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連慕楓蹙眉:“這么多蟲子,你那些藥怕是杯水車薪?!辈贿^雖這么說,卻還是飛快地單手扣住他的腰,攜他飛身而起。 墨遠抱緊他,應付后面追過來的蟲子:“那些藥對人畜無害,可以給大家都撒上,免得再受傷?!?/br> 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從馬車上取出各種藥瓶藥罐,連慕楓再次扣住墨遠的腰,扯下車簾將二人兜頭罩住,很快帶著他飛身返回溪邊,到了那里并沒有急著跳進水中,而是由墨遠凌空拋出藥罐,連慕楓揮拳在藥罐上重重一擊,藥罐應聲而裂,藥粉飛撒出去。 溪水中,鏢師們正應付蟲子應付得精疲力竭,只有丁丑被護在中間還算清閑,他將整個人埋進水中躲在馬肚子底下,只露出眼睛鼻孔在外面,抬頭時剛巧看到連慕楓與墨遠一氣呵成的動作,嚇得探出頭大叫:“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東西啊!” 墨遠吼他:“閉嘴!” 可惜來不及了,丁丑一口吞下撒到嘴邊的藥粉,連同幾只中毒跌落的蟲子一齊咽進去,只見他嚇得雙眼一突,還沒來得及喊“惡心”,就一頭栽進水中,暈過去了。 眾鏢師:“……” 邢六將他從水中撈起,罵罵咧咧:“他娘的!” 也不知是在罵丁丑還是罵蟲子。 墨遠對下面喊:“這些藥能護你們一時半刻,雖然無害,可吃下去的話還是會暈的,你們小心!” 眾鏢師戰(zhàn)斗之余沖丁丑瞥過去同情的一眼。 幾罐藥即將撒完,連慕楓對墨遠道:“一會兒讓他們保護你,我去尋找源頭!” 這么多蟲子這么大陣仗必然是有人在背后cao控,只有找到那人才能破開眼前的困局,否則大家早晚會被拖死。 墨遠卻道:“不要去,有些蟲子是有毒的,你只身前往,一不小心就會出事。而且那人必定隱藏得極好,找到他并非易事,大家雖有真氣護體,可內(nèi)力終會耗盡,拖不了那么久?!?/br> 連慕楓神色凝重:“我明白,可這是唯一的辦法?!?/br> “你信我么?”墨遠扭頭看他。 連慕楓單手將車簾甩得獵獵作響,如一道密不透風的布墻將四周的蟲子隔絕在外,他回頭看墨遠,不明所以:“我當然信你?!?/br> 墨遠笑了笑:“那交給我,你留下來,我去引開蟲子?!?/br> 連慕楓瞠目,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即焦急起來:“你拿什么引開他們?太危險了!不要亂來!” 墨遠握了握他的手,從他袖中抽出一支袖箭:“我的血對它們有吸引力,而且我的血有劇毒,我自己則百毒不侵,你放心,我不會有事?!?/br> 連慕楓不可置信地瞪著他,見他握著袖箭往掌心扎去,面色大變,急忙抓住他的手:“你瘋了?即便百毒不侵,這么多蟲子咬也要把你咬死了!” 墨遠道:“快松手,不能再拖延了,我不會有事。” 連慕楓緊緊握著他的手,不讓他動。 墨遠抬起下頜,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連慕楓手一抖。 墨遠趁機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相信我。”說著飛快與他拉開距離跳到溪邊草地上,同時袖箭一劃,掌心的鮮血汩汩而出,沿著他跑遠的路線撒了一地。 連慕楓驚怒交加,立刻飛身追過去。 墨遠并沒有用輕功,一來暫時還不想將自己會武功的事暴露在人前,二來要給蟲子們反應的時間,因此他只用不快不慢的速度在地上跑,這樣的跑法自然眨眼功夫就被連慕楓追上了。 連慕楓一把將他抱住,攜著他飛身而起,他們周圍是成群涌來的飛蟲,下方則是堆起小山越來越高的爬蟲,同時遠處還有更多的蟲子朝他們趕過來。 墨遠笑道:“就知道你會過來。” 連慕楓用布簾將周圍的蟲子震開,耳膜中嗡嗡作響,不敢想象墨遠出了事會怎樣。 