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梧闕揚(yáng)眉看著他，封禹瞬間紅了臉，慌忙把手指松開，低著頭把手握緊成拳死死的按在大腿上。

    蔣梧闕眉眼柔和，原來這么些天覺得思念對方的人不止她自己。

    “身上可有受傷？”蔣梧闕沒提剛才的話題，而是半蹲下來看著他身前快要干澀的血漬，想伸手去摸又覺得不合適。

    封禹緩過剛才那波臉紅，微微搖頭，“不是我的?！?/br>
    這血是殺敵時(shí)濺染上來的。

    說這句話是，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吞掉后面那半句。

    封禹突然忐忑起來，自己不像烏笑笑那般靈動(dòng)活潑，更不如張氏溫柔賢淑，蔣梧闕喜歡他，是不是只是因?yàn)橐粫r(shí)的新鮮，因?yàn)榫┲邢袼@種男子不常見？

    封禹用力抿了抿唇，臉上羞澀的紅暈早已褪去，他垂眸，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蔣梧闕，說道：“我時(shí)常上陣殺敵，像這種北疆人的血身上每天都會有。”

    蔣梧闕沉默的瞇眼看著封禹，似乎在無聲的問他，然后呢？

    封禹慢慢從她臉上移開視線，垂眸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拳頭，心突然揪了起來，“我不會繡花吟詩，只懂上陣殺敵，哪怕你不喜歡……我也沒辦法改變。”

    他這是覺得自己不如旁人？

    蔣梧闕咬著牙，抬手一把摟住封禹的脖子，壓低他的臉和自己額頭相抵，聲音里透著危險(xiǎn)含著壞，“你下回再說這種話，我就把你拉到?jīng)]人的地方吃了！”

    封禹生平第一次被人這么勒著最脆弱的脖頸威脅，卻生不出半點(diǎn)的反抗之意，看著蔣梧闕那雙眼里只有他的桃花眼，封禹聽見心底有什么東西在一點(diǎn)點(diǎn)塌陷的聲音，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怕是要完了。

    蔣梧闕拇指指腹在封禹脖頸后面摩挲，兩人離的極近，近到她想不顧旁人目光吻上眼前這張顏色偏淡的薄唇，給他吮的鮮艷欲滴，讓他長個(gè)教訓(xùn)下回不許多想。

    蔣梧闕松開封禹，站起來，眼里一掃剛才的危險(xiǎn)，抬手在他染了血跡的胳膊上捏了一把，見他沒有吃痛的模樣才松手。

    “要不是顧忌著有人在，你剛才說出那話的時(shí)候，我就把你戰(zhàn)袍給你解了，親自檢查檢查這上面的血是不是你的?！笔Y梧闕說著伸手在封禹凡是染了血跡的地方戳了一下。

    蔣梧闕每戳一下，封禹的心跳就加快一拍，最后心跳亂的不成樣子，封禹逼不得已紅著臉求饒的抬手攥住她作亂的手指，小聲認(rèn)錯(cuò)，“對不起。”

    蔣梧闕這才放過他，“世間男子無數(shù)，又有哪一個(gè)抵得過你淺笑垂眸？”

    她嘆息，反握住他的手，“你怎么就那么不相信你自己?！?/br>
    蔣梧闕有必要跟封禹說說他多招人喜歡，“我剛才過來，就聽小兵說烏笑笑是你帶回來的，他若不是喜歡你，哪里會跟你來軍中吃這清苦罪？連男子都抵不住你，何況女人？”

    封禹被她說的一怔，這才覺得蔣梧闕是在借著這個(gè)話題跟他間接的解釋剛才和烏笑笑在聊什么。

    “再說秦楚，”提起她蔣梧闕眼睛微瞇，“我剛來時(shí)千哄萬騙你都沒能喊我一句jiejie，你那日卻叫她秦jiejie?！?/br>
    秦楚喜歡封禹不過六七年，從時(shí)間上就沒抵得過她，蔣梧闕很不服氣，憑什么自己聽不到這么一句jiejie？

    封禹眨巴了一下眼睛，嘴角抿出一個(gè)清淺的笑意，說道：“你話繞了半天，分明是在這兒等著我呢?！?/br>
    蔣梧闕被他識破也不惱，笑著說道：“那少將軍能不能喚我一聲jiejie？”

    封禹耳廓發(fā)癢，清雋的臉龐微紅，抬頭看著蔣梧闕，“jiejie和……”他咬了下唇，停頓一瞬，輕聲說道：“我只叫一個(gè)?！?/br>
    省略的那兩個(gè)字是妻主。

    蔣梧闕心癢的很，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封禹抵在椅子上用盡手段逼他叫出后面那兩個(gè)字。

    兩人在拐角膩歪，烏笑笑站在遠(yuǎn)處偷看，語氣幽怨的說道：“我說她剛才怎么隔兩句話就提一次封禹……”

