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燕侯府門前官道通往城門的路上,送親車馬絡繹不絕,新娘的馬車在前,后面跟著十幾輛馬車嫁妝,鑼鼓喧天,聲勢浩大。 徐曜騎馬親自送出城門,對三爺徐霈道;“一切聽我號令行事。” “是,二哥?!?/br> “路上小心?!?/br> “放心,二哥。” 徐曜望著延綿不絕的送親隊伍,消失在官道盡頭。 遼東張俊還沉浸在即將稱王的喜悅中,京城傳來消息,朝廷三十萬大軍征討叛賊,皇帝發(fā)下檄文,舉國討伐叛逆之臣,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張俊聽到探馬來報,“朝廷大軍已經快到遼東境內?!?/br> 朝廷大軍來得太快了,張俊措手不及,趕緊調集兵馬,聯(lián)合段氏鮮卑,倉促迎戰(zhàn)。 魏昭這兩日沒去魏家,帶著丫鬟為徐曜準備衣裳鞋襪,炕上鋪開一個玉綢面包袱皮,魏昭把一疊新衣整齊地包好,徐曜掀簾子走了進來,看她認真地系好包袱,幾個包袱平整地放在紅木箱柜上。 魏昭沒回頭,“你今日回來得早,吃晚膳了嗎?” 徐曜坐在炕上,“在軍營吃的,三日后燕軍就開拔。” 書香端上茶水,魏昭捧茶給徐曜,徐曜接過,拈起茶盅蓋子,啜了一口,“云霧茶?!?/br> 徐曜喜歡喝云霧茶,醇厚味甘,香如幽蘭。 魏昭坐在他對面,端起一盞茶,呷了一口,“你上次攻打烏紈一個多月,這次不知道要多久?!?/br> 書香端起茶壺,給徐曜續(xù)上茶水。 “朝廷軍隊已經跟遼東交上手,我燕軍趕到遼東,戰(zhàn)事不知如何?!?/br> 徐曜端著茶盅,望著青瓷里湯色清澈明亮,思謀著什么。 這時,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珠簾一響,高芳華走了進來,滿面笑容,“侯爺和jiejie真清閑?!?/br> 高芳華掃見二人手里端著一樣的梅子青茶盅,是一對,徐曜放下茶盅,“你不在房中,到這里做什么?” 高芳華一怔,隨即綻出嫵媚的笑容,“聽說侯爺后要帶兵去遼東,妾過來看看?!?/br> 說著,邊伸手拿過徐曜放下的茶盅,拿在手里賞玩,“這只青瓷茶盅堪比翡翠之美,真是奪得千峰翠?!?/br> 突然手一滑,只聽清脆一聲響,伴隨著高芳華一聲低呼,一只價值連城的梅子青茶盅掉落在地,碎成幾半。 高芳華故作驚慌,朝魏昭道;“jiejie,meimei不是故意打碎你的寶貝,這只茶盅值多少錢,meimei陪給你?!?/br> 徐曜變了臉,沉怒聲,“滾!” 高芳華當即止住聲音,望著徐曜,身子顫抖,她是徐曜的妾,不是奴婢,即便她犯錯,打碎一只茶盅,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徐曜當眾不給她留臉,高芳華面紅耳赤,轉身跑了出去。 魏昭蹲在地上撿摔碎的茶盅瓷片,一個黑影罩住她,徐曜撿起一塊瓷片,“我來,你別扎到手指?!?/br> “奴婢撿,侯爺?!?/br> 書香蹲在地上,仔細地一片片拾起來,徐曜氣惱,“叫人拿出去,找間鋪子,看能不能粘上?!?/br> 魏昭明白高芳華看見自己跟徐曜使一對茶盅嫉妒,也是故意試探徐曜對她的心意。 沒想到徐曜當場翻臉,徐曜的忍耐已經到頭了。 杏雨拿撮箕掃帚把碎片收了出去。 徐曜拿著剩下的一只茶盅,微微蹙眉,兩只一對,剩一只,不吉。 魏昭打開柜子,從里面取出一對青瓷茶盅,跟碎了的是一套,“用這對茶盅?!?/br> 徐曜放下手里那只茶盅,心里不虞。 