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烏神醫(yī)在邊疆過完正月十五才準備離開, 封老再三挽留她都是笑著搖頭拒絕, “安穩(wěn)不變的日子不適合我, 而且我還想去別的地方尋找藥方學些更高深的醫(yī)術(shù)?!?/br> 烏神醫(yī)扭頭看了眼身后不遠處和秦楚一同坐在桌旁說話的烏笑笑,朝封老拱手抱拳,“多謝您幫忙照看笑笑, 他孩子心性跟我不同, 心底向往安穩(wěn)的日子, 這才能在邊疆一住就是多年?!?/br> 封老聞言有些疑惑的看著烏神醫(yī),說道:“你不帶他離開?”笑笑已經(jīng)及笄, 封老本以為烏神醫(yī)這次找過來是想把他帶在身邊尋門好的親事呢。 烏神醫(yī)搖頭,天下母親一個心,她明白封老話里未盡的意思, “我沒怎么盡過當娘的責任, 自然不會用什么東西去束縛他,笑笑喜歡的他想做的, 我都沒有意見,他自己高興就行?!?/br> 封老雖然不太理解烏神醫(yī)對烏笑笑的教育方式,但家家有本不一樣的經(jīng), 都不容易,她一個外人自然也不好多說什么, “您放心, 我拿笑笑當半個兒子對待, 定不會虧了他。” 烏神醫(yī)再次抱拳道謝。 烏笑笑懷里抱著包袱,趴在桌子上看向秦楚, 眨巴眼睛問她,“你怎么了?” 秦楚近來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她平日里就不愛言辭,最近話更少了,人也有些悶。 秦楚握著手里的茶盞,眼睛看著沒心沒肺的烏笑笑,問他,“你當真要和你娘一起走?” 烏笑笑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脆生生的說道:“對呀?!?/br> 秦楚眉頭皺的死緊,“你同你娘一起行走江湖是為了救死扶傷,留在軍營里醫(yī)治將士也是救人性命,這不都一樣嗎?” 烏笑笑側(cè)趴在包袱上,大眼睛盯著秦楚的臉,說道:“秦楚,你這樣很自私,我還是個剛及笄沒成親的少年,你就想把我留在軍營里一輩子。你說她們需要我,那你需要我嗎?” 秦楚身子一僵,眼睛閃躲的從烏笑笑臉上移開,手指握緊茶盞,沉默片刻后才說道:“我說那話的確自私了,她是你母親,不管她怎么樣你們都是連著血脈的一家人,我不該自私的把你留在軍營里一輩子?!?/br> 烏笑笑眨巴眼睛,伸手戳她架在桌面上的小臂,不滿的說道:“你都沒回答我最后的那個問題。” 秦楚嘴唇微動,心跳的飛快,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如果用需要這兩個字把烏笑笑強行留下來,那就是真自私了。 可她不需要嗎?捫心自問,她希望烏笑笑離開嗎?她想看著那雙靈動的眼睛里以后不再有她的身影嗎? 還沒等秦楚做出決定,烏神醫(yī)就扭頭輕聲喚道:“笑笑,走了?!?/br> 烏笑笑定定的看了秦楚一眼,抬手抓起包袱,跟上母親的腳步出了營帳。 嬌小清瘦的身影在秦楚余光下消失,她的心猛的提了起來,心底空落落的,手指握緊,竟將手里的茶盞一把捏碎。 碎片劃傷掌心,手上的疼痛絲毫不能減輕秦楚的心神不寧。 ……以后都見不到他了。 秦楚從桌子旁站起來,二話不說掀開簾子就往外走,封老皺眉看了她一眼,疑惑的問道:“你干嘛去?” “笑笑就是出去送他母親離開,你追出去干嘛?”可惜秦楚走的太快,根本沒聽見背后封老的話。 烏笑笑背著包袱,一步三回頭的往身后看。烏神醫(yī)看了他好幾眼,終究是沒忍住,笑著問他,“你這是在等誰追來呢?” 烏笑笑撇嘴垂眸,眉宇間流露出難掩的失落,腳尖踢著地上的積雪,悶聲說道:“誰也沒等?!?/br> “我看不是吧,”烏神醫(yī)笑著搖頭,抬手摸了把烏笑笑的腦袋,“是不是在等那個秦將軍?” 