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薛錦棠癡傻之后,她收拾起薛錦棠就更容易了。 像這樣挨打挨罵還要賠禮道歉的,她是頭一回。 她委屈的不得了,可再委屈也得忍著:“舅母,是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錦瑩一般見識。” “擺著這一張委屈臉給誰看!”舅太太擺著手,如趕蒼蠅一般:“滾滾滾,別再我門口哭喪,壞了我的運氣?!?/br> 薛錦瑩是真委屈啊,眼淚滾滾而落,轉(zhuǎn)身走了。 鄭太太撇了撇嘴,對王石斛家的說:“你看看,真真是沒規(guī)矩,虧得還是老太太教養(yǎng)出來的呢,說出去誰信?” “舅太太別跟她一般見識,我過來并不是懷疑四小姐,只是老太太走的時候交代了,四小姐是不能出門的,所以老奴總是小心些。若有不妥當?shù)牡胤?,舅太太多擔待些?!?/br> 王石斛家的語氣雖然很和軟,但是話語里透露出來的意思卻很強硬,那就是薛錦棠無論如何不能出門。 舅太太心里不高興,但是也沒辦法。 王石斛家的說了一會閑話,一走出門就沉下了臉。 薛錦棠醒了,眼看著就要翻身,薛錦瑩急了,竟然弄了這么一出,害的她受人冷言冷語。她以為她是誰,一個庶女而已,竟然也敢甩臉子哭哭啼啼,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鄭太太凱旋而歸,回來又把薛錦棠好一通夸。之前被壓制久了,這一回揚眉吐氣,大家都非常高興,做事都比之前多了幾分干勁,說說笑笑一掃往日的清冷。 這種熱鬧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鄭執(zhí)回來。 鄭太太說到做到,一回來就喝令鄭執(zhí)不許把薛錦棠的病情說出去,并要求他不許見薛錦瑩。鄭執(zhí)答應了,他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知道,這必然又是薛錦棠出的主意了。 鄭太太問他:“你給錦棠買的書在哪?什么時候給錦棠送過去?” “我略歇歇就送?!?/br> 鄭執(zhí)送走鄭太太,就叫了小廝來,指著桌子上的一摞書道:“把這一摞書給錦棠表小姐送去?!?/br> 自打上次弄了個烏龍,鄭執(zhí)就讓小廝帶了名字稱呼兩位表小姐了。 小廝抱著書去了,很快就跑了回來:“少爺,錦棠表小姐來了?!?/br> 鄭執(zhí)下意識地皺眉,冷著臉站起來,見了薛錦棠他不耐煩道:“你還有什么事?” 薛錦棠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好似沒看到鄭執(zhí)的臉色:“表哥很忙?要是很忙,我晚一些來也是可以的?!?/br> 晚一些來?還想創(chuàng)造孤男寡女夜里同處一室的機會嗎? “我現(xiàn)在沒事?!编崍?zhí)強壓著怒意道:“你有事就說吧?!?/br> “前幾天,老大夫來了,他說治不了我的病……” “這件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鄭執(zhí)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因為薛錦棠太過肥胖,瘦不下來,所以她與沈家的親事不能繼續(xù)。若是嫁給別人,她可能會受委屈,所以他就要負責照顧她一輩子,哪怕她囂張跋扈,哪怕他一點都不喜歡她。 他不想再聽了。 他的粗暴無禮讓薛錦棠怒意陡生,眉頭更是一挑。不過一個呼吸之后,薛錦棠就平靜下來,放下了挑起的眉梢。 她想從正門出去幾乎不可能,若是翻墻倒是可以。便是出去了,她腳力不夠,想快速到達潭拓寺再安然無恙地回來,同時不驚動其他人,整個薛家,只有身強力壯有武藝在身的鄭執(zhí)能做到。 是她有求于人,受些難聽話也是應該。只是沒想到薛錦瑩這么厲害,將鄭執(zhí)蠱惑得幾乎要六親不認了。 