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jié)
直到有一天,正在打坐練功的宋辭忽覺心神一動,起身來到客廳正中的供桌面前,抽出了香爐中斷成兩截的本命香。 有本命香引路,宋辭很快就來到了一處發(fā)生連環(huán)車禍的十字路口,在一堆扭曲變形的廢鐵前面找到了那個恍然呆怔的模糊身影。 “景宣?” 宋辭一叫,尚不知自己已然身死的男人下意識的應了一聲,隨即便被來人拿在手中的鼻煙壺收入其中。 早年間宋辭也曾與小青學習過御鬼之術,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收走生魂,她立刻驅車離開此地,以免與前來辦事的鬼差碰上。 鼻煙壺上的圖案是海棠春\色,景宣走在里面就像做了一場回味無窮的綺夢,但在乍然清醒后他卻漸漸意識到了讓人寒徹心扉的可怕現(xiàn)實。 宋辭點燃一炷香,借此穩(wěn)住對方飄忽不定的魂體,“你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出事的嗎?” 景宣搖了搖頭,“我只記得當時眼前一黑,再醒來就是現(xiàn)在的模樣了?!?/br> “這是鬼遮眼,顧名思義有人故意叫小鬼去取你的命?!?/br> 宋辭一邊吃著熱辣的油豆腐粉絲湯,一邊沒什么同情心的問道:“最近有沒有得罪人?” 景宣的眼神茫然極了,“公司是有幾家競爭對手,可是大家都是正當生意人,一時輸贏很平常的,誰會去做這種害人的事?” 況且他執(zhí)掌家業(yè)已有十年,如果真的要下黑手又豈會等到今天。 “很難說啊,知人知面不知心?!?/br> 宋辭放下碗又去拿新出爐的餡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蛟S你無意間知道了人家不愿意叫別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落到今天的下場?!?/br> 食物的香氣刺激的景宣心中更為酸澀,往常那些唾手可得的人間俗物,從此只能與他無緣了。 “不為人知的秘密……” 每一個顯形的鬼魂都會停留在離世那刻的模樣,除非機緣巧合成了氣候,這才能肆意轉變形態(tài)。 可想而知如今的景宣絕非生前那位俊秀優(yōu)雅的翩翩公子,若是換個人見到奇形怪狀的鬼物還在那凝眉苦思、叫那張本就不堪入目的扭曲面孔變得更加古怪,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宋辭也不催他,獨自跑到沙發(fā)上看起了特別喜歡播放倫理片的午夜劇場。 “淑珍,你就答應我吧!” “不行,如果爸爸知道,一定不會饒了我們的!” “我們小心一點就不會出事了,大哥死了那么久,難道你真要替他守一輩子?!” 畫面中欲拒還迎的女人讓景宣心中一震,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一個星期前無意中撞破的一樁丑事。 “不會的,不會的……” 景宣抱著變形的腦袋喃喃道:“我們是一母同胞啊,一定不會是他們……” 似乎是為了加強自己的信念,他接著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齊氏珠寶做的!最近公司推出的復古首飾搶走了齊氏好幾個大客戶,齊家祖輩又在港島住了幾十年,那里的人最喜歡搞邪門歪道,一定是他們想要弄死我擠垮公司?。 ?/br> “齊氏珠寶?” 宋辭照舊盯著毫無新意的劇情,連頭也沒回,“齊家人做沒做過虧心事我不敢打包票,但這次下手的絕不是他們?!?/br> 因為早在景家的珠寶首飾面世之前,那位經常和老周一起過來的齊老爺子、即齊氏掌舵人的父親,已經花大價錢從百年老店買走了一批首飾圖樣,只是礙于做工復雜需得精雕細琢才晚了景家一步。 除非齊家人鬼上身,否則絕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不是齊家,難道真的是小浩和嬌嬌?” 