    十五勸他釋然，“等你下輩子投個(gè)女人，再想著和封禹的事吧?！彪m然自家殿下不會給烏笑笑任何機(jī)會，但有夢想總是好的。

    烏笑笑扁嘴，還沒等不高興的情緒涌上來，營帳門口又來了一個(gè)人。

    秦楚肩膀中了一箭，現(xiàn)在正血流不止。

    烏笑笑猛吸了一口涼氣，撥開十五就跑了出去，“怎么一個(gè)個(gè)的都來我這兒了？”

    秦楚無奈的瞥他一眼，這是她愿意來的嗎？

    烏笑笑滿營帳找能坐的地方，唯一空閑的椅子就在封禹屁股下面，連蔣梧闕這個(gè)皇女都站在他身旁沒地方坐。

    被烏笑笑看著，封禹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蔣梧闕一直站在他身旁，可現(xiàn)在椅子讓出去也輪不到蔣梧闕坐了。

    秦楚看到蔣梧闕也來了，又看她站在封禹身旁，頓時(shí)覺得左肩上的傷口更疼了。

    秦楚肩上的箭還沒取下來，烏笑笑捏過止痛的藥粉按在她傷口周圍，拿過被火燎過的銀剪子，說道：“你別動(dòng)，我先給你把衣服剪掉?！?/br>
    烏笑笑認(rèn)真起來倒有幾分大夫該有的沉穩(wěn)。

    他一邊給秦楚處理傷口，一邊嘮叨她反應(yīng)慢，“少將軍都能躲過去的箭，怎么到你這兒就插在肩膀上了呢？”

    秦楚有苦難言，少將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反應(yīng)都比平時(shí)要靈敏，哪里是她能比的。

    蔣梧闕在軍營逗留不了多久，晚上也沒有她住的帳篷，只能和十五白天過來晚上回去。

    走之前蔣梧闕將懷里的凍瘡膏都留給了封禹，怕他手被冷風(fēng)吹裂晚上睡覺時(shí)又疼又癢。

    北疆的突然襲擊遲遲不見成效，也如潮水般慢慢又退了回去，重新恢復(fù)先前的休戰(zhàn)狀態(tài)。

    蔣梧闕收到十一從京中傳來的信時(shí)，正是過年那天。

    紙上嘮嘮叨叨的一堆東西，無外乎問她在邊疆過得如何，有沒有找到小時(shí)候的那人，他存在府里的銀子什么時(shí)候能用來置辦成親之物。

    戰(zhàn)事剛剛平息，深州的封鎖令并未因?yàn)檫^年而撤掉，李驕和阿嶸兩位大人依舊留在邊疆過年。

    李驕不甘寂寞，厚著臉皮蹭到了蔣梧闕這里，都是孤家寡人正好飲酒下棋。

    封禹和蔣梧闕的事情，封老態(tài)度不明，沒說同意也沒提過反對，戰(zhàn)事停下之后她也沒再說過這事，仿佛忘了一樣。

    以往過年，秦楚都會來封家過，可今年她傷了胳膊再加上封禹和蔣梧闕的事，秦楚覺得自己沒立場再過去，另外休戰(zhàn)后，烏小軍醫(yī)提著藥箱住進(jìn)了秦府，說要看著她傷好了再走。

    封老白天去了趟秦楚那里，臨走前怕封禹偷偷出門，想了想連他一起帶了過去。

    秦楚的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如果不劇烈運(yùn)動(dòng)傷口應(yīng)該不至于崩裂。

    瞧見封家母子過來，秦楚倒是一怔，連忙出來迎接。

    封老瞥了她一眼，“你說不去封家過年，我還以為你傷的是腿，走不動(dòng)呢?！?/br>
    秦楚和封禹都聽出來封老話里的意思。封禹眼神心虛，主動(dòng)說道：“我去找笑笑。”

    封老哼了一聲，放他離開。等屋里就剩下兩人的時(shí)候，封老示意秦楚坐下。

    “你來邊疆時(shí)還是個(gè)半大的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的顧慮我也能猜出一二。”

    封老看著秦楚，問她，“你可是真心放手？”

    秦楚眼皮突的一跳，似乎聽出來封老的弦外之音。她坐在椅子上低頭沉默許久，遲遲沒有回答。

    封老就坐在一旁喝茶，也不催促，由她慢慢想。

    “是。”秦楚抬頭再看向封老的目光坦然一片，聲音透著股釋然后的灑脫，“自愿放手?！?/br>
    封禹心里沒她，無論用什么法子，沒有就是沒有。她與其做個(gè)卑鄙的人，不如成全了他，倒是不辜負(fù)自己多年的喜歡。

    封老面無表情的點(diǎn)頭，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的地，“那你跪下吧?！?/br>
    秦楚愣是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話題一轉(zhuǎn)就讓自己跪下。

