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這么重的傷,何連成怎么可能活得過來?病歷上寫著,他整張臉都被撞碎的玻璃劃得血rou模糊,全身三個地方出血…… 后悔自己的堅持和執(zhí)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拼命去抓,還以為就能把握住命運,實際上呢?卻是把一切推到了最慘烈的地步。 可到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誰都能抽身,唯獨我不能,我還有三個孩子要照顧。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天色就已大亮,很久不去公司的我簡單洗漱一下,第一個來到辦公室。 八點半的時候,鄭海濤第一個來到公司,看到我坐在辦公桌后,臉上明顯一怔,馬上笑著問:“林姐,您全好了?我們還說過幾天再去看您呢?!?/br> “再不來上班,身上都要長毛了,其實好了有幾天,他們都覺得我應該再休養(yǎng)一段時間?!蔽艺f。 “身體最重要,公司這邊我們幾個盯著呢,沒好的起色,那些客戶維持得還不錯?!编嵑贸鲆粋€紙杯接了一杯熱水放到我桌子上說,“您吃早飯了嗎?我下去買,正好給您帶一份兒?!?/br> “嗯,謝謝啦?!蔽冶凰@么一問,肚子里有點咕咕亂叫起來。 昨天一天,基本上沒吃東西,早就餓過勁兒了,一杯熱水下肚以后,餓勁兒給勾了出來。 “您先等一會兒。”鄭海濤飛快走了出去。 這一段時間我不在,公司能夠正常運營我都覺得很意外,本來就在各巨頭公司之間討一飯吃的,市場環(huán)境怎么樣我清楚得很,難為這幫孩子了。 公司待處理的文件他們整理了一大摞放在我桌子的左側,伸手就能拿過來,并且按照緊急程度排了序。 一份一份看下去,我對這段時間的經(jīng)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幾個核心項目還在繼續(xù)進行,可以看得出中間也出了不少問題,不過他們已經(jīng)力所能及的處理了。 等我放下手里的東西,抬起頭時看到鄭海濤舉著一套早餐站在我桌子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這么快?”我問。 “樓下買早餐的人太多了,要排隊,要不早上來了?!彼f著把豆?jié){和早點一并遞給我說,“先吃點東西吧,昨天剛收到一份資料,我還說今天要給您打電話呢。” “什么資料,一般的你自己做決定就好了。這段時間你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蔽液攘艘豢诙?jié){問。 “阿卡公司的招標書,您看一眼,標的額很大,要是把這個做下來咱們今年就發(fā)了。”鄭海濤說著兩眼冒紅光。 我一聽他嘴里說出“阿卡公司”四個字就是一愣,阿卡已經(jīng)明顯是內(nèi)幕cao作的項目,沒有關系沒有后臺,想都別想染指這個項目。這一次他們公開發(fā)招標書是為什么?找?guī)讉€公司陪綁,做出假裝公平的樣子么? “林姐,你想到的問題我正準備找人去調(diào)查呢?!编嵑f。 “行,那你先去查清楚這次都給哪些公司發(fā)了招標函,我們再決定是否應標?!蔽艺f。 看到鄭海濤轉(zhuǎn)身去忙,我放下早點揉了揉自己笑得有點發(fā)怵的臉。好久不笑了,即使假笑,臉上的肌rou也不配合,酸疼得難受。 我不想在外面表現(xiàn)出自己有多狼狽多無助,不管今天發(fā)生了什么,明天還要繼續(xù),誰能擋得住時間的腳步。 何連成是不在了,但是還有寬寬,還有元元和童童,我必須用盡全力讓他們,讓我們過得更好。 一天的工作異常忙碌,卻也讓我把注意力轉(zhuǎn)移了過來。等天下班時,他們過來和我說再見,我才覺得時間過得飛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天就過去了。 我等到辦公室都清凈了,才收拾了東西回家。 我又回到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上下班,一個人在這個堅硬如鐵的城市里打拼的日子。 時間轉(zhuǎn)了一個大圈兒,我的狀態(tài)回到了原點。 三天以后,鄭海濤拿到了阿卡項目的招標信息。這一次阿卡公司給七家公司發(fā)了招標書,從中看得出清一水兒都是規(guī)模不是很大的,沒有我們第一次參加時那種巨頭壓死人的情形。 “林姐,你說要不要接這個?”鄭海濤拿著標書,眼巴巴的問我。 “接,最多的損失是個創(chuàng)意和幾萬塊的成本,你們也很少參與這樣的項目,成不成咱們就當學個經(jīng)驗了。”我把心態(tài)擺正,做了決定。 不管怎么樣,總不能和錢過不去。 接下來開始忙,每天和大家一起做策劃案,寫應標書,檢查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可行性。 我想我終于慢慢恢復了正常。 楚毅每逢周末會帶元元和童童來看我,從他們的臉上我也能看得出,他們已經(jīng)越來越習慣和楚毅在一起了。那種說起“爸爸”兩個字時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不像以前那般抗拒。 我悄悄看著他們的變化,不知道自己把孩子推出去的決定是對是錯,心里有沒有后悔。工作,讓我忙得不及思考,不及后悔,一切都被推著一樣往前奔流,沒有回頭的機會。 第004 重歸平靜 我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阿卡公司的項目順利應標。 一周以后,竟然出乎意料拿到了中標通知書,鄭海濤他們幾個在辦公室里頓時歡呼起來,有人嚷著要去出去慶祝一下。 我看著他們由衷高興的面孔,一時恍惚。在一年多以前,也是阿卡公司的中標通知,大家也是這樣高興,那天晚上我好像帶著這群孩子去了酒吧。 兩個場景如此相似,只是沒有能悄悄和我一起慶祝的他了。 “林姐,咱們晚上是去吃飯,還是去唱歌?”鄭海濤來為民請愿來了。 “先吃飯再唱歌,要是有精力再去酒吧喝酒,我負責跟在你們身后埋單付錢?!蔽遗πζ饋?,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 “好啊,那咱們?nèi)ツ膬??大家都等著呢?!编嵑謫枴?/br> “后海吧,全聚德吃完烤鴨,附近有一個麥樂迪,然后再找間酒吧讓你們都嗨一下?!蔽蚁肓讼?。 “林姐,你太好啦!”鄭海濤眉飛色舞,恨不得抱我一下才能表達高興之情??伤咽稚斐鰜硪院螅€是收了回去,在自己口袋上抹了一下說,“我去通知大家,然后馬上訂座位去?!?/br> 公司是鐵打的營盤,員工是流水的兵。從成立到現(xiàn)在,員工算是相對穩(wěn)定的,在這段時間又進了幾個新面孔。不過,萬變不變的一項是,這些孩子都長著年輕的臉。 “林姐,搞定啦。您要不要帶著孩子一起去?”鄭海濤大概知道一些我這邊的情況,安排好以后過來問。 “不用了,他們有看,晚上我可以晚回去,今天晚上你們玩盡興了,算是給這段工作打個漂亮的完結。明天以后,估計大家就會更忙了?!蔽颐鎸ν瑯拥氖?,卻沒了同樣的心境。 后海依然繁華,夜色剛剛降臨,就已被各色燈火裝飾得醉生夢死。 吃飯唱歌……我心無波瀾混在這幫孩子中間,看著他們真心的笑還有開心,覺得這個世界離我很遠??晌矣植荒艹C情地說,自己超然于物外了。我沒變,還是那個愛財如命的我,只是心境卻明明不一樣了。 說來也巧,鄭海濤訂的酒吧恰好還是上次的那個,我們找了一個大桌卡座坐下來,然后叫來服務生點了酒水。 等到酒水上來以后,十一個人里已經(jīng)跑進舞池里了七個,鄭海濤是剩下的四個之一。 “林姐,要不要跳舞,我可記得你跳得挺好的?!编嵑龁?。 “我都老胳膊老腿了,經(jīng)不起這個折騰了,你們下去玩吧,我就準備回去了?!蔽铱纯磿r間已經(jīng)是晚上十二點半了,“時間不早了,你們繼續(xù),卡給你。我先走一步,孩子已經(jīng)被送回家了?!?/br> “那,好吧,我送你。”鄭海濤搶先拿起我的包。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距離這兒不太遠?!蔽颐舆^包推薦道。 “我送你吧,這么晚了,這一帶的胡同有不少沒裝路燈的?!编嵑f著站了起來。 我百般推薦,他還是固執(zhí)地跟在我身后。 無奈之后我只得默認他送我的事實,他在我身邊走了一會兒,突然問:“林姐,你抽煙么?”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說:“不抽,不過不介意你抽?!?/br> 他從口袋里摸出煙點上,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林姐,您現(xiàn)在可瘦了不少?!?/br> 聽著他東一句西一句的沒話找話,我不得停下來,往后退了一步,借著路燈看到他眼睛里藏著什么,于是開口問:“有話你就直說吧?!?/br> “沒有,沒有,你住的地方在哪兒?”他抬頭看路。 我看他故意躲避不肯說,也不好繼續(xù)逼問,指了指前面的胡同說:“走到頭兒右拐再有一百多米就到了。” 