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項目溝通會，沒看到你？”他沒話找話。

    “我從翰華離職了?！蔽依侠蠈崒?。

    “為什么？做得好好的?！眲⑻鞚M臉驚訝。

    想必劉天他們公司的人都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離職，在項目做得順風順水的時候從翰華悄沒聲息地離職。

    我向劉天簡單解釋了一下，沒有一句隱瞞。他聽了以后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愿意的話，到我們公司來吧。”

    說罷沉默了一會兒說：“再等幾天，等今天這事兒的風頭過了?！?/br>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微微笑著說：“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史蘭自己開了一間美甲店，生意還不錯。我說不定也開一間小店去?！?/br>
    “小店的收入根本不夠你的支出，你在開玩笑吧。我再想想辦法?！眲⑻煺f著，又猶豫了一下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卡說，“你先拿著去用吧?！?/br>
    “不用了。”我直接拒絕。

    劉天給我錢，我無功無名憑什么要他的錢？

    “真的，你別再去紫金臺，那里面什么人都有，不安全?！眲⑻烀y解釋著。

    “我不管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我雖知道他是好心，但今天受了這樣的侮辱以后，再聽這種話尤其刺耳。劉天突然扶住我的肩膀說，“你想多了，不要這么敏感好嗎？”

    “時間不早了，睡吧。”我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準備起身去給他抱一床被子出來。他卻突然往前一湊，在我額上親了一口說：“不管出什么事有我。”

    然后迅速松開手，低下頭，我也被他的突然動作嚇著，觸電一樣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滿臉通紅地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我抱了一床被子出來時，他臉紅得厲害，看到我走出來忙上前接住被子，忙亂間又揪住我的衣服，兩人同時松開手被子掉在二人中間。

    “你不要想那么多，我是真心想幫你。”他低著頭，看著亂成一團的被子低聲說著。

    我不敢和他繼續(xù)獨處，迅速回了臥室，把房門關(guān)上。

    第二天，劉天裝得跟沒事兒人一樣，陪著我?guī)蓚€小寶兒去海底世界玩，到了晚上還不肯回家，我直接趕他說：“你再不走，要交伙食費了啊?！?/br>
    他馬上問：“要多少？”

    我對他直接無語了，不通世故到這種程度。于是摘下眼鏡指了指自己還腫著的眼睛說：“錢就不用了，明天幫我送一趟孩子?！?/br>
    “好。”他痛快地應(yīng)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周，我每天查法律條文，找著一切有利于自己的證據(jù)，然后和律師反復(fù)溝通，生怕再一次敗訴。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夢里都是打官司，有時候夢到自己敗訴了，會一身冷汗驚醒過來。

    劉天倒是在周一晚上回了自己的家，至于他要面對的是什么，是我所猜想不到的。后來又打了兩次電話，聽他的聲音還算正常，我也放下心來。

    二審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這一次只有史蘭和劉天陪著我，葉子因為公司的事比較忙，來不及趕過來，提前一天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讓我有需要及時找她。

    到法院以后，我看到楚毅已經(jīng)到了，掃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看到程麗娜的影子。他也注意到我，看我戴著墨鏡問：“這么討厭我，連看我一眼都覺得煩嗎？”

    “想讓我不煩你很簡單，放棄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蔽艺f。

    “樂怡……”他還想說什么，我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自從上一次他不打招呼直接接走孩子以后，我對他沒有半分耐心。雖然事后他一直和我強調(diào)，說是只是一個誤會，我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失望一次比一次更深，然后磨去了所有的信任。

    如果不是車禍那件事，何連成應(yīng)該還在身邊吧？！何則林應(yīng)該不會這么快就動手吧？我在他眼里應(yīng)該還有利用價值吧？我胡亂想著。

    開庭以后，我這邊的律師把所有有利的證據(jù)都展示出來，反復(fù)強調(diào)孩子與mama關(guān)系很好，強行把未滿五周的孩子與mama拆開是不人道的。楚毅的律師也在說著他覺得很好很強大的理由——堅實的經(jīng)濟基礎(chǔ)，爸爸愛子之心等等。

    法官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我，也沒有看過在旁聽席上趴在史蘭懷里的孩子。

    很快判斷結(jié)果出來了，孩子歸楚毅！

    我聽到這個消息以后，覺得世界在一瞬間倒塌了，眼前一黑，身子馬上倒了下去。

    我想強撐著不倒下，卻覺得身體不聽使喚，腰上一緊，耳邊傳來了劉天的聲音：“對不起，我沒能幫上忙?！?/br>
    我忽然有了力氣，幾步?jīng)_到楚毅面前，揚手給了他一記耳光，打得他的金絲框的眼睛掉到地上。