    封老說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真心喜歡你這孩子。若不是知道封禹心里的意思，我肯定想方設(shè)法讓皇上把你們的事給定了?！?/br>
    “如今你和封禹已經(jīng)沒有任何可能，你連陪我過年都不愿意過去，覺得自己沒資格，”封老看著秦楚說道：“現(xiàn)在我就給你一個(gè)資格，做我干女兒，你要是愿意就磕頭跪下，然后跟我回去過年，要是不愿意，我和封禹今天就留在秦府陪你過年。”

    秦楚這才明白封老說這番話之前為什么要暗示性的問她對封禹可還有意思，如果她從心里沒放下、沒能禁得住剛才的誘惑，封老怕不會說這些掏心窩的話。

    秦楚眼眶微紅，二話沒說撩起衣擺朝封老跪下，喊道：“干娘?！?/br>
    封老和秦楚從屋里出來的時(shí)候，正好碰見要進(jìn)來的封禹和烏笑笑。

    “走吧，都去將軍府過年?！狈饫现钢爻?，對封禹道：“從今日起，秦楚就是你秦jiejie了?！?/br>
    封老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個(gè)秦念的像親一樣。

    封禹這才知道母親認(rèn)了秦楚做干女兒，不由一笑，朝她行了一禮，“阿姐?！?/br>
    將軍府的這個(gè)年過得熱熱鬧鬧，封禹卻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蔣梧闕，想那個(gè)自己過年的人。

    她若是在京中，過年時(shí)怕是熱鬧的很吧，哪里像在邊疆，所有人似乎都把她這個(gè)皇女忘了一般，闔家團(tuán)圓的時(shí)候留她孤單一人。

    晚上吃罷飯，秦楚和烏笑笑回去。封老酒喝的有點(diǎn)多，一反常態(tài)早早進(jìn)屋休息。

    封禹等母親房里的燈吹滅之后，才披上大氅躲開眾人視線翻墻出去。

    封禹前腳剛走，老管家后腳就站在了封老的窗戶旁。

    屋里人問，“出去了？”

    老管家輕聲回，“出去了?！?/br>
    封老嘆息一聲，讓老管家當(dāng)做不知道這事就讓她回去。兒子到底是長大了，心都飛到別人身上，她這個(gè)母親管不住也不知道該怎么管。

    蔣梧闕從來沒敢想過封禹晚上會過來，有封老看著，他肯定出不來，所以和李驕喝酒時(shí)，難免又多喝了幾杯。

    十五聽見有人翻墻進(jìn)院子的聲音，手下意識的搭在腰間佩劍上，不動(dòng)聲色躲在暗處，等來者靠近。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十五正準(zhǔn)備出手時(shí)，就聽見了封少將軍的聲音，“是我?！?/br>
    瞧見十五睜大眼睛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封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副翻兩家墻背著母親跑出來見未來妻主的樣子，一點(diǎn)也不矜持。

    十五除卻最初的吃驚緊接著高興起來，“殿下從上午就念叨著該找什么理由去找您了，可后來想想今晚除夕，想讓您跟封老過個(gè)好年她又打消了這個(gè)念頭，還好您來了?！?/br>
    十五邊說邊帶路，替蔣梧闕解釋道：“殿下晚上和李驕過的年，兩人都多喝了幾杯，您見著她別生氣?！?/br>
    封禹臉微紅，十五話里話外儼然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王府里的主君，關(guān)于蔣梧闕的事□□無巨細(xì)的跟他說。

    推開門進(jìn)去，蔣梧闕已經(jīng)躺下了，睡前應(yīng)該洗過澡，身上有股濕潤的酒氣，其實(shí)不重，但聞著卻讓人覺得微熏。

    封禹坐在床邊看她，忐忑的心提了一路，在看見蔣梧闕后忽然就定了下來。

    他爹走的早，沒人告訴他男子喜歡女人時(shí)要矜持，不要把全部的身心都放進(jìn)去，不然遲早會吃虧。

    可封禹覺得，如果爹爹在的話，他應(yīng)該不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因?yàn)榈约壕褪巧類壑赣H。

    “殿下?！狈庥磔p聲喚蔣梧闕，想著她要是真醉的不省人事，那自己就不再喊她，坐這兒看一會兒就走。

    蔣梧闕眉頭微微皺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屋內(nèi)油燈亮著，暖黃燈光鋪灑在封禹身上，使坐在床邊笨手笨腳給自己掖被角的他看起來柔軟的不像話。

    蔣梧闕一把拉住封禹的手腕，趁他不注意將人扯倒在床上，自己翻身壓在他上面俯視他，滿眼笑意聲音驚喜，“你怎么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蔣梧闕：新春大禮包，吃魚（禹）？美滋滋(=^▽^=)

    封禹：……你可當(dāng)個(gè)人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