把文哥兒當(dāng)成掌心rou寵來寵去,小孩子忘性有點大,原先還鬧著要找惠姨娘,久了竟也離不開趙姨娘了。且顧德珉去趙姨娘屋里歇下的頻率很高,他時常能看到他爹。 文哥兒慢慢養(yǎng)了很久,很快就被養(yǎng)成了胖球。趙姨娘是個不喜歡爭名奪利的人,像顧德珉說的那樣,性子比較沉穩(wěn)。她天生喜歡孩子,文哥兒與她處了幾個年頭下來,居然比和惠姨娘在一起時還要親。因為他犯過錯,祖母還有父親罰他的時候,惠姨娘只會說叫他們多忍忍,趙姨娘會更直接地來求顧德珉,看不得他受一點傷,可把她心疼壞了。 加之文哥兒七歲不到的時候,就在家塾里進學(xué)了。進學(xué)以后每日都要隨同長房的兩位哥哥一起練字品文,倒是沒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惠姨娘的事情了。 如是這般度過了五個風(fēng)和日麗的春季,夏日的蟬鳴再次擾人午休,一陣陣的熱浪拂在人的身上,又使人困倦。桃枝提了一個小籃子,里頭盛了一些剛從蓮池里采摘來的小荷。 其中有幾朵還沒有開出花苞,小荷尖尖的從小籃子探出腦袋,一層層花瓣疊在一起,白里透出淡淡的粉。 亭子里歪著一個人,四周出風(fēng)口被掛了輕紗,遠(yuǎn)遠(yuǎn)的瞧不清楚里面什么狀況,四面紗將她的身影攏得模模糊糊。 第70章 顧云瑤在涼亭里小憩, 趴在橫欄處望池水里面的風(fēng)景, 從她少時這里頭就養(yǎng)了許多錦鯉,天冷的時候池面上起了一層薄冰,還能瞧見橙色白色花色交雜的錦鯉在里面游來游去, 好不生動。 今日的顧云瑤穿了一件翠藍(lán)色素面杭綢褙子, 顏色很淡,配了白色挑線裙子,頭上簪了一支琺瑯銀釵,手里拿了一柄六菱紗扇輕輕搖來搖去。這般裝扮十分素雅,她的腰身卻在挑線裙子的相稱下, 看著是盈盈一握。 匆匆過了五年, 她的眉眼已經(jīng)張開, 原來是眉如黛,顏如畫的聰慧靈氣感, 如今里頭增添了許多渾然天成的媚。略略看人的時候, 眼底里清澈無波,那皮膚也是嫩得能掐出水來。還是個大好年紀(jì)的時候,看著就有種奪人心魄的美艷。 桃枝才進來的時候, 瞧她瞧得有些失神,暗暗也在吃驚,好在他們家姐兒不喜歡做妖艷的打扮,否則還能在這份美上再添一股子勾人的媚來。 顧云瑤手里兜了一些吃食, 往池子里面撒了一點。很快那些錦鯉就往她撒過的地方聚集過來。小嘴張來張去, 一顆顆小腦袋浮出水面, 都在搶吃食。 個頭最大的吃得最多。顧云瑤觀察了一陣以后,才聽到身后有動靜。 她回過頭來。 頭先她看池子里的荷花長得好,就叫桃枝乘一艘小船去池中央采幾朵過來,看來她是把交代的任務(wù)完成了,顧云瑤回眸一笑,這一笑也把桃枝勾了片刻,顧云瑤小的時候就長得極是好看,承了藺氏大部分的美貌,甚至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那會兒她與人撒嬌時,美目流轉(zhuǎn),瓊鼻輕皺,聲音又軟,叫人根本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桃枝可是親眼看到如何攻陷了顧府老太太,甚至大房太太和兩個少爺都“難逃一劫”。 不過顧云瑤好像有意要抑制這份勾人心魄的美艷,她總是穿得很素凈,就怕因此招來什么禍?zhǔn)隆?/br> 其實上輩子已經(jīng)引火上身了,顧云瑤每回都能想起那個變態(tài)的東廠督主梁世帆想要把她留下來折騰的做法,就怕重蹈覆轍。也開始明白為什么從前世開始,薛mama望著越來越大的她,滿臉寫上了憂愁。 薛mama在擔(dān)心。她的擔(dān)心絕非沒有道理。 顧云瑤從不覺得生得太過好看是一樣好事,可能在別人眼里看來讓人無比羨艷,自古紅顏多禍水,什么烽火戲諸侯里的周幽王,為了得褒姒的一笑,多次點燃烽火以后的結(jié)果就是直接引犬戎攻破鎬京,差點亡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