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滄笛一臉懵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從來不知師尊竟有如此多寶貝,重點(diǎn)還是,師姐知道,他卻不知道…… 卿姒拍拍他的肩,激勵道:“加油,少年,我看好你!” 滄笛回過神來,堅(jiān)定地頷首,乘著小黑一路遠(yuǎn)去。 不過半個時辰,他便又回來了。 卿姒心下驚疑不定,小黑何時飛得如此快了?還是滄笛瘦了?看不出來啊…… 滄笛下了地,一臉無辜地抱怨道:“師姐,你都已經(jīng)收拾了他們了,怎么還叫我白跑一趟?” 卿姒不明所以,問:“你此話是何意?” 滄笛坐下來,解釋道:“那些人皆被打得一個二個下不了床,哪里還用得著我去教訓(xùn)他們?” ?。?!卿姒驚訝地微張嘴,心下疑惑,究竟是那個好心人做了好事不留名吶? 她想起一事,又問:“我叫你可以教訓(xùn)得厲害些的那個男子呢?” “他啊。”滄笛癟癟嘴,“他被打得最慘,臥床幾天后,斷氣了……” 滄笛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一聲清脆的碎瓷聲,二人循聲看去,見止歌一臉驚恐地站在那兒,腳邊的花瓷碗碎了一地。 卿姒抬頭望了望天,潤了潤嗓子,拉過滄笛道:“誒,你剛說什么?你父君的meimei的女兒的表哥調(diào)戲良家婦女被打了?還被打死了?” 滄笛一臉懵然地“啊”了一聲。 卿姒頷首贊同道:“好!打得好,這種人渣就該打!” 止歌忽而怯怯地叫了一聲:“姒jiejie?”語調(diào)含悲,令人無端動容。 卿姒裝作才看見她的樣子,招手喚她過來:“止歌啊,來來來,快過來聽滄笛講故事,可好聽了!” 止歌腳步虛浮地走過來,卿姒拉著她坐下,又道:“我突然想起來還要去找四師兄下棋,你們先聊著,不用等我了??!” 話畢,一溜煙地跑了。 滄笛越想越不對勁,倏爾反應(yīng)過來,悲憤地放聲大叫著:“師姐,不對啊!我父君的meimei的女兒的表哥不就是我嗎?” 卿姒腳步一滯,滄笛這個豬隊(duì)友,他父君明明是根獨(dú)苗,哪來的meimei? 此后幾天,止歌愈發(fā)沉默,常常一坐便是一整天,呆愣地望著山門,手里拿著一把雕著海棠花的檀香木小梳子發(fā)呆,不言不語,不聲不響,那做態(tài),倒和左塵越發(fā)相像。 卿姒再也無法坐視不理,主動尋到了她。 “那人是咎由自取,惡有惡報(bào),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他?” 止歌眸中含悲:“他明明很好的,他待我很溫柔,他給我摘果子,給我買吃的,給我梳頭,還背著我散步……” 卿姒嘆一口氣:“你還放不下他?” 止歌垂下眸子,低聲道:“我……不知道?!?/br> 卿姒又問:“要如何你才能不再想他?” 止歌愣愣道:“我想聽他說一句對不起,或許那樣,才能真正與他了斷?!?/br> 卿姒眉頭微動:“可他已經(jīng)死了。” 止歌卻道:“凡人皆能轉(zhuǎn)世,不是嗎?” 卿姒面露訝然,沒想到這丫頭把主意打到那人的轉(zhuǎn)世上了,提醒道:“即便如此,你又如何知道那人的轉(zhuǎn)世是誰?” 止歌沉默半晌,喃喃地吐出三個字:“往生鏡。” 往生鏡,可知今生往事,預(yù)來世種種,辨是非因果。 卿姒自然知曉有個這樣的寶貝,看來,不替她尋到,讓她了卻這樁心愿,她怕是會一直這樣低迷消沉下去。 遂,她問道:“往生鏡在何處?” 止歌終于抬起眸子看了卿姒一眼,眸中有了些不一樣的光彩,她諾諾道:“我聽父君提起過,往生鏡……在慕澤上神處?!?/br> 第52章 互表衷情 其實(shí)那日從左塵口中得知, 慕澤受了傷后, 卿姒便一直想尋個時機(jī)去看他, 中途雖退縮過,可終究抵不過心里那點(diǎn)關(guān)切。 