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說著話，到了一個院子里，籍戶司的拿了簿冊出來：“按政令，你們得交一百一十六石的谷米，今天準(zhǔn)備先交多少？”

    管家的呵呵笑道：“官爺別開玩笑了，咱們這一宅子人的口糧還都在這里，全算上都不夠您這里一個零頭的。各位自己瞧吧，門都開著呢，只要不把我們餓死，您看拿多少合適就拿吧。畢竟官府下令，咱們也沒法子不是？！”

    農(nóng)務(wù)司的一瞧就知道這里本來是準(zhǔn)備放今年的收成的，今年沒收成，可不都空著么。一邊去推谷倉的門，一邊隨口問：“就這一處？沒有別的谷倉了？”

    管家的笑：“您看就這一處都空成這樣了，還要幾處啊，不是白糟踐房子嘛！”

    農(nóng)務(wù)司的聽了鼻子里哼一聲，卻也沒法子，又不是帶了搜令來的，人家藏了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結(jié)果一推開門“咦”了一聲，笑道：“嗬，你們一宅子多少人？吃不了這么些吧?！?/br>
    管家狐疑著往里頭一瞧，好家伙，滿堆的米糧，大麻袋摞得整整齊齊，上頭還有用藍(lán)棉線繡的這家的字號。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那農(nóng)務(wù)司來的人又把隔壁那間也推開了，一樣滿倉。一行的其他幾個人也都上來看了，籍戶司的揮著胳膊道：“哎，哎，從哪一間開始點?。渴堑咀影?？不是秕谷吧？”

    方伯豐朝邊上一個刑獄司的年輕后生擺擺手道：“快去通知佃戶們，就說秦老爺按政令給他們放口糧了，叫他們挑著擔(dān)趕緊過來，多叫些人，稻米多！”

    那后生聽了笑出來，朝方伯豐比了比拇指，往后一躍，趕緊去了。

    這里管家都懵了，心里又急又怕。這是見鬼了，怎么地庫里的糧食都跑上面來了！是五鬼運財？？！！

    撐著面上都快掛不住的笑，朝幾人道：“官爺們先瞧著，我……我去去就來……”

    刑獄司的主事一把抓住他，笑道：“哎，哎，管家大人，如今東家不在，你就是主心骨啊。這么些米糧呢，你要走了，萬一出個什么岔子，誰能撐起場子來？！您就擱這兒好好看著咱們點數(shù)，一會兒您還得簽字畫押呢！”

    管家沒法子，只好朝一邊的家丁殺雞抹脖子地使眼色，那位大概還算機靈的，趕緊一溜煙往后頭跑去了。

    后院屋子里，秦老爺正同自家兒子說話：“咱們就不出面，他們能進(jìn)來逮我們來？我們又沒有犯法，又不是不給，只是緩一緩。畢竟我們這回也受了災(zāi)害，怎么我們受難就是該的，反還要把從前的收成拿出來養(yǎng)那幫窮鬼？！沒這個道理！”

    秦少爺膽兒?。骸暗?、那會不會出事兒啊。萬一那些人真的餓死了，那咱們可就……”

    秦老爺呵呵笑起來：“傻小子！當(dāng)官的比咱們還怕餓死人呢！怕人會餓死，他們官倉里沒糧食？那些糧食不是從咱們地里收上去的？干么不拿那些糧食來賑濟人，非得要從我們谷倉里摳？！這就是比耐性，誰先怕誰就輸了……”

    “老爺老爺，不好了，糧食叫他們翻出來了！”那家丁跟門外二管家一說，二管家就沖進(jìn)來稟報了。

    秦老爺一聽蹭得站了起來：“混賬！誰引他們?nèi)サ貛斓模?！他們有衙門的搜令嗎？有也不能叫他們?nèi)グ?！?/br>
    二管家軟著腿道：“不、不是。糧食、糧食都在、在二庫里……不、不知道怎、怎么回事兒……”

    秦老爺眉毛都立起來了：“糧食在二庫里？誰干的？鬼搬的？！”

    “快走快走！”滿面不可置信的秦老爺三步并做兩步地從內(nèi)院沖出去，等趕到了庫房那里，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許多佃戶，面上都喜氣洋洋的，見他進(jìn)來都上前問好，語氣態(tài)度格外恭敬。

