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要生氣？”季凌徑自走到沙發(fā)上坐下, 從夾縫里翻出平板點外賣，“晚飯吃日料吧，你想要什么口味？”

    林小北把手乖乖背到身后, 像只螃蟹似的橫著挪過去, 如果沒寫作業(yè)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低垂著腦袋，“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跟他走了?！?/br>
    “嘖，”季凌撩起眼皮，翻了他一眼, “那么想吃酸的？給你要十份壽司醋怎么樣？”

    “??？”林小北皺眉，“我不喜歡酸的?！?/br>
    “那就別廢話，以后乖點少跟他接觸就行。”季凌目光落回屏幕上，估摸著林小北的胃口和喜好，點了兩份情侶套餐拼盤。

    再抬頭，看小孩還傻乎乎站著。

    季凌握住林小北手腕把他拉過來，挨著自己坐下，“我說，你情商這么低，走出去除了我還有誰能忍你?！?/br>
    林小北知道自己情商低反應(yīng)遲鈍，沒敢反駁，乖乖挨著他的罵。

    季凌搓了兩把他頭上的毛，無奈地說，“行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br>
    “真的嗎？”林小北不確定的問。剛才在左木木宿舍，他清楚的感覺到季凌生氣了。要沒有自己在現(xiàn)場，兩人非打起來不可。

    “你對別人…尤其是跟隊友相處沒有防備，讓左木木那種人忽悠了也不奇怪。況且你跟他有沒做什么，也沒其他意思，我跟你置什么氣啊?！奔玖枰恢笔乔逍训娜耍嗟们遢p重緩急，懶得為這種不值得的破事遷怒林小北，“你還要準備比賽，別受影響。等會吃完飯，我陪你訓練。”

    林小北盯著季凌看了會，點點頭。他心里有點失落，感覺非常奇妙。

    剛才所有的想法，可能都是他自作多情。季凌也許就拿他當兒子或者弟弟養(yǎng)呢，怎么會在意他跟誰親密。

    …

    進入盛夏，日頭一天比一天毒辣。

    國家隊室外集體美黑活動效果顯著，遭到廣大顧客的一致埋怨和斥責。

    教練除了第一天裝模作樣陪他們曬了會兒太陽，第二天就搬了個小板凳賴到季凌的遮陽傘下，左手冰棍右手風扇一個慢動作，欠揍的模樣讓人很想用拳腳好好疼愛他。

    “過兩天就是國賽了，你們再忍忍?！苯叹氞芰丝诒?zhèn)汽水，瀟灑地說，“等過了國賽…”

    “我們就解放了？”林小北天真的問。

    教練遞給他一個愚蠢的眼神，氣定神閑的補充道，“國賽結(jié)束，才是二伏，到世界賽就是三伏了。那時候更苦，你們憋幾天再抱怨也不遲。”

    林小北頭頂上隱形的耳朵聳拉下來，吐著舌頭整個人蔫巴巴的。

    “貝貝，”季凌朝小北狗狗招招手，“來，給你吃西瓜?！?/br>
    吃貨北上線，眼睛瞬間亮起來。他偷偷看了教練一眼，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立刻小跑著躥到季凌跟前，連啃帶拿把他果盤里的冰鎮(zhèn)西瓜都捧在手里，歡歡喜喜分給其他人。

    正眼饞西瓜順便在心里默默舉起火把的單身隊員看到西瓜，飛快的澆滅聯(lián)盟的火種，圍到林小北跟前當吃瓜群眾。

    見他們吃的差不多了，教練把擦汗的毛巾蘸上冰水，把自己包成阿拉伯人走過來，數(shù)了數(shù)地上的西瓜皮，贊賞的看著他們。

    “這西瓜也吃過了，我想你們肯定更有力氣訓練。”他指著在太陽下暴曬的單杠和輔助器械，和藹可親的說，“這樣吧，咱們?nèi)诵曰稽c，就按你們吃的西瓜來算。吃一塊加半小時器械，訓練時偷懶再加半小時水下。小北跟馬力你倆吃的最多，就再送一小時柔韌訓練?！?/br>
    “臥槽！”

