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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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覺著自己腦仁疼,嘆道:“你是……唉!你這米糧才幾個錢一升,這忽然多給了一二十文,在他們可不算小數(shù)了。若是沒發(fā)覺,那就是太粗心了,甭管是因為什么,心里事兒多也好,忙也好,總之心不夠細,這樣的人可做不了買賣,那都關(guān)著銀錢進出的。 “若是發(fā)覺了卻不言語,那就是貪小愛財,你要叫人幫你看鋪子,總不是她在前頭招呼客人你在后頭盯著的吧?這銀錢米糧都在她手上,又沒個人看管的,若是找個貪小愛財?shù)?,那不是請了老鼠進米倉?這買賣都給她做了! “我曉得你想助人,可這世上的人也不是個個都合助的。你好歹花點功夫挑一挑,真有品性好又勤快的,哪怕人沒那么聰明,最多手腳慢點兒,也不算什么。且比好心買氣受的強!” 靈素聽了就想起季明言同岳二的事情來。這世上做人還真是,一旦做了錯事就跟在身上綁了炮仗似的,只能求旁人別點了,自己一點主動也沒了。更有不知不覺的時候,說不定都有人在考你衡量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那些看似偶然的“機緣”,背后卻有多少必然的“因緣”呢? 再看看那仨玩得正高興的娃兒,——“咱們都且學(xué)呢!” 七娘見她總算聽進去了,才笑著搖了搖頭,端起茶來喝。 靈素正揉面,又問七娘:“今兒我蒸糖饅頭,你不是喜歡吃么,一會兒你帶些回去吧?” 七娘笑:“好啊,那可謝謝你了?!毕肫饋淼?,“看,光顧著說你的買賣了,都差點忘了正事兒。幸好你提起這個來。” 靈素便抬頭看她,七娘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陣子不是鬧什么糧荒的話兒么,當(dāng)時我們也同一些行商說了,想多囤些米糧,到時候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黃源朗家里也不少地的,七娘說要屯糧自然不是為了自家人吃。 “陸陸續(xù)續(xù)都運來了,就是最后這幾船來的時候有些不老樂意的樣兒,細問起來,原來是如今路上有州縣價格比我們給的高。合伙的人里頭有想賺那個錢去的,大東家為了信譽不肯,最后別別扭扭給我們送來了。我聽說這樣也不好意思的,就說按人家那邊的價格付這最后兩船的錢。 “那商行大管事做主說不能要這錢,不過還是把外頭的價錢告訴我了,比咱們這里的價兒要高兩成多,都超過官價的上限了。若是他要了我的銀子,或者還能說是虛報的,這都明說了就按之前的定價走,不過白告訴我一聲的,也沒道理哄我。 “我知道你同你們家的如今都盯著這事兒呢,就想過來告訴你們一聲。萬一真的別處缺糧缺的厲害了,咱們這里可得盡早打算才好?!?/br> 靈素聽了這話覺得心里一空,嘆口氣把紹娘子那里蠶桑的事情說了,又道:“不過我相公說這樣的事兒我們其實沒什么法子的。到時候真的外頭米價高了,咱們這里說不定也得漲價。不漲價那些米糧就往價兒高的地方流去了。” 七娘點點頭,“是這個理兒?!庇中Φ溃澳阋矂e聽風(fēng)就是雨的,咱們這都是瞎猜一回。畢竟國朝幾百年都在這事兒上下功夫,除了各地有官倉,還有國朝大糧倉呢。里頭都是上千萬石的糧食,哪里就真的會餓死人了?!?/br> 這個事兒靈素也聽方伯豐說起過,不過方伯豐還說了路途和沿路官府的事情,總之一件事兒里頭摻雜幾方利益的時候,圣旨政令也常常沒有老百姓想的那般管用。 靈素忽然有些理解“信眾”們的所為了。事情怎么會如此的也不知道,事情接下來到底會如何也的不清楚,自己又沒什么能力對這樣的大事做什么影響,除了相信有個救苦救難的“神”,還能怎么樣呢?這同相信一個“青天大老爺”其實也沒什么分別?,F(xiàn)實里的自己和旁人都靠不住了,只能自己想一個靠得住的東西來,“神”也罷,“青天大老爺”也罷,本是無奈之舉。 