    方伯豐回頭一看，笑著上去道：“秦老爺外出籌錢回來了？”

    管家和秦老爺倆人聽了這話面上齊齊一滯，再看看已經(jīng)在登記的官員，聚的越來越多的佃戶，還有這見了鬼的自己換了倉庫的稻米們，秦老爺聚起最后一絲理智嚷道：“不是可以用明后年的收成抵嗎？！文契吶？拿文契來！”

    不管怎么說，能省一點是一點吧！

    第253章 救心

    那位秦老爺一動搖，另外兩個也沒挺住多久。

    有一個家里的糧倉一夜間屋頂都叫不知道哪兒來的風(fēng)給掀了。傳得挺滲人，說這還沒入冬呢，那刮的風(fēng)刺骨的陰冷，就跟、跟半夜墳地里刮出來的似的。

    另一家的老爺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一匣子私藏的銀錠子放在門口了，這可是私房錢??！嚇得這位老爺心都差點不跳了?！沁@筆錢叫家里母老虎給收走了，自己養(yǎng)在隔壁鎮(zhèn)上的外宅可拿什么過年！叫了心腹來搬箱子的時候從底下?lián)斐鲆粡埥o佃戶口糧的文契來，這、這是哪位劫富、不、除暴、也不是，哪位大俠來警告自己了？

    這下幾個司的人總算把政令踏實落地，能對上頭有個交代了。又叮囑各地里長、亭長，若是有回頭又去壓榨勒掯佃戶的事兒，一旦查實，他們都得受牽連。實在礙著面子自己不好動手，至少叫人給縣里捎個信來。

    刑獄司的那位語重心長叮囑：“這事兒大著呢老哥！一個不好整個縣里的大小帽子都得受牽連。您想想，要是因為您知情不報才弄出這事兒來，往后您兒子孫子想讀個書、去個縣學(xué)的，誰敢伸手幫啊，是吧？眾怒難犯吶！”

    雖則地方上的大財主們多少同這些里長亭長都有些往來，不過錢財人情哪有子孫的前程要緊？！刑獄司的人見慣了人心的，一句話頂方伯豐背一天的律法規(guī)矩。

    一頭得定，趕緊奔另一頭去。

    方伯豐一看自己費了老鼻子勁兒寫的布告根本就沒起什么效果，還惹得排隊買米的老百姓們發(fā)了好一通的牢sao。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便去跟幾個老管事請教。

    方伯豐在農(nóng)務(wù)司里幫手好些年了，人頭都熟。只是沒料到一圈轉(zhuǎn)下來，直接坐上了副長，高了旁人一頭。幾個一早教過他事務(wù)的老人見他如今還向自己請教，同從前無異，倒不以上官自居，心里就舒服了許多。

    有一個對他道：“尋常老百姓，你說個道理他還不能立時就聽明白，何況是些數(shù)字？他們得眼睛看得見手摸得著的東西才容易懂。所以你那主意是不錯，我們司里的幾個看了心里都定了不少。從前只知道應(yīng)該不至于，到底什么程度也說不太明白。你這里一組數(shù)字出來，大家一看心里就有底了，挺好。

    “可給老百姓這么說可不太成。你得給他們打比方、說故事。最好能叫他們親眼瞧瞧什么去，他們才能咂摸出滋味來。再一個，如今急著買米的那些，多半是尋常過日子就一腦門子官司的，真沒那么些閑心思琢磨旁的。更沒耐性聽了。所以你這回這活兒不是做得不好，內(nèi)行人看了挺有助益，只是不合勸老百姓用?！?/br>
    方伯豐便又請教要向百姓宣揚，用什么法子比較好。

    另一個主管笑笑道：“說書的、唱戲的，再不成就簡簡單單一兩句話反復(fù)講。這幾招最容易見效?！?/br>
    另外幾個也都跟著點頭，只道確實如此。

    方伯豐便記在了心里。晚上回去還同靈素說起來了，靈素也跟著學(xué)，又笑：“你自己就是這地方的人，卻也不十分知道這地方的事兒呢！”

