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葉謹(jǐn)白離開不久,那間被葉家老人賣掉的房子就出了問題,沒有一個住戶在那里居住的時間能超過一個月。 過了大概半年,劉紅萍家也出了問題,先是她女兒總是在家里無緣無故磕碰絆倒,然后她丈夫李方車禍,她的身體也漸漸虛弱起來。 沒一年,屋子里一到夜晚就會響起各種聲音,仿佛有人在深夜的時候開宴會,早上起來冰箱里能吃的東西都被糟蹋了。地上都是垃圾和腳印,各種腳印都有,大部分不是人的。 家里人的身體漸漸都不好了,工作上也開始不順利。 他們再遲鈍也發(fā)現(xiàn)不對了,只不過實在沒那個財力搬走。丈夫纏綿病榻,劉紅萍自己身體也不能適應(yīng)高強度的工作,女兒的事業(yè)出了問題,家里實在拿不出多余的錢。 拿來招待葉謹(jǐn)白和裴夙的茶還是為了過年才買的。 這已經(jīng)是家里最好的茶葉了。 裴夙轉(zhuǎn)著茶杯,guntang的茶水并不能讓他感到不適。他手里的扳指在陽光下越發(fā)溫潤但又彌散著讓人心驚膽寒的氣息,他看了看這個家里,房頂,鞋柜里、電視后、柜子底……都藏著一個個指節(jié)長的娃娃。 他放下茶杯,道:“劉阿姨,您后面是不是有什么東西?” 劉紅萍疑惑地轉(zhuǎn)過身,什么都沒看見。 裴夙起身,從她身后的柜子底撿起了一個拇指大的小娃娃。 娃娃做得非常精細(xì),就是縮小了比例的嬰兒,眼睛格外大,烏溜溜的眼珠子嵌在眼眶里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鮮紅的嘴唇微微裂開,里面慘白色的牙齒露出來。 在劉紅萍驚駭?shù)哪抗庀拢峭尥奚眢w完全不動,咯吱咯吱轉(zhuǎn)過頭,對她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 第25章 幽山花妖 娃娃裂開的嘴里除了牙齒也是鮮紅一片,咯咯咯的笑聲落在屋內(nèi)。 劉紅萍還來不及尖叫出聲,裴夙手指收緊,那娃娃就碎成白色的灰塵,落在地上。 還不等劉紅萍松口氣,屋里突然響起了嬰兒的哭鬧聲,尖利的哭喊震得葉謹(jǐn)白耳朵疼。劉紅萍捂住嘴,眼睜睜看著平時很難打掃到的角落里爬出了無數(shù)娃娃。 這些娃娃五官栩栩如生,每個都面容精致。 它們閉著眼睛,手腳并用地在地上爬著,咧開嘴嚎啕大哭,鮮紅的舌頭襯著慘白的牙齒。 即便是清脆孩童聲音,轟然響在一起時,也變成了噪音,尤其是哭聲里帶著幾分聲嘶力竭,聽得人全身發(fā)冷。 劉紅萍捂住嘴艱難忍住尖叫聲,勉強平靜下來后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葉謹(jǐn)白也沒見過,他蹲下來,捏了一只在手上,娃娃立刻睜開眼睛,張嘴扭頭。葉謹(jǐn)白及時將它丟出去,不然可能要被咬上一口。 裴夙看得無奈,走過去拿著帕子給他擦手,“你怎么手那么快,非要拿起來看一下?!蹦切┩尥薏恢涝诘厣吓懒硕嗑?,邊邊角角都是灰塵,也不嫌棄臟。 葉謹(jǐn)白乖乖聽他教訓(xùn),一手任他握著,眼睛清亮地看著那些娃娃,“先生,這些是什么?”其實忽略詭異感,這些娃娃做得還挺好看的。 裴夙瞥了地上一眼,道:“孤娃娃而已。”他瞳孔里仿佛燃起一點星火,一屋子哭叫不止的娃娃就盡數(shù)焚毀,白色的灰塵被妖力卷起送出了窗子。眨眼間,屋子里只留下一個被葉謹(jǐn)白拎起來過的娃娃。 成型后的胎兒被強行流下,嬰兒的怨魂不得安息就會變成作惡的小鬼。而孤娃娃就是把這些嬰兒的怨魂裝進(jìn)特制的容器內(nèi),如果把孤娃娃放在旁人家中,一旦家里的女性懷孕,這些孤娃娃就會吃掉沒成型的胎兒的靈魂,自己取而代之。 幸而這個家里幾年間都沒有添丁。 葉謹(jǐn)白道:“那您剛才毀了那些娃娃,寄宿在娃娃里的嬰兒鬼怎么辦?” 裴夙道:“嬰兒鬼都拘在外面了,剛剛已經(jīng)通知了樓澈,這么多幼兒魂魄被制成孤娃娃,附近肯定有妖孽作怪,要通知樓澈解決,我們不便出手?!?