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只有一處不一樣。”宋氏說:“薛錦棠眼睛又大又圓,跟你爹如出一轍?!?/br> 薛錦翎轉(zhuǎn)頭看像鏡子,鏡子里的女孩子雪膚花貌,紅唇微揚,跟薛文舉很像,只是眼眸狹長,單眼皮,這一點像娘。 竟然這么像嗎? 那她就放心了。 宋氏哭了:“那孩子跟你長得像,我們讓她頂替你,她會不會存心報復(fù),把不是你的事情告訴衛(wèi)涯,衛(wèi)涯會不會再來找你?!?/br> “娘你放心吧,不會的?!毖﹀\翎微微一笑,她已經(jīng)安排人給薛錦棠灌了啞藥,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薛錦翎照著鏡子,想著要把自己的眼睛畫大一些,然后再去女學(xué)讀書,再進宮。 薛文舉、衛(wèi)涯對她做的那些事,她會一一報復(fù)的。誰也不能憑白欺負了她。 …… 薛錦棠醒了,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才想起來發(fā)生了什么。 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發(fā)不出來任何聲音。 “小姐醒了。”杏枝眼圈泛紅,坐在床邊握了她的手:“小姐,都是婢子疏忽大意,求小姐責(zé)罰?!?/br> 薛錦棠搖搖頭,杏枝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忙捧了一杯茶水過來喂薛錦棠喝了,又告訴薛錦棠事情的經(jīng)過。 杏枝說,她等不到薛錦棠就闖進去找,宋氏說薛錦棠早就走了。杏枝不信,翻了整個院子,沒找到人,宋氏神色慌張,卻咬緊牙關(guān)說沒看到人。杏枝沒辦法,只好出去想要找沈鶴齡。 可是這個時候,外面已經(jīng)宵禁。她在街上走,被巡城的士兵抓到了盤問,剛好趙見深從那里經(jīng)過,她就向趙見深求助。 “……要不是燕王世子,說不定奴婢就再也見不到小姐了?!毙又σа狼旋X道:“宋氏好歹毒的心腸,竟然給您灌了藥,害得您昏迷了兩天,多虧了燕王世子給您喂了解藥……” 杏枝說著,臉突然微微有些紅了。 當(dāng)時小姐昏迷不醒,藥根本喂不進去,燕王世子就抱著小姐,一口一口含了藥,喂到小姐口中。要不是燕王世子,小姐絕不會這么快就清醒。 薛錦棠一皺眉,眸中露出焦慮之色,杏枝忙拿了紙幣過來,遞給薛錦棠。 上好的薛濤彩花箋、御供的紅檀木狼毫筆,除了燕王府,燕京真沒人能用得起這種東西。 “燕王世子說,您醒了不能說話,一定要寫字的?!?/br> 薛錦棠在心底嘆氣,手上卻不停,寫了一句話詢問舅母如何了。 杏枝忙說:“舅太太沒事,我怕舅太太擔(dān)心,派了人送舅太太回去。她并不知道您出了事?!?/br> 薛錦棠微微松了一口氣。 杏枝又說:“您現(xiàn)在要一天三次服藥,三天后才能開口說話。爐子上煨著鴿湯小米粥,我去給您端過來?!?/br> 薛錦棠點點頭,隨手將紙揉成團扔進一邊的紙筒里。 這間臥房布置的十分奢華,連帳子都是撒花軟煙羅的,上面還有刺繡,這樣好的料子,輕薄如蟬翼,只有絕頂厲害的繡娘才能繡得好,輕了重了都不行。 她身上蓋的、架子上安放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越看越像金屋藏嬌的意思。 她的心很亂。 這樣的救命之恩,該怎么報答? 正想得腦仁疼,外面響起兩三婢女輕柔低緩的請安聲音:“殿下?!?/br> 接著是男子走路的聲音,腳步被刻意放低,速度卻不慢,很快就來到她身邊。 薛錦棠趕緊閉上眼睛。她還沒想好如何面對趙見深,還沒想好應(yīng)對的策略。 她感覺到有人坐在了床邊,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有一只大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替她將額前的碎發(fā)撥開。 