    “太狠了吧！”

    頂著大太陽累得七竅生煙的隊員差點想扣著喉嚨，把西瓜吐出來口對口喂給他。天氣已經(jīng)夠熱了還加訓練量，人性呢。

    林小北手里還捧著半塊西瓜，聽到這個消息，他悲傷的啃了口甜絲絲的西瓜，內(nèi)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練跳臺。

    “喂，陳麗麗?！币驗槭挚於鄵屃艘粔K瓜的馬力生無可戀，他搭在陳立身上說，“明天的今天，記得給我燒紙錢。”

    陳立嫌棄地推開他，“滾吧你！這么點訓練量，嚎啥呢嚎？”

    午后兩三點的時候太陽正毒辣，教練雖然罰他們加量，但到底也怕曬昏了這幫崽子，把午后的訓練都拖到傍晚。

    室外訓練館全天24小時開放，隊里其他人結(jié)束訓練陸續(xù)離開后，林小北他們還留在場館內(nèi)訓練到夜里。

    季凌調(diào)整好角度，明目張膽對準林小北燈光下身體拍了好幾張，低頭翻著照片走過來說，“你真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啊。”

    林小北對此十分絕望，探過腦袋跟他一起看照片，小聲抱怨說，“我也不想啊?！?/br>
    “這兩天太熱了，整天訓練除了那個左木木誰能曬不黑？”陳立扶著單杠跳上去，坐在窄窄的單杠上望向天邊，憂愁地說，“marry還整天在宿舍偷偷涂防曬油美白霜呢，還不是黑成炭了？”

    馬力被揭短，瞬間炸了，“臥槽！昨晚是誰讓我往他股溝上抹點防曬油，怕屁股曬黑沒臉見人的？”

    這兩天總擔心被曬黑的林小北抬起頭，狐疑的看著兩個剛從非洲偷渡回來的人，“防曬油真的有用嗎？”

    “我說，你們整天在宿舍做什么呢？”季凌收起手機，端著一張白皙無暇的臉疑惑地望著陳立，“你為什么要用屁股見人？”

    “誰說我用屁股見人了？別聽隔壁瑪麗造謠?！标惲⒈凰f法嚇得差點從單杠上栽下來，堪堪穩(wěn)住身體滿臉便秘。

    “哈哈哈，你是怕國賽的時候泳褲又掉了吧？”馬力想起過去的事，差點笑瘋，“你們知不知道？他第一次參加少年賽呢，結(jié)果太緊張失眠，早上起來神志不清把我的泳褲裝進包里。結(jié)果老子比他大太多，泳褲讓水一沖掉下去了哈哈哈！”

    “什么叫你比我大？”在原則性問題上，陳立表現(xiàn)出不容侵犯的強勢，“明明是你為了撐面子買了最大號泳褲，穿不上還亂塞。”

    馬力扶著單杠笑得亂顫，把單杠搖來搖去，終于成功把陳立從上面搖下來了。他笑得話都說不順，還身殘志堅努力跟他們講陳立的黑歷史。

    “他從跳臺上蹦跶下來，好長時間都不敢爬上岸。我在泳池旁邊呆著呢，就見他一直在水面上找什么哈哈哈！”馬力笑得停不下來，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繼續(xù)說，“結(jié)果泳褲不知道怎么搞的飄的特別遠，大家都愣住了沒人撿。他就只能自己光屁股游過去哈哈哈，果然是用屁股見人…”

    馬力笑得根本停不下來，鬧得陳立臉色越來越差。

    他尷尬的咳嗽兩聲，生硬的轉(zhuǎn)開話題，“別鬧了，沒幾天就要比賽，你們準備好了嗎？”

