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倒也不長，到時(shí)婚事好好把握?！?/br>
    “你們?nèi)勘却蠓亢投繌?qiáng)，三叔有俸祿，不像大房和二房坐吃山空?！?/br>
    “家人口多，父親俸祿微薄，杯水車薪，小門小戶日子倒過得去，咱們家要像從前錦衣玉食是不能夠了?！?/br>
    兩人走到二門，看見由府門抬入一乘暖轎，停在前院，王香蘭從轎子里下來，披著織錦鑲毛斗篷。

    魏昭和魏蓁走過去，王香蘭朝魏昭說：“我過來看看你，怎么你要走？”

    “你來得真巧，晚一會(huì)錯(cuò)過了，我要回寒城了。”

    魏家辦喪事，王香蘭來過一回。

    三個(gè)站著說了一會(huì)話，王香蘭乘坐暖轎，魏昭坐馬車，一前一后出了魏府，出府分道走了。

    魏昭跟書香和萱草坐在馬車?yán)?，周圍五十個(gè)護(hù)衛(wèi)護(hù)送馬車離開萱陽城，馬車駛出萱陽城門洞，沿著官道疾馳，魏昭突聽見后面?zhèn)鱽砑贝俚鸟R蹄聲，她掀開車窗棉簾，朝后望去。

    一隊(duì)人馬追了上來，徐曜身披黑貂大氅，烈焰駒飛奔到魏昭馬車旁，探身問；“走了為何不叫人告訴我一聲。”

    冬日溫暖的陽光照在徐曜身上，雍容華貴，面如美玉，黑曜石的眸熠熠生輝。

    魏昭清亮的眸子里陽光跳躍著，心里充斥著意外驚喜，沒想到徐曜趕來送她，“曜郎，我不想給你添麻煩?！?/br>
    “你我是夫妻，是不是太生疏了。”徐曜似責(zé)怪道。

    郊外，冬季寒風(fēng)凜冽，魏昭探出頭，“曜郎，天冷，你回去吧！別送了。”

    徐曜心中一絲歉意，目光又柔和幾分，“阿昭，等我忙過這陣子，我去寒城看你?！?/br>
    “你忙，不用記掛我，我在寒城挺好的。”

    三爺徐霈騎馬從后面趕上來，徐曜道；“我脫不開身，讓三弟送你。”

    馬車?yán)^續(xù)朝前駛?cè)?，魏昭從馬車?yán)锾匠鲱^，朝徐曜揮手，直到看不見了，馬車又走出很遠(yuǎn)，冷風(fēng)刺骨，灌入衣領(lǐng)，魏昭的頭縮回馬車?yán)铩?/br>
    傍晚，到達(dá)平山縣，天空飄飄揚(yáng)揚(yáng)下起了雪，雪像棉絮一樣，眨眼把冰凍的土地覆蓋，廣袤的大地一片干凈地白。

    一行人住進(jìn)平山縣郊外西苑驛館，晚膳，驛館廚房準(zhǔn)備了羊rou鍋，用過晚膳，窗外的雪還在下著，地面已經(jīng)鋪了潔白厚厚的一層。

    魏昭帶著萱草和書香到院子里堆雪人。

    徐霈吃完晚膳，站在屋檐下，看見院子里，魏昭穿著蜜合色夾襖，跟兩個(gè)丫鬟歡快地堆雪人，天空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這場雪使單調(diào)的冬季郊外變成最美的景色，而雪中的人更美。

    徐霈不知自己這是怎么了，這是他最不該肖想的女人，對不起他二哥徐曜，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他呆呆地望著皚皚白雪中，那個(gè)女子美麗鮮活。

    魏昭回到寒城后，轉(zhuǎn)眼便到了年根底，

    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萱草和金橘清掃房屋家什，院子里兩個(gè)男仆掃庭院，書香拆洗被褥，廚房里廚娘和兩個(gè)婆子擦洗鍋碗。