墨遠的血的確有毒,這些蟲子都循著血追過來,蜂擁著擠向他的掌心,卻只輕輕一碰就跌落下去,墨遠竟然毫發(fā)無傷。 連慕楓震驚半晌,繃緊的心弦漸漸松開,他看著墨遠:“上次對付蜈蚣,你就是用的這一招?” 那次墨遠直接沖到巨蜈蚣的口中,當時他不明白這么做的目的,現(xiàn)在想來應該就為了往蜈蚣口中滴入鮮血,蜈蚣本就是劇毒之物,那么大的體型竟然能讓他的血毒暈過去,這毒性簡直難以想象。 “是?!蹦h笑道,“現(xiàn)在你放心了?” 連慕楓眉峰蹙起:“難怪你在宣王府時并不怕自己被下藥。” 墨遠身上的謎團太多了,他現(xiàn)在卻是心疼多過好奇,沒有人生下來就能百毒不侵,想做到這一點除非是自小在毒藥中泡大的,他不知道墨遠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自小泡在毒藥中的痛苦是他難以想象的,他只稍微想一下便覺得心如刀割。 他握緊墨遠的手,澀聲道:“已經(jīng)遠離溪邊了,我給你止血?!?/br> 墨遠朝他笑了笑,與他一同落在樹梢上:“好?!?/br> 無數(shù)蟲子順著樹干爬上來,漸漸涌向他們,連慕楓從身上撕下一塊衣角,握著墨遠的手擠出幾滴血,用衣角布料接住后甩手扔到樹下,隨即動作利落地又扯下一塊布替他將傷口包裹起來,爬到他們腳邊的蟲子很快掉頭往樹下涌去。 墨遠抬頭看看連慕楓難看的臉色,笑了笑:“你在心疼我?” 連慕楓心口滯悶,聞言抬眼深深看著他,艱難開口:“我為什么沒有早點認識你?” 墨遠垂眼,眼睫微顫:“我們?nèi)フ铱叵x人?!?/br> 連慕楓看著他,壓下心頭翻涌的思緒:“好?!?/br> 二人正要離開,密林深處卻陡然傳來一陣驚天嘶吼,隨即而來的是一連串樹枝斷裂聲與落葉沙沙聲。 墨遠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響,眨眨眼:“巨蜈蚣來了,不知道我的血還管不管用了。” 蜈蚣速度極快,說話的功夫就已經(jīng)露出身影,連慕楓立刻將墨遠攔在身后:“你的血能吸引蟲子,自然也能吸引蜈蚣,別冒險了,快跑!” 墨遠拉住他:“等等,你看蜈蚣嘴里……” 連慕楓蹙眉看去,面露驚訝,只見蜈蚣嘴里叼著一個人,那人只有頭腳露在外面,正在徒勞掙扎著,顯然并沒有死。 隨著蜈蚣的靠近,樹下的蟲子一哄而散,顯然對它充滿畏懼。 連慕楓并沒有動,打算靜觀其變。 下一刻,蜈蚣嘴巴一張,口中的人滾落到地上,蜈蚣用觸角將那人往他們跟前推,直到那人骨碌碌滾到他們腳邊才停住,隨即蜈蚣的一只觸角朝他們橫掃而來,卻沒有任何攻擊,只越過連慕楓在墨遠手臂上輕輕蹭了一下,又收回去舞了舞,轉(zhuǎn)身再次離開。 墨遠:“……” 連慕楓:“……” 兩人對視一眼。 連慕楓:“它什么意思?” 墨遠:“……不知道?!?/br> 這時地上的人費力地爬起來,一邊呼哧呼哧喘粗氣,一邊抬起雙手抹開濕噠噠糊在臉上的亂發(fā),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干癟老臉,用震驚的眼神看著墨遠,指著他開口說道:“@¥……%……%*%……#*……” 連慕楓:“……” 墨遠:“……” 兩人又對視一眼。 墨遠道:“我學過一些南疆語,不過這里方言很多,他又說得快……我似乎聽到他說什么……爹?” 連慕楓道:“我也學過一點,我覺得他說的是……娘……他為什么要指著你說?” 墨遠:“……” 連慕楓回頭蹙眉看著面前的老人,老人頭發(fā)花白,身著極具南疆特色的寬袍,雖然狼狽不堪,穿著卻很體面,他對著老人上下打量一番,盯著著老人腰間的古怪樂器,用南疆語問道:“你是控蟲人?” 老人瞬間挺起胸膛:“……%#*#……” 墨遠依舊沒聽懂,不過看他神情多少有了點數(shù)。 連慕楓干脆將老人一把拎起:“看來就是你搞的鬼了。” 連慕楓與墨遠帶著老人回到溪邊時,鏢師們立刻圍上來。 “老大,你們剛剛?cè)ツ膬毫??