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少啰嗦,趕緊備馬。” 他現(xiàn)在沒功夫跟徐玉嬌廝纏,魏四姑娘去萱陽城,正好同路,天賜良機。 少頃,梁慶回轉(zhuǎn),“爺,前院馬匹已備好?!?/br> 梁榮抬腿剛要走,身后一聲嬌嗔,“梁榮,你要走為何不告訴我一聲。” 梁榮厭煩地皺下眉頭,轉(zhuǎn)過身,挑眉說:“我以為徐小姐要留宿寺院?!?/br> “梁榮,你明知道我……” 饒是徐小姐大方,下面的話也說不出口,改口說;“方才哪位姑娘不是你表妹嗎?動心了?” nongnong的醋意。 梁榮臉上劃過一絲不耐,鳳眸微睞,“無中生有,我府里有事,先行一步?!?/br> 仆人為他披上一件干爽的玉色油綢雨衣,梁榮沒理會徐玉嬌,腳步匆匆離去。 “梁榮,你混賬?!?/br> 瀟瀟雨中,傳來徐玉嬌懊惱聲。 梁榮上馬,帶人沿著官道望萱陽方向下去。 第2章 馬車疾馳,魏昭掀開藍布簾一角,朝后看去,寺廟在雨霧中模糊,馬車行到一個岔路口,魏昭問;“興伯,前面小路通萱陽城嗎?” “通,近一半路程。” 眼看著到岔路口,魏昭突然說;“走小路?!?/br> “姑娘,今下雨,下路怕不好走?!?/br> 興伯以為姑娘著急趕路。 “無妨?!敝灰P(guān)城門前能趕到就行。 周興趕車下了官道,拐向左側(cè)一條窄路。 桂嬤嬤暗想,姑娘年紀不大,心思縝密,有時太過小心了,跟深閨中沒經(jīng)歷風雨的千金小姐就是不一樣。 梁榮騎馬上了官道,一路快馬加鞭,一口氣追到城門口,連魏昭人影子沒看見,勒馬,站住,思忖片刻,問看守城門士卒,“可有一輛馬車進城。” 雨一直未停,官道幾乎看不見行人,沒有馬車。 看守城門的士卒說:“有一輛馬車不知哪家女眷,也就過去半柱□□夫?!?/br> 魏昭的馬車走小路,抄近道,舊官道有段路面不平坦,耽擱些功夫,梁榮騎馬,輕便,因此前后腳進城。 梁榮懊惱,玉面陰沉,用力甩了一下馬鞭,甚為惋惜。 魏昭的馬車進入萱陽城中,雨停了,萱草半卷布簾,萱陽城人煙稠密,街市繁華,魏昭喟嘆,離開萱陽城已十年了。 萱陽城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官道上車轎往來,行人漸漸多了,馬車放慢速度,不久,看見前方一座府邸,朱漆廣亮大門,厚重古樸,門口臥著一對石獅子。 常安跳下車,走上前扣打門環(huán),看門家仆打開宅院大門,馬車徐徐進了魏府,在一進院停住,常安拿下長條矮凳,桂嬤嬤和書香、萱草先下車,魏昭搭著書香的手,踩著矮凳下車。 一乘軟轎已等在哪里,魏昭換乘小轎,兩個粗壯的婆子抬轎,桂嬤嬤和書香、萱草跟在轎旁,走了一射之地,在垂花門前落轎。 書香扶著小姐下轎,外院的一個管事媳婦領(lǐng)著兩個仆婦等在轎下,不由朝魏昭打量,四姑娘穿戴有些寒酸,半舊的靛藍色衣裙,顯老氣,四姑娘的生母在她尚在襁褓時被魏家以善妒出妻,四姑娘在魏府沒有靠山。 輕慢地略福了福,“四姑娘,老太太在同禧堂等姑娘,念叨姑娘今晚趕不回來,正要著人去看看?!?/br> “前面帶路?!?/br> 魏昭正眼沒看她,徑直走進垂花門,管事媳婦看四小姐年輕,卻自有一股凌人氣勢,令人不敢小覷,忙疾走兩步,趕在姑娘前面,領(lǐng)著一行人往魏老太太住的同禧堂。 看見魏昭一行人影子,站在院門口張望的丫鬟一疊聲往里通傳,“來了,來了,快報老太太,四姑娘來了?!?