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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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豐道:“說是給的年下辛苦錢。因我不是里頭的人,他們分的一些料子干貨都是按人頭的,就不便給我,只好在銀錢上稍稍補(bǔ)一些?!?/br> 靈素笑道:“那也好,給了難道還不要?”正要收起來,想起道:“你都給我,你花啥?” 方伯豐拍拍袖子:“那二兩銀子還在呢,沒處花去。” 靈素道:“官學(xué)要開了,你也有許多人要交往應(yīng)酬,說不得就得去喝喝茶吃吃飯什么的。還是多留些在身上的好。” 方伯豐搖頭:“到時候再說吧。再說了,就算有,這也很夠花一陣子了。倒是家里,總有花銷的地方,你可別都指著那荒山爛地里頭,白累自己一場?!?/br> 靈素最怕他提這個,趕緊說要預(yù)備晚飯去,扯開話頭跑了。 等農(nóng)務(wù)司也忙得差不多了,趕在年集前,方伯豐帶著靈素雇了個車子往魯夫子家去。夫子夫人便帶了靈素到后堂里說話,方伯豐同魯夫子在前廳里。沒一會兒功夫,又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個人,帶媳婦來的卻只方伯豐一個。 魯夫子與一眾學(xué)生都一塊兒圍坐說話,中午一起用了飯,靈素就同夫子夫人在內(nèi)院另外用的飯。魯夫子有午歇的習(xí)慣,眾人略坐了會兒喝了茶便都告辭離去了。 等人都走了,魯夫子正想在書房榻上歇一會兒,魯夫人興沖沖來了,笑道:“你還睡得著?” 魯夫子拿了本書翻,戲謔道:“怎么?你有碗口大的螃蟹?” 夫人哼了一聲橫他一眼,忽又轉(zhuǎn)喜道:“我說伯豐媳婦可真是個奇人,你猜猜這回小兩口送了什么做年禮?” 魯夫子輕笑一聲:“伯豐媳婦,伯豐媳婦,說得好像你兒媳婦似的!什么年禮?難道螃蟹還有曬成干的不成?” 夫人早已忍不?。骸笆?、是個豬肚子……唉喲,笑得我不成了,是個野豬肚兒……” 魯夫子正要樂,嗯了一聲,“野豬肚兒?拿來我看看。洗干凈沒有?!” 夫人便吩咐人去取來,又嘲笑魯夫子:“學(xué)生前腳剛走,你這當(dāng)先生的就開始翻看年禮了,嘖嘖嘖,這要說出去……你這夫子的名頭可不好聽吶……” 魯夫子朝天翻個眼:“多少人只盼著我收他們東西吶!還有,也不知道是誰先看的……” 夫人趕緊撇清:“我可不是看的,我是聽伯豐媳婦同我說的。唉喲你不知道,這姑娘太可樂了,愣憨愣憨的,我這一上午樂得比常日里一個月的還多了?!?/br> 第62章 凜寒 說著話,那里下人拿了東西上來。卻是一個簍子,上頭還封了紙,只是簍子上頭戳出一截兒豬蹄子來,魯夫人一看這樣兒就笑開了。上頭封的紅紙上寫著個年字,魯夫子認(rèn)出來是方伯豐手筆,可見是兩人親手打理的,也忍不住笑道:“唉,也沒個長輩看管,倆糊孩子瞎過日子!” 打開來看時,一個箬殼包著的晾干的野豬肚,一蒲包兩頭尖的黃泥筍,一個腌臘野豬腿,還有一包收拾得干干凈凈的野山菌子。 兩人一時都沒話了。 這讀書科考的里頭或者有貧家子,可能拜到魯夫子跟前的哪個家里沒有點(diǎn)家底,方伯豐照著根子算起來也是大富之后,只是財(cái)產(chǎn)讓自家親老子占了去也無話可說。是以所謂年節(jié)禮,也不過那些東西。哪里會去看它! 近來卻是連著兩回,都叫方伯豐給壞了規(guī)矩了。頭一回有自己弟子給自己捉螃蟹去的,還是方伯豐這個一門讀書悶聲不響的學(xué)生,實(shí)在令人意外。只當(dāng)是一時新鮮也沒十分放在心上,如今聽過一回兩人遭遇,這會兒再看著眼前一色的精細(xì)山貨,心里忽然就沉甸甸的。 