接著是巾帕落在水里被撈上來擰干的聲音,有人拿了溫?zé)岬呐磷咏o她擦臉,又給她涂上了香香的膏子。 薛錦棠從前是尚書府的千金小姐,這樣的服侍她也不是沒享受過。只是她一直閉著眼睛,不知道給她洗臉的人到底是誰。 她猜是趙見深,因為她能感覺到,也能聞到屬于趙見深的氣息,只是她不愿意相信,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會做下人才做的事情。 洗臉,又給她洗手,那人細致而溫柔。 她聽到范全壓低了聲音,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殿下,藥湯已經(jīng)不燙嘴了?!?/br> 接著,她被人托起來,跌入一個結(jié)實有力的臂彎里。那人摟著她,是要給她喂藥嗎? 該怎么喝? 吞咽還是任由湯藥流出去,哪一種才是昏迷的人該有的反應(yīng)。 可是她沒機會做決定了,因為有一張嘴噙住了她的唇瓣,一口一口把溫?zé)岬乃幹山o她。 薛錦棠只能被迫接受著,她聽到藥碗放到桌子上的聲音,心里松了一口氣,那人又來親她,這一次是甜甜的蜂蜜水。接著范全端了碗退出去。 那人終于放開了她,放她躺好,給她擦干凈嘴唇,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握了她的手。 薛錦棠醒了,趙見深知道。 他本來不想這樣伺候她,就算這樣伺候了她,也不想讓她知道。這個小東西,心是很狠的,知道他喜歡她,舍不得她,就故意折磨她。 照顧了她這么久,也該收點報酬回來才是。 趙見深又親了她一口,細細含了她的耳垂。 薛錦棠全身僵硬,這個時候想清醒也不能,只能裝作不知道了。臉上不動,心里卻大怒,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無恥的人。 趙見深見她臉頰紅了,真是愛慘了她這么個嬌羞的模樣。從前親她,她都是冷冰冰的,抗拒的,這次乖乖的,還紅了臉,實在可愛的緊。 他忍不住,親了又親,幾乎把她嘴都吸腫了,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她要是一直裝昏迷就好了,這樣多好。 接下來兩天,趙見深都沒有出現(xiàn)。薛錦棠還沒有想好應(yīng)對的策略,但是她也知道,裝昏迷是不能了。 因為她事后也想明白了,趙見深是發(fā)現(xiàn)了她裝昏迷,故意輕薄她。他想把她弄上手,哪怕她裝昏迷,也無法阻擋。 第三天,薛錦棠身子恢復(fù)了七八成,也能開口說話了。這天下午,杜令寧來了。 “你有沒有事?”杜令寧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紅:“我才回家兩天,你就出了這樣的事,薛家實在是虎狼之窩,以后你不要回去了?!?/br> 薛錦棠嗓子還啞著,搖搖頭:“我沒事,你別太擔(dān)心。你怎么來了?”這里是趙見深的別院。 杜令寧捏了捏薛錦棠的手:“是燕王世子接我來的,他怕你一個人寂寞,所以讓我過來陪陪你?!?/br> “是啊?!眳莔ama上前給薛錦棠行了禮:“我們小姐在家里也沒事……” “走!”杜令寧打斷了吳mama的話,拉著薛錦棠的手說:“聽說燕王世子的別院,瓊樓玉宇,畫闌修廊,神仙也住得,你帶我轉(zhuǎn)一轉(zhuǎn)。說不定過兩天我回去了,以后再也沒機會過來了。” “怎么是吳mama陪著你來,太太竟然也舍得?小桃呢?” 杜令寧嘻嘻一笑:“我娘怕我不懂事,會闖禍,所以就叫了吳mama來看著我。咱們玩咱們的,別搭理她,一直看著我,我又不是賊?!?/br> 別院依著譚拓山而建,院中圈了山景,兩人玩了一個下午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等到晚上回來,兩個人都累得不想說話了。 