心事被母親看穿,烏笑笑一時間有些難為情,支支吾吾的說道:“她就是個榆木腦袋。” 要不然怎么能守在封禹身邊這么多年都沒把人拿下?最后活活便宜了蔣梧闕這只笑面桃花眼的狐貍。 他走之前話都說的那么明顯,她卻還沒追過來。 烏神醫(yī)說道:“別說她是榆木腦袋,她就是個土疙瘩,只要你喜歡,那就是塊黃燦燦的金子?!?/br> 烏神醫(yī)出聲輕嘆,“你也長大了,娘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只要你喜歡,那就大膽放手去做,本就一無所有,還怕再失去什么嗎?” 烏笑笑把烏神醫(yī)送出了深州城,抬手把背了一路的包袱遞給她,“您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br> 烏神醫(yī)噯了一聲,“回去吧?!彼置跣πδX袋,“娘下回再來這里看你?!?/br> 在烏笑笑的記憶里,母親好像就沒怎么停留過。他還小的時候,母親就常出門,把他放在姑母家里,等他長大后,就任由他闖蕩江湖。 姑母每次提起母親,一半埋怨一半可憐,喝醉之后揉著笑笑的腦袋,語氣復(fù)雜的跟他說:“別怪你娘。” 正是因為母親的原因,比起四處漂泊烏笑笑更喜歡安安穩(wěn)穩(wěn),在碰到封禹后,耍賴的跟著他來到軍營,這一住就是多年。 母親的灰色背影漸行漸遠,烏笑笑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不舍有失落也有,母親只為父親停留過,連他這個兒子都留不住她。 烏笑笑心情低落,再想起秦楚對自己不明朗的態(tài)度,更是難受憋悶的很,腳尖踢著雪堆,罵她,“榆木疙瘩?!?/br> 腳底的雪被車馬碾壓過,已經(jīng)結(jié)冰,烏笑笑抬腳踢雪堆的時候,腳底打滑頓時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委屈的直吸鼻子。 遠處傳來馬蹄聲,烏笑笑淚眼婆娑的抬頭去看,就見秦楚翻身下馬朝他跑來,“笑笑!” 烏笑笑見她追來,頓時屁股也不疼了,一骨碌爬起來,咧開嘴朝她跑了過去,蹦起來一把摟住她脖子掛在她身上,臉埋在她頸窩里。 秦楚見他跑過來時就已經(jīng)下意識的張開胳膊接住他,烏笑笑掛在她身上,小腿勾著她的大腿,秦楚支棱著的手猶豫半天,才決定放在他后背上,絲毫不敢往下摸。 “對不起,”秦楚輕聲說道:“我的確自私的很。” “邊疆雖然清苦,可我還是想把你留在這里,”秦楚抱緊烏笑笑的后背,說道:“我愿意一輩子陪你住在這兒,盡我所能的不讓你受委屈。” “她們需要你,”秦楚一笑,“我也需要你?!?/br> 烏笑笑臉埋在秦楚棉衫的毛領(lǐng)里,淚水糊了滿臉,甕聲甕氣的問道:“那你喜歡我嗎?跟喜歡封禹比呢?” 秦楚到底喜歡了封禹很多年,烏笑笑心里多少有些吃醋,雖然自己曾經(jīng)也想嫁給封禹過,可這不一樣。 秦楚沒有絲毫猶豫,認真說道:“封禹是弟弟,你不一樣?!?/br> 至于怎么不一樣,秦楚就有些說不出口了,她本就不會說這些哄人的情話,剛才說的那些已經(jīng)夠難為情了。 烏笑笑傻笑著,手臂環(huán)著秦楚的脖子,抬頭伸長脖子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钡囊宦暩裢獾捻?,“被我蓋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br> “不然,”烏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眼睛笑的瞇起來,“我就把你變成標本,泡在缸里用來試藥?!?