    方伯豐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是讀書這么一路讀過來，看書上的道理看明白的，便以為這么說旁人也能明白，卻是想簡單了。這就好比各人的脾胃不一樣，吃慣rou的只當(dāng)rou最好，可有的人脾胃弱還就是喝點粥才成。既是為了叫百姓們明白，自然該從他們那頭想，不能抱著我自己這頭的道理不放?！?/br>
    靈素跟著點頭，剛要說話，發(fā)現(xiàn)邊上多了個小腦袋。一看是嶺兒，便抱起她坐腿上，問道：“怎么了？不跟你哥哥玩兒了？”

    嶺兒伸著脖子往桌子上看，面上挺疑惑：“又哩？又哩？”

    靈素還沒反應(yīng)過來，方伯豐樂開了：“寶貝兒哎！爹爹是給你娘打個比方，哪里真有rou呢！”

    靈素這才知道這娃是聽方伯豐說吃rou吃粥的話跑過來的，哭笑不得道：“可怎么辦，還當(dāng)家里多缺嘴呢。哪頓不是敞開了吃。還是這么什么吃的都聽不得，一聽就得過來瞅瞅?！?/br>
    方伯豐不以為意：“這有什么的。嶺兒小時候咱們正做吃食買賣，打小就是在油香醬香里長起來的，自然對這些喜歡……”

    靈素聽不下去這自欺欺人的勁兒：“那湖兒不也一樣，怎么湖兒就愛讀書認(rèn)字呢？”

    方伯豐趕緊找轍：“湖兒……湖兒不也挺能吃么。嶺兒也不賴啊，我看她就挺喜歡咱們院子里那兩塊地，這都隨你?！?/br>
    這下靈素說不出話來了，方伯豐說的是喜歡種地隨她，她想到的是吃這回事兒。得，找著根兒了，啥也別說了。

    接下來幾日，幾個司趕緊把這回縣里執(zhí)行政令的事情寫了文報送去府衙，里頭尤其詳述了一番之后兩年花后田收成折算口糧的做法。畢竟這算一個“創(chuàng)舉”，知縣老爺知道了還挺不高興的，覺著他們有先斬后奏之嫌。還是刑獄司的說了若是不想法子，一直耽誤到別的縣都做成了就德源縣還拖著就不好辦了；且這些人賴慣了，要么抓幾個立威，要么就想法子各自退讓一些，知縣老爺要是覺著不妥，開了拘票刑獄司直接把人押回來也成。

    知縣老爺只好搖頭。他從前是靈都那邊一處縣里的主官，那是講道理講修養(yǎng)的地方，跟這里動不動就抓啊關(guān)啊的實在不同。之前那幾個縣民居然為了排隊沒買到米就打砸起來，他知道都嚇了一跳。真不曉得這樣人性的要怎么才能度化了，難，難！

    好歹鄉(xiāng)間應(yīng)該能平靜了，只等這縣里說動幾家商戶多賣些米糧，想必事情就能平息。知縣老爺這么打算著，卻是天不遂人愿。轉(zhuǎn)眼就鬧出更大的事兒來了。

    卻是有一家米行把自己今年地里收的糧偷偷裝了船想運往隔壁縣賣去，結(jié)果被幾個縣民發(fā)現(xiàn)了，鬧出事來。本來人家開米行的，想把米糧運到哪兒賣去，只要過了官府設(shè)的關(guān)，沒逃稅，旁人也管不上他們。可偏偏這一陣子弄得好像整個德源縣多缺糧似的，結(jié)果你們要把咱們縣里的糧食運到別處去？！

    這里幾個鬧事的在衙門里還沒論清事由，外頭又開始瘋傳“官府開始禁運米糧了！”“縣里的米糧一概許進(jìn)不許出了！”“官倉早都空了，好些地都絕收了，怕底下人亂一直都瞞著吶！”

    好嚒，之前方伯豐多少有理有據(jù)的說法，放人眼跟前都沒人信；這回幾句沒影兒的話卻一傳十十傳百地風(fēng)行起來。米市街上開始有人成群結(jié)伙地敲米鋪的門，非要把人敲出來給個說法才成。