杜令寧讓薛錦棠好好休息,她跟吳mama自有安排好的院子。 薛錦棠覺得杜令寧有事瞞著她,就叫了杏枝:“你去看看,等杜表姐不注意的時候,叫了吳mama過來。” 沒一會,吳mama就來了,她一進門就噗通一聲給薛錦棠跪下了:“求薛小姐救救杜家上下五十一口人命。” 薛錦棠微微訝然。 今天下午吳mama數(shù)次想說話,都被杜寧陵打岔給擋過去了,她就猜到有事。怎么這么嚴(yán)重嗎? “吳mama,我既然叫了你來,就是想好好說話的?!毖﹀\棠示意杏枝扶吳mama:“你起來,咱們坐著說話?!?/br> “哎。”吳mama應(yīng)了一聲,坐在那里神色凄苦,兩眼淌淚。 上次見面,吳mama氣度穩(wěn)健,為人精明剛強,要不是遇到天大的難事,絕不會是這么個模樣。 薛錦棠心里猜到事情不好:“你說吧。” “我們杜家分兩房,我們太太屬于長房,二房那邊的老爺,背著長房偷偷跟韃靼人做生意,被官府查到了……” 商人通敵,這可是抄家滅門的死罪。怪不得那天杜令寧急匆匆請假回家了,原來是出了這樣的事。 “你繼續(xù)說。” “不許說!”杜令寧來了,她冷著臉呵斥吳mama:“娘讓我來,把這件事情全權(quán)交給我,你是忘了嗎?” “小姐……”吳mama哽咽了。 杜令寧板著雪白的臉孔喝道:“出去!” 吳mama“唉”了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房門。 她站著沒動,薛錦棠也猜出了幾分。這樣大的罪,被看管起來才是,又怎么能出來走動,必然跟趙見深脫不了干系。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跟我說實話!”薛錦棠上前握著她的手,佯怒道:“你還要繼續(xù)瞞著我嗎?” “我……”杜令寧本是爽利之人,她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合盤而出。 事情就是吳mama說的那樣,如今杜家上下全被關(guān)起來了,一個不慎就是滅頂之災(zāi)。趙見深去牢房提了杜令寧出來,給她下了命令,只要她能說服薛錦棠嫁給趙見深,他就救她全家性命。 二房是死罪,他們長房可以免除死罪。 杜太太怕杜令寧張不開口,就派了吳mama過來跟著。 “我知道自己說出來,有逼迫你的嫌疑,但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倍帕顚幦滩蛔?,眼淚嘩啦啦朝下流。 “我……我明天一早就走……你就當(dāng)我今天沒來過,就當(dāng)從來沒有認識過我吧?!?/br> 她可以不走這一趟的,但是還是存了僥幸心理。但是來了,她又后悔了。她這是在做什么呢,這也太無恥了。 薛錦棠沉默了半晌,在她要走的時候,拉住了她:“你先住下來,牢里那個地方不是你能去的?!?/br> 她其實也沒有辦法。嫁給趙見深,那是不可能的。這世上,被冤枉的人太多了,她根本救不過來??汕缶鹊娜?,是她的好朋友杜令寧,她怎么能無動于衷呢? 杜令寧揉了揉眼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悶悶道:“那我先回去了?!?/br> 第二天一早,杜令寧就偷偷地走了,她無顏面對薛錦棠。 薛錦棠一個人吃了早飯,她擔(dān)心杜令寧,就一直眉頭緊鎖,飯也沒吃幾口。趙見深已經(jīng)好幾天沒出現(xiàn)了,她想了想,就讓別院的人去通知趙見深,她想見他。 沒一會,去報信的人就回來了,趙見深給薛錦棠寫了一封信。 撕開信封,抽出紙張,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今夜一更,洗干凈,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