兩人都看著不說話,良久,魯夫子咳了一聲問道:“這是……倆孩子自己從山上采來的?” 夫人回神,嘆一聲道:“那孩子同我說自己是極偏遠(yuǎn)地方來的,有個哥哥,哥哥出海跑船去了,臨走前要給她許個人家,就這么許給伯豐了……她也不會旁的,倒是漁獵的知道點(diǎn)兒,還有一把子力氣。這些東西,想必都是她從山上挖來的……他們剛得的那荒山,哪里能有什么出息,上回伯豐不是說他媳婦弄了許多山貨來?想來……” 魯夫子道:“方才趁著人少,伯豐還央我一件事。” 夫人忙問:“什么?可是在學(xué)里被欺負(fù)了?還是他那混賬老子還不肯放過他?!” 魯夫子搖頭:“沒有,不是這些,你放心吧!是婚書的事兒……這倆孩子成親,整得跟鬧著玩兒似的,連三媒六聘一概沒有,伯豐的意思,想做個婚書,只是沒個像樣的長輩……” 夫人嘆道:“他娘本是王家的表親,家里沒什么人了才會被那般算計(jì),還立得住的都姓王,誰個肯真心幫他?……真是造孽,算計(jì)錢財(cái)?shù)竭@般地步,鳩占鵲巢也不怕遭了報(bào)應(yīng)!……對了,長輩?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不就行!” 魯夫子看她一眼:“要不怎么說伯豐央告我呢,你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夫人不理他,顧自己道:“可這女方也得有長輩才成吶……” 魯夫子搖頭:“這倒無妨,只要寫清楚家門人口便成了,倆孩子湊合過日子,又不是富家嫁女,還有許多嫁資等事需得記明說請。下回來拜年的時候想必倆人還得一塊兒過來,到時候補(bǔ)了婚書,也好去領(lǐng)丁田。” “丁田?伯豐都二十了,十六就可記名領(lǐng)田……” 魯夫子哼一聲:“地隨人走,何況分戶成家了?!?/br> 夫人點(diǎn)頭:“也是,就這么辦!” 轉(zhuǎn)日,靈素又往三鳳樓送了一回年禮,她不知道苗老爺子家在哪里,只好去酒樓找人。苗老爺子不在,那個瞇眼大師兄出來,見靈素背著個背簍,沒好氣道:“我?guī)煾覆辉冢阌謥砀陕??不是說了過了年再考校嚒?!這會兒想求情來也沒用的。” 靈素把背簍卸下來遞過去道:“我不曉得老爺子家在哪兒,這是我送的年禮,勞您幫我轉(zhuǎn)交一下吧。考校就考校唄,我又不怕?!?/br> 那漢子見她輕輕松松遞過來,便伸了一手去接,沒想到入手一沉,不由得再看她一眼。見她并無捉弄之意,又見著一截豬蹄子從簍子里戳出來,甕聲甕氣道:“你倒孝順……只是你現(xiàn)在還不算正式入門,我也不好領(lǐng)你去師父家里……” 靈素不在意甩甩腦袋:“嗯,我知道。煩惱您轉(zhuǎn)交一下吧,里頭有副野豬腸子,最好早些給他拿去……” 瞇眼大師兄的眼睛略睜了下,眼前這小婦人穿著打扮也極尋常,這老沉東西都自己背著走來的,想來也不算富裕。這一腿rou好幾十斤加上一副野豬腸,可也值些價(jià)兒了,巴巴地給一個只見了一面還不定能不能拜成的便宜師父送來了,卻不知是心實(shí)在這般憨氣,還是所圖更大…… 靈素自認(rèn)事情已經(jīng)辦好,便待離去,忽然不放心,回頭問道:“對了,我問一下,這里……有沒有給師兄送年禮的規(guī)矩???” 正沉思的大師兄差點(diǎn)沒平地跌上一跤,搖頭道:“沒這規(guī)矩!有你也還不用送!” 靈素放心點(diǎn)頭:“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走了啊,回見了您!” 