    “當然，該準備的是你吧？”提起比賽，馬力直起腰，態(tài)度明顯端正許多，“我跟小北今年都參加過比賽了，就你還沒上場。國家隊大佬這么多，你怕了嗎？”

    “怕？”夜色隱沒了陳立半張臉，他曜黑的眼底閃現(xiàn)出一抹驕傲，“怎么可能？”

    作為隊長，陳立在隊里像是老媽子，事事都得cao心。所以在林小北概念中，他更符合溫和細心的哥哥形象。

    忽然看到隔壁大媽變成霸道總裁，林小北非常不習慣。

    “陳哥，”林小北躲在季凌身后提醒他，“今天還沒月圓呢?！?/br>
    陳立一秒恢復正常，問，“關(guān)月圓什么事？”

    林小北回答，“您難道不是要變身狼人嗎？”

    “小北…”陳立費了幾秒鐘才頓悟過來月圓這個梗，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又縱容的看著林小北，“你跟季凌呆太久，是真的被帶壞了。以前你從來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br>
    “得了吧，什么叫季凌帶壞，搞得你就行為端莊似的。”馬力非常不給面子的懟過去，絲毫沒想著給隊長留顏面。他拎小雞似的把林小北提出來，“小北，這次比賽我還有陳麗麗都要參加，你知道吧？”

    “…嗯?！绷中”敝浪囊馑迹嵵氐狞c點頭，“我會調(diào)整好心態(tài)的?！?/br>
    上次選拔賽后，馬力沒跟林小北解釋什么，教練和陳立也沒找他談話。甚至就連季凌，也沒有安慰太多。

    開始兩天，林小北還有些迷茫，不太能緩過來。后來他看到馬力跟自己相處的態(tài)度，漸漸就明白過來了。

    比賽是一時的，隊友是永恒的。到了賽場上，無論對面是誰，都要做到全力以赴。

    “誰讓你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了？”陳立揚手想抽他，余光瞥見季凌‘你下手試試’的眼神，又很慫的沒敢照著林小北腦袋抽，轉(zhuǎn)而拍怕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你盡力去跳，別管我們。下了跳臺，我們永遠是你的依靠?？烧旧先?，就只剩下你自己了，知道嗎？”

    只剩下自己…

    林小北細細體會這幾個字的含義，認真地點下頭，“我知道了！”

    國賽當天，整個首都燥熱無比。運動員還沒檢號，pm2.5指數(shù)先創(chuàng)了新高。林小北站在陳立和馬力中間，抓著號碼牌低垂著腦袋，努力在讓自己忽視觀眾席傳來熱辣的目光。

    看來，是時候改名叫林不緊張了。

    今天是全國最高級別的水上項目運動會，除了跳水項目，同時還有游泳、水球和花泳。許多熱愛競技體育的觀眾買票進場，熱情高漲。運動會是通票，進場后可以任意觀看體育項目。因此，按照人類本能的性別傾向，血氣方剛的男觀眾紛紛沖向小天鵝似的花樣游泳隊，留在跳水觀眾席的幾乎全部是溫柔賢淑的小姑娘。

    小姑娘們的溫柔賢淑只保持了幾秒，迅速臣服在滴著水的新鮮rou體蠱惑中。

    “啊啊?。∧憧吹?7號選手了嗎？長得好嫩啊不知道有沒有成年，看過來看過來，讓jiejie瞅瞅正臉！”

    “瞅什么正臉??？我舔他的腰和腿就覺得很滿足了。你知道嗎？這種男孩看起來乖，實際上那啥的時候，都是小狼狗。”

    “我還是個寶寶，你不要說這么污的事情。你們別惦記17號了，人家得那么乖，說不定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旁邊的5號和18號了解一下，都很帥??！”

    “他倆那么黑，像是非洲人啊。不過這么說，兩個人很有夫妻相??！”