/br> 秦楚被他突然的親熱驚的晃神,耳根通紅,絲毫沒在意他威脅的話。她眼睛看著烏笑笑,既有些喜歡他的大膽,心底又有點不太適應(yīng),“你……你別亂蹭。” 烏笑笑掛在秦楚身上,總是墜著往下掉,他怕摔著了,自然摟緊秦楚的脖子往上爬。 兩人這個姿勢親密無間,秦楚胸前被他蹭的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身為女人,她自然明白烏笑笑再蹭下去會蹭出事,忙伸手架在他腰上,把人放回馬背上。 秦楚帶著烏笑笑回來,領(lǐng)著他一路往封老的營帳走去,“我父母都在京中,等咱們成親我再帶你回去見她們,現(xiàn)在先帶你讓干娘見見?!?/br> 秦楚覺得既然兩人互通情意,那必然要把人娶回去,當下就拉著烏笑笑去見家長。 瞧見兩人手拉手進來,封老微微揚眉,放下手里的軍務(wù)公文說道:“我說你剛才怎么出去的那么急,原來是怕笑笑跟她娘一起走了?!?/br> 秦楚撩起衣擺朝封老跪下,說道:“干娘,秦楚想娶笑笑為夫,請您做個見證?!?/br> 本來兩個人談情說愛的事,擱在秦楚這里就顯得正式了許多。 封老忙笑著把跪在地上的兩人扶起來,說道:“你是我干女兒,笑笑算是我半個兒子,你倆在一起我樂意的很。至于你家里那邊,我會寫信說一聲,給你們做媒?!?/br> 烏笑笑并非官宦人家的孩子,沒有背景沒有權(quán)力,可秦楚家里卻是大戶人家,讓她娶烏笑笑,秦家說不定會因為門不當戶不對而反對,現(xiàn)在有了封老的話,兩人頓時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出了營帳,秦楚問烏笑笑,“我要不要去把你娘追回來,告訴她我想娶你的事兒?” 烏笑笑搖頭,“我娘說我高興就行?!?/br> 秦楚心疼的牽起他的手,說道:“我以后定會讓你高高興興的過一輩子。把你護在身后,永遠做個活潑靈動的少年?!?/br> 烏笑笑一愣,他并不覺得母親不在身邊有什么,可秦楚卻在心疼他。烏笑笑仰頭,看著秦楚認真的眼睛,眉開眼笑的應(yīng)了句,“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不出意外,慘兮兮的阿阮即將登場(/▽╲) 第45章 封禹出手救阿阮 蔣梧闕與封禹不同, 他是少將軍能一直留在邊疆, 可她必須時?;鼐┯H自處理一些事務(wù), 成親三年間在邊疆和京城兩地來回。 君后心里一直惦記著想要抱個孫女,多次跟蔣梧闕提起這事,都被她以自己身體吃藥太久暫時不能有孩子搪塞過去。 這話說一次兩次君后還信, 說多了心里就起了懷疑, 悄悄問過宮里的奉御, 奉御就說可以有身孕,對孩子沒什么影響。 君后這才鬧明白, 小兩口沒有孩子可能跟蔣梧闕吃藥沒什么關(guān)系,而跟兩人一年到頭相聚時間太短有很大的關(guān)系。 這次蔣梧闕又借著押送糧草的差事回邊疆,君后把她叫到身邊細聲叮囑, “也不是爹爹硬要催你和封禹, 可你應(yīng)該知道,在皇家有了孩子該多重要。你看太女, 我雖瞧不慣她娶那么些側(cè)夫納多個君侍,可皇上就很喜歡孫女多?!?/br> 在爭寵奪位上,有時候孩子能起到很大的作用。皇上因自己本身子嗣不多, 心底就傾向于能多抱幾個孫女。 蔣梧闕聽君后又講這些,假裝端起手邊茶幾上的茶盞喝茶, 不接這話。 君后嗔了她一眼, “你能不能把爹爹的話放在心上?除了討皇上歡心, 說實話,爹爹也想過榕貴君那種能哄孫女的日子?!?/br> “這深宮寂寞幽深, 你又從小乖巧懂事,我都多久沒抱過小孩子,聽她坐在我膝蓋上牙牙學語了?!本竽柯断蛲裆?,邊說邊笑著比劃了一下孩子坐在腿上時該怎么抱。 