說完轉(zhuǎn)身大搖大擺去了…… 大師兄又想,不對啊,她怎么就吃準(zhǔn)了我不敢昧下這東西呢……不過想想若是自己真膽大包天做下這樣事來,——昧下了旁人送給師父的吃食,還是野豬腿同野豬大腸……打個哆嗦,師父若知道了恐怕自己的腿子和肚腸都保不住了!…… 不說苗老爺子收到這便宜徒弟的年禮會如何想法,靈素自認(rèn)做完了一件大事,心里就一陣輕松。再一個之前只聽說冬節(jié)之后是“一日寒一日”,把她嚇得不成。后來還果然下雪了,那濕噠噠的陰冷真是個新鮮的不想再經(jīng)驗(yàn)的經(jīng)歷。 可沒想到?jīng)]幾日天就晴了,自官集之后就日日艷陽高照的,雖太陽下山后還有些難熬,那也比下雨那幾日好多了。她想著如今自己連此間的冬日雨雪都經(jīng)歷了,雖不好受,也不過如此,算是心里有底。她原先最怕的就是被凍出個好歹來,如今看來根本不會嘛。 所以說神仙又如何呢,神仙里也有呆的不是?…… 進(jìn)了臘月,靈素在家里待的時候也多了,同左鄰右舍也熟悉起來。她家后頭巷子里,有一口公井,常有媳婦姑娘們聚在那里洗菜洗米,若是洗衣裳多半都在小清河里洗。人人挎著籃子拎著個小板凳小馬扎,一邊擇菜挑米,一邊說話。有時候菜都洗好了,太陽好,做飯時候還早,便也不急著回去,只在那里閑話。 靈素才知道這縣里還有好幾處公磨坊的,有用水的用風(fēng)的,還有使牲畜拉的。有官辦的也有人家家里開的,不多幾個錢,就能磨面舂谷。她又好新鮮,便跟著人家一同去磨了糯米粉、炒了黃豆粉米花,還買了好幾捆甘蔗,都熟悉了,幾家要打年糕的時候,也來邀她,她同方伯豐商議了,也跟著打一甑。這年糕就費(fèi)勁了,先得泡米,糯米同粳米二對一泡過一晝夜,那米粒兒拿手就能捻碎時才算好。濾掉水,上石磨磨成漿,拿布袋子裝了吊起來滴干水。把米粉拿出來,這會兒都結(jié)成塊了,需得都打散揉碎,這才上籠蒸。 蒸完了出來的叫做蒸粉,還得經(jīng)過搗制,相融成團(tuán),光潤如玉,才算成了。壓模的壓模,切塊的切塊,這就是德源縣的水磨年糕了。 靈素開始只說要一甑素年糕,后來看人家還有蒸花年糕的,她就坐不住了,到底還另外蒸了一甑豬油白糖的,一甑紅糖赤豆的。那素年糕一甑是二十斤的,這花色年糕做法不一樣,不是搗出來的,卻是用粉一層層蒸出來的,這一甑是十斤的。這么著,一家兩人的小門小戶,竟足備了四十斤年糕,不曉得要怎個吃法。 那做年糕人家的大娘直囑咐她:“這得等放到明日才能涼透,涼透了再切,要不然切口不平可難看得緊。” 靈素答應(yīng)的好好的,出了門就都收靈境里了,到了家先挖了一塊吃。豬油白糖上頭一層桂花,那個香甜,把她美得不行,一邊嚼一邊念叨:“這做人可真好,也值當(dāng)來一趟啊。” 等方伯豐回來,給方伯豐也切了一塊吃,果然一張床上出不來兩樣人,都吃的舌頭舔鼻頭,差點(diǎn)商量著再多打一甑!幸好方伯豐還算識數(shù),只好說:“等以后家里人口多了就多打點(diǎn)兒!”也不知多少人家求個多子多福實(shí)在是為這個來的? 臘八這日,自然也要跟著折騰折騰。說是臘八粥,實(shí)在臘月初七這日就開始了,炭火焐著熬過夜,第二日一早就成了臘八粥了。 靈素聽了七娘的那番話,這里頭米用的方伯豐領(lǐng)來的廩給,進(jìn)了臘月,方伯豐又分了兩回東西。一回是官學(xué)里的廩給份例,一回是農(nóng)務(wù)司同河運(yùn)那邊給分的一些年貨。靈素認(rèn)得都是他們百雜行之前官集上賣的東西,想來是有剩下的,各司就得些年下福利。 另外的蓮子、菱米、核桃仁、松仁、銀杏之類,都是靈素從山里采來的。連著果子干也有幾樣是山里得的。這還是她聽了七娘的話,從靈境里取出來的鮮果,切片拿細(xì)竹枝子穿起來晾干,就備著這會兒使。 就這么熬了陶罐子里一罐子,這回她機(jī)靈了,知道先打聽一下。