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趙見鴻跪地,笑道:“乾清宮才是天子居所,本該父皇居住,太上皇鳩占鵲巢,既然退位就該搬移這里。從今以后,乾清宮就是父皇寢宮?!?/br> 嗣皇帝在他的鼓動下進了乾清宮,朝寢宮走去,明明太上皇不在宮里了,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總是想起從前在乾清宮受到呵斥的種種場景。 “朕還是先回毓慶宮,明日之后再正式搬過來不遲?!彼没实圩罱K沒留下,因為太上皇的余威在他心頭揮之不去,就算住進乾清宮,他也不安穩(wěn)。 “兒臣送父皇回去?!壁w見鴻扶著嗣皇帝,恭敬孝順:“明日要面對文武百官,父皇先回去休息,一切有兒臣安排。” 送了嗣皇帝回去,吳言默大步走來,難掩興奮之色:“郡王,趙見深伏誅了,被我爹一劍擊殺,血濺三尺……” “什么!” 趙見鴻驚愕咋舌:“趙見深死了?這……這么容易就死了?!?/br> “怎么樣,沒想到吧?!贝笫鲁闪艘话?,吳言默收起了之前的小心翼翼,暢快道:“據(jù)說太上皇氣得臉都青了,你心腹大患總算去了??蓱z薛氏,還在東宮坐著太子妃、皇后的美夢呢。據(jù)說薛氏十分美艷,也不知是真是假……” 趙見鴻呆了一會,嘖嘖有聲:“可惜趙見深見不到本郡王被封為太子了。”他是很遺憾的,早知道就跟南陽侯說一聲,留趙見深活著,讓他眼睜睜看著他拿走他的一切才好。趙見深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南陽侯此時也率人馬回到了行宮,本已死去的太子趙見深活得好好的,在門口等著呢。 南陽侯立刻下馬,拱手問安:“殿下有何吩咐?” 火把照著趙見深的俊朗的臉龐,黑夜中,光影下,他臉色忽明忽暗,格外冷峻:“太上皇叫侯爺過去,有話問詢?!?/br> “殿下?!蹦详柡钚闹心罅艘话押?,沉聲道:“微臣別無所求,只求犬子言默能活命,殿下能否網(wǎng)開一面,留他做個田舍郎?” 趙見深“嗯”了一聲:“本太子說到做到,侯爺進去吧?!?/br> 南陽侯說了聲多謝,咬咬牙走了。 本來一切都按照趙見鴻的計劃進行,就在前天,太子趙見深突然找到了他,帶了一個丫鬟一個大夫,他那時候才知道,女兒吳語柔小產(chǎn)的罪魁禍首不是孫皇后,而是趙見鴻。 吳語柔進宮前,趙見鴻在她荷包中放了會讓孕婦滑胎的藥物,目的就是逼他造反。 他當時又驚又怒又怕。 怒的是趙見鴻好狠的心,怕的是太子趙見深,因為他既然找過來,分明是知道了他們的打算。 幸好,趙見深愿意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 天很快就亮了,百官上朝,位列兩班,三聲鞭響之后,老太監(jiān)扶著嗣皇帝走上大殿,坐在了龍椅之上。 唱喏的太監(jiān)聲音嘹亮:“天子上朝,百官跪拜!” 朝臣大驚失色,“嗡”地一聲議論開了,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太上皇沒來? 原本想象中山呼萬歲的場景沒出現(xiàn),龍椅上,嗣皇帝的臉都綠了。他明明記得,只要太上皇來了,朝臣就下跪行禮,畢恭畢敬,怎么到了他這里就不一樣了! 這一切跟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樣,或許他該像太上皇那樣嚴厲呵斥朝臣,可是,他的呵斥責問朝臣會聽嗎? 嗣皇帝拿不定主意,只能轉(zhuǎn)頭求助趙見鴻。 趙見鴻亦有片刻的慌亂狼狽,他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上前一步,喝令朝臣:“皇上臨朝,你們不跪不拜,藐視皇威,是要造反不成?” 這一聲又狠又厲,百官總算是噤聲了。 “安平郡王!”內(nèi)閣首輔第一個站出來質(zhì)問:“敢問太上皇在什么地方,為何今日沒有上朝?” “太上皇龍體有恙,今日不能上朝?!?/br> “既然如此,請皇上允許我等進宮探視?!?/br> 趙見鴻道:“太醫(yī)說了,太上皇需要靜養(yǎng),不方便人探視。