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還沒等蔣梧闕想個是否結(jié)果出來,封禹就抓住她的手腕。 蔣梧闕愣怔的回神,垂眸茫然的看著他,封禹微微皺眉,輕聲說道:“你快回去吧?!?/br> 邊疆戰(zhàn)事突起,母親定然會派人來尋他,蔣梧闕必須快點離開。 十五也是催促的看向蔣梧闕,小聲說道:“殿下,咱們先回去?!?/br> 蔣梧闕反握住封禹的手,看著他的臉想說的話太多,最后吐出口的卻只有一句簡單的叮囑,“你要小心?!?/br> 十五和蔣梧闕前腳剛離開,后腳老管家就帶著小侍們到了,“小主子,元帥已經(jīng)先一步回軍營。您的鎧甲銀槍都在這兒,馬已經(jīng)讓人從馬廄牽出來了,元帥讓您盡快回營?!?/br> 戰(zhàn)事面前,兒女情長之事都要往后放。 封禹沒有任何猶豫的換上鎧甲,跨馬離開。他來到軍營時,秦楚和諸位將軍也前后腳過來,眾人集聚帥帳內(nèi),對著長桌上的沙盤推演戰(zhàn)況。 北疆突然發(fā)起偷襲,來勢洶洶,實在不好應(yīng)付。 蔣梧闕在京中生活多年,這是第一次這么近的感受到戰(zhàn)爭,也是頭一回身臨其境的意識到戰(zhàn)事的殘酷。 深州全城封鎖,李驕和阿嶸暫時都無法離開。李驕愁眉苦臉,后悔沒早走兩天,生怕自己交代在了這兒沒法回去陪夫郎孩子過年,阿嶸則是相反,斗志昂揚的提著刀去了軍營,說要殺盡北疆賊。 好不容易晴了幾日的天又開始陰沉起來,寒風(fēng)呼嘯暴雪隨后而至,天氣如此惡劣,戰(zhàn)事卻未停歇。 聽著屋后竹子快被風(fēng)吹折的聲音,蔣梧闕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已經(jīng)有快十來天沒看見封禹了,說不想那是不可能的,兩人才剛確認(rèn)了心意就這么分離,倒是有些像新婚的小兩口正處于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妻主卻被抓去充軍了。 到了她和封禹這里,整個顛倒過來,變成夫郎上陣殺敵,自己這個妻主終日等在家里成了一塊望夫石。 第二日早上十五起來的時候,蔣梧闕已經(jīng)披著大氅站在了廊下。十五想要出去的腳步一頓,返回來問道:“殿下今個怎么起的這么早?” 蔣梧闕沒抱手爐,兩只手微涼,不由湊到嘴邊哈了口熱氣,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望著天邊說起別的,“我這手藏在大氅里都覺得冷,你說封禹的手還要拿槍握韁繩,是不是更冷?” 十五抬頭仔細(xì)觀察了蔣梧闕一眼,見她說這話時眉宇間藏著實打?qū)嵉男奶郏D時了然,殿下這是心疼起尚未過門的夫郎了。 十五有心想說練武之人不畏酷暑嚴(yán)寒,封少將軍雖說是個男兒身,可在邊疆多年應(yīng)該習(xí)慣了,可她怕這話說出口會惹得蔣梧闕斜眼睨她。 十五猶豫再三,決定順著蔣梧闕的心意往下問道:“那您是想?” 蔣梧闕雖說是八皇女,可如今戰(zhàn)事吃緊,一個紙上談兵沒帶兵打過仗的殿下,還是老老實實的窩在后方不添亂較好。 畢竟現(xiàn)實不是話本,兵書上看的東西再多也抵不過在邊疆和北疆實打?qū)崒?zhàn)多年的封老有經(jīng)驗和主意。 蔣梧闕是想去軍營,可是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由頭才行,她沉吟片刻,突然看向十五,“我記得你學(xué)過醫(yī)術(shù)?!?