薛錦棠露出一個淺笑:“那我就長話短說,我想讓鄭表哥陪我出去一趟?!?/br> “這不可能!”鄭執(zhí)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薛錦棠的要求。 “鄭表哥……” “你不必說了,我不會答應的。”鄭執(zhí)冷著臉喚小廝進來:“送表小姐回去?!?/br> 薛錦棠氣得抿緊了嘴,她看了鄭執(zhí)的桌屏一眼,心頭發(fā)寒,冷著臉走了。 鄭執(zhí)的臉色也非常冷。 事情果然朝著他最擔心的方向發(fā)展,先是讓他買東西,接著就讓他帶她出去,下一步呢,就是讓她娶了她了。 鄭執(zhí)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過了好一會才緩緩松開。 小滿打量著他的臉色,小聲說:“少爺,表小姐好像生氣了?!?/br> 鄭執(zhí)“嗯”了一聲不置可否,薛錦棠不會如愿的,她生氣是遲早的事。 “可是你起身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花燈,花燈露出來了,剛才表小姐一直盯著桌屏看,她好像看到你給錦瑩表小姐買的花燈了?!?/br> “不會的,她沒看到?!边@一點鄭執(zhí)很肯定,若是薛錦棠看到了,早就大吵大鬧了,怎么會只是氣鼓鼓地離開呢? “你守在門口,有人來就說我在休息,不要讓人進來。” 鄭執(zhí)拿起燈籠還有那一摞關(guān)于女學的書,避開人去找薛錦瑩。 …… “小姐,鄭表少爺太過分了?!毙蛹t忿忿不平道:“他竟然用那種語氣跟您說話,哪有做哥哥的樣子!” “他本來就沒有把我當meimei,薛錦瑩才是他的meimei呢。” 薛錦棠暗暗嘆息,那個傻傻的、喜歡鄭執(zhí)的女孩子已經(jīng)死了,鄭執(zhí)卻將殺人兇手示為親妹,她替跟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子不值。 杏紅聽她語氣冷漠,詫異地看了薛錦棠一眼,又很快收回來。 小姐是真的變了,不會事事圍著鄭表少爺打轉(zhuǎn)了。不過這樣也好,鄭表少爺哪里能跟沈七公子比呢。 “既然他做初一,我們何妨做十五。小姐,我看到鄭表少爺桌屏后面藏著一盞彩色燈籠,一定是他給三小姐買的,我們把這件事情告訴舅太太,讓鄭表少爺討不了好!” 薛錦棠淡淡道:“不許拿這些事情去煩舅太太,以后鄭表少做什么都跟我們無關(guān)?!?/br> 這種小孩子告狀的行徑薛錦棠不屑去做。再說了,不過是個花燈而已,經(jīng)歷過血海深仇,她早就沒有玩花燈的心境了。 杏紅很會察言觀色,見薛錦棠不悅,忙道:“小姐不讓我去,我自然不敢去的。不如我們?nèi)ズ髨@摘桂花吧,晚上讓榮姑姑做桂花餅,舅太太最愛吃這個?!?/br> 去后園也好,說不定能看到暗門或者沒有人發(fā)現(xiàn)的狗洞……就是沒有,她也要想辦法弄一個出來。 潭拓寺,她去定了。 杏紅摘桂花,薛錦棠就沿著別院的墻根走,艱難地穿過草叢,一棵槐樹出現(xiàn)在眼前。 這槐樹足有兩個碗口那么粗,斜斜地倚靠在墻頭,樹干伸出墻頭,竟是個絕佳的翻墻之所。 薛錦棠精神一震,太好了。有了這棵樹,只要她能將體力練上來,再加上舅母在一旁掩護,這小小的別院就休想困住她。 身后傳來杏紅略帶焦急的聲音:“小姐,你在哪里?” “我在這邊,就出來?!?/br> 薛錦棠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來。這個地方,暫時要保密。 杏紅不見了薛錦棠嚇了一大跳,見她安讓無恙回來了,邀功般將細篾編的竹籃捧給她看:“我摘了整整一籃。” 黃燦燦的金桂溢滿了竹籃,濃郁的芳香撲面而來,讓人聞著就要沉醉,薛錦棠捧了桂花,飽飽地吸了一口。 一陣沉重的腳步傳來,薛錦棠抬頭,就見鄭執(zhí)沉著臉怒氣騰騰朝這邊走來:“薛錦棠我告訴你,我鄭執(zhí)這輩子便是終身不娶也不會娶你,你死了這條心吧?!?