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那你之后,又為什么會去羅口村?” 瞧著小娘子驚懼的眼眸,梁泊昭微微嘆了口氣,只攥住她的手,無奈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先將大哥的事說與你知?!?/br> 凝香這才想起這一茬還沒說完,當(dāng)下小臉便是有些紅了,只低下眼睛,對著夫君道;“那相公接著說?!?/br> 梁泊昭將她重新攬在懷中,繼續(xù)道;“三年后,大哥突然去了北疆,說是家鄉(xiāng)大旱,家里的生意無以為繼,希望我能將一些軍需上的事,交由他經(jīng)辦?!?/br> “當(dāng)時我正忙著與大赫打仗,無心理會他這些閑事,只讓幕僚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回鄉(xiāng),豈知有人得知他是我親兄,欲討好于我,將軍需采辦之事,盡數(shù)交給了他。” “大哥沒辦好嗎?”凝香小聲問。 梁泊昭搖了搖頭,聲音卻是低沉了下去,眼瞳中有戾氣閃過;“當(dāng)時時值寒冬,北疆素來寒冷,將士們須得穿上厚厚的棉衣方可過冬,而經(jīng)由他手采辦來的棉衣,將士們穿上后,只不過下了一場大雪,就凍死了數(shù)百人?!?/br> 凝香目瞪口呆。 梁泊昭將心中的戾氣壓下,竭力讓自己聲音平穩(wěn);“而后又是查出他罔顧軍法,將軍規(guī)視為無物,私吞軍餉,罪無可恕,按律當(dāng)斬?!?/br> “所以相公就親手殺了大哥?”凝香嘴唇輕顫。 “不錯,是我親自行刑,砍了他的腦袋。”梁泊昭面色沉著,語氣淡然。凝香聽著卻是不寒而栗,她怎么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竟會這樣狠!這樣的男人,就連親兄弟都是說斬就斬了,更遑論女人? 凝香自然不知道,正因梁泊昭親手砍了兄長,方練就了北疆梁家軍鐵一般的軍紀(jì),震得周邊胡人部落不敢輕易來犯,更是讓梁泊昭落下了斬殺手足,鐵血無情的名聲。 她不安的看著丈夫,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隔了好一會兒,才顫著嘴唇吐出了一句話來;“那以后,相公會不會也斬了我?” 梁泊昭聽了這話,眉心就是擰了起來,只沖著凝香呵斥道;“胡說什么?” 凝香的手輕輕的絞在了一起,心里卻是說不出的寒涼,她原先一直以為梁泊昭不過是個鄉(xiāng)野村夫,即便有些力氣,也只當(dāng)是蠻力罷了,從未想過他竟在北疆戍邊多年,并一怒之下,親手殺了兄長! 她的聲音很低,幾乎讓人聽不清楚;“因為這事,所以婆婆,才這般怨恨相公?” 梁泊昭唇線緊抿,隔了許久,方才淡淡搖頭;“我手刃親兄的消息傳回秦州后,父親悲憤交加,一氣之下病倒了,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而當(dāng)時我正在前線征戰(zhàn),無法回鄉(xiāng)奔喪,短短一個月,母親喪子,喪夫,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不是旁人,卻恰恰是我?!?/br> 凝香心頭一震,這才明白當(dāng)初過年時,他為何拿出兩塊牌位,并告訴自己他的父兄俱是在三年前過世。原來,竟是這樣! “待我回鄉(xiāng)后,母親不愿見我,我在她房前跪了三天三夜,她也不曾見我一面,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無顏面對母親,也沒臉面對大嫂,和我不滿三歲的侄兒,于是,只得離開秦州,四處漂泊罷了。” 凝香聽到這里,見梁泊昭英挺的面容上浮著淡淡的寂寥之色,婆婆喪子,喪夫固然是痛的,可他,親手?jǐn)亓诵珠L,累的父親病逝,他的心又何嘗不痛? “后來,我無意間去了羅口村,遇見了你。”梁泊昭說到此處,黑眸則是向著凝香看去,眉宇間有柔情一閃而過。 