景宣如今也不知道該去相信誰,“大約在兩個月以前,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二弟和小妹突然變得特別要好,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尤其是最喜歡追逐時尚潮流的小妹,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迷上了珠寶設計,還畫出了許多史料中不曾記載的漂亮首飾。爸媽見她喜歡這一行又有天賦,專門成立了一個工作室交到小妹手上,就連平常不務正業(yè)的二弟也主動請纓過去幫忙……” 有一天加班到午夜,他忽然就像鬼迷心竅了一樣想要去看看meimei新畫的圖稿。 誰料一推開虛掩的辦公室大門,當場就撞見二弟和小妹衣衫不整的糾纏在一起。 小妹只是哭,二弟卻說兩個人是喝醉了才變得意亂情迷不能自已,絕不是有意而為。 景宣又驚又怒,卻不敢把這天大的丑事告訴心臟不好的父親,只能聽信二弟的話幫他們掩下此事假作不知。 暗中監(jiān)視了幾天,他見二弟果然守信不再去工作室,而是重新和那些酒rou朋友混在一起,始終提著的心才慢慢放下。 “……然后,我就變成了如今這副鬼樣子。” 將心中的存疑和盤托出,景宣便一言不發(fā)地蹲在香爐面前,用那只黏在眉骨上的獨目盯著縹緲煙火出神。 “算啦,不是鬼都是鬼了,還想那么多沒用的干嘛!” 宋辭放下遙控器,“既然有緣碰上我也不介意收留一個可憐鬼,不過你要有心里準備,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鬼差上門把你帶去枉死城落案?!?/br> “大師,求你幫幫我!” 景宣盯著有道高人不放,哀求道:“即便是死,我也要做個明白鬼!” “真是麻煩!” 打開鼻煙壺的壺塞,升級為冒牌大師的宋辭招了招手,“你的魂力太弱經不住陽氣,還是回到寶瓶里修養(yǎng)吧。我會盡力幫你找出真兇,屆時是到地府投胎還是留下報仇,由你自行抉擇。” 景宣道了聲謝,如同先前那樣吸入了小小的瓶口中。 宋辭也不怕這個困在陣中的小鬼作怪,把鼻煙壺往供桌上一放便回房休息了。 醫(yī)院里,聞訊趕來的各路媒體和難掩悲色的受害者家屬擠作一團,都想要跟造成連環(huán)車禍的始作俑者討個說法。 此時,得知長子意外身亡的景重云受不住刺激躺進了急救病房,他的妻子戚雪又是個從來不過問公司業(yè)務的居家闊太,心疼兒子的眼淚還不及流下又得轉頭cao心昏迷不醒的丈夫,早已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哪里還應付得來圍在外面鬧事的人,只得連夜把律師喊來幫忙動之以理曉之以情。 望著病床上人事不知的父親和只知道掉淚的母親,景浩也不敢分辨自己心里是悲痛多一些還是僥幸多一些。 昏暗的樓梯間,景浩坐在臺階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著悶煙,實在想不通好好的家怎么會突然間落到這步田地。 父親昏迷,小妹昏迷,大哥死了。 好像自打溫柔從精神病院消失之后,所有的事情全都變了。 “對,是溫柔!” 景浩狠狠踩滅煙頭,“只要找到她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連一分鐘都不愿意多等,立刻將之前定下的酬金提高到了五十萬。 千禧年的五十萬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況且尋人又不用什么本錢,惹得許多消息靈通的小混混和三只手也忍不住想要從大佬手里分一杯羹。 從那晚開始,宋辭就經常遇見手里拿著溫柔照片的三無人員在古玩街和學校附近走來走去,甚至還有人不遠千里跑去找溫家父母套話。 眼見那些最喜流言蜚語的婆娘都在自家門口看笑話,溫大虎和王曉蘭哪里敢認,幾句話就把來人打發(fā)了不算,還趁機將大女兒即將嫁入豪門的事情宣揚的人盡皆知,也好教那些不愿與溫家結親的人家后悔不迭。 如此一鬧又是月余,待到沸沸揚揚的尋人事件告一段落,宋辭才將景浩在兄長墓碑前說過的一番頗為耐人尋味的懺悔詞放在了景宣面前。 “……大哥,原諒我。” 