/br> 他眼里都是厭惡,一如薛錦棠剛剛醒來那個濕漉漉的傍晚,薛錦棠心頭怒火被挑起,冷笑一聲:“你真是自作多情,我何時說過要嫁給你?” 鄭執(zhí)臉憋得發(fā)紅,額上青筋崩了出來:“敢做不敢認了嗎?若不是你通風報信告黑狀,母親怎么會知道我去找瑩表妹,瑩表妹又怎么會受辱?若不是你在旁添油加醋、煽風點火,母親又怎么會那樣羞辱瑩表妹?” 他想到鄭太太拿姚姨娘未婚先孕的事情羞辱薛錦瑩,想到薛錦瑩羞憤的臉,想到這一切都是薛錦棠在旁挑撥,心里的怒火就再也壓不住,用力一抬手,狠狠打翻了薛錦棠手里的桂花。 薛錦棠怒不可遏,她瞇了一下眼睛,嘲諷道:“你明知舅母不喜薛錦瑩,不喜你跟薛錦瑩來往,卻置若罔聞,一意孤行,非要去找薛錦瑩。薛錦瑩受辱,明明是你的過錯,你沖我大呼小叫做什么?” 鄭執(zhí)勃然變色,握緊了拳頭:“如果不是你告訴母親,她又怎么會知道。薛錦棠,你別裝無辜了?!?/br> 薛錦棠被他氣笑了。 舅母不讓他去找薛錦瑩,他滿口答應,答應了又做不到。去找薛錦瑩被發(fā)現(xiàn),是他自己做的選擇,出了事,不去承擔后果,反而來找她的麻煩。 這樣的人,跟他講道理有用嗎? “杏紅,我們走?!毖﹀\棠不想再跟鄭執(zhí)多說一句話。 鄭執(zhí)上前一步,攔住了薛錦棠的去路,他還沒問清楚、沒有給瑩表妹一個交代呢,不能讓薛錦棠走。 薛錦棠抬頭看他,眸中清清冷冷,好似他是個陌生的、令人厭惡的人,鄭執(zhí)一怔,來不及細想,薛錦棠就垂下了眼眸。 “少爺,少爺?!毙M一路小跑過來,氣喘吁吁:“你怎么在這里,程侍衛(wèi)等你半天了,你再不回去,他就要走了。” 程侍衛(wèi)名叫程鵬是鄭執(zhí)在燕王府的同事,無事從不到薛家別院來,鄭執(zhí)忙收了手,跟小滿一起回去。 鄭執(zhí)一邊走一邊問:“程鵬來了多久了?” 小滿說:“你剛走,太太就領(lǐng)著程侍衛(wèi)來了。我攔不住太太,太太闖進了屋子,見你不在,就讓程侍衛(wèi)在明間坐著,然后帶了我去了她的院子?!?/br> “我想給您報信,太太不讓,打了我一個嘴巴子,讓我跪下廡廊底下,剛剛才讓我起身?!?/br> 鄭執(zhí)身體一僵,不敢置信地瞪著小滿:“太太是跟程鵬一起來的,不是跟薛錦棠一起來的?” 空氣突然靜止了。 鄭執(zhí)與小滿才走了幾步,所以他們的對話薛錦棠、杏紅聽得一清二楚。 這一刻,所有人都盯著小滿,小滿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10.師兄 “是啊?!毙M點頭:“程侍衛(wèi)來的也太不是時候,要不是他突然來訪,太太定然不會知道您去找錦瑩表小姐?!?/br> 鄭執(zhí)的臉瞬間發(fā)燙。 杏紅連連冷笑:“阿彌陀佛,多虧小滿來了,要不然我們小姐豈不是要冤死了。天底下竟有哥哥為了外人來責罵冤枉自己的meimei的,那胡攪蠻纏的樣真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鄭執(zhí)的身子比剛才又僵硬了幾分,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從未想到有一天胡攪蠻纏的那個人竟然會變成了他! 杏紅說的沒錯,是他冤枉錯怪了薛錦棠。可是,他怎么會冤枉薛錦棠呢? 杏紅窮追不舍:“表少爺,你剛才不是很會說嗎?怎么現(xiàn)在不說話了?我們小姐哪里對你不住,你要這樣欺負我們小姐?” 鄭執(zhí)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才轉(zhuǎn)回頭去看薛錦棠,她正跪在地上撿花瓣。 少女珠圓玉潤的身體因為跪坐在那里更加圓,像一個球一樣,并不難看,反而有一種別樣的可愛嬌憨。 這本是多么美好的畫面,可是他卻冤枉了她。 鄭執(zhí)走回到薛錦棠身邊,蹲下來看她,語氣真誠又充滿愧疚:“錦棠,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