以后大齊朝堂上的事情,全權(quán)由皇上負責。” “這于禮不合!”內(nèi)閣次輔站出來道:“即便太上皇病重,皇上也不該坐在龍椅上,應(yīng)坐側(cè)椅處理政務(wù),以示對太上皇的恭敬?!?/br> “住口!”這話戳了嗣皇帝的心,他勃然大怒,厲聲質(zhì)問:“朕的皇位堂堂正正而來,朕是一國天子,大齊君主,為何不能坐龍椅?你們目無君主,悖逆之臣,咆哮朝堂,大逆不道,通通該死!” 原來,太上皇一直臨朝坐龍椅,只在龍椅左右各擺一張椅子,讓嗣皇帝與太子坐著聽政。 嗣皇帝每每坐著,都覺得自己是個笑料。 忠心的朝臣并不退縮,紛紛站起來:“我等我要見太上皇!” 看著這些人,趙見鴻臉色陰沉,揚起了手。與此同時,無數(shù)帶刀侍衛(wèi)從四面涌出來,將朝臣團團圍住。 朝臣震驚不已,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本來他們只是猜測太上皇病重了,太子在宮里侍疾,現(xiàn)在卻明白過來,不是病重,而是奪宮。太上皇與太子說不定已經(jīng)遇害了。 趙見鴻這才慢悠悠起身,笑道:“各位大人,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皇上乃太上皇親封,名正言順,早已登基。現(xiàn)在不過是太上皇病重,還政皇上而已。你們還不跪拜嗎?” 朝臣們面面相覷,原本堅定的意念開始動搖起來。 這時,殿外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既然父皇名正言順,請問玉璽何在?” 這一聲質(zhì)問,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嗣皇帝與趙見鴻如遭雷擊般瞪大了雙眼,身子不由自主繃直僵硬,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趙見深從門口走進來,眾人看到的的確確是太子殿下來了,不由大喜過望。 “殿下!”內(nèi)閣首輔喜出望外:“您沒事?” 趙見深點點頭,朗聲道:“安平郡王趙見鴻鼓動皇上造反,軟禁了太上皇,所以沒有玉璽?!?/br> “太上皇圣駕已到?!彼檬种噶粟w見鴻,喝令:“你還不快束手就擒!” 隨著他一聲喝問,太上皇在護衛(wèi)的簇擁下進了大殿,他目光如炬,盯著嗣皇帝。嗣皇帝面色如土,瑟瑟發(fā)抖滾落在地。 趙見鴻滿面兇悍,大喊:“吳言默,護駕!” 吳言默率領(lǐng)的人迅速將嗣皇帝與趙見鴻圍住,雙方對峙,短兵相接。 “畜生,還不快放下武器!”南陽侯站出來,大聲呵斥吳言默。 吳言默與趙見鴻都勃然變色,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南陽侯反水。 “爹!”吳言默不敢置信、咬著牙關(guān):“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大事就要成了。 南陽侯冷著臉,聲音冷酷:“趙見鴻悖逆無德,弒君枉上,人人得而誅之。逆子,還不快跪下?!?/br> 吳言默不甘心,眼里都是怨懟,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趙見鴻一把抓了他,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放我走!要不然我殺了他!” 吳言默萬萬沒想到趙見鴻會來這么一招,立刻嚇白了臉:“爹!” 南陽侯忍著心痛道:“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他道:“你不要怪爹?!?/br> 就在眾侍衛(wèi)蜂擁而上之際,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噗”一聲正中趙見鴻左肩。 趙見鴻吃痛之時,吳言默反手將其制住。 “呵呵。”趙見鴻被反剪了雙手,跪在地上陰森森盯著手握弓箭的趙見深:“黃泉路上,有薛氏與我作伴,我也不算虧?!彼敛缓蠡冢炊幸环Njian計得逞的暢快。 