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剛剛走入餐廳的食客們,目光都不由得被餐廳中央那個金發(fā)的小孩子所吸引,那大口大口吞咽拉面的樣子,讓人食指大動。 “嗯,好的!”幸平純這樣應(yīng)著,心里卻有些擔(dān)心,畢竟不是專業(yè)的拉面店,每天熬制的高湯只有那一鍋,用完了就沒了。 可是按照這個趨勢,今天的高湯,似乎有些不太夠用呢。 “唔……” 牙齒劇烈地起合,咬斷面條間的連理,沾滿了湯汁的面條無比順滑地滑過喉嚨。明明是如此濃郁的湯底,但卻絲毫不會讓人感覺到膩人,只有胃在不停催促著再多填一些,再多吃一些。 作為傳統(tǒng)的豚骨拉面,在湯底如此醇厚的情況下,濃厚的豬骨味卻沒有掩蓋住應(yīng)有的層次豐富的味道,除了味噌的鮮香以外,紅椒醬以及些微白醋營造出來的口感暢快的酸辣感著實讓人著迷,查克拉仿佛在體內(nèi)歡快地流動著。 在一樂拉面里,拉面里通常是不放醋的,因為那會影響湯頭的風(fēng)味,漩渦鳴人也習(xí)以為常,但在此刻,他忽然覺得口中這酸辣風(fēng)味的豚骨面更符合他的口味。 入口酸辣開胃,激活味蕾,最后剩下來的那片叉燒還是忍不住吃了下去,在浸飽了湯汁之后,那仿佛又變成了另一種美味。 就這樣,喝一口湯,再夾一口面,時不時夾一口配菜,一大碗豚骨拉面就這樣全部進了漩渦鳴人的肚皮。 “呼……真是美味。”漩渦鳴人忍不住邊撫摸著肚子,邊發(fā)出饜足的嗚咽聲。 “感覺怎么樣?”幸平純走了過來,“還合口味吧?” “太好吃了!從來沒有吃到過這么好吃的拉面!” “那就好……” 因為想到那一位特別喜歡吃酸辣粉的夫人,就擅自在豚骨拉面里加進去了酸辣味的幸平純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微笑地俯視著那道小小的身影陶醉在餐桌上的美味之中,一如十二年前,她仰視著與他有著相似相貌的男人。 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請問,你是那兩位的孩子嗎?” 害怕自己的問題會傷到那個孩子,她以小心翼翼的語氣說著。 “???什么?”埋在拉面碗里的漩渦鳴人迷茫地抬起頭來。 “就是,那兩位……”她想了想,將那對過去常常來店里的夫妻的故事講了出來。 “總覺得實在很像……”不光是眉眼間的熟悉,還是對于料理的愛好,都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而且,如果是那兩位的孩子的話,現(xiàn)在差不多正是這個年紀(jì)呢。 “我……我也不知道。”漩渦鳴人這么說著,傻傻地笑,“從我記事開始,就一個人生活在孤兒院里,從來沒有人跟我講起過我父母的事情……” “抱歉?!闭`以為自己觸碰到對方傷心事的幸平純連忙道歉道,卻沒想到鳴人很大方地揮了揮手。 “沒關(guān)系的,雖然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你說的那兩個人的孩子,但是總覺得很溫暖啊?!?/br> “可以拜托你,再多講一點他們的事情嗎?” “……好的?!?/br> 記憶太過久遠,久遠到幸平純已經(jīng)忘了那兩人的名字,只能根據(jù)記憶里的片段盡力描摹著。 “他們兩人,好像是同學(xué)吧……”兩人偶爾會在餐廳里喝一點酒,微醺的時候便會互相調(diào)侃著往日的故事,為誰先喜歡上誰而爭論不休。 站在一旁的幸平純聽到過一些,但并不確切,只能挑著一些重點來講。 聽著幸平純的只言片語,兩個年輕人的面目在漩渦鳴人的心中逐漸清晰起來。 和他一樣有著金色短發(fā)的青年,以及紅色長發(fā)的少女,明明從未見過也從未聽人提起過,但此刻心臟卻因為那熟悉感而一陣一陣地抽痛著。 那果然,就是自己的父母吧。 