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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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冷眼看著眾臣,他當(dāng)初要跑時,都站出來慷慨激昂攔阻他,現(xiàn)在都沒主意,誰都不說話,蕭弘把目光最后落到歐陽錦身上,“歐陽愛卿可有什么好主意?” 皇帝指名道姓,歐陽錦出列,“皇上,各地手握兵權(quán)的將領(lǐng),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拒不奉詔,現(xiàn)在馮匡步步緊逼,皇上退出京城也是不可能了,臣倒是有個主意,皇上親筆修書一封給西南信王,信王是皇室中人,不能見死不救,臣相信信王深明大義,不能至江山社稷于不顧。” 歐陽錦話音剛落,就有一人出班,“皇上不可,皇上莫要前門趕狼,后門進(jìn)虎,歐陽大人這是引狼入室??!” 皇帝一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耿直的兩朝老臣元景。 皇帝蕭泓被逼上絕路,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蕭泓一直對這個叔父戒備,信王封地派出不是探子,如果信王有風(fēng)吹草動,蕭泓不顧念叔侄之情,痛下殺手,信王似乎性情淡漠,不理朝中之事,不跟朝中群臣交好,呆在封地,安分消停。 蕭泓幾次產(chǎn)生過把這個叔父斬草除根,以絕后患,江山?jīng)]坐穩(wěn),內(nèi)亂不斷,他暫時沒動信王,這時候倒慶幸留下信王,好歹也是血緣至親,當(dāng)下修書一封,言辭懇切,敘叔侄之情,請求信王發(fā)兵救黎民于水火,解朝廷之危難。 蕭泓這回沒以天子的身份下旨,而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朝廷信使把皇帝的親筆信送到信王府,親手交給蕭重,蕭重草草看了一遍,對身旁的太監(jiān)長公公說:“我們離開皇宮多少年了?” 長公公道:“王爺,離開皇宮有二十年了?!?/br> 半晌,蕭重望著京城方向,“是該回去看看了?!?/br> 偏殿已經(jīng)擺上晚膳,蕭重人影不見,長公公走來,“回稟王妃,王爺在前殿召集眾將領(lǐng)議事。” 魏昭敏銳地感覺到局勢要有變化,“長公公,王爺要離開封地?帶兵進(jìn)京?” “王妃,王爺正商量這件事,皇上請王爺進(jìn)京平叛?!?/br> 長公公心說,王妃心思通透,什么都瞞不過王妃。 接下來五六日,蕭重沒回后宅,魏昭知道蕭重調(diào)兵遣將,準(zhǔn)備率西南軍隊解京城之困,信王一有動作,就不再置身事外,卷入奪嫡之爭,西南就已經(jīng)不是一方凈土。 蕭重回后宅幾次也是來去匆匆,跟魏昭沒功夫細(xì)說。 魏昭每晚看書到三更天才歇息,不知為何她隱隱地?fù)?dān)心,天下大亂,蕭重偏于一隅,不問世事,突然發(fā)兵,魏昭感覺到蕭重出手,現(xiàn)在正是最合適的時機(jī)。 王府譙樓已經(jīng)鼓打三更,魏昭揉了揉眼睛,聽見殿外腳步聲,這段日子她已經(jīng)熟悉蕭重的腳步聲,放下書。 蕭重走進(jìn)寢宮,朝亮著燈的西殿看了一眼,走了過去,兩人名份是夫妻,分開住,一個住東寢殿,一個住西寢殿,早膳和晚膳一起吃,以免王府的人懷疑。 珠簾晃動,魏昭從里面走出來,蕭重明知故問;“你還沒睡?” “我睡不著。” 