/br> 十五后背發(fā)毛,謹(jǐn)慎的斟酌用詞,“皮毛而已。” 十五是蔣梧闕的貼身侍衛(wèi),是眾多暗衛(wèi)中最為優(yōu)秀的其中之一,武功自然不必多說,日常跟著蔣梧闕出門,必須懂些醫(yī)術(shù)以備不時之需。 蔣梧闕勾唇揚眉,似乎有了主意,“這就夠了。” 十五不知道蔣梧闕的主意是什么,但兩人出發(fā)去軍營前還去了趟深州城里的大藥鋪,從那里拿了幾瓶凍瘡膏和不少止痛止血的藥。 路上風(fēng)大難行,蔣梧闕來到軍營的時候,臉和手背都吹的生疼,深覺自己懷里的凍瘡膏沒買錯。 軍營戒備森嚴(yán),蔣梧闕和十五的馬還沒靠近,就有巡邏的騎兵過來詢問是誰。 對于生臉孔的兵,嘴上跟她提八殿下還不如把令牌掏出來給她看更有用。 休戰(zhàn)時的軍營和備戰(zhàn)時的軍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地方,那種戒備警惕感讓人情緒緊繃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隨意。 帥帳中站在長桌前和幾位將軍推演沙盤的封老,抬頭看見蔣梧闕過來,眉頭頓時擰的死緊,語氣格外的不贊同,“殿下怎么來了?” 蔣梧闕來的路上問過,封禹帶兵出去探查消息還沒回來,此時也就沒在封老面前提他,只是面色嚴(yán)肅義正言辭的說道:“將士們守家衛(wèi)國,我也不能蹲在深州不聞不問,心里掛念的慌,索性過來看看戰(zhàn)況。” 幾位將軍也不敢說話,只是偷偷的撇嘴,心想八殿下莫不是來軍中干擾軍事的吧。 封老冷哼了一聲,心道你是來看戰(zhàn)況還是來看別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軍營條件艱苦不比深州,殿下還是回去的好,至于打仗用兵有諸位將士們在呢?!?/br> 蔣梧闕頗為贊同的點頭,“有封帥和諸位在我自然放心,可如今戰(zhàn)事激烈,我身為大蔣皇女自然想為將士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br> “這不,”蔣梧闕側(cè)身,露出身后的十五,“我這侍衛(wèi)略懂醫(yī)術(shù),雖說復(fù)雜的傷情沒有把握,可簡單的包扎還是會的?!?/br> 十五才算是明白過來,自家殿下為了見夫郎,這是要把她“賣”給軍營當(dāng)軍醫(yī)了。 蔣梧闕這招用的讓封老無法拒絕,軍醫(yī)就那么兩三位,會包扎幫忙的大夫也不多,軍營里哪哪都不缺人,就軍醫(yī)處需要有人幫忙。 封老沒好氣的看了蔣梧闕一眼,封禹還袒護著說她沒心機,實際上她卻是處處算計的恰到好處。 封老粗聲粗氣的喊道:“來人,帶八殿下和她那侍衛(wèi)去烏軍醫(yī)那里?!?/br> 軍醫(yī)的帳篷格外大,可哪怕那么大的帳篷也沒能容下來諸多受傷的將士。椅子和木床緊挨著,坐著或躺在上面的都是些重傷之人,其余受輕傷的都是靠著營帳邊席地而坐。 蔣梧闕一眼掃過去,眉頭微微皺起,掩在大氅內(nèi)的拳頭攥緊。這戰(zhàn)事究竟何時能徹底結(jié)束。 營帳內(nèi)除卻幾位年長的老軍醫(yī)外,里面竟還有一個男子。 他清瘦嬌小的身影在人前穿來穿去,聲音清脆的說道:“都忍著點忍著點,我馬上就到。” 帶著蔣梧闕過來的兵見她好奇,就介紹道:“這個小軍醫(yī)叫烏笑笑,別看他年齡不大,卻是咱軍中大半將士的救命恩人,醫(yī)術(shù)比那幾位年長的軍醫(yī)還高?!?