    觀眾席上討論的聲音都不大，可說話的人多，聲音自己就鉆過來了。林小北即使臨時改名，也依舊很慫，裹著小浴巾躲在陳立后面試圖降低存在感。

    “別躲了，你存在感那么高?！瘪R力跟在他后面調(diào)皮的扇風，一下下把他裹在身上的浴巾撩起來，“你看看全場，就你身上最白，讓他們怎么不注意？”

    “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曬得很黑了啊…”林小北委屈的說。

    陳立轉(zhuǎn)過來捏了把他的臉，“我們小北就算變成鹵蛋，也是三分熟的！”

    “什么三分熟啊，又不是牛排。”林小北嘟囔著，把號碼牌交到檢號處。

    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林小北似乎真的不緊張了。這次雖然也要同場競技，可兩個隊長并沒有像上次那樣，讓他多少放心了些。

    教練跟季凌并排坐著，舒適而悠閑，如同兩個路過安享晚年的老頭。

    季凌捧著相機，精確在人群中找到林小北，對著他拍了好幾張。

    教練頂了塊大毛巾看著黑漆漆的變態(tài)偷拍狂，“你前兩天做什么去了？”

    “你猜啊。”季凌按下快門，朝著林小北的腰線‘咔嚓’一張。

    第33章 要贏！

    水上運動會當日, 花泳和水球幾個館異常熱鬧, 觀眾群情澎湃, 盛況空前。

    只有男子跳水館安靜的可怕，觀眾和選手都被蒙在深沉的霧靄中，壓抑感濃重到讓人窒息。

    “平均7.5分…”馬力仰頭望著最上方顯示排名的計分板, 平靜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季凌懨懨的抬眼，瞥向被壓在最底下的三個名字。他眼底帶著意料之中的淡漠，仿佛在欣賞一場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排練, 依舊無趣平板的鬧劇。

    跳水項目對個人選動作的順序和難度不做要求, 所以最開始，參賽的所有人都是選難度比較小的。一是為了盡快適應(yīng)這場比賽, 二是隱藏實力不讓對手太快摸到的底細。

    這次跳水的開場規(guī)規(guī)矩矩，他們就像從門前大橋下游過的鴨子, 變成兩條腿兩只眼的青蛙，噗通噗通跳下水。

    選手們的表現(xiàn)也都跟往常訓練差不多。能進國家隊的, 都積累了相當?shù)膶嵙Γ?jīng)歷過各種比賽，低難度動作完成度都很高。

    問題出在裁判打分上。五號陳立跳過去, 幾個裁判舉起分數(shù)板, 居然沒有一個過八分。

    當時大家沒在意，連陳立本人的反應(yīng)都很平淡，以為自己是第一次參加國賽，太緊張了某些動作沒到位。

    后來又跳過去幾個，裁判打分都合情合理。正當他們差點忘記剛才的詭異, 專注于比賽時，輪到林小北了。

    少年站上臺，底下響起浩浩蕩蕩的歡呼聲，甚至有女生熱情的朝他吹口哨。林小北靦腆的笑笑，這次倒沒有因為她們遭受多大的影響。

    大概似乎經(jīng)歷過之前馬力的事情之后，林小北終于意識到比賽時無法投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這回他非但沒有躲開，還強迫自己接受她們的視線和評判。

    將來上了世界賽場，看他的人一定比現(xiàn)在更多。

    林小北從跳板上走過去，在萬眾矚目下，還能分心的想：我可能真的成長了一點，以前從來不敢奢望能站上世界跳板，現(xiàn)在卻覺得，那個巔峰已經(jīng)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他沒想到，自以為越來越近的舞臺，在下個瞬間就離自己遠去了。林小北是一個動作是向內(nèi)翻騰兩周半，對國家級的選手而言是一個基礎(chǔ)到不能再基礎(chǔ)的動作。他張開雙臂從跳板上躍下，整個過程利落干脆，動作完成度比之前的每個人都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