兩人進(jìn)屋,蕭重坐下,魏昭端起茶壺,倒了一杯溫?zé)岬牟杷?,捧給蕭重,“王爺什么時候走?” “后日走,不能拖延太久,京城告急?!?/br> 燈下,蕭重看見魏昭蹙眉,似乎很擔(dān)心的樣子,“我走后,王府就拜托你了。” 蕭重突然握住魏昭的手,他的掌心寬大厚實溫?zé)?,魏昭從他眼睛里看出某種與平常不一樣的東西,蕭重要上戰(zhàn)場,世事難料,魏昭沒有抽出手。 “刀劍無眼,王爺小心。” 婚后,蕭重信守承諾,對她一直都很尊重,呵護(hù),盡管沒有男女之情,魏昭心里對他存著感激之情。 也許要分開,也許是這樣寂靜的夜晚,人容易生出脆弱,蕭重眼底暗流涌動,抓住她的手沒松開,反而握得更緊,“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如果這樣離開你,我很不甘心?!?/br> 魏昭不知怎么,心里一酸。 長公公看著西寢殿的燈熄滅了,把殿上的燈盞一一熄了,只留下殿上一盞宮燈,整個寢殿暗下來。 清晨朦朧的光線透過紗帳孔,斑駁落在魏昭臉上,魏昭用手遮了一下眼睛,隨即披衣起來。 寢殿沒有一點動靜,她走出去,沒看見玉花,聽見殿上有說話聲,好像是蕭重跟人說話。 她走過去,聽見蕭節(jié)的聲音,“父王,兒子同您一塊進(jìn)京?!?/br> 蕭節(jié)不似平常懶散。 蕭重的聲音,“我走了,府里剩下女眷,你還是留下照應(yīng)。” “父王,母妃的本事在兒子之上,王府有母妃坐鎮(zhèn),難道父王還不放心嗎? 蕭節(jié)口中的母妃,當(dāng)然指的是魏昭。 談話中斷,停了一會,聽見蕭重說;“也好,你跟我去歷練歷練,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我像你這么大時,跟你皇祖父出征打仗,只有經(jīng)過戰(zhàn)場磨礪,你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男人。” 第122章 東院里,曹鳳琴不滿, 跟兒子蕭節(jié)發(fā)牢sao, “對敵打仗時,你父王想起還有你這個兒子, 你是我生的,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 萬一有什么閃失,我還活不活了, 他考慮過我嗎?我不同意你去,我去找你父王?!?/br> 曹鳳琴自從嫁入王府, 在蕭重面前殷勤小意,討好蕭重, 現(xiàn)在看開了, 她再怎么做,也打動不了蕭重那顆冷硬的心,她年老朱黃, 就蕭節(jié)這一個指望, 她不能讓兒子去京城皇家危險之地, 她當(dāng)年從那里出來的,難道還不知道天家沒有親情, 嗜血殺戮,父子反目, 兄弟相殘。 說罷, 她要往外走, 身后蕭節(jié)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母親,是兒子跟父王說要跟著去的?” 曹鳳琴走回來,急赤白臉責(zé)備道:“節(jié)兒,你瘋了嗎?你跟你父王出生入死,有何好處?贏了,你父王登上九五之尊,也是便宜了正殿哪位,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不是鬧著玩的,馮匡老jian巨猾,豫州軍如狼似虎,你要我整日提心吊膽,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曹側(cè)妃說了一席話,蕭節(jié)不以為然的表情,“母親,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擔(dān)心,自古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不管父王待我如何,我都是他唯一的兒子?!?