/br> “本來軍中不許男子進來,一是為了保障他們安全,二是不會擾亂軍心。但誰讓咱少將軍就是男兒身呢?!蹦切”f道:“再說這烏笑笑也是少將軍帶回來的,他為了報恩才留在軍中?!?/br> “元帥也惜才,為了保障烏笑笑的安全讓他住的無后顧之憂,還下了軍令,軍中誰敢欺辱男子,對人對手對腳,二話不說,軍法處死?!?/br> 烏笑笑余光瞥見有人站在營帳門口,以為又是傷兵也沒仔細(xì)打量,就隨手指了個空地,“去那兒先坐著,我待會兒就來?!?/br> 那兵見烏笑笑拿蔣梧闕不當(dāng)回事,怕殿下生氣責(zé)罰,忙說道:“小軍醫(yī),這是八殿下。”說完小兵又朝蔣梧闕拱手,“就送您到這兒了?!?/br> 小兵走后,烏笑笑放下手里的東西走過來,仰頭看著蔣梧闕,“八殿下受傷也得先在那兒坐著,醫(yī)者面前眾生平等。” 烏小軍醫(yī)還挺有醫(yī)者的骨氣和原則,十四五歲的年齡說出口的話卻像個老大夫。 蔣梧闕一笑,“我不是來包扎的,是給你送幫手的?!闭f著抬起下巴指向已經(jīng)蹲下來幫人處理傷口的十五。 十五在剛進營帳后,就將買來的藥包提進來,自覺的挽起袖子給傷者包扎。 烏笑笑歪著頭看了一會兒,覺得十五是個懂醫(yī)術(shù)的,這才沒說什么。他隨手指向自己的椅子,跟蔣梧闕說道:“那您去那兒坐著吧?!?/br> 蔣梧闕挑眉,“不是眾生平等嗎?我現(xiàn)在怎么又能坐下來了?” 烏笑笑眨巴眼睛,話說的相當(dāng)直白,“我怕您走來走去的礙事?!?/br> “……” 蔣梧闕從未學(xué)過醫(yī)術(shù),有心幫忙也不敢輕易下手,就坐在烏笑笑的椅子上翻看腳邊搭在藥箱上的醫(yī)書。 這本醫(yī)書似乎是人特意手寫的,字跡瀟灑張揚,滿紙的狂草連筆,饒是蔣梧闕看起來也覺得有些吃力。 好在狂草旁邊有人用秀娟的蠅頭小楷做了注釋,像是讀完記下的心得。 蔣梧闕翻看幾頁才看明白,這書似乎是烏笑笑母親寫的,而那蠅頭小楷是烏笑笑的筆跡。 因為她在其中一頁看到烏笑笑用個大黑圈把一行中的幾個連在一起的字畫了出來,在旁邊寫道:我娘肯定又出去喝了假酒,這寫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蔣梧闕忍俊不禁之余又想起別的,烏笑笑姓烏,這個姓可不怎么常見,而且又懂醫(yī)術(shù)……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烏笑笑忙里偷閑瞥見蔣梧闕在看他的書,似乎還看的津津有味,不由湊過去,問道:“你能看得懂?” 蔣梧闕點頭,謙虛的說道:“還行?!?/br> 烏笑笑狐疑的看著她,“沒想到殿下懂得還挺多?!?/br> 蔣梧闕沒接這話,笑著問起別的,“你娘也是大夫?你是隨你娘姓烏嗎?” 烏笑笑眼皮都沒抬,“我隨我爹姓。再說我娘就是個鄉(xiāng)間的赤腳大夫,我這高超的醫(yī)術(shù)全都是我自己悟出來的。”說著驕傲的挺直腰板。 難道是她想多了? 蔣梧闕笑了,同時似乎明白封禹為什么會帶他回來的原因了,這孩子若是留在外面行醫(yī),怕是不好過。 同行相斥,更何況他還一點都不懂得什么叫做謙虛恭順。 想起封禹,蔣梧闕又問他,“少將軍當(dāng)時為什么救你?” 說起這事烏笑笑嘴一扁,有些不高興,“哪里是他救我,分明就是我看中了他自愿跟著來軍營的,誰成想,他竟然也是個男的?!?/br> 長得那么好看,騎馬那么瀟灑帥氣,怎么就不是個女人呢? 