/br> 上房院子里站滿下人,府里的下人們放下手里的活計,都來看這位三房嫡出的小姐。 魏昭上了臺階,走到同禧堂門口,腳步微頓,魏府的一切對她來說很陌生,幼年的記憶,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丫鬟打起撒花門簾,往里回話:“四姑娘到了?!?/br> 帶路的管事媳婦,看四姑娘淡定從容,生出幾分敬畏,提醒,“姑娘注意腳下?!?/br> 跨過門檻,一道紫檀底座十二扇富貴牡丹絹繡屏風,象征著富貴殷實。 魏昭自離開,極少想起魏家人,只是當初年幼之時,初到鄉(xiāng)下夢見魏府,自己的閨房,余下沒什么印象了。 轉(zhuǎn)過屏風的剎那,魏昭眸光斂起,低眉順目,余光瞥見偌大的堂屋坐著站著,滿屋的人,正中羅漢塌上坐著的老婦人,富貴之態(tài),想必那就是她的祖母,兩側(cè)椅子上坐著三個中年婦人,身后站著兩位姑娘,妾、丫鬟仆婦。 滿堂錦衣華服,珠圍翠繞,越發(fā)顯得這位四姑娘穿戴寒酸,暗色衣裙,突顯身子單薄,面色蒼白,連旁邊站立的丫鬟的穿戴都比她光鮮。 魏昭快走幾步,倒身下拜,“孫女拜見祖母?!?/br> “昭丫頭,過來。” 魏老太太叫她,魏昭看祖母臉上笑容慈祥。 走到跟前,喚了一聲,“祖母?!甭曇粲行┻煅?。 魏老太太抓住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和藹地說:“讓祖母看看?!?/br> 聞言,魏昭微微抬起頭,對上魏老太太的目光,魏昭感覺那抓著自己手的一雙手本能松開,須臾神色間冷了,剎那便恢復常態(tài),那雙渾濁的眼睛浮起笑意,上下打量她。 魏老太太前后變化只一瞬間,魏昭卻看得清楚,輕咳了兩聲,白著臉,趕緊抽出腋下繡帕低頭掩住, 魏老太太微不可察地朝旁躲了躲,笑容僵了僵,卻有幾分牽強,拍了拍她的手,“昭丫頭長成大姑娘了,就是身子骨太羸弱了?!?/br> 魏昭掩口,當她咳嗽時,祖母眼底的失望,瞬間被她捕捉到了,距離太近自己沒看錯。 明明不喜歡,卻還做出祖孫情深,魏老太太掩飾住真實情緒,冷漠卻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 魏昭又急咳了幾聲,咳出眼淚,書香忙上前給她拍背順氣,魏老太太皺了下眉頭,“昭丫頭,你小時候的咳喘病癥還沒好利落?” 魏昭喘息片刻,細弱的聲音答道;“秋涼就犯,夏季好一些?!?/br> “你去見見你母親伯母和姊妹們?!蔽豪咸f。 魏昭站起身,老太太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帶著她,走到右下首第二把玫瑰椅上坐著的,綾羅綢緞裹身的中年婦人面前,介紹,“三太太,姑娘的母親?!?/br> 繼母朱氏,容長臉,樣貌普通的婦人,只是薄薄的兩片唇,看上去有幾分刻薄。 魏昭蹲身恭敬地行禮,“女兒拜見母親?!?/br> “不用多禮了?!?/br> 繼母朱氏看了她兩眼,目光好像刀子刮過,眼底冰涼,魏昭細品她心底一定是厭惡自己的。 魏昭生母嚴氏在女兒一歲時,被丈夫以善妒之條休妻,送回娘家,父親魏廉在魏昭三歲時續(xù)娶,朱氏進門。 朱氏進門不到半年,魏昭離開魏府,魏昭不解,一個幼小無知的嫡女,繼母頂多不喜,不知厭惡從何而來,嫡女出嫁,為婆家人,不像庶子,跟嫡子爭家產(chǎn)。 