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看了穆際云一眼，他認(rèn)真開著車，注意力似乎完全沒有在她身上。

    楚昭昭便說：“還沒有，剛剛下班呢?！?/br>
    祁紅低聲嘀咕：“怎么周末還在上班?！?/br>
    楚昭昭不知道說什么，一時沒有回應(yīng)，兩人間的沉默間隙便被無限放大。

    后來還是祁紅先打破沉默，“你問問際云明天有沒有空，回來吃飯吧?！?/br>
    “穆老師?！背颜褜δ码H云說，“阿姨問你明天有沒有空，讓你明天回去吃飯。”

    穆際云勾唇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問你呢?！背颜颜f，“明天有沒有空？”

    遇到紅綠燈，穆際云騰出一只手摸了摸楚昭昭的頭發(fā)，“有有有，真是傻?！?/br>
    楚昭昭不再理他，對祁紅說：“阿姨，他說他有空?！?/br>
    “哦……好。”祁紅又卡頓了一陣，“那你們早點(diǎn)休息吧。”

    掛了電話后，楚昭昭睡意也沒了，她翻著手機(jī)，說：“那我明天做大掃除?！?/br>
    “你真是……”穆際云無奈地說，“怎么數(shù)理邏輯那么清晰，遇到這種事就犯傻?！?/br>
    拐進(jìn)地下停車場，穆際云一邊倒車進(jìn)車位一邊說：“電話都打到你這里來了，你還做大掃除？”

    “??？”楚昭昭愣了一下，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我們明天一起去嗎？”

    “不然呢？”穆際云說，“我沒停機(jī)也沒關(guān)機(jī)，為什么給你打電話？”

    楚昭昭半張著嘴，皺眉想了許久，才說：“阿姨要是有你一半直白就好了。”

    穆際云：“……這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楚昭昭打開車門，下車往電梯走去，“沒什么，我隨口一說。”

    *

    第二天，楚昭昭醒來已經(jīng)十點(diǎn)了，她發(fā)現(xiàn)床邊空蕩蕩的，驚坐起來，喊道：“穆老師！”

    穆際云從外面跑進(jìn)來，“怎么了？”

    楚昭昭看到穆際云還在，便舒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一個人走了?！?/br>
    穆際云順勢坐到床邊，“還睡嗎？”

    楚昭昭搖搖頭，“不睡了?！?/br>
    “那起來吧?！蹦码H云俯身抱她，“隨便吃點(diǎn)什么，我們就該出發(fā)了?！?/br>
    這一次，他們?nèi)サ氖瞧钋鍢浼摇?/br>
    來的還是祁紅和穆際澤，以及他的妻子孩子，只是祁清樹家相對樸實(shí)，不像祁紅家有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楚昭昭和穆際云到的時候，沒看見楚明明和祁清樹。

    聽穆際澤說，他們在院子里。

    楚昭昭和穆際云往院子走去，隔著門，看見楚明明站在樹下，踩著一地的落葉，腳邊放了許多顏料，一只手端著一個調(diào)色盤，一只手拿著畫筆，面前是一副進(jìn)行了大半的油畫。

    祁清樹站在她旁邊，正細(xì)聲說著什么，手指著她面前的畫。

    楚昭昭和穆際云聽不清祁清樹的聲音，只看到楚明明一會兒點(diǎn)點(diǎn)頭，一會兒搖搖頭，偶爾在畫上添兩筆。

    他們在后面站了許久才被楚明明發(fā)現(xiàn)，她回頭看到兩人，立馬笑彎了雙眼。

    “jiejie！”

    楚昭昭和穆際云走過去，祁清樹則慢悠悠地坐到了一旁的搖椅上。

    “在畫畫呢？”

    楚明明點(diǎn)點(diǎn)頭，“好看嗎？”

    “好看?！背颜颜f，“畫得越來越好了?！?/br>
    “不能這么盲夸?！逼钋鍢渫蝗婚_口道，“她雖然有點(diǎn)天分，但是沒有受過正統(tǒng)教學(xué)，路子野得很，得掰過來?！?/br>
    楚明明撇撇嘴，又轉(zhuǎn)身繼續(xù)盯著她的畫看。

    “也不錯了?！蹦码H云說，“比我畫的好多了?！?/br>
    “你還有臉說！”祁清樹說，“我就說這野路子像誰，我看就是像你！”

    穆際云：“……怎么這也能扯到我身上？”

    祁清樹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祁紅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她靠著門檻，躊躇半刻，才開口道：“吃飯了?！?/br>
    *

    飯桌上，祁紅似乎在刻意多說說話，但穆際澤很忙，總是去一旁接電話，而祁清樹又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所以祁紅只能有一茬沒一茬地說。

