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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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比~知昀道,“我不會撂擔子,也不會離開你。雖然再怎么義正言辭,這江山實際上還是用陰謀詭計奪來的,你說得對,jian臣昏君配一對,我們早就分不開了?!?/br> “你要記住你說的話?!崩铊⊙垌畛?,一把拉過他,“日后你要是后悔了,我死也不會放手的?!?/br> 葉知昀剛想說讓他安心,對方炙熱的吻便落在唇邊,耳鬢廝磨,李琛高挺的鼻梁、光華內(nèi)斂的深邃眼眸近在眼前。 他的耳畔全是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臉燙得快要冒煙,他微微轉(zhuǎn)開目光,偏偏李琛還在低聲呢喃,帶著沙啞的磁性:“知昀,你快加冠了吧,我想能不能……” “???啊啊啊……”葉知昀反應過來,一時間窘迫的近乎頭暈眼花。 李琛朗聲大笑起來。 “好熱、這個天氣怎么這么熱……”葉知昀心慌意亂,掩飾般地端起旁邊的羹湯,掀開蓋子,擋住對方的視線。 李琛往椅背上一靠,微微瞇起的眼眸狹長,像野獸盯著獵物一樣看著他。 葉知昀握緊手,掌心里全是汗,只要是跟對方在一起,就變得非常糾結(jié),各種各樣的想法都冒了出來。 實在是太被動了,他念及此處,索性反客為主地沖李琛笑了一下,趁著對方怔住,把一勺湯全部塞進他的嘴里,“瑾行,你慢用,我去處理奏折?!?/br> 李琛差點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嗆到,咳了幾聲,對方已經(jīng)繞到案幾的另一頭去了,只好怨念深重地拿起筆,在紙上心不在焉地勾勾畫畫。 “對了,開恩科一事交給誰去辦?”葉知昀坐在他對面,把奏折攤開。 李琛想了想,“沈清欒他人呢?聽你說他不是想當官嗎?” “經(jīng)過這么多事,他恐怕對當官提不起來勁了,跟著胡女在一起跑商隊呢,昨日傳信,似乎已經(jīng)到了幽州一帶了。” 幽州到處都是胡人,李琛垂下眼簾,“也是,他做的事比當官要重要多了,監(jiān)考事宜就交給他爹禮部尚書吧。” “還需開墾荒地給南下的百姓提供生計,糧食還是不夠?!?/br> “嗯。”他看葉知昀另抽了一張紙,飛快寫著什么,“怎么?” 葉知昀把紙遞給他,“來我府上做客送禮,以及有意依附于我的官員名單?!?/br> 李琛意識到了什么,瞳孔微微緊縮。 “日后這些人會越來越多,我在官場處事必須要圓滑,拒絕他們就等于親手把他們推給另一方勢力,不如招攬下?!比~知昀笑了笑,“而您,則需要借助開恩科,除去一些舊弊,盡量肅清朝野,重新聚攏清流?!?/br> 他頓了頓,“至于制衡,我發(fā)現(xiàn)瑾行你早就精于此道了?!?/br> 李琛露出一個笑容。 葉知昀又翻了幾本折子,“糧食和土地的問題,會得罪地方望族,他們對新皇登基和潘家叛變的事似乎頗有微詞,我需要親自跑一趟?!?/br> “不行。”李琛想也不想一口拒絕,剛浮現(xiàn)出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你也說了我們聚少離多,如今安定了,還成天往跑外跑?!?/br> “瑾行,你知道的,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持安定。” “那也不是現(xiàn)在,這事暫押,先將潘志遙他們解決了,把葉大將軍的案子查清,呈堂供證,還當年發(fā)生的事一個真相?!?/br> 葉知昀的眉頭微微皺起,復又展開,“好?!?/br> 兩人將成堆的奏折清理完畢,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去,候在一旁的宮人將飯菜端上來,葉知昀看著他把碗里堆滿菜再推到自己面前時,不由發(fā)笑,“怎么吃得完?” “你多吃點,我怎么感覺你是不是公務太繁重,好像越來越瘦了。”李琛摸了摸下巴。 “是?!比~知昀點頭,也給他夾菜,“瑾行也請多用飯。” 窗外夜色漫漫,烏云籠罩了月色,像是蒙上一層輕紗。 