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鄭執(zhí)臉色微落,抿緊了嘴角,看了薛錦棠一眼。 薛錦棠目光也是一沉,她沒看鄭執(zhí),只是問小滿:“王石斛家的是自己來的,還是跟薛錦瑩一起來的?” “是一起來的,就是三小姐一直說要見您?!毙M急得快哭了:“少爺,這該怎么辦?” 薛錦棠也望向鄭執(zhí),畢竟他信誓旦旦保證說王石斛家的一定不會發(fā)現(xiàn),還為薛錦瑩沖了她兩句。 現(xiàn)在鄭執(zhí)該如何解釋? “是我要帶你出來的。”鄭執(zhí)看著她說:“是我見你被關(guān)了兩年想帶你出來走走看看,是我鼓動的你,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走吧,我?guī)慊厝ァ!?/br> 薛錦棠心頭一動,她沒想到鄭執(zhí)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這樣的穩(wěn)妥能承擔,或許這就是那個小姑娘深深愛慕他的原因吧。 “不用如此?!毖﹀\棠微微一笑,菱形的嘴角上揚,露出幾顆潔白如貝的牙齒:“我屋子里有一扇窗戶,我們爬窗戶回去好了。” 鄭執(zhí)眸光閃動,心底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再次涌了上來。 薛錦棠以為他不信,在前面帶路:“走吧,你看了就知道了?!?/br> 鄭執(zhí)跟上去,隨薛錦棠來到她院子后面,果然有一扇窗戶。薛錦棠走到窗戶邊,高高舉起手,三長兩短敲窗欞,窗戶就打開,露出杏紅帶著欣喜的臉:“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快些進來,舅太太跟王mama吵得正厲害?!?/br> 杏紅說著,從里面拋出一個繩梯:“綁好了,小姐上來吧?!?/br> 鄭執(zhí)目光詫異。 薛錦棠竟然還準備了繩梯,她是不是早就猜到王石斛家的會過來?或者說她對他也不甚信任? 所以,她留了一手,并未把有繩梯的事情告訴他,就像那棵傾倒的樹,如果今天他沒有帶她出去,他是不是根本無從知道。 或許薛錦棠是想告訴他的吧,在今天他們出去的路上,薛錦棠主動提起今天行程的保密事宜,是他心存偏見語氣不善地打斷了她。 如果他當初不那么著急地替瑩表妹辯解,而是靜靜地聽她把話說完再開口,薛錦棠是不是就會剖開心跡把她的打算告訴他了呢? 鄭執(zhí)神色復雜,現(xiàn)在的薛錦棠讓他看不清、琢磨不透,讓他心慌。 薛錦棠一門心思都在繩梯上。 她熟練地挽起裙擺,拽了拽繩子確定穩(wěn)妥之后,開始攀爬而上。 窗戶不過一人高,對于一般人來說很輕松的事情,薛錦棠卻要費很大的力氣。 她的手緊緊抓著繩子,抿緊了嘴朝上攀爬。 繩梯晃晃悠悠,她也跟著晃晃悠悠,薛錦棠心里懊惱。 她真是高估了自己,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胖了,不能像從前那般手腳靈活,可沒想到會臂力與掌握平衡的能力差到這步田地。 薛錦棠深深吸了一口氣,兩手用力,顫巍巍地抬起腳打算朝上走一步,不料繩子一抖,她腳下踩空,整個人朝下墜去。 糟糕! 薛錦棠心里暗呼倒霉,除了害怕,更多的是焦急。她摔著了不要緊,若是王石斛家的跟薛錦瑩先她一步抵達房間,那她以后想出來不異于登天,舅母也會受到牽連。 可是她想象的摔倒并沒有出現(xiàn),有什么東西墊在了她的腳下,結(jié)實而柔軟,與此同時有一雙大手抱住了她的腳腕,讓她安然無恙地站穩(wěn)了。 薛錦棠低頭,見鄭執(zhí)正抬頭看著她,胸脯高高挺起,為她墊腳。 薛錦棠嚇了一大跳,趕緊踩回到繩梯上,語氣急切:“你怎么樣?有沒有踩傷你?” 她又胖又重,剛才又是直接下落,那樣重重地踏在鄭執(zhí)胸口,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低著頭,與鄭執(zhí)面對面,鄭執(zhí)清楚地看到她臉色發(fā)白,聽著她緊張地問詢,鄭執(zhí)心頭竟不受控制地生出幾許溫暖。 “沒事?!