/br> “這話你應(yīng)當(dāng)在你父王面前說去,他蕭重對我母子無情無義,你倒是一點不記恨。 曹鳳琴知道攔不住,蕭重面前,沒有她說話的資格,兒子大了也不聽她的,無奈,心不甘情不愿地吩咐丫鬟給小王爺準(zhǔn)備出遠(yuǎn)門帶的衣裳鞋襪。 西南大軍束兵秣馬,糧草齊備,明日早出征。 信王府一間殿里,宮燈燈罩里燭火跳動著,暗影里有兩個人,蕭節(jié)手執(zhí)著琉璃杯,透明的琉璃里濃稠深紅的酒水,像人的血,他手指上祖母綠扳指閃著幽光,一反往日的懶散腔調(diào),陰冷的聲音,像來自地底深處,“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西南軍隊里安插了我們的人,已經(jīng)歇伏太久了,就等這一日跟著小王爺建功立業(yè)?!?/br> 一個嗓音有點古怪的弓著背的中年男人,臉隱在燈影里。 “沒我命令,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不許打草驚蛇。” “是,小王爺。”對面的男人尾音拉長。 蕭節(jié)抿了一口酒,琉璃杯里深紅的液體映著他血色極淡的臉,顯得越發(fā)蒼白, 任何人第一眼看上去,這位小王爺身體羸弱,跟柔弱書生、藥罐子、病秧子之類的聯(lián)系在一起。 “小王爺,這個新王妃不得不防,小王爺在她身上吃過虧,該知道她的厲害,王爺真有眼光?!?/br> 那人說話慢,心思細(xì),提醒蕭節(jié)。 蕭節(jié)把酒杯放在桌上,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修剪得整齊干凈,五指扣在紅木桌上,“她留在西南,礙不著我們的事,先不急著對付她,別因小失大。” “小王爺,對王妃不能掉以輕心,早點解決了,小王爺方可安心?!?/br> 對面弓腰的男人陰狠地說。 “我知道,我已安排好,一有機(jī)會,便下手除掉她,以絕后患?!?/br> 只有對面這個男人看到小王爺蕭節(jié)卸下偽裝的真面目。 籌謀這等掉腦袋的大事,他還有點不放心,“這些人身家性命都壓在小王爺身上,誓死效忠?!?/br> 蕭節(jié)是信王唯一的兒子,是跟隨蕭節(jié)的人愿意把賭注壓在他身上的原因。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我不會虧待他們的。” “小王爺,我回去了?!蹦莻€暗影里的人嗓音低略沙啞。 “你回去吧,別讓他起疑心,功敗垂成?!?/br> 那個人退出去,弓著腰,走路沒有一點聲響,這也是常年侍候人養(yǎng)成的習(xí)慣。 蕭節(jié)望著殿上瑞獸三足銅香爐里飄出的裊裊白煙,燭火映著他的臉忽明忽暗,他輕輕抬起放在桌上的手。 一個青衣侍女走過來端著酒壺,往琉璃杯里倒酒,猛然看見桌面木頭陷入深深五個指印子,不覺驚駭。 西南夜短晝長,天亮得早,天邊剛放亮,蕭重率領(lǐng)西南大軍開拔,魏昭站在城墻上,看著西南大軍黑壓壓的,絡(luò)繹不絕,軍容整齊,這一支二十萬大軍的隊伍經(jīng)過,沒有一點喧嘩,訓(xùn)練有素。 不覺心想,信王蕭重平素修身養(yǎng)性,暗地里不知道準(zhǔn)備了多少年,才能做到訓(xùn)練出這樣一只軍紀(jì)嚴(yán)明,拉出來直接就能上戰(zhàn)場的軍隊。 信王蕭重一走,府里只剩下女眷,內(nèi)宅現(xiàn)在除了正妃魏昭,側(cè)妃曹氏、衛(wèi)氏、姬妾離夫人、冷夫人,偌大的王府,倒也清凈。 魏昭白日依然教導(dǎo)安平郡主讀書,魏昭跟蕭懷瀅關(guān)系拉近了不少,蕭懷瀅從前喚魏先生,現(xiàn)在自然地改口稱母親。 