蔣梧闕放下茶盞,看向自家爹爹說道:“爹,封禹是少將軍,留在邊疆守的還不是咱們的江山嗎?他若是有了孩子,在邊疆該有多兇險?” 她把面前的果盤端起來,討好的遞到君后面前,說道:“女兒喜歡他,想慣著他,暫時還不想要個孩子。再說,那位子也不是光靠孩子能坐上去的。我有分寸,您放心?!?/br> 君后斜眼睨了她一會兒,他沉默多久,蔣梧闕就伸直胳膊端著果盤討好的笑多久,直到君后幽幽一嘆,伸手把果盤從她手上接過來,“罷了罷了,孩子自有孩子福。咱們都不是尋常人家,爹也不會用孩子把封禹一個少將軍束縛在后院里?!?/br> “等你們什么時候決定想要了,爹爹再等著抱孫女吧。”君后擺手,“你也別在我這兒坐著了,明個不是就要走了嗎?回去收拾東西去吧?!?/br> 蔣梧闕應(yīng)了一聲,這才從君后那里出去。 她前腳剛離開,后腳榕貴君就抱著一歲大的小孫女前擁后簇的過來,一進門虛虛的曲腿福了一禮,“弟弟懷里還抱著孩子,禮數(shù)不能做全,還請哥哥見諒。” 又來了。 君后手撐著額頭眉頭微皺,只是不耐了一瞬便斂下神色,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口,端莊的笑著說道:“沒事,都不是外人,這禮下回再做全了就是。” 榕貴君臉色扭曲了一下,他眼睛往殿內(nèi)掃了圈,只看見茶幾上的茶盞糕點絲毫沒見著蔣梧闕,不由出聲問道:“咦?聽說老八來了,我這還想著帶小孩子來見見她八姨母呢,看來是晚了一步。” 君后笑著,說道:“不是已經(jīng)見過了嗎?她百天的時候,老八還去送過禮呢。” 君后嗔道:“你這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連這都忘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八沒給她送百日禮你追著要呢?!?/br> 孩子都一歲了,他還在提百天的事情,榕貴君撇嘴,“我豈是在意那點禮物?還不是想讓老八多沾沾孩子的喜氣?!?/br> 他看向君后,語氣關(guān)心的說道:“你看這封禹跟老八成親都三年半有余,怎么肚子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話題終究是又扯到這個上面,君后雖眼饞坐在榕貴君腿上咯咯笑的小孫女,可臉上卻是平靜無求,語氣平淡的說道:“封禹與旁人不同?!?/br> 榕貴君像是聽了什么笑話,抬起一只手用袖子遮住咧開的嘴,笑,“有什么不同?還不都是男子,為妻主生兒育女本就是他該做的,如果生不出孩子……”他的話意猶未盡,生不出孩子,那就跟在偌大的雞圈里養(yǎng)了只不會下蛋的雞一樣,空占著主君的位子。 這話也有諷刺之意,畢竟君后當年嫁過來多年,卻沒榕貴君先有身孕,正因如此,皇上高興之余果斷的立剛出生的蔣梧雍為太女。 君后拿起巾帕擦了擦嘴角,輕聲說道:“我家封禹,那是大蔣的少將軍,試問大蔣,有幾個男子能如他這般上陣殺敵保家衛(wèi)國?” 君后神色淡淡,語氣卻透著不經(jīng)意間露出來的驕傲,“咱們這些深閨男子,眼睛見識短,一輩子就知道生孩子,心里就后院那么大的地方。可封禹不同,他心里裝的是朝廷,是深州百姓,是咱們整個大蔣?!?/br> “現(xiàn)在戰(zhàn)事趨緊,他若是有了身孕如何上陣殺敵?你去問問陛下,她是想要多抱個孫女還是想要一位不可多得的少年將軍?” 這話榕貴君自然不敢拿到皇上面前去問,當下只能說道:“他如今已經(jīng)嫁給老八,除了少將軍的身份之外,他還是老八的夫郎,自然該為她生個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