    臘月二十六，傳統(tǒng)習(xí)俗殺豬割rou，廚房準(zhǔn)備過年的嚼過，大鍋煮rou。

    田華來了，手里提著草繩拴著的一大塊豬rou，還提著一大截自己家灌的血腸，說；“家里養(yǎng)的豬，過年殺了，小的爹娘催著先給府里送來一塊?！?/br>
    魏昭笑著說；“你爹娘辛辛苦苦養(yǎng)了一年的豬，自家留著吃，還給我們送什么?！狈愿垒娌?，“把rou和血腸送到廚房，昨兒金葵派人送來的江魚給田校尉拿幾條回去，我們吃不了?！?/br>
    禮尚往來，兩下里處著親近。

    萱草提著rou送到外院廚房，田華跟著她，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話，樣子很親近。

    萱草送走田華，魏昭閑聊說：“你過年去一趟田家，備一份禮，給田家二老拜年，禮物置辦像樣點(diǎn)，他家里除了二位老人沒什么人吧？”

    一提起，萱草的話多了，“田大哥的妹子回娘家來了，說起來氣得慌，田大哥的妹子受方懷玉的騙，嫁妝都被婆家人拿去，方懷玉科舉落第，看媳婦不順眼，鎮(zhèn)日找茬，非打即罵，一不順心，就拳打腳踢，田氏受不了婆家人的氣，回娘家來了，嫁妝給婆婆和小姑騙光了，婆家人看她手里沒錢了，也不接她回去，她這次看透了姓方的一家人，不打算回婆家去了，但吃住在娘家，讓哥哥養(yǎng)著，她想出來找個(gè)事做?！?/br>
    魏昭見過田氏，是個(gè)實(shí)誠人，道：“要過年了，咱們府里的廚娘一個(gè)人忙不過來，你去問她如果愿意，來咱們府廚房幫忙，包吃住，她也省得住娘家，白讓爹娘哥哥養(yǎng)著，心里不自在?！?/br>
    “那我這就去田家問問?！?/br>
    萱草下午就把田氏帶了來，田氏先來拜見夫人，田氏進(jìn)門要給魏昭叩頭，魏昭趕緊叫萱草攔住，田氏比上次魏昭看見她時(shí)氣色好了，大概住娘家日子順心。

    魏昭問：“田娘子，你出來做事，爹娘兄長同意嗎？”

    “同意，我母親說我兄長早晚要娶嫂子的，我不能在娘家住一輩子，我年紀(jì)輕，能做事，呆在家里白吃白喝，惹人厭煩?！?/br>
    田母倒是個(gè)明白人，已嫁女長期住在娘家，手頭拮據(jù)，看人臉色吃飯，不如自食其力，自己掙口飯吃，過得舒心。

    “萱草跟你說了，吃住可以在府里，工錢我不會(huì)虧待你，你有事找萱草?！?/br>
    魏昭是想讓這姑嫂培養(yǎng)感情，兩人親近，對萱草有好處。

    萱草帶田氏下去安排住處。

    臘月二十七，俗稱洗疚疾。

    幾個(gè)丫鬟圍在院子的水井邊，提水洗衣裳。

    臘月二十八，書香坐在炕上剪窗花，魏昭站在桌前寫對聯(lián)。

    桂嬤嬤走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幅年畫，看了半天，相中床鋪旁墻壁，展開年畫，比量一下，“奴婢打漿糊，貼這里。”

    魏昭看這副年畫畫著一個(gè)胖娃娃，騎著一個(gè)錦鯉，寓意早生貴子，美好的愿望。

    桂嬤嬤念叨，“夫人上次吃了藥，怎么還懷不上?！?/br>
    什么靈丹妙藥一次就懷上，夫妻兩個(gè)月沒在一起，魏昭腹誹。

    “夫人上次回萱陽，老太太辦喪事，沒跟侯爺在一處?！?/br>
    “侯爺來魏家，也沒機(jī)會(huì)在一處。”

    自己總不能追著徐曜生孩子。

    “老話說，一年沒有等三年，夫人這成親快一年了?！?/br>
    魏昭在心里算了下，成親一年，徐曜征烏紈前后兩個(gè)月，打遼東前后兩個(gè)月，自己來寒城，祖母辦喪事前后又三個(gè)月，去遼陽路上耽擱一個(gè)多月，前前后后有幾日在一起，這就算一年了。