后來,卻礙于止歌, 擔(dān)憂她的安危,不得不留在玉京山,也一直未來得及去玄碧紫府看看。眼下, 倒是給了她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卿姒也不再糾結(jié), 當(dāng)即便乘了玄鳥去了九重天,然而, 站在大門前時, 她又有些退縮了。她此前從不會這樣畏畏縮縮, 一向是想做什么便干脆利落地做了,怎么如今變得如此不耿直? 不知道靈蔻公主還在不在府上,若還在, 那見了面得多尷尬呀。還有慕澤,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不在府中吧,那她來沒來其實(shí)也無人知曉, 不若將往生鏡偷偷帶回去一用, 用完了再送回來? 如此一來,又干脆又利落, 省去了不少煩惱, 卿姒暗暗做出決定。 是以, 她悄無聲息地溜進(jìn)了玄碧紫府內(nèi)。 她在府上也算待了許久,從未聽說過府中有什么收藏寶物的藏寶閣,想來那往生鏡定是在慕澤的寢殿內(nèi)。 府中極其幽靜,只偶爾有幾個仙娥從長廊上行過,且皆是縮著步子,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響。 她一路隱藏蹤跡,倒也行得順?biāo)?,到了慕澤的寢殿外,周圍更是空無一人。 難道九重天上近來有什么大的宴會,人手不夠,特意調(diào)借了府上的仙娥?也不大可能啊,誰能借得動玄碧紫府的仙娥? 又或者,靈蔻公主能。 卿姒想到這個可能,不免有些煩躁。 她放輕腳步,輕輕推開了門,又小心翼翼地合上,還未來得及踏出步子,里間便傳來一道淡漠清越的聲音,透著淡淡的慵懶之感:“不是說不用來侍奉嗎?” 慕澤在屋內(nèi)?! 卿姒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探著頭往里間張望著,朦朦朧朧間,見一扇寬面的紗綢屏風(fēng)后,榻上隆起一個身影,頎長而有力。 她注意到那扇屏風(fēng),并非繪著尋常的寒鴉戲水、夏日映荷,而是一座宮殿,卿姒看著那宮殿,莫名覺得有幾分眼熟。她此前也來過慕澤的寢殿一次,當(dāng)時全被九天玄女的那副畫像給吸引住了,是以并未分神注意到這扇屏風(fēng)。 榻上的人似乎動了動身子,卿姒心下一驚,意欲開門逃竄,他卻又道:“罷了……將桌上的茶端與我?!?/br> 卿姒咽了咽口水,慕澤許是將她當(dāng)作府上的仙娥了,這倒好辦。 她將四方紅木桌上的茶杯端起,放輕步子,小心翼翼地進(jìn)了里間。 這都什么時辰了,慕澤還在睡?卿姒心下疑惑,見他側(cè)躺在床上,背朝著自己,松了一口氣,端著茶杯送至慕澤臂彎處。 他半坐起身,優(yōu)雅地接過茶杯,動作有些許發(fā)顫,輕輕地啜一口后,復(fù)又遞回給卿姒,從始至終,皆未回頭。 卿姒端著茶杯走出里間,心中思索,若此番不將往生鏡找出來,怕是下次再來玄碧紫府便不會有如此容易了,止歌那丫頭的心結(jié)一天不解,她便也不得心安。 她放下茶杯,拉開門,復(fù)又重重合上,人卻未走出去,做出一番自己已離去的假象。 而后,輕手輕腳地摸索到柜子旁,細(xì)細(xì)搜尋一番,并未看到有何長得像鏡子的物事,她又摸到幾個檀香大木箱前,小心翼翼地打開箱門,卻還是一無所獲。 忍不住嘆了口氣,她瞥見掛在墻上的那副畫,說不定慕澤在畫后設(shè)了一處機(jī)關(guān),可打開這殿內(nèi)的某一處密室?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許多搞收藏的人都有在寢殿內(nèi)設(shè)密室的愛好。 她踱步到畫前,再次見著這幅畫,心中已是思緒萬千,無法再做到如當(dāng)日一般含笑猜測,滿心打趣。 她心中默念一聲:冒犯了。 隨即,上前去掀開那副畫,畫后倒是沒有什么機(jī)關(guān),不過卻有一處暗格,暗格里是一幅卷起來的畫卷,怎么看也不像是往生鏡。 她泄氣地放下畫,沮喪地回過身。 