    次數(shù)多了，她也就懶得說話了。

    楚明明見狀，主動給祁紅夾菜，祁紅眼里充滿驚喜，正要開口說話，卻又見楚明明轉(zhuǎn)頭去給楚昭昭夾菜。

    而這時，楚昭昭的電話也響了。

    她低頭看一眼，是家里打來的電話。楚昭昭不動聲色地掐斷，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在吃飯，等下回電話?！?/br>
    于是，吃晚飯，她便匆匆去了陽臺。

    “媽，怎么了？”

    今天是周末，楚mama休假在家，剛吃了午飯有些無聊，看著空蕩蕩的房子便有些難過：“沒什么……就是給你打個電話，你最近忙不忙？”

    “還好。”楚昭昭說，“我今天跟明明一起吃飯呢?！?/br>
    “是嗎？”楚mama的聲音立馬拔高了幾度，“她最近還好吧？”

    “嗯，很好，你放心?！背颜颜f，“你們沒打電話？”

    “打了……”楚mama落寞地說，“但沒看到人，我這心里總放心不下?！?/br>
    楚昭昭回頭看了一眼客廳，祁紅和祁清樹坐在客廳里不知道在細(xì)細(xì)商量著什么。

    “媽，你和爸爸要不要抽空來看看明明？”

    聽到這話，楚mama是心動的，但轉(zhuǎn)念一想，終歸是有顧慮，只得嘆氣說道：“算了，我們忙著呢，知道她過得好就行了?！?/br>
    楚昭昭又和她說了一會兒，掛斷電話后，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楚明明站在她身后。

    “你還不去睡午覺嗎？”楚昭昭說。

    楚明明不答反問，“jiejie，剛剛你在跟mama打電話嗎？”

    楚昭昭剛點(diǎn)頭，她突然就撲進(jìn)她懷里，緊緊抱著她。

    她的胸前，傳來一道低抑的聲音，“jiejie，我好想爸爸mama啊?！?/br>
    楚昭昭輕輕拍著她的背，想了想，說：“爸爸mama過幾天就來看你了?！?/br>
    楚明明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楚昭昭彎腰摸了摸她的臉，“怎么了這是？”

    “沒什么?！背髅魅嗔艘幌卵劬?，“我去午睡了?！?/br>
    她一走，楚昭昭的目光隨著她，余光不小心瞥到客廳的祁紅。

    兩人目光一對上，祁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

    楚昭昭下午臨走前去房間看了一眼，楚明明還睡得很沉，她走到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發(fā)覺她枕頭潤潤的，臉頰還有沒擦干凈的淚痕。

    楚昭昭摸了摸睡夢中的楚明明，幫她把被子掖好才出去。

    穆際云在外面等她，祁紅也坐在客廳里翻雜志。

    兩人準(zhǔn)備走了，穆際云突然想起什么，回頭問：“媽，你今天下午不是有會嗎？不去了？”

    “不去了。”祁紅說，“我在家里守著貝兒?！?/br>
    楚昭昭想到今天楚明明的狀態(tài)，沒忍住說道：“她很聽話的，不會亂動，不至于要人看著?！?/br>
    祁紅端著茶杯，正要喝，聽到楚昭昭的話，又放下了杯子，臉色不太好。

    楚昭昭感覺到自己可能觸到祁紅不爽的地方了，但是沒想到她只是無奈地說：“她最近好像會夢游，我留在這里看著比較放心。”

    “什么？！”楚昭昭再無心管祁紅的情緒，驚詫地說，“怎么會夢游？！”

    楚明明這個身體狀況，大家都明白夢游是個很危險(xiǎn)的情況。

    祁紅咨詢過醫(yī)生，了解情況，卻不大說得出口。

    猶豫了片刻，她也只是敷衍地說：“醫(yī)生看過了，沒什么大問題，我會好好看著的?！?/br>
    即便心里擔(dān)心，但祁紅這樣的人都放棄了自己的工作留在家里守著楚明明，楚昭昭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再多說什么，只能抱著一肚子的擔(dān)憂離開了祁家。

    路上，穆際云也有些心不在焉。

    他們上車后，穆際云坐在駕駛座遲遲沒有發(fā)動車子，而楚昭昭也發(fā)著呆，不知不覺，兩人竟然就這么坐了十幾分鐘。

    許久，穆際云終于開口了。

    “昭昭，我在想我們帶走明明，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站在阿姨的立場，她沒有錯。”楚昭昭說，“站在我爸媽的立場……太殘忍了?！?/br>
    她看向穆際云，“對于明明來說，也太殘忍了?！?/br>
    穆際云不置可否  ，只是看著前方空蕩的通道，沉思良久。

    “走吧?！蹦码H云說，“回家吧?！?/br>
    是夜，兩人難眠。

    楚昭昭沒有動，她只是睜著眼睛，看著窗外。

    當(dāng)烏云被風(fēng)吹開，月光透過窗簾灑進(jìn)房間時，似乎帶了點(diǎn)聲音柔軟的聲音，沙沙沙的。

    穆際云低聲說：“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