沒錯,在燕地,他有父皇疼愛,處處都比趙見深強。來到京城之后,一切反轉(zhuǎn),他處處被壓制,早就看趙見深不順眼了。 現(xiàn)在,他雖然輸了,可一想到趙見深此生痛不欲生,他就滿足了。 他死死盯著趙見深,想從他淡定的臉上看到害怕、后悔、痛苦,只可惜,趙見深只是一聲嗤笑:“我早已將太子妃轉(zhuǎn)移了……” “不可能!”趙見鴻凄厲地大叫,掙扎著撲向趙見深:“范全明明就在東宮?你騙我!” “是啊,我就是騙你,若是范全不在東宮,又怎么能騙得了你。” 趙見鴻睚眥欲裂,雙目猩紅,如發(fā)怒的野獸:“我不信,薛氏已經(jīng)死了,薛氏已經(jīng)被我派的人殺死了……” 趙見深落了臉色,吩咐侍衛(wèi)將他帶走,等候處置。 …… 兩天前,薛錦棠在趙見深的安排下出了宮,沒去威武將軍府,而是去了程家。 鄭太太又高興又緊張,怕薛錦棠是出什么事了。 薛錦棠跟她說沒事,鄭太太性子單純,竟然又信了。程石山告知心腹,無論如何不能把家里來客人的事說出去。 薛錦棠住進了單獨的院子,鄭太太怕她無聊每天過來陪她,又讓程紫陪著她玩,白天還好,一到晚上薛錦棠就覺得一個人不容易睡著。 其實才短短幾個月而已,她竟然就已經(jīng)習慣了有趙見深的生活了。加上心里擔憂,兩天的時間她覺得挺難熬的。 無聊的時候,她會摸摸自己的腹部,跟肚子里的孩子說話,這樣就不會感覺到孤單了。 第三天中午,她正在睡午覺,感覺有人摸她的臉。 薛錦棠一把將那只大手抓住,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笑了:“不是說傍晚才過來接我的嗎?”這還早呢。 她睡得臉蛋紅撲撲,笑得眼睛彎彎,一副見到他很高興的模樣。 趙見深心里軟得不得了,抓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聲音十分溫柔:“我心里惦記你,想早點過來看看你。” “油腔滑調(diào)?!毖﹀\棠也惦記著他,但是她不會說。 趙見深就趁勢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摟在懷里:“我只對你油腔滑調(diào)?!?/br> 他的手抬起來,虛虛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孩子乖不乖?” “嗯。幸虧有他陪著,我才不覺得寂寞?!?/br> 她說得輕松,趙見深還是聽出來她寂寞了,心里暗暗想著,以后絕不離開她太久,讓她擔心。 趙見深佯作吃醋:“你有人陪,我沒人陪,這幾天,我可寂寞了?!?/br> “那你替我懷孕吧?!毖﹀\棠忍不住笑道:“下輩子你做女兒,我做男子,你來懷孕,就有人陪了。” 趙見深忍不住汗顏:“這個……這個……” 薛錦棠更樂了,難得還有他不答應(yīng)她的時候:“既然你不同意就算了,我下輩子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但是我也想做男子,既然你不想,那我就只好找別的女子了?!?/br> 趙見深想了半天,才苦著臉道:“好吧,既然沒得選,那我下輩子就做女子嫁給你好了?!?/br> “乖娘子?!毖﹀\棠學著男子捏趙見深的臉:“為夫會疼你的?!?/br> “嗯。”趙見深見她心情好,也就哄她開心,做出嬌羞的模樣,把頭靠在她肩膀,羞答答道:“奴家一輩子的幸福就全靠夫君了,請夫君垂憐。” 他說完,竟然聽不見她回應(yīng)了,細細聽著,她睡著了,呼吸綿軟悠長。 趙見深心疼地想,這小女子必然前幾天沒睡好。其實他也沒睡好,心里惦記她。夫妻二人同眠,室內(nèi)靜悄悄的,唯有男子輕微的鼾聲,女子輕軟的呼吸聲。 鄭太太偷偷看了看,捂嘴笑了,一臉欣慰地走了。程紫也滿臉羨慕:“娘,我以后找夫婿,就要找太子殿下這樣的,要對我好,疼我才行。” 程紫長大了,也到說親的時候了,最近一直在相看,只是她特別挑剔,看了很多家,她總是不滿意。 鄭太太笑著問她:“你不是說要等到你夢中威風凜凜的將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