高芳華快步走過東廂房,委屈地眼淚流下來,徐曜為何發(fā)怒,她難道看不出來,徐曜跟魏昭使的是一對茶盅,她故意失手掉落在地,就想試試徐曜的反應,沒想到徐曜翻臉無情。 高芳華回到東跨院,關上門,趴在床上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場,徐曜娶她進門,現(xiàn)在她身子還是清白女兒身,徐曜沒碰過。 常婆子看見姑娘跑回來,跟了過來,看見兩個丫鬟站在門口,推門,剛要進去,一件東西迎面飛了過來,嚇得常婆子趕緊關上門。 三日后,徐曜率燕軍出征,魏昭扶著徐老夫人,徐家人送到府門,徐曜上馬,目光掃過魏昭,魏昭清亮的大眼睛,似會說話一樣,戀戀不舍,徐曜深凝著她,然后掉轉馬頭,縱馬出了府門。 一月后,積善堂。 徐老夫人跟兩個兒媳說話,趙氏說;“聽說遼東戰(zhàn)役,朝廷大軍和遼東張俊的兵馬打得不可開交,說這場仗死了不少人,遼東軍和朝廷大軍損失慘重,二弟率領燕軍趕奔遼東,中途遇雨,阻隔在半路?!?/br> 徐老夫人面色如常,“燕軍路途不順,此乃天意,非人力可為?!?/br> 魏昭沒摻言,這應該是徐曜計劃好的,找借口拖延時間,待遼東張家軍跟朝廷大軍兩敗俱傷,徐曜不費吹灰之力一舉拿下遼東。 趙氏說;“打仗是男人家的事,我們女人也不懂,還是cao心自家的事,四弟本來已經訂好喜期,跟容家姑娘完婚,這一打仗,把四弟的婚事耽擱了?!?/br> “跟容家商量喜期延后,等打了勝仗,你四弟再辦婚事不遲?!?/br> 徐老夫人對這場仗胸有成竹。 前方,遼東境內,朝廷大軍跟遼東軍又苦戰(zhàn)了半個月,損失大半,皇帝連下三道旨意,要燕侯火速出兵。 魏昭算著日子,該到徐曜發(fā)兵的時候了。 不久,傳來消息,燕侯揮師殺向遼東,遼陽太守黃子襄投誠,燕軍迅速占領遼東大半城池。 早膳后,魏昭去徐老夫人積善堂請安,徐老夫人準備去青山寺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燕軍旗開得勝。 “母親,我也跟你去?!?/br> 多一個人在菩薩面前許愿,靈驗多一分。 “你要去,就跟著去,燒完香就回府。” 魏昭回房換衣裳,高芳華扶著一個丫鬟從東角門進到正院,沿著東廂房朝上房走去,走到東間南窗下,嬌滴滴地叫了一聲,“jiejie在屋里嗎?” 這一聲魏昭渾身雞皮疙瘩碎了一地,差點沒把早飯吐出來,高芳華把自己當成徐曜了,冷冷淡淡,“我在屋里,高姨娘有事?” 高芳華可不在意夫人是什么態(tài)度,邁進上房門檻,她的貼身丫鬟打起東屋門簾,高芳華嬌嬈地走了進去,書香跟金橘幫魏昭穿外衣,高芳華嬌笑一聲,“夫人這是要出門?” 魏昭膈應,不能不答,“跟老夫人去青山寺?!?/br> “jiejie要到寺廟燒香,我也去,我回去換衣裳。” 說著,就往外走。 萱草進門聽見,朝高芳華的背影道:“高姨娘,要去快點,老夫人的車馬已經備好了,就要走了?!?/br> 高芳華黏上了,魏昭不愿意跟她同路,去遼陽一路,高芳華一再指使侍女害她,無異于與蛇蝎相伴。 魏昭穿好衣裳往外走,高芳華趕不上最好。 魏昭帶著萱草走到前院,看徐老夫人的馬車已經套好,徐老夫人還沒出來,等了盞茶功夫,看見徐老夫人由一個丫鬟攙扶著從垂花門里走出來。 魏昭迎上前,攙扶徐老夫人先上車,然后自己跟萱草上車。 剛上車,還沒坐穩(wěn),車門簾還沒撂下,就見高芳華帶著丫鬟匆匆忙忙從垂花門里走出來,疾走到她的馬車前,踩著矮凳上了馬車,“jiejie,幸好我來的及時,再晚一會,趕不上你們走了?!?/br> 上車坐在魏昭身旁,魏昭往邊上挪了挪,高芳華跟著自己,又要耍什么花招,對高芳華她十二分的提防,高芳華笑里藏刀。 