接下來他沒在說話,把我送到院門口的時候,把手包遞了過來說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比缓筠D(zhuǎn)身就走。 他的舉動把我搞得有點迷糊了,想了想也猜不出他到底有什么心思,搖搖頭轉(zhuǎn)身回家。 所謂“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句話大致是對的,在我變回孑然的單身狀態(tài)以后,生意倒是做得越來越順利了。原來覺得一定要守的底線似乎也正變得模糊不清,一些原來覺得不能接受的事,現(xiàn)在覺得正常了許多。 人在社會上久了,棱角會越來越圓滑,就像是歷經(jīng)了千萬道水流錘煉的鵝卵石,周身都接近于圓滿了。 一年的時間飛快過去,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上。 只是,我的生命里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這個人的失去與楚毅當年的背判不一樣,他的離開似乎帶走了我的心,我除了會笑會吃飯,會正常生活以外,再也沒有其它的特質(zhì)。 在我最初出院的時候,沈末給我的那個假設,似乎是假的。 一年的時間,我除了工作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尋找何連成還活著的證據(jù)上,但是一點進展也沒有。 慢慢的,我也死了心,或許那只是沈末為了讓我重拾生活欲望的一種手段吧。 生意上,劉天和沈末也都給了我不少幫助,我全盤接受。我在這個狀態(tài)下,一不怕流言,二不怕蜚語的,為什么還要把能賺到錢的事兒往外推? 何連成的外祖家,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在國內(nèi)再也沒一點消息傳出來。 我本人在國外的關系只有舅舅和大表哥,但是他們只是在那邊討生活的普通而已,根本沒有機會得到這類消息。 我素性死了心,把三個孩子當作我生活的重心。 “樂怡,我去美國一趟,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沈末在電話里說。 “是旅游么?我可以考慮帶著孩子出去玩一趟,你負責來回機票和全程五星級酒店?”我笑著問。 “有筆生意,準備合作的那個人原何連成外祖家有著一些生意往來,你不想去看看?”他笑問。 “不想?!蔽抑苯泳芙^。 這一年以來,這樣的消息我聽得多了。剛開始的時候,一有任何風動草動我都會迅速去查實,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都是八桿子打不著的關聯(lián)?,F(xiàn)在,我對沈末的話也有深刻懷疑。 上一次他為了讓我?guī)兔?,就用疑似有何連成的消息把我誆過去白白給幫了十多天,這一次門兒也沒了。 “你確定不去?那算了,錯過只能說你們有緣無份?!鄙蚰┑恼Z氣傳出一點遺憾來。 “我確定不去。”我掛了電話。 我不想在終于平靜以后再去重復這件沒意義的事,如果何連成還活著,那他只要機會適合就一定會來找我。如果他沒來找我,只說明一件事,要么他確實不在這個世上了,要么合適的機會。 沈末再次打過電話,告訴了我出發(fā)的時間還有航班班次,最后說了一句,你再考慮一下,萬一想和我一起去呢,就及時通知我,機票我先定了哈。 他笑嘻嘻的語氣讓我覺得這肯定是一個鬧劇,死繃著心決定了不去。 周末我從公司提前出來,去接三個孩子過周末,在來到幼兒園門口時,沈末的電話再次打了進來,他說:“你要去嗎?今天晚上的飛機,最后通知你一次。不過,現(xiàn)在你即使想去,簽證也來不及辦了吧?!闭f完,他哈哈笑著,語氣張狂。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沈末仿佛怕刺激不死我一樣,但凡有機會就拿何連成的事兒刺激我。剛開始,我差不多每次都能被他真正氣著,甚至能傷心幾天,恨不得想到這三個字都會憑空抹眼淚。 不知道是不是神經(jīng)天天被刺激就變得強大了,現(xiàn)在不管他說出什么話,我都能坦然面對了。 可是這一次,他的話才說完我就下意識看了下副座兒上的小包,去美國的商務簽證我已經(jīng)辦好了,而且隨身帶著,他出發(fā)的日期我也記著,只是故意來找接孩子的事兒做個假裝平靜的偽裝。 “想一下哈,現(xiàn)在來機場來得及?!鄙蚰┰谀沁呌终f。 “不去?!蔽覓炝穗娫挘衍囃T诼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