蕭懷瀅趴在桌上練大字,寫了幾個字,甩甩手腕,“母親,我以后的字能練成母親那樣的字嗎?” 魏昭含笑說;“郡主的字要有自己的風(fēng)格,郡主聰慧,資質(zhì)好,將來一定能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br> 魏昭聽見她叫母親,不由想起步子初,師傅派人送來一封信,信里對步子初大加贊揚,聰明絕頂,悟性極高,閑云道長信里還說步子初比自己當(dāng)年強多了,步子初穩(wěn)重,有乃父之風(fēng),步子初勤奮愛學(xué),聽話懂事,總之,師傅對這個弟子相當(dāng)滿意,言辭中,她小時候淘氣精靈古怪,令師傅頭疼,越發(fā)襯托步子初這個弟子乖覺懂事,魏昭想,當(dāng)年師傅教導(dǎo)自己,煞費苦心。 蕭懷瀅抬頭,看見魏昭唇角翹起,問;“母親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嗎?” 魏昭摸摸她的頭,“母親小時候可沒有你乖,母親想起你一個小哥哥,叫步子初,是母親的義子。” “那母親何時把他接來,我一直都盼著有個哥哥jiejie、弟弟meimei,我大哥對我這個meimei不親近,他不喜歡我?!?/br> 蕭懷瀅的大哥指著是蕭節(jié),魏昭隨口安慰她,“你們是親兄妹,他怎么能不喜歡你,你大哥是男孩子,喜歡你不愿意表達(dá)?!?/br> 魏昭想起蕭節(jié)那張臉,淡漠的,高深莫測,也許生長在皇家,過早成熟,蕭懷瀅跟著衛(wèi)側(cè)妃,潛移默化影響,善良膽小,品行端方。 “他是不喜歡我,我小時候去他的屋子,動了他的東西,他朝我發(fā)火,再說他經(jīng)常出府,我很少見到他?!?/br> 蕭懷瀅貴為郡主,平常挺孤單的,魏昭憐惜她。 魏昭抽出夾在書頁里師傅的書信,師傅書信里只字未提徐曜,思忖,徐曜離開毓秀山云霞觀了。 西南進(jìn)入雨季,魏昭透過敞開的窗扇,看見雨點打在窗下芭蕉葉上,滾落在青石磚地上,濺起水花。 思緒漫無邊際,蕭重走了二十多日,快到京城了,是不是跟豫軍開戰(zhàn)了,西南偏遠(yuǎn),山重水復(fù),消息閉塞。 小雨從傍晚時分開始下,天黑后,雨也沒停歇。 魏昭坐在廊檐下美人靠上,望著屋檐下形成的雨簾,西南的雨季,屋里室外潮濕,晾曬的衣衫都不干,摸著潮潮的,她想北地這個季節(jié)少雨,天空晴朗,屋里干燥,很懷念天空高遠(yuǎn),風(fēng)清月明的家鄉(xiāng)。 纏綿的小雨淅淅瀝瀝,二更天方停歇,寢殿里,玉花和幾個侍女把重重帷幔落下,宮燈熄了。 由于雨天,魏昭睡得很沉,三更天,王府一片黑暗,寂靜無聲,王府里的人都睡著了。 只有王府夜間巡視的侍衛(wèi),舉著燈籠,一閃一閃亮光,腳步聲傳出很遠(yuǎn)。 這樣尋常的夜里,有幾條人影利落地翻過王府高墻,躲過王爺上夜的家人,和來回巡視的侍衛(wèi)。 沒有一點聲息摸到正殿,一身夜行黑衣高大峻拔的身影,來到魏昭睡著的床前。 看眼紗帳里睡著的人,伸手撩開紗帳,突然,數(shù)道寒光襲來,黑衣人早有防備,探手夾住撲面而來的五根毒針,又幾道銀光閃過,黑衣人把五根銀針抓在手里,魏昭出手之快,除了他沒人能接住魏昭連發(fā)十根毒針。 黑衣人如果不是早有防備,十根毒針不能輕易躲過,如果被一根銀針射中,銀針都是喂了劇毒,命休矣! 幾乎在第二次射出銀針的同時,帳子里的人靈巧地翻身而起,伸手摸枕頭下的短刀。 黑衣人的身手更快,在魏昭抓住短刀時,點了她身上的xue道,點了她的啞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