彼麚u搖頭,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剛才我用手接了一下,并沒有直接踩到胸口?!?/br> 薛錦棠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這就進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br> 說完她繼續(xù)朝上爬,并沒有注意到鄭執(zhí)兩只手抓著繩梯給她固定平衡。 她笨拙地朝上爬,rourou的身體懸在半空,鄭執(zhí)看著就覺得她像秋天的蘋果,熟透了,圓潤肥美地掛在枝頭,卻顫巍巍隨時都會掉下來摔在地上。 她自己不覺得,他看著卻膽戰(zhàn)心驚的。 鄭執(zhí)沒辦法視若無睹,只能松開繩子,兩只手托著薛錦棠的腳,讓她踩著他的肩膀:“站穩(wěn)扶好?!?/br> 話音一落,薛錦棠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當當坐在窗沿上了。 此時門口的爭吵聲也清楚無誤地傳進了薛錦棠的耳中。 “王mama,我敬你是親家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這般污蔑錦棠。她再不受寵,那也是薛家的小姐?!?/br> “舅太太誤會了,三小姐的丫鬟荷葉說親眼看到四小姐離開了,她找到我,我難道能袖手旁觀不成?”王石斛家的倒是很鎮(zhèn)定,有理有據(jù)道:“再說了,我也有幾天沒見到四小姐了,是該給她請個安?!?/br> 舅母氣急敗壞:“請安就不必了……” 本來王石斛家的不信,可鄭太太這般阻攔,必定有問題。老太太那邊還沒有話傳來,別院這邊絕不能出意外,若是四小姐真的跑出去了,她可承擔不了這個后果。 “舅太太,我這次來必須要見四小姐一面的,請您給個方便,別讓我為難?!?/br> “舅母。”薛錦瑩擔憂道:“荷葉絕不會胡說八道,必然是錦棠meimei出去了,她身上的病一時好一時壞的,萬一她犯了癡癥,被人哄騙了該如何是好?您還是讓我們進去看看,這樣大家也放心,王mama也好在祖母面前交差?!?/br> 薛錦棠低聲吩咐杏紅:“快到門口去。” 她出門的時候跟舅母約定好了,若是杏紅出來了,就證明她已經(jīng)平安抵達了。 鄭太太見杏紅出來,心頭大定,臉上的怒意卻絲毫沒減少,反而帶了幾分慌張:“什么怕錦棠被人哄騙了,分明是薛錦瑩你栽贓陷害。你要進去見錦棠,我不攔著,但丑話說在前頭,若是錦棠沒出去,好好的在屋里,你必須要下跪給錦棠道歉?!?/br> 說著,她閃開一步,道:“只要你愿意下跪,那你就進去吧?!?/br> 王石斛家的用眼神詢問薛錦瑩。 薛錦瑩踟躕,難道薛錦棠沒出去?故意挖了個坑給她跳? 不,不會,一定是鄭太太見攔不住了,故意嚇唬她的。 別看鄭太太人閃開了,她放在門上的手可是抓得死死的,顯然是賭一把呢。 “若是我冤枉了錦棠meimei,不消舅母說我也要賠禮道歉的?!?/br> 她抬腳就要進屋,鄭太太一把攔住:“慢著,不光你要下跪,王mama也要下跪道歉?!?/br> 王石斛家的臉色一變。 她可是老太太面前的第一人,莫說是底下的小輩了,便是在老太太面前,她也很多年沒有下過跪了。 為了這么一件事,賠上自己幾輩子的臉面,不值。 王石斛家的本能就想后退,薛錦瑩卻微微一笑:“舅母,錦棠是不是真的不在?你這樣三番兩次的阻攔,實在是讓人不能不懷疑。” 薛錦瑩說:“若是錦棠meimei好好的在家里,我替王mama給錦棠下跪磕頭,這樣總行了吧?” 王石斛家的此刻也反應過來了,鄭太太這樣極力阻攔,分明是薛錦棠不在家的緣故。 這還了得! 若薛錦棠真跑出去了,薛錦瑩來報信她卻沒有及時處理,老太太知道了她丟的可不僅僅是臉面了。 “不必了,若我真的冤枉了四小姐,自然該賠禮道歉?!蓖跏业哪樕l(fā)緊,聲音緊繃:“舅太太,請讓我們進去看看四小姐吧?!?/br> 鄭太太做出懊惱后悔的樣子來,薛錦瑩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幾分,幾人快步進了薛錦棠的臥房。 床榻上只有一床被子,被子下蓋的東西薄薄的,根本不像是薛錦棠那個龐然大物的樣子。 王石斛家的一個箭步?jīng)_到床邊抖了抖被子,兩個撒花引枕骨碌碌滾下床來,王石斛假的指著空空如也的床榻,震驚萬分地質(zhì)問:“舅太太,這是怎么回事?” 