這臘八粥也有鄰里間相互嘗的,卻不是定例。倒是富貴人家家里講究,也講究臘八禮,那可不止是粥的事兒了! 年糕腌臘都有了,喝完了臘八粥,兩人就正經(jīng)預(yù)備起過年的事兒來。 就這時候,艷陽天忽然沒了,臘月初十那日刮了一夜大風(fēng),那風(fēng)冷得跟刀子似的,這德源城就這么被活活吹涼了。靈素晚上醒來,只覺著自家的被子怎么好似薄了許多輕了許多,往方伯豐那里偎一偎,他也蜷成一團(tuán)睡著呢。 她這才迷糊著醒過來,聽著外頭寒風(fēng)呼嘯聲,心里一震,默默流淚:“原來你還有后招啊……” 腦筋一抽就要裹上斗篷,想想邊上的方伯豐,嘆一聲,從靈境里取出一床前陣子曬好的被子來蓋上了。這被子剛曬好的時候香噴噴熱乎乎的,若是往箱子柜子里一收,不兩日就又潮了。她有了一回這經(jīng)驗(yàn),拿出去又曬一回就收到靈境里了,左右方伯豐沒事也不會去翻柜子看,再說就算看了他也不知道家里如今到底幾床被子。 方伯豐正做夢呢,夢里還在衙門里干活,不知道怎么的,那門就是關(guān)不嚴(yán)實(shí),一陣陣風(fēng)吹進(jìn)來,還帶著碎雪雨絲,渾身都冷得厲害。好在慢慢的,天放晴了,太陽照上來了,陰寒漸散,暖意融融。——睡得更沉了。 第63章 臘月閑 第二日早上起來,后院里放著接雨水的缸都凍上了,前頭菜地里,菜葉子上厚厚一層霜,靈素里頭穿著小襖,外頭裹了長襖,又把老茂昌做的皮殼棉靴子穿上了。饒是如此,那一陣風(fēng)迎面吹來,還是撩得她直想裹斗篷。 方伯豐醒來見身上多壓了床被子,想想晚上的夢便不由失笑。靈素早給他另拿了厚衣裳放在一邊,他有經(jīng)驗(yàn),曉得這樣的時候越是哆里哆嗦猶猶豫豫就越是受罪,索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地趁著身上還有被窩里帶來的熱氣,一氣兒穿好了反容易些。 靈素給他也拿了兩件襖子,方伯豐都穿戴好了,往外走沒看見靈素,便喚一聲:“靈素!” 靈素在灶間里答應(yīng)一聲:“哎!起來了?快洗臉去,我煮面呢?!?/br> 方伯豐聽著她聲兒了,才放心往后頭屋子里凈面刷牙去。如今這北屋已被靈素弄成了一處凈房。東窗下擺著臉盆架子,上頭搭著方巾子,這會兒邊上一個正冒著熱氣的沙銚,顯見著是給他洗漱使的。 方伯豐先用牙刷子蘸了青鹽刷牙漱口,又拿起沙銚往臉盆里倒水,一陣熱氣騰起,煙霧一般,在微明的窗下看來尤為溫暖。兩手伸進(jìn)熱水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這冬日自己就沒用過涼水洗臉,好像冬日就應(yīng)該用熱水似的。想想看,自己上一個用熱水盥洗的冬日,還是多少年前了,那時候娘還在…… 洗漱完出來,見堂屋八仙桌上放著兩大碗面,寬湯熱氣,上頭一撮青蒜小蔥,香得撲鼻。沒見靈素,正要再喚,見靈素從里頭出來,手里端著個托盤,上頭兩個土釉陶盞,也一樣冒著熱氣。 方伯豐正待問,走近了聞著香味,驚道:“這是……酒?” 靈素笑著點(diǎn)頭:“本來說臘八那日開壇的,給鬧忘了。今天實(shí)在冷,喝點(diǎn)酒暖和暖和。我剛開了壇,香得很,想是不錯的,你嘗嘗?!?/br> 方伯豐哭笑不得:“大早上喝酒?” 靈素一晃腦袋:“那有啥的,焦大姐同我說,她們大早去收豬,若是碰著個涼霧天氣,都是吃醬姜片子喝兩盅酒才出門呢!可見這天涼了喝酒是有道理的,這是甜酒那一缸的,你嘗嘗,嘗嘗?!?/br> 說著話她自己端起一盞就要喝,方伯豐趕緊攔下:“成,喝就喝吧。只是你也得先吃點(diǎn)東西才好,空肚子喝了燒肚腸還容易醉人,沒好處?!?/br> 靈素聽說如此,吐吐舌頭放下了,兩人先吃面。