凝香心里一顫,“所以,相公就留了下來,娶了我?” 梁泊昭點了點頭,道;“這么多年,我孤身一人,心里也早已倦了,隱隱也有了成家的念頭,只不過”梁泊昭頓了頓,握住了凝香的小手,聲音里已是含了幾分歉疚;“我比你年長,去羅口村時身上也是一窮二白,讓你跟了我,倒是苦了你了?!?/br> 凝香搖了搖頭,有一小會的功夫,她都是說不出話來,她從未想過,梁泊昭竟會有如此的境遇,前世,她只當(dāng)他是個鄉(xiāng)野粗漢,心里只嫌棄的不得了,哪曾想到他竟然做過大官! 凝香的手有些涼,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軟軟的問了句;“相公既然做了大官,又為什么要在我們羅口村里住下來?” 梁泊昭微微一笑,“三年前,我就已上交了兵權(quán),辭官回鄉(xiāng)了?!?/br> 凝香聞言,才覺得緊繃的身子松弛了下來,后背竟是驚出了一層的冷汗。 “那以后,咱們還會回羅口村,過著從前的日子?”凝香還是有些擔(dān)心。 梁泊昭將她攬在懷中,聲音低沉而輕柔;“不錯,咱們過幾日便回村,過回咱們的日子?!?/br> 凝香將臉頰靠近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緩有力的心跳,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柔軟了下來。 梁泊昭拍著她的后背,溫聲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你的男人,梁泊昭罷了?!?/br> 凝香輕輕嗯了一聲,也是伸出胳膊環(huán)住夫君的腰,兩人溫存許久,凝香卻又是想起一事,從男人的懷里抬起小臉,不安道;“既然相公以前做過大官,那為何從來沒有娶妻?” 077章 東風(fēng)惡,歡情薄 梁泊昭聽了這話,臉色就是變了,他默了半晌,方才吐出了一個名字;“因為安秀?!?/br> “安秀是誰?”凝香輕聲問。 梁泊昭看著她的眼睛,聲音沉沉;“還記得那支銀簪嗎?” 凝香一愣,脫口而出;“那簪子就是這位安姑娘的?” 梁泊昭點了點頭,“十年前,我在軍中還只是個小卒,曾受過安姑娘的一飯之恩,并在她家養(yǎng)了一段時日的傷?!?/br> “那銀簪是你兩的定情信物?”凝香顫著唇,一眨不眨的看著夫君。 梁泊昭頷首,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自己的小娘子;“臨行前,我曾對她許諾,若平安歸來,便娶她為妻,她給了我那支銀簪,我給了她一把匕首。” 凝香聽到這里,心里立馬就不是滋味了,她從男人懷里掙出了身子,聲音里一陣陣的發(fā)苦;“我曾問過你,那簪子是不是你相好送的,你和我說不是” 瞧著凝香眼圈發(fā)紅,梁泊昭心里既是愧疚,又是不忍,只得道;“她并非是相好,而是我梁泊昭的恩人?!?/br> “那后來,你娶了她嗎?”凝香心里跟貓爪似得,難受極了。這一句話剛問完,連心都提起來了。 梁泊昭搖了搖頭,“三年后,我曾回去找她,才知因為戰(zhàn)亂,他們一家早已遷徙,離開了邊疆,我四下打聽無果,只得回到沙場?!?/br> 凝香的臉色蒼白,就連唇瓣都是失去了血色;“這樣說來,她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若是以后找到了她,那我” 凝香說不下去了,淚水已是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梁泊昭捧起她的臉,輕聲道;“我與她雖然相處時日不長,但畢竟有過婚約,所以這些年我一直不曾娶妻,只命人打探她的下落,直到去年,我?guī)捉?jīng)輾轉(zhuǎn),終于得知了她的消息?!?/br> “她嫁人了嗎?”凝香問。 “沒有,”梁泊昭聲音有些悵然,“她在六年前生了一場病,沒多久就去了?!?/br> “她死了?”凝香驚詫道,美眸中說不出是惋惜,還是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