天牢里遠遠回響著滴水聲,干草泛著股股腐臭味,角落里耗子在悉悉索索地亂竄。 潘懷低頭坐在牢房里,他一身錦衣玉帶已經(jīng)除了干凈,只剩下臟兮兮的囚衣,頭發(fā)不知多少天沒洗了,黏膩的糊在一起。 獄卒將幾個饅頭扔在他面前時,他才慢慢有了動作,抬眼看了看滾落在臟水里的食物,伸手去撿,遞到嘴邊卻半晌沒有吃下去,維持這個姿勢片刻,驟然將饅頭狠狠砸到墻上。 獄卒見怪不怪,關(guān)在這里的人差不多都是死囚,他嘟囔一句,“瘋子?!?/br> 送完飯,獄卒回到桌子前坐下,就著花生米下酒,聽見同僚開門的動靜扭頭一看,幾個金吾衛(wèi)開門走在前面領(lǐng)路,燈籠的光照亮了陰森的地牢。 獄卒眼睛一亮,迎了上去,“大人……” 離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立在金吾衛(wèi)中的官員竟然是皇上新擢升的尚書仆射,連忙行禮:“參見葉大人。” 葉知昀抬手讓他起來,“不必多禮,帶我去見關(guān)押在這里的潘氏長子?!?/br> “是?!?/br> 潘懷被那光線刺到了眼睛,待視線明朗看清來者后,微微勾起嘴角,“還真是好久不見啊,來給我送行嗎葉大人?” 葉知昀道:“你還沒那么快死,我爹的舊案重翻,需要你畫押供呈,以及潘志遙種種罪行,由大理寺蔣大人拿你問審,我是來勸你早著認罪,免得多吃苦頭?!?/br> 潘懷盯著他,嘴角那點笑意淡了去,“還真是一副勝利者的嘴臉啊,葉知昀?!?/br> “落到這種境地,只能說是你們自己自作自受。”他道,“朗朗乾坤,豈會容你們潘家烏云蓋頂?” 潘懷的眼神陰鷙得可怕,“終有一日,你也會和我一個下場,你信不信?” 葉知昀背著手,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你以為李琛登上帝位,你就能安然無慮了?但凡帝王,終究是會被權(quán)力所蠱惑,猜忌、容不下任何威脅到他地位的人?!迸藨训?,“等著吧,這一天不會太晚的!” 葉知昀兩邊的金吾衛(wèi)當即厲聲:“大膽!休得妄議陛下!” 潘懷站直了身體,走上前抓緊了圍欄,完全不顧嚴陣以待的金吾衛(wèi),低聲笑起來,“或者說,你會按捺不住你的狼子野心,先一步把李琛扯下皇位,我倒挺期待的?!?/br> “潘懷,你就會挑破離間這些招數(shù)了嗎?” 他僵住,發(fā)現(xiàn)對面的葉知昀絲毫沒有受影響,看他的目光更像看一個跳梁小丑。 葉知昀聽見對方的話該是惱怒的,可當下不知為何卻心如止水,有些感慨道:“李琛當這個皇帝的確是不太稱職的。” 他想起進宮時看見的徐皇后和小皇后,李琛不會不清楚會留下何種后患,卻還是選擇放過他們,這家伙肅殺果斷的外殼下,一直以來都是深藏難言的溫柔。 潘懷本以為對方會惱火發(fā)怒,沒想到他只有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反而激怒了自己,“你究竟知不知道……” 葉知昀沒興趣聽他說什么,扭頭向外走去,“把他押去大理寺?!?/br> 第74章 三個月后。 晉襄元年, 秋末三堂會審將潘家的罪狀一一羅列,文帝年間在汝南大肆屠殺,后又私造鐵器、擁兵造反, 謀害先帝, 將證據(jù)分下給朝廷百官赫然引起滿座嘩然,除了這些之外, 還有部分為了維持住皇家顏面的血債未曾公布。 刑部以及大理寺除了整理葉朔烽被潘志遙設伏,污蔑謀反外, 還有平反當年程嘉垣之父平良侯虎符一案, 將一切事態(tài)原委昭告天下。 潘志遙、潘懷和一眾黨羽處斬那一天, 葉知昀沒有去監(jiān)斬,為了防止生變,附近布了三四百員禁軍, 他和程嘉垣一同站在遠處的樓閣上觀看。 人群里三層外三層,把刑場圍得密不通風,這些年潘家的所做的惡行太多,民間怨聲載道, 如今罪有應得,罵聲接連不斷。 監(jiān)斬官朗聲讀完圣旨,一聲令下:“行刑!” 隨著劊子手一刀劈下, 潑灑的血液順著石階淌下來。 葉知昀的視線從那灘紅得刺眼的血移開,仰頭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長長出了一口氣。 程嘉垣轉(zhuǎn)身朝樓下走去,他承襲了平良侯的爵位, 現(xiàn)在朝中官任戶部侍郎,道:“這邊的事情解決,你馬上就要啟程去西川了吧?!?/br> “是啊?!?/br> “還回皇宮嗎?”