等方伯豐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靈素那里是吃幾口面飲一口酒的,這會兒功夫她那一盞都喝見底了。 方伯豐怕自己不喝的話,一會兒也進(jìn)了她肚子,便也端起來飲了一口。溫?zé)岬奶鹁疲厶鹈厶鸬?,這哪里像酒?他一口就干了半盞。等兩人的面吃完湯喝凈,酒盞也空了。一時身上都暖和得很,只是說不清到底是因了吃面還是喝酒的緣故。 接下來方伯豐又狠忙了幾日,到了十五六里就沒事了,他本來同靈素商量,要不要接一些抄書的活計(jì)來做,讓靈素給攔了。靈素道:“你不是說官學(xué)里是到臘月二十七才放假?往后你想歇還歇不成了呢,眼前也不缺銀錢花,不如在家歇兩天也好。” 方伯分聽這話也有理,且自己自“成親”以來,便是一連串的變故,多仰賴媳婦能干才能安度日腳。自己忙得亂紛紛,實(shí)在這家里還多是靠的媳婦支撐,這許多時間都放她一人忙里忙外,好容易能歇一歇了,正該多為家事出把力氣才好。 如此議定,方伯豐便只往學(xué)里借些書來看,或是他自己要看的,或者是靈素問起的。天好的時候,兩人就在庭院里讀書喝茶,若遇著雨雪,就在屋里或檐下烘著火盆閑話。靈素在飲食一道上真是精誠所至,廚藝提高極快,方伯豐每每感慨,這日子能過成這樣還真是想都沒想過啊。 趕在年集前,靈素去屠戶巷牛街尋人幫忙把那只撿來的大羊給剝洗了,那人直可惜:“不是正經(jīng)殺的,血沒放干凈,可惜了的?!钡故菍兿聛淼钠ね沧右活D好贊:“有年頭沒見著這樣的好東西了,這若賣到北邊去,很能值幾個錢了?!庇纸o靈素指點(diǎn)了硝皮子的皮戶,道都是幾輩子的手藝,靠得住。 靈素從善如流,當(dāng)日就把皮子拿去托人硝制,只是這皮子做起來麻煩,要等用上只怕要年后了。那皮匠還告訴她:“這羊毛冬日的厚,你要想攢好皮子,就得當(dāng)春時候宰殺了拿了皮子來做,整好冬天能用上,又好又不耽誤事兒?!?/br> 靈素只好謝過人家好意,先記在了心里。 那野豬長得惡形惡狀,她手起刀落一如當(dāng)日獵殺妖獸仿佛??蛇@山羊綿羊們一個個只會咩嘿嘿咩嘿嘿的,哪里見半點(diǎn)暴戾之氣?自己要從它們身上弄點(diǎn)毛下來還可說變廢為寶,若要為了皮子要它們性命,卻是下不去手。 倒想問問她,這山羊綿羊不能殺,那野豬不過長得難看些就該死了?還有那些野雞野鴨們,連高山上的你都哄下來養(yǎng)著待宰,又是何道理?! 方伯豐見家里忽然又多了些羊rou,問起靈素來,靈素道:“山里撿來的。它被樹砸破了腦袋?!?/br> 方伯豐只覺匪夷所思,可看靈素又實(shí)在不像撒謊的樣子,只好長嘆一聲。 這日外頭刮了半日的大風(fēng),吃過午飯就下起雪菩子來。兩人正在屋里烘火盆,外頭有人叫門。方伯豐出去看了,一會兒手里捏著個帖子回來。靈素見了大喜:“是哪里請我們吃席?” 方伯豐笑道:“席恐怕沒有。”剛想遞過去給靈素看,想起靈素也不識字,便又道,“上回你見過的,也是馬塘鎮(zhèn)來的廩生,祁驍遠(yuǎn),不是說要搬來縣里住么,如今安頓好了。知道我們家在這里,送了個帖子來,說請我去喝一杯暖灶酒?!?/br> 靈素撇撇嘴:“我還當(dāng)有席吃了呢?!?/br> 因祁驍遠(yuǎn)并未娶親,帖子上也沒說宴請合家等話,第二日方伯豐便一人去了。到了下晌回來,面上些微有些酒意,見靈素正拿著個鐵箅子在火盆上烘松子兒吃,也在對面的小板凳上坐了,從邊上捏一個生的嗑了。 靈素問他:“吃飽了沒?要不要喝茶?” 方伯豐抬頭,見靈素一雙烏沉沉的眸子,臉蛋紅紅的,想是烘火盆烘的……不對啊,怎么說話間有酒氣,自己還沒開口呢,醒過神來問道:“你……你也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