七娘這日在靈素這里呆了大半天,幫著看娃擇菜,最后包了一包黑糖饅頭走的。鬧得靈素直疑心她就是為了等饅頭…… 下晌娃兒們睡醒了正吃點心的時候,沈娘子來接大郎回去了。平常最粘娘親的大郎這回居然有些舍不得離開這里了,還主動對靈素道:“姑姑,我還能來么?” 靈素挺正經(jīng)同他道:“姑姑找個人幫姑姑看店,姑姑在家的時候就多了,你就可以經(jīng)常來了。到時候姑姑接你去?!?/br> 大郎挺高興:“我那等著。” 湖兒沖大郎笑,嶺兒很不給自家娘面子地看著靈素道:“娘,要快!” 靈素一皺鼻子:“我盡量啊,不過那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沈娘子看他們幾個人你來我往的說話,覺著靈素哪里有個當(dāng)娘的樣子?就跟他們平輩似的! 回去跟大師兄一說,大師兄冷哼一聲:“她倒是想端個當(dāng)娘的樣子出來,她也得會??!”又聽說自家兒子在靈素那里待著差點舍不得回來,剛要說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來,笑道,“也好,也好,打小一塊兒長起來的,往后自然親?!?/br> 另一邊靈素同方伯豐又說了半宿米糧的話,結(jié)果第二天去米市街的路上,湖兒就問靈素:“娘,糧荒是什么?” 靈素道:“糧荒就是糧食不夠吃了,大家挨餓。” 湖兒又問:“那咱們這里會糧荒嗎?” 靈素還沒來得及說話,嶺兒忙著道:“我不要挨餓!” 靈素嘆道:“應(yīng)該不會吧。你爹爹算過了,咱們縣里的糧食足夠大家吃的?!?/br> 嶺兒放心了:“那又又夠不夠吃……” 湖兒卻道:“那別處呢?” 靈素只好老實答:“別處就不知道了,不過朝廷存了很多米糧在那里,若是真的有地方吃不飽了,會運去給他們吃的?!?/br> 湖兒松了口氣似的,又道:“那可得快些才好?!?/br> 母子三人看了一天的店,賣出去幾石雜糧,順便靈素也尋著了可以幫她看鋪子的人手。 就是當(dāng)日頭一個買雜合糧的婦人。她住的離米市街挺近,家里兩個娃兒都大了也不要人管,尋常就尋點雜活做。不識字,但是算清銀錢沒什么難處。靈素答應(yīng)一個月付她二兩銀子,旁的再說。那婦人很高興地答應(yīng)了。 她只道是自己還了靈素多找給她的三個青錢的緣故,卻不知道還有三四個拿了青錢默不作聲走人的襯著她。 靈素也對“人”有了新的認識。 從前她在碼頭小館飯莊子雜貨鋪幾處都聽太多人罵官了,如何貪財如何愛錢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等話。連戲文里也常有這樣故事。如今她想來,這些拿了錢走人的和之前看人亂起來就趁機搶糧的,同那些貪官又有何不同?都是能撿的便宜盡量撿,不過一個機會多些能撿的便宜大些,另一個則尋常逮不到機會罷了。 只要“人”就是如此的,那么按著比例來說,這出“好官”的幾率可真心不大。官又不是什么特生種,不都是人里頭出來的?! 想著晚上回去要把自己這番感悟說給方伯豐聽,結(jié)果方伯豐晚上都沒回來吃飯,娃兒們都睡熟了他才回來。 匆匆洗漱了告訴靈素一句:“鄰縣糧價都漲上去了……”就睡過去了。 第260章 凜冬將至 沒兩日德源縣都曉得隔壁縣糧食漲價的事兒了,卻沒有像上回那樣起什么亂子。搞得那幾位得了知縣老爺命令、在米市街上來回溜達的刑獄司老哥覺得自己挺傻帽。 排隊買米的時候前后說話,一個道:“沒法子,遇仙湖就在咱們縣,神仙只庇護咱們縣的收成。這都是命,生哪兒長哪兒,有什么法子?!” 另一也道:“今年冬至節(jié)得大辦,好好謝神才對!” 周圍幾個都附和這話,又說起上兩年冬至節(jié)的趣事來,又打算今年看什么熱鬧吃那幾家的茶食。 官差們回衙門回事,頗有抱怨之意:“坊市安寧,百姓和樂,大人有些過慮了……” 知縣老爺聽了倒不怪他們無理,反笑道:“未雨綢繆之舉也。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幾人出去的時候便笑言:“大人雖沒什么主意,脾氣倒好。