寂靜黑夜中,重復播放的語音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 沉默了許久的景宣動了動手指,“小浩,大哥不怪你。” 所以,你也不要怪我……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溫柔一刀~~ 另,景家大哥上一世也是炮灰之一,今世又提前拜拜了。 最后,妖妃和大王沒有真的嗯嗯啊啊,景浩對親人還是有底線的~~ 糖酪澆櫻桃,么么噠~~ 第221章 6、 須臾半載, 針對溫柔的搜尋行動還在繼續(xù),五十萬的懸賞金榜也依然高掛在京城私家偵探社最顯眼的任務欄。 冬至那天, 正在公司主持會議的景浩突然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說是有人在某個沿海城市見到了神似溫柔的同齡女子。 隨著電話一起發(fā)送過來的還有一張清晰的半身照,照片中的人正蹲在海邊撿貝殼, 臉上的笑容淡淡的, 嘴角還有兩個清晰的酒窩。 “是她,是溫柔!” 景浩咬牙切齒地盯著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的女人,“你費盡心機躲了這么久,不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阿浩, 你要去找她?” 景嬌嬌, 也就是即將徹底掌握這具身體的樓明月嗔怪道:“你是不是還在心里惦記她,這才念念不忘?” “我喜不喜歡她難道你不清楚嗎?” 景浩冷笑道:“要不是為了嬌嬌,溫柔死在外面又與我何干!” 樓明月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如今她與景嬌嬌的身體已經接近完全融合,即便把rou身還回去,只怕也只能給景家留下一個渾渾噩噩的癡傻之人,就連她自己也要遭受一番不亞于剝皮拆骨的痛楚。 除非等到景嬌嬌生機全無后自然脫離…… 想到死了才不過半年的景宣,樓明月暫且隱下這個念頭, 轉而提醒道:“往常咱們也沒少為了別人的一句話東奔西跑,到頭來不還是空歡喜一場?只怕眼前這個也是為了騙錢才不知從哪合成了一張照片。如今爸媽又特別看重你, 恐怕不會同意你為了溫柔以身涉險。” “沒關系,爸媽那里我已經找到了一個不容推拒的理由?!?/br> 景浩親了親樓明月的指尖,柔聲道:“正好南方有一個出產不錯的珍珠養(yǎng)殖場與公司達成了供貨協(xié)議, 我可以用實地考察的由頭過去一趟。你放心,我只是在公眾場合和提供線索的人見一面,如果他說的女人不是溫柔,最多我再按期回返就是了?!?/br> “真是拿你沒辦法!” 樓明月貓兒一樣窩在男人的懷里,撒嬌道:“你可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早點回來,別被外面的女人迷花了眼?!?/br> “外面哪有什么女人?小醋精!” 景浩就勢環(huán)住愛妃纖細的身子,嘆息道:“乖,只要把溫柔找回來,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到時我一定會為你舉辦一場萬眾矚目的婚禮,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阿浩……” 樓明月纏住他,鼻息不穩(wěn)地呢喃道:“已經過去那么久了,難道你不想我嗎……” “不行。” 景浩狠心把依偎在懷里的溫香暖玉推開,“我答應大哥的事一定要做到?!?/br> 樓明月眼中流露出幾分幽怨之色,默默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這是二人重逢以來第一次產生分歧,景浩沒有去追失落的愛妃,稍待冷靜之后通知秘書訂好南下的機票。 等到景氏珠寶公司一行人進入下榻酒店,另有所圖的的大老板便借口會友獨自駕車離開,來到當?shù)匾惶帍U舊的港灣倉庫與人接頭。 臨近傍晚,荒涼的漁港只有景浩一個人站在海邊吹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