沒事吧?” “蟲子怎么說散就散了?這老頭兒是誰?” “莫遙公子你那兒還有沒有好藥了?我被蟲子咬了好幾口,身上癢得厲害?!?/br> 墨遠忙給他們檢查了一下,從車上拿了些藥出來給他們分了,又走到丁丑跟前,打開一只瓷瓶在他鼻子跟前晃了晃。 丁丑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轉(zhuǎn)醒。 邢六笑道:“莫遙公子還會看病呢?” “我哪會看病,湊巧多備了些藥罷了?!蹦h將手中的瓷瓶扔給他,“聞聞看,胡椒粉。” 邢六:“……” 裴元道:“老大,之前為什么水里沒有蟲子?我原先還擔心會有一些水生蟲貼到腿上吸血呢。” 連慕楓將嗚哇亂叫的干癟老頭用繩子縛住,聞言道:“百蟲族善控蟲,不過這里原先是九溪族的領地,一些水里的東西想必是受九溪族掌控的,各族有各族的秘法,百蟲族想要接手怕是沒那么容易?!?/br> 裴元一臉恍然,信服又敬佩地點點頭:“原來如此?!?/br> 連慕楓說完后一扭頭便看見墨遠坐在樹下?lián)沃骂M笑看自己,心跳陡然快了幾分,大步走到他面前蹲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笑什么?” 墨遠笑著搖搖頭,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眉眼又彎了幾分:“沒什么,看著你就覺得歡喜?!?/br> 連慕楓愣住,神色動容。 旁邊的鏢師再次集體看天,故作不經(jīng)意地往遠處溜達了幾步,邢六走兩步又回來把丁丑拎走。 墨遠笑意深深,旁若無人地輕撫連慕楓俊挺的臉頰。 他這輩子根本沒時間學習南疆語,他有很多東西都是上輩子學的,那時候他與連慕楓朝夕相對,一起翻閱典籍,一起聽先生授課,一起練箭習武,那時他滿心仇恨,性情陰郁,與連慕楓在一起的日子卻簡單美好。 連慕楓是連堡主的獨子,未來堡主的不二人選,這樣的天之驕子卻沒有養(yǎng)成任何驕奢yin逸的毛病,雖身在江湖,卻幼承庭訓,兼具江湖名門的豪爽正直與世家子弟的才情博學,連慕楓有他最向往的一切美好品性,如一道光照亮了他整片灰暗的人生。 這樣的人,他怎么能不喜歡? 墨遠眼底的情意滿得似要溢出,連慕楓胸口劇烈起伏,雙手緊緊握拳,險些在人前做出失控的事,他定定地看著墨遠,啞聲道:“阿容,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墨遠笑容依舊,不露絲毫破綻:“沒有啊。” 連慕楓怔了怔:“怎么可能?” 先不說與連家堡一脈相承的箭術(shù),單是墨遠對自己毫不掩飾的心意就足夠讓他心顫,他自小跟著鏢隊走南闖北,也算見識過不少人,極少有看走眼的時候,墨遠對他究竟是欺騙還是真心,他起初確實有過疑慮,可這么多日子下來,他已經(jīng)深信不疑,但如果他們以前不曾見過,僅憑這一路同行,他……何德何能…… 墨遠見他面露糾結(jié),忙指著那邊的老頭問:“他要如何處置?” 連慕楓回頭看一眼,那老頭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刻又是嘰里呱啦一通罵,連慕楓對這些聽得一知半解,懶得理會,轉(zhuǎn)回來道:“我看他穿著頗考究,應該身份不差,就帶著吧,到時扔到百蟲族族長跟前,看人家怎么解釋?!?/br> 邢六被老頭吵得煩了,起身罵道:“再吵老子可要敲暈你了?。 ?/br> 老頭聽不懂中原話,不過還是被他的氣勢震了一下,隨即更怒,罵得更加厲害。 連慕楓道:“在這里,我們能忍則忍,不要意氣用事?!?/br> 邢六噎了一下,蔫頭耷腦地坐回去了。 連慕楓看了看墨遠,起身道:“天色擦黑了,不宜再趕路,今晚我們就在此地休整,裴元,你去安排扎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