猜到薛錦棠不在是一回事,可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該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鄭太太目瞪口呆:“這……這怎么可能?” “舅母!”薛錦瑩笑瞇瞇道:“錦棠meimei呢?她怎么不在?莫不是跟我們開玩笑藏起來了?” “哈哈?!?/br> 一個清脆嬌軟的笑聲從衣柜的夾角處傳了出來:“生我者母親,知我者三jiejie也?!?/br> 薛錦瑩如遭雷擊,霍然把身子轉(zhuǎn)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薛錦棠笑著走了出來,眼睛亮亮的略帶促狹又不失端莊大方:“怎么樣,有沒有嚇你們一跳?” ☆、13.愿者 何止是嚇了一跳,簡直是嚇了一大跳。 薛錦瑩身體僵硬,眼睛瞪大了如見鬼一般。王石斛家的臉色也異常精彩。 鄭太太快步上前握了薛錦棠的手,松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怎么這樣的頑皮,以后可不能這樣了?!眲偛趴砂阉龂槈牧?。 薛錦棠笑著沖鄭太太眨眼:“我都聽舅母的?!?/br> 鄭太太拍了拍薛錦棠的手,似笑非笑看著薛錦瑩:“瑩姐兒,錦棠好好的在家里呢,你是不是該跪下給錦棠賠罪?” 薛錦瑩臉色發(fā)白,眼圈卻紅了:“舅母,我也是擔心四meimei,所以才要進來看四meimei……” “得了,得了。收起你那副小婦養(yǎng)的委屈嘴臉,這一招在我這兒不好使?!编嵦荒蜔┑卮驍嗔怂?,只看著王石斛家的:“王mama,你是職責所在,來看錦棠是分內(nèi)之事。可薛錦瑩三番兩次挑撥誣陷錦棠,上次說錦棠跑出去,打了她,沒有任何證據(jù),我看在您的面子上就不計較了??伤龑医滩桓?,我若是繼續(xù)放縱,她只會蹬鼻子上臉。” “您是管事mama,親家老太太的左膀右臂,我不敢得罪您,不敢越俎代庖,但要是今天您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回城找親家老太太說理去!” 要么你承認是受了薛錦瑩的挑撥,把自己摘出去。要么你護著薛錦瑩,那這事就要捅到薛老太太面前。你看著辦吧。 王石斛家的轉(zhuǎn)頭看著薛錦瑩,語氣非常冷淡:“三小姐,你做錯了事,就該給四小姐賠罪?!?/br> 死道友不死貧道,王石斛家的縱橫內(nèi)宅數(shù)年,也不是白待的。 薛錦瑩也不著急,緩緩道:“王mama,我是四meimei的嫡親jiejie,哪有jiejie給meimei下跪的道理?我們薛家雖然不是簪纓望族,可在燕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這事要是傳出去,旁人會怎么看我們薛家?您要知道,祖母與祖父兩位老人家,最看重家族的名聲的?!?/br> 她頓了頓說:“祖母來信說,我們明天回城,若是此時傳出什么不好的言論,恐怕不太好吧。” 薛錦瑩打蛇打七寸,王石斛臉上就露出了猶豫之色。薛老太太、薛老太爺把家族名聲看得大過天,這事人盡皆知。 她這一猶豫,鄭太太急了,瞪著王石斛家的。 薛錦瑩好整以暇看著薛錦棠笑,若沒有留后手,她怎么敢隨便過來。 薛錦棠捏了捏鄭太太的手,不急不忙說:“三jiejie這話說錯了,這間屋子除了我們四個,便是貼身奴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我們不說,外人又怎么會知道?” “三jiejie做錯事,給我賠禮道歉,想來是不會亂嚷嚷的。我有這樣的jiejie,深以為恥,又怎么會說出去?” “舅母跟王mama就更不會多舌了。所以,三jiejie是想多了,今天的事情絕不會傳出去,對薛家的名聲不會有任何損害?!?/br> 不等其他人說話,薛錦棠就高聲喊了荷葉:“去,拿蒲團過來,三小姐金尊玉貴,別跪壞了她的膝蓋?!?/br> 薛錦瑩這時候才慌了,她轉(zhuǎn)身就走,王石斛家的一把攔住:“三小姐,還是認了錯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