程嘉垣問。 葉知昀搖了搖頭,“外面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br> 程嘉垣那張冷淡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你一走,我們這些葉氏‘鷹犬’就不一定能過得安穩(wěn)了?!?/br> “還有這種說法?”葉知昀笑,“那你們自求多福?!?/br> 兩人走出客棧,外面艷陽高照,馬車邊候著幾個侍衛(wèi),小廝掀開簾子。 “據(jù)我所知,西川那邊的世家難對付得很,對于新皇及新政的態(tài)度連陽奉陰違都不屑于裝一下,流言蜚語都傳到我的耳朵里去了,你想動那邊的土地……”程嘉垣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葉知昀笑瞇瞇地說:“你似乎覺得我解決不了?”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籌備周詳一些,比如從尚書臺給他們施加壓力,再逐一派官員過去挾制?!?/br> “治標不治本,再說我等得了,那六十萬百姓可等不了。”葉知昀上了馬車,“再說了,總要做些實事才對得起我如今的官位?!?/br> 程嘉垣淡淡道:“我看你只是想為皇上聚攏人心罷了?!?/br> 葉知昀不置可否,朝他微微頷首,便吩咐車:“可以走了?!?/br> 馬車向遠處駛?cè)?,程嘉垣站在樓下,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嘆息,抬眼望去,經(jīng)過幾朝狂風驟雨,這座偌大的長安城依然如故,錦繡成堆,寶馬雕車香滿路。 李琛泡在扎堆奏折里,旁邊新選進來的陸公公小心觀看他臉色,敏銳地察覺到這位新帝心情十分不佳。 最近朝堂上令人焦頭爛額的政務一出接一出,還有大臣進言后位不可空置,選秀填充后宮。 李琛一邊催葉知昀,寫信故意問他覺得哪位大臣家的女兒更端莊標致。 一邊對朝臣們聲稱一日不收復北方一日不娶親,雷打不動,一副為國為民的正直態(tài)度。 李琛抬手揉了揉眉頭,他坐了太久,整個肩膀手臂都是酸的,稍微一動,背脊骨頭發(fā)出咯嗒的響聲。 放在陸公公的耳朵里,那是聽得心驚膽戰(zhàn),小心問:“陛下用不用休息一會兒?” “去泡杯茶?!崩铊⊥巫永镆粩?,把塞滿了政務的腦海放空,望著上方,漫無目的地想到若是以前的自己一定想不到會有這么一天,一連待在皇宮數(shù)個月哪也不去,葉知昀一走,竟然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可謂是高處不勝寒。 “皇嗣啊……”他喃喃,目光一點點地移到案幾上,手指彈了彈角落里陳列的袖珍編鐘,一陣叮叮當當?shù)拇囗憽?/br> 陸公公端著茶盞回來,猶豫一下,道:“陛下,曹御史大人求見?!?/br> 這個曹霄原從廬州知縣做到知府,一步步調(diào)到都城,官拜御史大夫,已是五十多來歲,上個月奉旨和葉知昀去西川整改荒地,結(jié)果事還沒有辦成,便早一步回來請求面圣。 李琛對他進宮來干什么心知肚明,葉知昀為平民百姓謀生路,得罪了大部分世家官紳,而這位曹御史刻板迂腐,對他出格的行為處事不滿至極,早就參了他一本。 這回無非又是來告狀,給葉知昀的所作所為按上條條例例的罪名。 “讓他進來?!?/br> “是?!?/br> 隨著侍衛(wèi)一層層傳召下去,巍峨森嚴的殿門向兩側(cè)打開,曹霄將身上的官袍整了又整,才躬身邁步進去,隨著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來到書房,屏息靜氣地叩首伏地,“臣曹霄參見陛下?!?/br> 屋里一片安靜。 半晌等到曹霄腦門冒汗,上面也沒傳來半點聲音,他摸不準情況,小心翼翼地抬起視線往上一看。 皇帝穿著一襲常服,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眼底深邃清冷,正專注地拿著一卷書翻閱,像是沒有留神外界的動靜。 曹霄不由在心里掂量起來了,他對這位扳倒潘家的新帝非常忌憚,揣測不出圣意,謹慎地重復道:“臣曹霄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