    他怒氣沖沖地看著我說：“你瘋了！”

    “樂怡。”劉天怕我再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上前死死抱住我，抬眼對楚毅說：“她沒瘋，你瘋了。你從來不知道她為了孩子付出多少？你也不知道孩子在一個mama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我只是想給孩子好的生長環(huán)境，這有錯嗎？跟著她孩子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嗎？有良好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嗎？她有時間陪孩子嗎？”楚毅反問過來。

    法官在上面敲了敲法槌示意我們肅靜，劉天瞪上去，說：“好好好，這就是所謂的判決，這就是所謂的公正?！?/br>
    “樂怡，給你兩天告別的時間，大后天我去接孩子?！背阕詈笕滩蛔⊙a了一句。

    “楚毅，你去死?。　蔽伊R了一句，嗓子就失去了聲音。再怎么張嘴，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失聲了，就在哪一瞬！

    楚毅深深地看了一眼我，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了，隱約中覺得一直有一只手緊緊握著我的手。等我有意識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元元趴在床頭上，童童窩在我懷里。

    史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說：“樂怡，你別這樣，你說句話，好嗎？”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陌生異常，眼前熟悉的五官說不出來的怪異，搖了搖頭。

    “讓她先休息一會兒?！眲⑻旒t著眼睛說著走了出去。

    “mama，我餓了?！蓖÷暤卣f著，我猛地驚醒過來，想到還有兩個孩子，想到了判決結(jié)果。于是從床上爬起來，拍拍他的小腦袋說：“mama現(xiàn)在就去做吃的?！?/br>
    我明明張嘴了，可是卻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史蘭最先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抱著我，聲音顫抖著問：“樂怡，你怎么了？”

    “我沒事。”我又張嘴說，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第089 此路已絕

    我伸手掐住自己的喉嚨，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沒有聲音了。

    “劉天劉天?！笔诽m急急地把劉天叫了進來，“她沒聲音了?！?/br>
    “失聲癥?！眲⑻扉]上眼睛長嘆了一聲說，“你在家看好孩子，我?guī)メt(yī)院?！?/br>
    “我不去。”我搖著頭。

    我和兩個小寶兒只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單獨相處，我不愿意把這時間浪費到去醫(yī)院。我還沒有看著他們長大呢，我還沒有看著他們?nèi)ド蠈W，沒有看著他們在最美的年華遇到心愛的姑娘……

    我還有一堆事沒陪他們一起完成呢……

    現(xiàn)在他們就要從我生活中剝離了……

    “mama，疼。”童童小小的聲音響起，我才意識到自己抱得太用力了。

    “你先去醫(yī)院，法院判了我們也可以不執(zhí)行，強行執(zhí)行還有一段時間。再說還可以駁回重審呢，別亂想。”史蘭把童童從我懷里抱出來，對兩個小寶兒說：“走，阿姨帶你們?nèi)コ燥?，mama生病了要去醫(yī)院。”

    “我保證把孩子要回來，先去醫(yī)院，好不好？”劉天半蹲著身子，眼睛紅紅地看著我。

    “劉天……”我張著口形，沒有聲音。

    “別說了，讓嗓子休息?！眲⑻彀盐覐拇采侠氯ィ诹耸诽m一句，“看好孩子，這是她的命。”

    “我不去?！蔽覓暝?。

    劉天在我耳邊說：“樂怡，在孩子面前你要冷靜理智，好嗎？你別讓他們感覺到害怕行嗎？”

    我被他半拖半哄拉進車子里，車子發(fā)動的時候我忽然哭了起來。

    他一只手扶著方向盤，一只手過來按著我的肩說：“還沒有走上絕路，還是會有辦法的，你先把身體養(yǎng)好?！?/br>
    不管我怎么哭喊，嗓子憋到疼得快到窒息，還是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嗓子里就像張了一張大弓，繃得生疼，讓我?guī)缀鹾喜粩n嘴。劉天看我直伸著脖子倒氣，眼淚流成了片河，忽然把車子停在路邊，伸手過來緊緊抱住我說：“樂怡，你別這樣好嗎？看到你這樣我很難過很難過，給我自己經(jīng)受這樣的折磨還難過，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哭腔，用手溫柔地輕拍著我的后背說：“如果我知道這個判決結(jié)果會讓你崩潰，我寧愿與她訂婚，配合著你打好這個官司，也不愿意看你這么傷心難過?！?/br>
    他的鼻音很重，帶著胸腔的震動一直傳到我心里，我仰起頭看著他，說：“你不知道，他們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他看著我的口型猜測著我的話，最終點了點頭說：“我知道，在你心里沒有人能比他們更重要，我知道的……”