慕澤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她身后幾步處,面上神色看得不大分明,就那樣牢牢地注視著她,投下一大片陰影。 他只著了一件極單薄的天青色中衣,墨發(fā)隨意地散著,面色有幾分蒼白,看不出什么血色,眉骨依舊挺立,鼻梁依舊高聳,只是那一向呈淡粉色的唇,此刻卻有些干澀。 他竟比五師兄還消瘦得多,卿姒恍然,她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慕澤了。 他整個人像籠罩在一層天青色的朦朧煙雨后,眉目似畫,眼湛如丹,他問:“你在做什么?”語調(diào)極輕,意味不明。 卿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才好。 慕澤看了她一眼,替她找了個臺階下:“來看我受了多重的傷?” 卿姒愣了一瞬,有些茫然:“上神你……受了很重的傷嗎?” “嗯?!蹦綕晌⑽㈩h首,毫無隱瞞之意。 卿姒面露擔(dān)憂,急道:“傷在何處?可有上藥?有無大礙?” 慕澤沒說話,看著她眸色漸重,半晌后,開始默默地解衣袍的帶子。 卿姒看得目瞪口呆,連忙出聲制止:“你你你,你這是做甚!” 慕澤表情極為淡然,聲音也是淡淡的,不疾不徐,從容不迫:“你不是問我傷在何處?” 卿姒咽了咽口水:“我又沒說我要看……” “哦?!蹦綕赏O铝耸稚蟿幼?,道,“我以為你想看?!?/br> 卿姒見他神色懨懨,不禁反省自己,方才的話是否有些太過冷情了?畢竟慕澤是為救她才受了傷的,而她卻連看一眼他的傷口都不愿,委實(shí)太過忘恩負(fù)義了些。 思及此,她便也不扭捏了,只諾諾道:“也不是不想看……” 話還未說完,慕澤就又開始解帶子,卿姒終歸還是沒有勇氣看他不穿衣服的樣子,遂默默側(cè)過了頭。 身前衣衫簌簌的聲音嘎然而止,卿姒回首,見慕澤一臉漠然地看著自己,那漠然里,似乎還有幾分鄙夷,就像在說,明明是你說要看的,現(xiàn)下做出這副模樣又是何意? 卿姒忙解釋道:“上神莫要誤會,我,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只是,非禮勿視……” 她并不曉得,那日慕澤替自己換衣服時,早已非禮直視過了。 她原本是想寬慰慕澤,誰知他竟順勢將話題一轉(zhuǎn),語調(diào)漠然道:“數(shù)十天中未曾來看過我一眼,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不聲不響,這就是你所謂的感激?” 卿姒隱隱察覺出慕澤有幾分惱然,可她此番來卻不是惹他生氣的,說不定還有求于他,遂,極為誠懇地道:“那上神說,我要如何才能表達(dá)出我的感激之情?” 慕澤從始至終表情都是極淡的,只道:“你若有心答謝,還用得著我來提醒?” 卿姒實(shí)在想不出到底如何才能表達(dá)出自己的謝意,畢竟慕澤什么都不缺,她確實(shí)沒什么能替他做的。 慕澤睨了她一眼,眉間微動,輕飄飄地道:“自然是要日夜侍奉在床側(cè),端茶倒水,換藥包扎,必要時還能說說話,解解悶,派遣憂愁,娛悅身心?!?/br> 卿姒恍然大悟地微張嘴,慕澤說的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止歌還等著她回去,眼下卻是有些為難。 慕澤見她這副樣子,面上神色更冷,不禁問道:“就連如此,你也做不到?” “也不是做不到……”卿姒小聲反駁著,“只是,上神可否先將往生鏡借與我一用?” 此話一出,慕澤臉色陡變,卿姒從未在他面上見到過如此多種表情,驚詫不已,慌亂無措,惶然退卻,似乎還有一絲刻意逃避。 她不知慕澤竟如此看重這個寶貝,暗自思忖著,還是別借了吧?卻只聽他略微發(fā)顫的聲音響起:“你……要往生鏡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