    魏昭料也攔不住，桂嬤嬤把畫貼在床邊墻上。

    廚房里開始蒸糕，晌午，萱草端了一盤白面饅頭，饅頭上點(diǎn)著紅棗，冒著熱氣，“這是田氏蒸的糕，她還蒸了魚、桃子，取個(gè)吉利?！?/br>
    魏昭凈手，掰了一塊，嘗嘗甜絲絲的，“田氏廚藝不錯(cuò)?！?/br>
    臘月二十九，周興跟常安從馬家窯過來，說；“馬家窯已經(jīng)修繕完工，奴才看了，晾一晾，過年了，窯工們回家跟家人團(tuán)聚，年后開工?！?/br>
    魏昭看著窗外書香跟兩個(gè)男仆掛紅燈籠，“金葵和宋庭回來了，我們一起去新北鎮(zhèn)過年，今年過年大家好好熱鬧熱鬧?！?/br>
    桂嬤嬤看著墻上年畫大胖娃娃稀罕，“夫人走了，侯爺萬一過來，小夫妻又錯(cuò)過了。”

    幾時(shí)能懷上。

    “侯爺除夕在府里祭祖守歲，正月初一二北地官員給燕侯拜年，侯爺沒功夫來，咱們別院的人放假回家跟親人團(tuán)聚，我們初二回來?！?/br>
    除夕一早，大門貼門神，春聯(lián)。

    魏昭就帶著桂嬤嬤、書香、萱草，金橘、桂嬤嬤，周興、常安趕奔新北鎮(zhèn)。

    新北鎮(zhèn)大院又像魏昭沒回萱陽時(shí)熱鬧，年夜飯開了六桌，山珍海味，杯盤羅列，幾壇子佳釀，從掌燈時(shí)分入席，一直吃酒到深夜，魏昭原來在新北鎮(zhèn)過年時(shí)，大家守歲到天亮。

    魏昭等女眷喝的酒是白燕送來的，胡人的酒不像中原糧食水酒醉人，魏昭喜歡喝這種味道，入口稠厚香甜，有一股果子味。

    金葵高興，拿大蘭花白瓷碗喝得痛快，“夫人，京城兩家商鋪里外一新，夫人趕明去瞅瞅，一條街就數(shù)咱們的商鋪門面氣派，搶眼，過了年就可以開張。”

    “你們沒遇到什么麻煩吧？”

    京城天子腳下，達(dá)官顯貴多置辦資產(chǎn)，商鋪經(jīng)營，不知道有沒有礙別人的眼。

    “我們商鋪動(dòng)工時(shí)，李府的人常來照應(yīng)，左右相鄰的店鋪都知道咱們跟尚書府的關(guān)系，對咱們都很客氣。”金葵又壓低聲音說；“咱們的商鋪好地段，朝中也有顯赫官宦人家親戚開鋪?zhàn)釉谶@條街上，咱們私下里透漏出是燕侯家眷，燕侯妻弟的本錢，地痞沒人敢搗亂?！?/br>
    燕侯手握兵權(quán)，乃朝廷重臣，燕軍威震四方，連太后皇帝都給燕侯三分面子，

    京城里提起燕侯也無人敢公開叫板。

    魏昭喝了一口酒水，抿嘴笑，“燕侯的名頭用了就用了，我人都嫁了燕侯，還不能沾點(diǎn)光，瞞著他就是了?！?/br>
    徐曜不大喜歡女人拋頭露面，但如果自己真有事，徐曜不能不管，因此，她可以放心大膽在京城開鋪?zhàn)?，金葵精明，說燕侯夫人開的商鋪，朝廷命官家眷開鋪?zhàn)樱绊懖缓?，但說燕侯妻弟，就方便多了。