/br> 葉謹(jǐn)白這才想起俞中是樓澈的地界,裴先生身為坐鎮(zhèn)沛市的大妖,確實不宜管到別人的地界上去。 他點點頭,掉頭安撫受了驚嚇的劉紅萍。 樓澈來得極快,身后跟著一臉嚴(yán)肅的陸鏡十。 剩下那個孤娃娃被葉謹(jǐn)白用裴夙的帕子困在桌子腿上了,正閉著眼睛嚎啕大哭。 這種嬰兒鬼沒有是非觀,只是循著本能想降生在世界上,為此不惜殺死正常的胎兒,甚至?xí)寙紊淼呐繜o中生有,懷一個完完全全的鬼胎。鬼胎會耗損母親大量的元氣,往往一降生就會間接殺死母親。 劉紅萍怎么都不會想到家里竟然會有如此恐怖的東西,泣不成聲,顯然被嚇得不輕,無助地抓著葉謹(jǐn)白的一角。 樓澈到了之后,在屋內(nèi)環(huán)視一圈,詢問過劉紅萍并得到允許后,打開一間屋子,出來時手里提了一只禿了頭的黃鼠狼。 他砰的將黃鼠狼丟在地上,黃鼠狼掉了大半毛發(fā)的身體蜷縮在地板上,頭埋在肚皮里,全身在大妖壓迫的氣場下瑟瑟發(fā)抖。 樓澈拿了帕子慢慢擦著手,冷冷道:“頭抬起來?!?/br> 黃鼠狼每一根毛發(fā)都散發(fā)著畏懼,聞言顫抖著抬起頭,“尊……尊主?!?/br> 樓澈道:“就是這東西宿在你家中,導(dǎo)致家中運勢走低,所以你家中才會頻頻出事,幸而這東西修為不高,家中未出現(xiàn)白事。” 劉紅萍連連點頭,總算知道這幾年來為什么霉運不斷。 樓澈轉(zhuǎn)頭看向黃鼠狼,道:“知道我這里的規(guī)矩?” 黃鼠狼全然僵住了——妖界的規(guī)矩一般不多,但犯了任何一條都有喪命的可能,因為犯了大妖們忌諱被廢去修為的妖怪們比比皆是。 一方大妖定一方規(guī)矩。 規(guī)矩象征著大妖的威嚴(yán),一旦觸犯就意味著挑釁鎮(zhèn)守的大妖。即便是大妖中脾氣最好的芳故,也不會容許這樣的冒犯,何況一向以狠辣手段聞名的樓澈。 而且旁邊還站著個殺神。 世間九位大妖劃地而居,各不干擾,修為最深的兩位:裴夙、樓澈。裴夙除了每甲子一次的瓊閣之宴,鮮少現(xiàn)身,但這他在妖界的威懾力絕不在樓澈之下。 甚至因為過于低調(diào),所以被底下的小妖們傳得喜怒無常,嗜殺成性。 葉謹(jǐn)白的關(guān)注點是歪的,他小聲道:“先生,為什么它的頭是禿的?”妖怪也掉發(fā)啊? 裴夙哪里知道,他對這種問題向來不關(guān)心,但葉謹(jǐn)白好奇,他便瞥了眼黃鼠狼,道:“回話?!?/br> 黃鼠狼連忙爬起來,轉(zhuǎn)身沖葉謹(jǐn)白連連磕頭,“回您的話,這身毛是被劉紅萍燙掉的?!?/br> 裴夙示意它說清楚。 黃鼠狼道:“六年前,小的第一次進(jìn)城,餓了幾天后路過劉紅萍家,聞到rou香,小的、小的一時鬼迷心竅進(jìn)來偷rou……”它迅速低下頭,一副懺悔的樣子,眼底卻閃過憤恨,言辭間也失了恭敬,“明明只是一塊rou,卻被劉紅萍一鍋熱油燙掉了半身皮毛。小的匆忙逃出后妖氣外泄,又被道士捉住,險些沒命?!?/br> 劉紅萍聞言有些愧疚:雖然黃鼠狼不是人類,但也不應(yīng)該因為一塊rou就要付出半條命。不過她當(dāng)時不是故意潑油的,因為黃鼠狼的速度太快,她被驚嚇過后打翻了鍋,這才把一鍋熱油潑出去。 不過黃鼠狼這些年從他們家拿走的定然超過上她欠的債了,劉紅萍雖然善良,但也不可能真的就這么放過黃鼠狼,最起碼要給點教訓(xùn)。 然而黃鼠狼是妖怪,她還真拿它沒辦法。 而且這位剛進(jìn)來的年輕男子實在不是好說話的樣子,她摸不清樓澈的性子,一時躊躇,不知有誰能幫他一把。 裴夙和樓澈對視一眼,隨即笑道:“您不用擔(dān)心,這東西犯了樓澈的忌諱,小懲大誡,總歸是隨便放過去的。”罰肯定要罰,至于是不是小懲可就說不定了。 黃鼠狼是妖怪,自然知道樓澈的手段。掉頭沖樓澈不斷磕頭,哀哀叫喚:“尊主明鑒,小的雖有報復(fù)的心思,但也是受其他妖怪的指使才作亂的!” 見樓澈沒反應(yīng),黃鼠狼一咬牙大聲道:“小的受了幽山花妖的威逼,特意作亂劉紅萍家,因為他家曾經(jīng)收留過一個人類!” 