    米鋪里沒有動靜，有心急的翻了墻進(jìn)去，結(jié)果一瞧里頭都是空的。這下更完蛋了。米鋪都空了，這是要餓死人的意思了？！

    趕緊挨家敲過去，許多本來還打算要開門做生意的鋪子，一看這陣勢也嚇傻了。趕緊報官的報官，能從后門運走的趕緊都運走。

    剛要運走還來不及走的被買米的人發(fā)現(xiàn)了，自然又是一通對峙。這回不是在鋪子里，店家也沒那么些人手，一群買米的蜂擁而上，沒多會兒就把米面一搶而光，四散而去。留下米鋪老板伙計對著空車斷杠欲哭無淚。

    官府倒是來人了，可這些搶米的早都跑沒了，哪兒抓人去啊！

    知縣一聽說縣里已經(jīng)亂起來了，連強搶米糧的的事情都出了好幾件了，急得直在后衙轉(zhuǎn)圈。他擅長同品性高潔的人結(jié)交，可他沒有對付地痞無賴的經(jīng)驗??！

    “趕緊叫刑獄司集結(jié)人手，把米市街都圍起來，必要捉住那些強搶的刁民，按律嚴(yán)懲不貸！”

    幕僚上來勸：“大人，如今正是人心惶惶之時。若是官府大張旗鼓起來，只怕反助長了恐慌之勢，更易出亂子??！”

    “那難道就由著他們?nèi)チ?？！這會兒搶米鋪，轉(zhuǎn)天就要搶富戶了，說不定還等著占官倉！”知縣老爺自己說得把自己都嚇著了。對啊，誰說不會呢？流民作亂不都是從一小撮人開始的么！且人向來學(xué)壞容易學(xué)好難，這一看安生排隊的不一定能買上米，倒是強搶的不落空，那往后走邪路的只怕要越來越多了！

    知縣老爺越想越急越想越怕，趕緊叫幕僚們把各司司長管事叫來商議此事。

    刑獄司的一聽知縣老爺讓逮人，本是分內(nèi)之事，沒有話說，領(lǐng)命就要去。這里農(nóng)務(wù)司的老司長說話了，他道：“如今各處亂象的根子在于缺糧恐慌，把原本沒有的事兒越傳越真了。鄉(xiāng)間各家手上有存糧，不易聽信流言，就挺太平。現(xiàn)在與其捉拿那些搶糧之人，不如先想法子把缺糧的恐慌給破了，才能從根子上斷了這事兒。要不然只怕官府一出人，不曉得又要傳出什么話來，更易起亂子……”

    知縣嘆道：“你們啊，之前為一點什么口糧免稅的事情憂心忡忡，如今真的出現(xiàn)流民大亂了反自欺欺人起來了！到底什么才是大事？得分清主次?。∵@些刁民搶米得逞了，若叫他們逍遙法外，明天立馬就有一百個跟著學(xué)的，后天就得調(diào)軍兵來才能鎮(zhèn)壓了！這才是大事，頭等大事！什么缺糧不缺糧的，難道縣里餓死人了嗎？有嗎？！”

    底下人聽了全不知該如何分辯，刑獄司的四下看看，知縣催了一句，便領(lǐng)命去了。

    事情卻不像知縣想的那般順?biāo)?，官差們想尋人查問那日的事情，竟沒人肯出這個頭。具是一問搖頭三不知的，尋了兩天也沒得著什么線索。反而是縣城里氣氛無端端緊張起來。畢竟這米鋪空的空關(guān)的關(guān)，零碎開著的也都只賣些給熟人常客，強搶的事兒也出了，官差都滿縣城溜達(dá)了。怎么看都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之勢。

    正在知縣束手無策的時候，他的一個舊識恰好遠(yuǎn)游至此，順便過來拜坊他。兩相見了，看縣令愁眉緊鎖，笑道：“大人從前在靈都時是出了名的神仙官，怎么這會兒竟有愁云滿面之意？”

    知縣大人嘆一聲把縣里的事情說了，又道：“如今就怕做也錯不做也錯，便是我日日求神虔誠，也解不了這許多人的罪孽?。　?/br>
    這位聽了呵呵笑道：“大人且放寬心，看本座手段?！?/br>
    轉(zhuǎn)天縣里居民發(fā)現(xiàn)許多人都往遇仙湖邊去了，這些日子都沒什么人上街的，怎么忽然這般熱鬧起來。一問，說是靈都不求觀的大神侍來縣里要替全縣百姓祈福，正在遇仙湖邊做法呢。