    “過了初五，我跟金葵上京，準(zhǔn)備鋪?zhàn)娱_張?！苯鹂窒肫鹨皇拢胺蛉?，上次跟鮮卑黑山部落做成一筆交易，咱們拿天青瓷器換了不少牛羊獸皮?！?/br>
    魏昭揣度徐曜過了年就要興兵，天道暖和了，田野青黃不接，大好時(shí)機(jī)，便道：“這批牛羊我準(zhǔn)備送給燕軍，犒賞三軍?！?/br>
    “什么時(shí)候給燕軍送去？”

    “等一兩日，我通知你?！?/br>
    金葵喝了一頓酒，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半夜，宋庭在院子放炮仗，魏昭跟書香、萱草像小時(shí)候，跟著放炮仗，宋庭搬來幾箱子煙花炮仗，跟魏昭說：“這是南面出海船只帶回來的煙花炮仗，我拿幾張獸皮換的，多放些炮仗，今年的生意紅紅火火?！?/br>
    宋庭點(diǎn)燃炮仗，震天動(dòng)地，嚇得秋月捂住耳朵，金橘直往魏昭身后躲，唯有萱草膽子大，不怕，自己點(diǎn)燃一個(gè)大炮仗，嗖嗖嗖，直竄上夜空，響徹云霄。

    后半夜大家吃酒餓了，廚房煮水餃，秋月把一盆水餃端上來，秋楓拿來小碟子，大家蘸醋爛蒜吃。

    宋庭喝了不少酒，黃白面通紅，今年魏昭在這里過年，他心里高興，去年魏昭回了魏府，兄弟們一塊過年，總覺得冷冷清清，提不起精神頭，他早知道自己配不上魏昭的，從來沒有過分奢望，他今生不想有別的女人，偶爾能見魏昭一面，他就心滿意足了。

    天亮?xí)r，魏昭實(shí)在困了，回屋睡覺，男人們吃多了酒，橫七豎八躺在炕上睡了。

    魏昭一覺睡到中午才醒了，披上棉衣走出門，站在廊蕪下，一串串大紅燈籠，地上白皚皚的雪，碎紅滿地，燦若云錦，滿堂紅，新北鎮(zhèn)年味濃，往年一出門滿街瑞氣，喜氣洋洋。

    常安穿過廳堂，來到后院，“夫人，慕容部落送了十幾壇子酒?！?/br>
    “賞了送酒的人嗎？”

    “宋爺賞了，把咱們剩下的炮仗給他們拿去一些。”

    魏昭心想，送炮仗倒是應(yīng)景，白燕奪回慕容部落首領(lǐng)的位置，又趕上過年，是該放炮仗慶祝。

    跟金葵和宋庭有生意往來的商人，互相拜年，院門口貼門簿，有不少名帖投賀，

    宋庭陪著魏昭帶著書香萱草幾個(gè)丫鬟到街上，街上行人多，熙熙攘攘游賞，串親戚，人們穿著新衣服、提著花花綠綠的賀節(jié)物品，騎馬坐轎走路，鎮(zhèn)上的人大半互相都認(rèn)識(shí)，宋庭逢人道喜，四處一片歡慶，魏昭幾個(gè)人看耍社火、唱大戲。

    正月初三，一大早，魏昭帶著周興、常安，幾個(gè)丫鬟回寒城，回到寒城別院已是未時(shí)。

    魏昭走時(shí)吩咐下去，放三日假，初三廚娘和田氏同兩個(gè)粗使婆子一早便回來上工，晚膳準(zhǔn)備了一小天。

    魏昭叫萱草提著禮物，去田家一趟。

    晚膳時(shí)，萱草沒回來，魏昭猜測八成田家留吃飯，同桂嬤嬤和書香、金橘一塊吃。

    周興同常安在外間跟侍衛(wèi)們吃酒，里面魏昭叫書香，“拿酒，咱們也吃酒?！?/br>
    書香搬出一個(gè)小青花瓷壇子，開了封，飄出淡淡的酒香，外間男人們拿大碗喝酒，魏昭叫拿出幾個(gè)甜白釉小碗，每個(gè)人晚上倒上酒水，能喝的多喝，不能喝的沾沾嘴，過年意思一下。

    飯吃一半時(shí)，萱草由外面回來，書香問；“吃了沒？”

    “田家二老留我吃飯，盛情難卻，我就在田家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