葉謹(jǐn)白豁然轉(zhuǎn)過頭——如果這些年劉阿姨家沒再收留別人的話,那黃鼠狼口中的那個人類應(yīng)該就是自己了! 劉紅萍面露驚疑。 黃鼠狼趴在地上,滾滾發(fā)抖,“那個人類叫葉謹(jǐn)白?!?/br> 果然! 裴夙和葉謹(jǐn)白耳語幾句,此事已經(jīng)牽扯到葉謹(jǐn)白自己,沒必要在避嫌了,該插手就該插手,何況樓澈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大妖。 葉謹(jǐn)白蹲下身,直視黃鼠狼:“我要你從頭至尾,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黃鼠狼:嬌弱、無助、可憐 葉謹(jǐn)白補充:還有頭禿 嗯……戀愛談了幾章,咱們該開始走劇情啦!放心,甜蜜無虐。 第26章 紙青蛙 樓澈坐鎮(zhèn)俞中, 十萬大山深處不知多少妖怪。光一個幽山,大大小小的妖怪就不計其數(shù)。 幽山花妖?幽山的花妖多了去了, 具體是哪個, 他哪里會清楚。 沛市作為人氣旺的都市,聚集的多是修為不凡的妖怪,數(shù)量則要少許多, 多數(shù)都很守規(guī)矩,故而沛市的安全度要高于俞中。 黃鼠狼伏在地上,一邊發(fā)抖,一邊回答:“小的被劉紅萍的熱油潑了之后逃了出去,被道士抓住, 就在要被剝皮抽筋的時候,花妖出手救了小的。那花妖修為不凡, 小的只得聽從他的指令, 來到劉紅萍家?!?/br> 葉謹(jǐn)白道:“花妖還說了什么?” 黃鼠狼道:“小的、小的不知,不過他的相貌,小的卻記得清清楚楚?!闭f完細(xì)致地描述了花妖的容貌。 裴夙緩緩道:“我看他不知道什么了?!彼奶廴~謹(jǐn)白大病初愈就要處理一攤子陳年舊事,上前遮住劉紅萍的視線, 悄悄握住了葉謹(jǐn)白的手。 觸到皮膚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的手涼得嚇人,裴夙看著葉謹(jǐn)白眼底流動的怒氣, 難免動了真怒, 不過黃鼠狼也不知道什么了,剩下的還是交給樓澈調(diào)查,俞中畢竟是樓澈的地界。 樓澈在屋子里下了除垢凈咒, 原本透著陰冷氣息的房間仿佛驟然亮了許多,打開的窗戶,室外大好的陽光終于真正照了進(jìn)來。 葉謹(jǐn)白從錢包里拿出一沓符紙,遞給劉紅萍,細(xì)細(xì)解釋每一種符紙的用處和用法,劉紅萍一邊聽一邊不斷點頭。 最后,他拿出一個紙青蛙。 對,紙青蛙。 紙青蛙被放在手心,葉謹(jǐn)白忍不住壓了下青蛙,它就在手里跳了下。 在劉紅萍吃驚的目光下,葉謹(jǐn)白努力鎮(zhèn)定,“就是一個類似于報警器一樣的東西,遇到危險,撕了這個我能感覺到?!碑嬤@張符紙的不是朱砂,而是他的血。 不過小青蛙真的太掉份了。 葉謹(jǐn)白耳根微紅,劉紅萍還沒說什么,裴夙先忍不住笑了,大約是覺得這么笑實在太拆小男朋友的臺,他笑了下便抿唇輕咳了一聲。 陸鏡十之前沉默了那么久,一下沒憋住瘋狂笑起來:“不是,葉哥你那是小青蛙嗎?呱呱呱的那個?哈哈哈,我不是笑話,我就是哈哈哈。”不行了,他嫂子怎么那么可愛,小青蛙啊,哈哈哈。 葉謹(jǐn)白脾氣好,被笑了也不生氣,解釋了小青蛙的用處后就往裴夙身后站了點,避開目光,不看一手扶墻一手捂嘴,竭力忍笑的陸鏡十。 完全忘了剛才裴夙也笑他來著。 告別了劉紅萍,陸鏡十出門就躥到葉謹(jǐn)白面前,扯他的袖子,“哥,葉哥?!?/br> 葉謹(jǐn)白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 陸鏡十還沒開口就又笑了,一邊笑一邊問:“就那個小青蛙,哥你怎么想起來這么搞的……” 葉謹(jǐn)白拿出一張空白的符紙,手指翻來繞過,一只小青蛙就停在手心了。他指尖帶了點靈光,在青蛙的后面壓了一下,那青蛙猛地蹦到了陸鏡十肩膀上。 陸鏡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