馬車動了,慢慢駛出侯府,上了官道。 侯府的大門在身后慢慢關上。 徐侯府的馬車剛離開侯府,從內宅走出一個丫鬟,看門的婆子看這個丫鬟是二房高姨娘的貼身丫鬟錦兒,匆匆忙忙往外院去了。 侯府兩輛馬車,侍衛(wèi)跟隨,駛出萱陽城,馬車跑起來。 高芳華一路沒話找話,跟魏昭套近乎,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說三五句,魏昭答一句,勉為其難敷衍。 一路高芳華倒是沒出什么幺蛾子,魏昭戒備的心稍稍松懈,畢竟這次出門是臨時決定,高芳華不可能提前安排,沒什么大危險。 正午時分,馬車停在青山寺廟門前。 魏昭先跳下馬車,趕到徐老夫人馬車前,打起門簾,扶著徐老夫人下車。 徐侯府一行人走進大殿,魏昭跟在徐老夫人身旁,燒香跪拜許愿,保佑徐曜得勝回來,到時她來還愿。 高芳華也跟著徐老夫人和魏昭燒香跪拜。 徐老夫人捐了香油錢,功德簿寫下六百兩,六六大順,魏昭跟著徐老夫人寫了五百兩銀子,高芳華猶豫一下,寫下五百兩銀子。 跟夫人捐一樣多,萱草不滿,高姨娘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她能跟夫人捐一樣多嗎? 青山寺院了空和尚跟徐老夫人相熟,熱情地道:“請老夫人去凈室歇息。” 魏昭跟高芳華一左一右扶著徐老夫人去偏殿后面的凈室歇息。 小和尚凈云端上茶水,魏昭象征性地沾了一下唇,沒喝,有的寺廟里藏污納垢,上次梁榮串通寺院和尚,魏昭險些著了道,寺院里的飲食她驗過毒方用。 她余光瞥見,高芳華也沾了一下唇,即放下茶盅,暗想,高芳華行事小心戒備,暗下黑手,也就處處留心,加著小心。 寺廟里一個小和尚端來點心,對徐老夫人說:“施主,這是素點心,很干凈,施主將就用。” 丫鬟用干凈的繡帕給徐老夫人拈起一塊點心,徐老夫人吃了半塊,魏昭不餓沒吃,高芳華也一口沒動。 歇息了一炷□□夫,徐家人動身,離開青山寺。 魏昭扶著徐老夫人走到寺院院口,徐府的兩輛馬車停在寺廟門前。 把徐老夫人扶上馬車,魏昭走到自己的馬車前,趕車的是侯府的車夫,常安跟周興去了馬家窯,馬家窯正修繕。 魏昭回頭,看見高芳華往這邊走,招呼,“高姨娘你先上車?!?/br> 高芳華搭著丫鬟的手,踩著矮凳上車,上車時,本能地朝后看了一眼。 魏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寺廟門口一個人影,一閃就不見了。 第64章 魏昭看寺廟門里人影消失了,魏昭跟侯府侍衛(wèi)頭目楊威交代幾句,走到前輛馬車前,小聲吩咐馬車夫。 然后,自己上了馬車。 馬車啟動,魏昭思忖,高芳華從青山寺出來,故意落在后面,她跟來青山寺是臨時起意,但中間也有足夠的時間安排。 太后把侄女送到北安州給燕侯做妾,那只不過是個姿態(tài),高芳華為側室,朝廷又怎能控制徐曜,皇帝大可以一道圣旨要徐曜休妻,把國舅之女塞給徐曜,皇帝沒有這么做,也是表面做個樣子,暗地里動手腳,徐曜羽翼已豐,但來自幾股勢力的掣肘,暫時還不能跟朝廷翻臉。 高太后最后都是要侄女坐上燕侯夫人之位,高芳華來萱陽之前,國舅應該早就有安排,一直沒得手,如果高太后想除掉自己,那么現(xiàn)在就是一個最佳的機會,徐曜帶兵在遼東,無暇后顧。 太后和國舅陰狠,高芳華又足夠聰明,魏昭雖然占著侯夫人的名,除了靠徐曜,無一人可依靠,就是跟徐老夫人也不能明言,徐老夫人的立場只能是有利于徐家,利益當頭,親生女都能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