若換了從前那位……” 另一個道:“打住打住,都是大人,咱們都得敬著,說這些沒用的干嘛。今兒吹一天冷風(fēng),喝一盅去吧!” 那個忙道:“走,走!家去對著那娘們兒一張苦瓜臉,小崽又鬧騰,不如來兩盅痛快!” 幾人便說著話往外頭去。 路過農(nóng)務(wù)司,見里頭還都亮著,便搖頭嘆道:“從前走的那位就說過,農(nóng)務(wù)司只要不換這司長,這司里上下就是個累死的命兒!” 眾人都曉得老司長做事兒的路子,便笑:“快走吧。人家干活兒咱們吃酒,叫人家曉得了怎么想!” 一行出去一行跺腳搓手的:“這天也真他娘邪性,往年這會兒可沒這么冷?。∵€沒進十一月呢,這手指頭都發(fā)僵了?!?/br> 另一個也道:“我昨兒說要出來巡街要家里給拿件襖子,那娘們還笑話我!我說不頂用了,這時節(jié)就穿上襖子了。她是不用黑夜出門吹穿堂風(fēng),哪里曉得我們當(dāng)差的苦!” 邊上一個嬉笑:“猛哥別生氣,一會兒咱們給你整兩盅藥酒,吃了回去叫嫂子知道知道您還頂不頂用!” 一時哄笑起來,都往巷子里的一個小酒館走去。 農(nóng)務(wù)司里,幾個主管同老司長、方伯豐幾個正對著一堆紙各自抄錄計算。方伯豐同老司長說了兩回康寧府外的情況后,老司長就開始往外頭寫信。如今各地的信件都陸續(xù)回來了,老司長就拿了來同眾人一起整理起來。 一個年輕些的司員道:“怎么朝廷就沒有現(xiàn)成的這些數(shù)字呢?鬧得咱們還得這么費勁地湊?!?/br> 邊上一個老人頭也不抬道:“要問話前先自己用腦子想想。自己都沒有下心想過就輕易問了,不過是牢sao,誰耐煩答你?!” 那年輕司員吐一吐舌頭,想了會兒道:“想不出來,明明他們自己做這些數(shù)據(jù)更容易,偏沒有……” 方才說話的老人慢條斯理開口道:“你怎么知道沒有?你去問人家府衙縣衙要過數(shù)據(jù)了?” 年輕司員語塞,老人又道:“這一地耕地該當(dāng)多少,丁田不可挪作他用,有田非糧稅收該增多少,這都是國朝有規(guī)定的;你覺著你去問他們?nèi)缃袼麄兌嗌偬锏馗姆N了桑樹奇花,又按什么收的稅,這次散花稻災(zāi)損如何……他們能告訴你?就算他們告訴你了,能信?” 那司員咽口口水不說話了。 第二天農(nóng)務(wù)司又往縣衙里扔了個□□,——整個山南道非糧作物長期大量占用耕地,散花稻因其利厚,官府扶植推廣,康寧府以西以北之地地力氣候又不如康寧府,因此本次花稻災(zāi)損恐怕比康寧府嚴重得多。農(nóng)務(wù)司估算其米糧缺口在四成以上,或因此引發(fā)大面積糧荒。 知縣老爺嚇了一跳:“這、這都是哪里來的說法?” 農(nóng)務(wù)司就把這陣子一群人不眠不休整理出來的東西拿了出來,一層層歸攏推算,絲絲入扣。 知縣老爺看了直敲腦門:“這……這對本縣影響……想必有限,有限得很。畢竟,畢竟若真是如此情勢,我們小小一縣能做什么道理?國朝自有調(diào)度!再一個……你們雖下了許多功夫推演計算,不過這根子畢竟不過一些民間書信,這數(shù)字的可信度也……也有待商榷。嗯,對,就是這樣,先看看事實究竟再說吧。 “還有!此事并無定論,原是農(nóng)務(wù)司做的一番務(wù)外功夫,諸位可不要出去亂說亂傳。若不小心引起了什么恐慌民亂,本官……可保不住造此大錯的人!都聽明白了沒有?!” 底下齊聲應(yīng)和。 農(nóng)務(wù)司本想著能好好商討一番接下來的布置,官倉上回按著府衙的要求已經(jīng)滿倉了,可不是還有兩成的上限可用么。還有義倉的事兒,是不是也召集縣里的大商賈們說一說。包括之后的米糧價格,米糧進出縣里等事務(wù),也該有個打算。 哪知道叫知縣大人一句“來源不可確信”給打發(fā)了,合著自己這么些人這么些活兒都是白干的!雖早有心理準備,也很是憋屈了。 其實知縣大人心里到底有沒有把他們的話聽進去?那是聽進去了。只是他不想往那頭去想,他盼著這事兒沒有,是假的。