烏笑笑來到軍營后得知封禹是個男的,整個人委屈的不行,摸著封禹平扁清瘦的胸膛,臉都哭花了。封老還以為他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非要把他留下來說保護他。 烏笑笑一想自家不負(fù)責(zé)任的娘也不知道又去哪里了,這才決定先住下來,這一住就是三年。 蔣梧闕本來掛在嘴角的笑意略微抿平了不少,她之前覺得封禹身邊防著秦楚這些女人就夠了,今個見到烏笑笑才明白,男人也得防著。 兩人嘴上正聊著封禹呢,他就出現(xiàn)在營帳門口。 封禹一眼就看見坐在帳內(nèi)一角,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跟烏笑笑聊天的蔣梧闕,她手上拿著烏笑笑常看的那本醫(yī)書,似乎正和他討論什么東西。 烏笑笑是男子中長得很好看的那種,特別是有雙靈動清澈的大眼睛。當(dāng)初他之所以帶他回來,也是因為烏笑笑用這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封禹一直都覺得烏笑笑很討人喜歡,可今個看見他和蔣梧闕聊天,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對烏笑笑的喜歡就這么平白無故的淡了不少。 “少將軍?!?/br> 封禹過來自然有不少將士認(rèn)出他,揚聲跟他打招呼。 蔣梧闕和烏笑笑同時順著聲音往帳外看去,封禹正看向他們。 六眼相對,蔣梧闕和烏笑笑的眉頭不約而同的皺了起來,因為封禹臉上掛了彩,銀色甲胄上也沾了血跡。 蔣梧闕立馬放下醫(yī)書朝他走過去,比她更快的是烏笑笑,他飛快的跑到封禹面前,心疼的用手捧著他的脖子左右看他的臉,“這是傷著哪兒了?” 蔣梧闕面色不善的看了烏笑笑一眼,但念著他才是大夫,沒多說什么。 封禹拉開自己和烏笑笑的距離,說了聲,“就被箭尾剮了一下,沒事。” 他話雖是對著烏笑笑說的,眼睛卻看向蔣梧闕。 烏笑笑敏感的很,扭頭再看向蔣梧闕的眼神就跟剛才有些不一樣了,他故意問封禹,“既然沒事,你怎么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受傷來找我包扎呢?!?/br> 這種小傷封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他是回來后聽說蔣梧闕來軍營了,這才借著臉上的傷順路摸到這里。 封禹眼神閃爍,耳朵發(fā)紅,惹得烏笑笑鼓起腮幫子抬手戳了他一下,往他懷里塞個小瓶子,扭頭走了。 蔣梧闕領(lǐng)著封禹坐在她剛才坐的椅子上,站在他身前從他手里拿過小瓶子,打開木塞親自給他擦臉上的傷。 封禹有些猶豫的問她,“烏笑笑是不是生氣了?” 蔣梧闕心想氣死最好,嘴上卻笑著說道:“他知道你沒受傷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生氣。” 封禹在邊疆跟個女人似得每天風(fēng)吹日曬,皮膚竟還算不錯,至少不糙,只能說這張臉全靠老天賞飯吃。 蔣梧闕看著他臉上那道細(xì)長血痕,眉頭心疼的擰起,沾著藥的棉團貼在他臉上都怕用勁太大惹的他疼。 封禹昂著頭,眼睛看著眉眼低垂神色專注給他涂藥的蔣梧闕,覺得好看極了,等反應(yīng)過來時,手已經(jīng)抬起來攥在她腰側(cè)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