如果他們兩人還在世的話,自己的生活也會像學(xué)校里別的小孩子一樣擁有著溫暖的家庭,被人欺負了有人可以哭訴,也不會被其他人當(dāng)作怪物一樣的對待。 只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如果啊。 “謝謝你?!?/br> 謝謝你做的料理,謝謝你給我講這么多過去的事。 幸平純有些意外的愣了愣,隨后笑容如輕綻的海棠。 “不客氣?!?/br> 反正日子總會這樣過下去的。 失意也好,痛苦也好,開心也好,悲傷也好,都沒有什么值得欣喜若狂或是痛不欲生的。 淡了便淡了,忘了就忘了,一切的痕跡從墻壁上脫落,但食物還記得,就如同那一生的固守與思念。 你以為你對于一粥一飯的偏愛,只是出于偶然的選擇,只有在恍然間才發(fā)現(xiàn),獨好的那況味,竟藏著血脈間的牽連。 短的,是故事。 長的,是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豚在日語與文言文中都是豬的意思,所謂豚骨即為豬骨,在這里特地解釋一下。 過去也有在高湯中使用牛骨的,但由于牛骨的塊大、笨重而且不易清理,所以店里大多使用豬骨了。 第5章 menu.005 休息日 “喵喵喵~喵喵喵喵~” 枕頭旁邊的柜子上,事先設(shè)定的純白貓咪鬧鈴正在歡快地響動,昭告著一日的起始。 “咔——” 幸平純翻過身來,就著闔眼的模樣伸手按下鬧鈴,然后迷迷糊糊地睜眼坐起,輕輕揉了揉眼睛,剛看一眼時間,不免有些訝異。 “七點了?” 雖說「貓屋」在九點半才會開始營業(yè),但幸平純通常六點多就早早起床去店里做著開業(yè)前的準(zhǔn)備工作了。店鋪不大,可要清理廚房和清掃地板對她一個人來講也要破費一番功夫,只有提前行動,才有可能準(zhǔn)時開店。 直至看見日期下方標(biāo)注的星期五,她才反應(yīng)過來,“哦,今天是休息日啊?!?/br> 每周的周二與周五,是「貓屋」的休息時間。 原先的老店長年事已高,忙久一點便會腰酸背疼,因此定下了這樣的規(guī)定,幸平純接手后,也就將其延續(xù)了下去。 畢竟她還是一名高二的學(xué)生,不能將時間都花在這間店鋪里。 今天應(yīng)當(dāng)是去學(xué)校的日子,但因為事先的約定,她需要先去貓屋一趟。 幸平純住的地方離貓屋不遠,大概六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了貓屋所在的商業(yè)街。這里一半是充滿半世紀(jì)前日本風(fēng)情的燈籠小街,一半是歐洲風(fēng)格的磚道,風(fēng)格迥異的建筑風(fēng)格在附近的地區(qū)享有盛名。 “早安啊,小純!” 略長的柔軟金發(fā)也遮不住那雙清澈的藍眼睛,長相俊美的混血青年正推著手推車,從拐角處走來。 “早上好,塔克米君。”站在貓屋門口的幸平純微微頷首,“不好意思,還麻煩您親自送來?!?/br> 眼前的金發(fā)青年叫做塔克米阿爾迪尼,是意大利的混血兒,與幸平純的那位表兄是同期同學(xué),也是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摯友,這兩年在東京料理界也是赫赫有名的風(fēng)云人物。 在塔克米從遠月學(xué)園畢業(yè)之后,就如之前無數(shù)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一樣,他選擇了自主經(jīng)營的道路。憑借著遠月十杰的身份、出眾的外表以及非凡的廚藝,他在東京經(jīng)營的意大利餐館很快成為了上流美食圈里的明星餐廳。而在最近,他又在這條商店街的附近新開了一家名為「golosi aldini」的意大利甜品店。 貓屋里的料理大多都是家常飲食清粥小菜,或是一些很常見的日式料理,但店里的甜品,卻是正宗的意大利式的。那不光是為了客人,同時也是為了滿足幸平純自己的腹欲。 “交給別人我可不放心啊,你看看,你要的食材是不是都齊了?!?/br> 馬斯卡彭起司、檸檬酒、帕爾瑪干奶酪、草莓凝乳…… 在這輛小推車上放著的,都是這種在日本市場上絕難買到的意大利食材,正是因為它們的存在,貓屋的甜品才會擁有純正的意大利風(fēng)味。 “這幾瓶酒是?”幸平純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清單上并未提到的東西。 “哦,那是榊涼子新近釀造的米酒,她之前想送給你的,店沒開門,就送到我那里去了?!?/br> 榊涼子也是與塔克米他們同屆的學(xué)生,似乎還是自家表兄的舍友。她是以發(fā)酵聞名的榊一家的當(dāng)代家主,經(jīng)由她釀造出來的米酒,如今在市場上的價格已達上萬日元。 “真是麻煩你們了!” “別這么客氣嘛……”塔克米連連擺手,“別見外,既然是幸平那家伙的meimei,自然就是一家人了?!?/br> 幸平純點點頭,在收下這番好意的同時,心底也不由得冒出一個想法。 自己的那位表兄,在學(xué)校的人緣可真好啊…… “好了,我?guī)湍惆褨|西搬進去吧?!彼嗣缀荏w貼地說著,意大利男人的紳士風(fēng)度顯露無疑。 在他的幫助下,幸平純將需要冷藏的檸檬酒、奶酪放入冰箱,再將其他的東西放進陰涼的保存庫里,直到最后剩下一個黑色的箱子。 之前由于放在角落里被其他東西遮擋住,所以直到這會兒兩人才看見。 “這個角落里的箱子……”塔克米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表情有一種講不出來的糾結(jié)。 “我剛想問呢,這個箱子里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br> “?。俊?/br> 感受到幸平純疑惑的目光,塔克米解釋道。 “這是幸平那家伙送過來的?!?/br> 幸平…… 提起自己的那位表兄,幸平純的腦海中首先想起來的就是那一頭炫目的紅發(fā),張揚的笑容,以及……各種匪夷所思的想法。 雖然直到近兩年,幸平純搬到東京來,兩人的交集才多了一點,但幸平創(chuàng)真對他的這個meimei的疼愛簡直無以復(fù)加,具體的一點體現(xiàn)就在于環(huán)球修行的時候會給她寄過來很多當(dāng)?shù)氐奶厣巢摹?/br> 不過這樣的疼愛,她寧愿不要啊…… 瑞典的鯡魚罐頭、印尼的蝙蝠干、泰國的腌漬水蟑螂還有冰島的發(fā)酵鯊魚rou——幸平創(chuàng)真給她寄來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這樣的東西。 讓她有些懷疑那究竟是關(guān)心還是仇恨。 這里面,該不會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吧?她這樣想著,把那個黑色的箱子放入了儲存庫的最里。 在此之后,與塔克米分別,幸平純搭上了前往郊區(qū)的地鐵,這條線路的最后一站,叫做「遠月學(xué)園」。 那是日本境內(nèi)名氣最盛的名門料理學(xué)園,如今在日本料理界活躍的知名廚師大多畢業(yè)于此,而幸平純,也是這里的學(xué)生。 背靠著莽莽蒼蒼的群山,面朝著遼闊無際的林海,在幸平純的眼里,比起學(xué)校,這里更像是一家療養(yǎng)院。 大理石與藤木制成的門牌,用圓潤的鵝卵石鋪成的小道,路邊種滿薔薇的花圃,以及校園中央用貝殼石搭就的噴泉,在不動聲色中體現(xiàn)著這所學(xué)校的底蘊。 幸平純在路上看見不少活潑的一年級學(xué)生,他們臉上帶著明顯的稚嫩與憧憬,讓她下意識地想起去年她剛剛?cè)雽W(xué)那一陣子,大概也和他們沒什么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