尤其他深信“怕什么來什么”,最好別去想那些事兒,才是真安穩(wěn)。畢竟他真不曉得這樣的事兒該如何處置才算妥當(dāng)盡責(zé)。只好晚上當(dāng)月靜坐,心里不斷許愿“糧草充足、五谷豐登”罷了。 轉(zhuǎn)天兩個出去打探的幕僚回來稟報:“各司的差人瞧著倒沒什么異常,倒是昨兒一塊兒商議事情的司長主管們,自己照樣來衙門辦差了,家里人卻都往各處米商那里買谷米去了……” 知縣老爺摔了手里一個杯子:“我就知道!一幫害群之馬!他們這么一來,不是叫人生疑米糧有缺之事?尤其如今隔壁縣都已經(jīng)在漲價了,百姓們是心里信著大神侍所言,才能勉強心安。這下好了!他們這么一來,沒準明天就又要開搶米鋪了!” 結(jié)果過了好幾日,雖幕僚們一再回報誰誰誰的岳家也買了不少米了;誰誰家沒什么動靜,一打聽原來人家自己在小河灘不少地呢;還有誰誰誰私下去見過米行老板等等……可并沒有發(fā)生上回米鋪限售的事情,自然也沒有人砸搶了。周圍幾個縣米價還在漲,百姓們也聽說了,多半只當(dāng)個熱鬧看,并沒有往自己身上想什么。 劉玉蘭回家去看那些新糧作的長勢,發(fā)現(xiàn)她公婆正張羅賣米,數(shù)量挺大,奇道:“怎么一下子出這許多貨?是運去鄰縣賣的?” 她婆婆笑道:“是啊,外縣比咱們這里高了兩成多的價兒了,算去路上人吃馬嚼的,也還有不少賺頭。” 一樣是賣米,換一個地方賣能多賺一筆銀子,誰不干? 劉玉蘭道:“咱們縣里倒太平,也沒說漲價,也沒說限售什么的?!?/br> 她婆婆道:“見過鬼還不怕黑?要是又弄那些,到時候不定又叫人搶了米了攔了船了。索性這邊照常賣著,另外的趕緊運別處賣去。到時候把這邊鋪子里的賣完了把門一關(guān),怎么鬧也鬧不著咱們。” 劉玉蘭忙道:“那那些常頭來買,一看沒了還關(guān)門了,往后還做不做買賣了?!” 她婆婆道:“常頭大客人自然一早給打招呼了,要多少先拿去屯著,旁的就得再看。若是在外縣或者運河上賣得上價兒,都賣那邊去了,這邊只能關(guān)門不是?再說了,什么做不做買賣的,又不是就我們家這樣,好多家都這樣。他們還置氣往后不吃飯了怎么的!” 劉玉蘭有些不安了:“別都給賣別處去了,這縣里不就沒米糧可賣了?那可真同上回那樣了!” 她婆婆笑:“傻孩子!縣里種糧的難道只咱們一家?神仙都說了咱們縣里不缺糧!咱們家賣了多掙幾個銀子,自然有旁的家在縣里賣。小門小戶的運出去賣一回也不合算!” 劉玉蘭回到縣城,先叫祁驍遠出面去自家米行里拉幾車來放飯莊子上備著往后用。 “別處都漲價,他們都運去別處了,咱們這里的糧少了,不也得漲價?我可不想到時候多花米糧錢!說起來自家還開著米行的,丟不丟人!” 祁驍遠跑去沒半天,大車來回了幾趟,都給她放飯莊子后院了,這才消停。 靈素去修護陣回來的路上,繞道小河灘上林埭那里,還真從人手里收了些米糧上來,又叮囑他們:“先別賣太多,聽說外頭現(xiàn)在缺糧,今年天兒也不太對,手里多留著點兒省心!” 有幾個正想湊堆把余糧都順水賣去鄰縣的人家就猶豫了,決定等等再看,反正這谷米在自己手里又不會壞。萬一往后價兒更高呢?還有今年的天也確實有些不太對,冷得早。最要緊還是靈素在這里常來常往,人都信她,曉得她不說瞎話也不仗著自己在縣里住算計他們好處。所以就都決定聽她一句,不急著賣糧了。 結(jié)果她這船走半路上,天就越來越陰,等進了縣里,就開始飄起雪來了。 趕緊把東西收拾好,又去沈娘子那里把倆娃兒接了回來,順便給沈娘子留下一小簍干菌子。 到家先給娃兒們換上襖子,幸好她這收在靈境里也不用曬不用晾的,若是尋常按著常年的節(jié)氣過,這會兒還真跟不上天氣的趟兒了。 倆娃兒一看天上下雪,哪里肯在屋里待!上兩年也有雪,不過那時候他們小啊,不知道事兒呢。這回可好了,跑外頭仰著脖子看,看一會兒嶺兒就對湖兒道:“哥,我在灰!” 那雪花紛紛落下來,她看久了,還當(dāng)是自己在往上升呢。伸手接幾片,沒看仔細就都化了。有兩片落嘴唇上了,舔一舔:“不好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