魏昭走到右首第一座位四十出頭的婦人面前,朱氏說;“這是你大伯母。” 魏昭拜見,大太太高氏滿面笑容,親熱地扶起她,“四姑娘,以后在府里住下,缺什么短什么跟大伯母說?!?/br> 魏府大太太掌家,魏昭祖父曾位列三公,告老歸鄉(xiāng),已仙逝十幾年,魏家子孫不成器,魏家三兄弟,只有三爺魏廉是官身,任郡主薄文職。 魏家二爺是庶出,魏昭見過二伯母,二太太容氏溫婉謙和,問她病情,非真關(guān)心,不過是面子情。 這時,外間丫鬟喊,“三爺回府了?!?/br> 一個穿石青緞夾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魏昭看向親生父親,數(shù)年未見,彼此生疏,每每想起,記不得父親的面容,據(jù)桂嬤嬤說,她四歲離開魏家前,沒見過父親幾面。 魏廉已屆中年,儒雅清雋,透著滄桑疲憊。 魏昭迎上前,行禮,“女兒拜見父親?!?/br> “昭兒幾時到的?” 沒有父女重逢的喜悅,魏廉語氣平淡。 “剛到家。” 魏昭抬起頭,父親魏廉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臉上,瞬間表情僵住,唇角抽了抽,別過臉,魏昭觀其側(cè)顏,唇角緊抿,眉頭微蹙。 父女親情果然薄涼。 從來沒享受過父愛,無所謂失去,不奢望,也沒有怨懟。 魏廉繞過她,走到老太太坐的羅漢塌前,“母親,兒子回來了。” 魏昭走去跟姐妹們相見,大姑娘已出閣,二姑娘魏蓁拉著她的手,“四妹?!蔽赫褜@二姐陌生,魏蓁是大房嫡女,長她兩歲,今年十六歲,破瓜之年,杏眼明眸,艷麗無雙。 三姑娘魏萱喚了聲,“四妹?!敝徽局鴽]動,并不親熱。 魏昭掃過站在繼母朱氏身后的穿官綠褙子的婦人,魏萱跟她長得極像,柳葉眉,一雙含情目,嫵媚動人,這大概就是父親的妾薛姨娘,薛姨娘原來是魏廉的貼身丫鬟,生下魏萱,抬了姨娘。 跟薛姨娘并排站在朱氏身后的,年紀相仿的穿湘色裙的婦人,面容清秀溫婉,大概就是生下三房庶長子的董姨娘。 兩個妾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不敢亂瞅亂看,外間說繼母朱氏性情乖張,對待妾及庶出子女刻薄寡恩,看來傳言不虛。 朱氏朝身后站著董姨娘問:“泓兒怎么沒看見?” 董姨娘朝朱氏溜了一眼,趕緊說:“泓哥說下學過來?!?/br> 董姨娘是小戶人家出身的良妾。 通房玉琴站在朱氏身旁,看朱氏要喝茶,趕緊端過茶盅,這個玉琴是朱氏的陪房丫鬟,朱氏為了彈壓薛、董二妾,開臉放在屋里,籠絡丈夫,給自己做個幫手。 奶娘領(lǐng)過來一個男孩,柔聲告訴,“這是四姐?!?/br> 男孩四五歲,圓頭圓腦,仰頭看魏昭,魏昭摸摸他的頭,“你就是小寶。” 男孩脆生生答道,“你是四姐,這個四姐我沒見過?!?/br> 奶娘笑看魏昭,“四姑娘剛回府,難怪小爺不認識?!?/br> 魏昭朝父親魏廉看一眼,魏廉背身站立,正跟老太太說話,后背微駝,三房一妻二妾一通房,父親求仁得仁,一嫡一庶二子,一嫡一庶二女,他過得好像并不滋潤。 大太太高氏在旁問:“四姑娘一路辛苦,還沒用晚飯吧?” 大太太高氏當家,面上事事周到。 “半路遇雨,在寺廟里用過齋飯。”魏昭據(jù)實答道。 那廂魏廉站了一會,賠笑對老太太說:“母親,兒子外面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