    我無意識地搖著頭，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他們是上天給我的禮物，如果三年前離婚以后沒有這一對小寶的突然出現(xiàn)，或許我早就走上絕路了。在全家遭遇車禍，mama去世，爸爸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時候，如果沒有他們，我會撥掉插在爸爸身上的氧氣管，然后吞安眠藥自殺……

    我人生中每一個過不去的坎兒都有他們陪著，他們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珍寶。而如今，楚毅伸手就把這一切拿走了，我怎么甘心，我怎會甘心?？墒牵矣钟惺裁崔k法？我沒有力氣反抗，我最終還是那個無權(quán)無勢卑微的女人。

    絕望像水一樣淹沒了我，我覺得生無可戀，恨不得馬上死了才好。

    “先去醫(yī)院?！眲⑻煊X得我終于安靜了一下，重新幫我系好安全帶，發(fā)動了車子。

    醫(yī)生診斷了以后，說我并沒有任何生理上的病變，聲帶也完全正常，估計失聲是因為精神受到強烈刺激導致的，只能開一些放松精神的藥，吃一段時間看有沒有效果。

    劉天問：“還有其它辦法嗎？”

    “去看心理醫(yī)生，或者去催眠，把她心里受到的強烈刺激排解出來，應(yīng)該會有幫助?！贬t(yī)生說。

    劉天右手拉著我，左手抱著一堆藥，就像領(lǐng)一個迷路的孩子一樣。

    他把我?guī)Щ氐杰囎永铮瑤臀谊P(guān)好車門鄭重地對我說：“樂怡，你聽好。我這不是表白，是承諾。我會幫你把孩子要回來，如果你選擇和我在一起，我會答應(yīng)你不生自己的孩子，他們就是我們親生的孩子?！?/br>
    我搖了搖頭，何連成身上我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如今夢還沒醒，又有一個人要約我一起造一場好夢，我拒絕。

    “放松精神，先把嗓子養(yǎng)好?！眲⑻彀l(fā)動了車子。

    帝都夜如同往常一樣，霓虹燈組成了一場幻若夢境的場景，每個人在這場景里做著不屬于自己的夢。沒有人知道，天亮以后，每一片霓虹上都有厚厚的灰塵，破敗骯臟，讓人覺得冰涼惡心，又真實無比。

    第三天，楚毅無恥地開著車帶著保姆和家教來到我的家接孩子，史蘭護在我前指著楚毅罵道：“楚毅，你他媽還是人嗎？！”

    “這是我的家事，請你不要指手劃腳。”楚毅無視掉史蘭，看著我說，“樂怡，把孩子給我吧，周末我送他們回來和你團聚?！?/br>
    “楚毅，你休想……”我罵不出聲，空張著嘴。

    楚毅站在門口無視我的狀態(tài)，推開我就要往屋子里進去，他身后跟著三四個人，很快擠把我推到一旁擠進門去。

    劉天攔在臥室門口，罵道：“楚毅，你真是個牲畜，有你這樣搶孩子的嗎？”

    “我是來接我兒子回家，誰說得出什么？你算什么人？樂怡的新歡？”楚毅反問。

    我們都沒想到，他竟然是直接帶著人來搶孩子的。元元和童童被不認識的人抱在懷里，哭得哇哇大叫，一聲一聲地叫著“mama”“mama”……聽著我心疼得不行，幾乎都要碎掉了。

    我撲過去想從保姆手里把孩子搶回來，卻被另外一個人擋住，楚毅和劉天扭打在一起，史蘭也被人搡倒在沙發(fā)上。

    樓道里都是孩子凄慘的哭叫聲，我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掀翻壓在我身上的女人，向屋子外沖了出去。

    我才沖到電梯門口，就看到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也顧不上等另一電梯，我一路沿著樓梯跑了下去。

    等我跑下八樓時，看到那輛保姆車已經(jīng)向小區(qū)門口開去，我一邊大叫一邊追上去，可是我沒聲音。小區(qū)里的人只看到我哭著追一輛車，卻不知道為什么追，沒有人站出來幫忙。

    我跑到小區(qū)門口，已經(jīng)看不到車子的影子了，我無助地沿著馬路追上去，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脫力昏倒在地上。

    醒過來的時候在醫(yī)院，旁邊守著劉天。

    “你醒了？”他看到我睜開眼睛，忙握住我的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