    天吶！靈都！不求觀！大神侍！這是什么福運能見著這樣的人物！趕緊也不管米缸米袋米鋪的事兒了，都成群結(jié)隊往遇仙湖跑。

    到那里一看，只見先前煉過鮮石粉的島上如今荼白一片，當(dāng)中一個高臺上，端坐著一位高冠博帶之人。他兩手捏著法訣，雙目輕閉，一言不發(fā)。周圍嘈雜人群竟也不知不覺靜了下來，等眾人發(fā)覺此情形之后，越發(fā)斂聲屏氣不敢言語，心下驚疑不定。

    忽然一聲一聲自輕漸宏的吟咒聲如水波漾開，聽在人耳里好似是從自己心里發(fā)出來的一般。那端坐之人也漸漸起身動作起來，身姿飄逸如仙，最后一指向天時，周圍的荼白忽然一閃，齊齊迸出灼目銀光。湖邊圍著的百姓們都驚訝失聲。

    此時一道清亮平穩(wěn)的聲音傳來：“煉毒失德，天降薄懲；百姓無辜，豈受其累？罪主伏誅，還爾康寧！”這一聲好似又引來了無數(shù)的回聲，一遍遍沖擊著圍觀人等。

    第254章 神仙手段

    沒聽懂的很快也經(jīng)由旁人解釋曉得了意思。原是之前縣里出了鮮石粉的事兒，神仙幾回降下指示，jian商貪官還是照做依舊。神明震怒，所以才會有了這回糧荒的災(zāi)禍。只是老百姓是無辜的，所以只要煉賣鮮石粉的罪魁禍?zhǔn)锥嫉昧松窳P，神仙是不會繼續(xù)怪罪德源縣民眾的。

    有幾位虔誠已極的，跪在湖邊高喊：“糧荒了！沒米了！求神仙救命！”

    余下許多人等也跟著喊起救命來，一時嘈雜悲切。

    高處傳來“嗡”的一聲長響，眾人都不做聲了，才聽的大神侍道：“歉收示怒，果腹無憂。爾等休要疑心神恩，妄生事端?！?/br>
    沉默一回，有人反應(yīng)過來。

    “果腹無憂！是說神仙不會叫咱們挨餓的！”

    “不要生事了，神仙說不會叫咱們挨餓就肯定不會挨餓了！”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這陣子都為糧荒憂心，卻又無可奈何的民眾們，終于尋著了一個可信可靠可依賴的“天意明示”，許多人喜極而泣。

    在一片稱頌中，那位大神侍長身立于水上，好似有龍托龜運一般，身姿未見分毫舉動，人已經(jīng)漸漸遠(yuǎn)去，轉(zhuǎn)過一道柳堤后再不見蹤影。

    回過神來的百姓，許多納頭便拜，“今天可是見了真神了！”“大神侍救苦救難?。　?/br>
    帶著倆娃，手里舉著甜糕餡餅的“真神”這會兒正一邊拿帕子給娃兒擦臉上的紅豆餡兒，一邊還得捏著另一根簽子防止邊上那個吃得太猛。

    又抽空用神識看看那位大神侍的“沒水船”，——上面一塊平板，底下是一個錐子的形狀，錐尖上用了極重的材料。大約是精確算過的，這位立在上頭恰好水面把船板都沒過去了。遠(yuǎn)遠(yuǎn)瞧去好似“踏浪而行”，也不曉得鞋襪會不會沾濕……

    再回想方才他那說話的聲兒和舞動時的動作，顯見是有兩分功夫的。原來這就是方伯豐一直說的“功夫”??！靈素琢磨了一下那用身和用力的法子，轉(zhuǎn)過兩回念頭，就學(xué)會了?！汀W(xué)、會、了！

    自覺這回?zé)狒[沒白摻和，真是大開眼界。

    回去路上看到方伯豐也在人群里，一行人里還有幾個差役，想是怕人多會出亂子才趕過來的，靈素便沒過去。

    晚上夫婦兩個說起這事兒來，靈素咽著口水：“他什么都不用拿出來，就隨便比劃比劃，說兩句話大家就都聽了。聽說下晌米市街就沒多少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