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見婆婆一聲不吭,唯有一雙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凝香心里有些慌,也顧不得難受,只將那碗雞湯又是端了起來,剛欲飲下,就見梁母倏然站起了身子,伸手將那碗雞湯給撥到了地上。 凝香懵了,不解的看著婆婆,梁母眼臉微微跳動,就連胸口也是劇烈的起伏著,她定了定神,只問凝香;“你這個(gè)月的月事來了沒有?” 凝香搖了搖頭,“媳婦月事不準(zhǔn),又有好些日子沒來了。” 梁母聞言,只沖著門口喚了一聲;“周媽!” 少頃,便有嬤嬤趕了過來,梁母深吸了口氣,吩咐道;“去,請個(gè)大夫來給二夫人瞧瞧?!?/br> 凝香不愿這般興師動眾,剛說了一句;“娘,媳婦只怕是受了涼,不必請大夫了?!?/br> 梁母卻是剮了她一眼,呵斥了兩個(gè)字;“住嘴!” 凝香不懂她為何變臉變得這般快,眼見著梁母神色不善,她也是緘口不言了,心里卻是有些難過,只盼的梁泊昭能快些讓人回來,接自己進(jìn)京。 周媽辦事利索,也沒過多久,便領(lǐng)了一個(gè)郎中匆匆而來,梁母抬起眼皮,伸手沖著凝香一指,對著那郎中道;“有勞先生給我這媳婦看看,是不是有了身孕?!?/br> 凝香心里一跳,不免有些羞慚,自打上次聽過那郎中的話后,她對自己能不能生孩子都是疑惑的,只盼著這次跟夫君進(jìn)京,讓梁泊昭再給自己請個(gè)大夫,好好治一治身子,此時(shí)聽婆婆這般說,巴不得地上有個(gè)地縫,能讓她鉆進(jìn)去。 梁泊昭已是三十出頭了,別說她這當(dāng)媳婦的著急要孩子,只怕婆婆比自己更急,若是等這郎中告訴婆婆,自己不易有孕,那可糟了。 凝香胡思亂想著,見那郎中走來,神色倒也溫和,恭聲道;“還請夫人伸出手來?!?/br> 凝香低著眼睛,緩緩的將自己的胳膊伸了出去,露出了如雪般的皓腕。 郎中探出三指,扣在凝香的手腕上,梁母坐在一旁,一顆心也是怦怦直跳,眼底滿是焦灼。 少頃,就見那郎中收回了手,面上已是露出了笑意,對著梁母拱了拱手,恭賀道;“老夫人大喜,夫人有了身孕,已經(jīng)快兩個(gè)月了?!?/br> 梁母聽了這話,雖然心里已是猜到了,可聽著郎中道喜,渾身還是一震,當(dāng)真是說不出是何滋味,她向著媳婦看去,就見凝香一臉震驚,似是不敢相信,對著郎中顫聲道;“大夫,我真的有了身孕?” 那郎中又是回過身,對著凝香微笑頷首;“千真萬確,夫人日后可要小心安胎,萬不可奔波勞碌,切記,切記?!?/br> 梁母聽了這話,眼皮就是一跳,起身道;“先生此言,莫非是說我媳婦胎象有些不安穩(wěn)?” “老夫人容稟,夫人身子柔弱,氣血雙虛,不利安胎,待我回頭開幾個(gè)方子,每日里按時(shí)服藥,再加上靜養(yǎng)數(shù)日,方保無虞。” 梁母瞧著凝香嬌怯怯的身子,心里也是沒了底,雖然她一直不喜幼子,母子間隔閡極深,可凝香肚子里的這塊rou,卻也的的確確是他們梁家的骨血,而梁家世代人丁單薄,這個(gè)孩子,倒也不是不金貴的。 梁母喚來了周媽,好生將郎中送了出去,待屋子只剩下婆媳二人時(shí),梁母見凝香坐在那里,她的身子還是纖瘦的,骨架纖細(xì),一張白凈的瓜子小臉,雖然有了身孕,還是清純而秀氣。她似是沒有察覺到婆婆的目光,那一腔心神都被腹中的孩子給吸引過去了,手指纖纖,撫在自己的小腹上,手勢間是說不出的輕柔愛憐。 梁母瞧著,終是嘆了口氣,許是這一聲嘆息讓凝香回過了神,她抬眸向梁母看去,那一雙剪水雙瞳里滿是喜悅,隱隱有淚光輕閃,她動了動嘴唇,喊了一聲;“婆婆” 梁母收回目光,只言了句;“好好養(yǎng)著吧?!北銖阶宰叱隽宋葑印?/br> 凝香瞧著婆婆的背影,想喚住她問問,能不能托人去京師捎個(gè)信,告訴梁泊昭自己有了身孕,可瞧著婆婆冷冰冰的樣子,凝香膽怯了,只將喉嚨里的話盡數(shù)咽了下去。 梁母去了偏房。 秦氏聽到響動,立時(shí)睜開了眼睛,梁母上前,將秦氏口中的粗布取下,并將捆著她的繩子解開。 秦氏面無人色,只吐出了一句;“母親,是已得手了?” 梁母沒吭聲。 秦氏的身子顫起來了,她望著梁母,喉間卻是陣陣發(fā)苦;“母親這樣做,會得報(bào)應(yīng)的!” 梁母見她被關(guān)了一夜,早已是憔悴不堪,又想起昨夜間無論自己好說歹說,秦氏就是不愿對凝香下手,她怕兒媳壞事,只得出此下策。 “我沒傷她,”梁母開口;“她有了身孕?!?/br> “老話說,虎毒尚不食子,她肚子里的那塊rou,終歸是泊昭的孩子,是我的孫兒?!绷耗笇さ搅艘粡埖首?,慢慢的坐了下來,嘆了口氣。 秦氏聞得凝香有孕,也是一怔,又聽得梁母如此說來,顯是凝香母子尚且平安,那一顆心總算是落回了肚子。 “既如此,婆婆且將心思全都收了,待叔叔派人來秦州,只管要弟妹跟著去便是。”秦氏說完,沉默片刻,又是道;“婆婆昨夜與我說的那些話,媳婦,就當(dāng)從沒聽過?!?/br> 梁母不曾理會媳婦的話,只自顧說了下去:“郎中也說了,她身子弱,能不能保住孩子都是兩說。這些日子定是要靜養(yǎng)安胎,就算泊昭派人來接她,她又豈能進(jìn)京?我想過了,就讓她在秦州將孩子生下,等泊昭派了人來,得知她有了身孕,想來也不敢讓她奔波?!?/br> 秦氏聽了這話,心里立時(shí)又是不安起來,可也心知凝香若真懷了孩子,短時(shí)之內(nèi)定是無法長途跋涉,如此,倒也只能如婆婆所說,在秦州多住一陣子了。 “媳婦待會會遣人往京師捎信,告訴叔叔弟妹有孕的事,弟妹是走是留,還是讓叔叔定奪。” 說完,秦氏動了動身子,被捆了一夜的四肢都是酸麻的厲害,她望著眼前的婆婆,心里卻只覺得悲涼,她終是什么也沒有說,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凝香自打得知自己有孕后,就連走起路來都是小心翼翼的,想起郎中所說,這孩子已是快兩個(gè)月了,算起來還是在羅口村時(shí)懷上的,而后她跟著夫君一路奔波才到了秦州,所幸這孩子倒是堅(jiān)強(qiáng),沒在路上出什么差錯(cuò),不然,她可真是要恨死自己了。 聽到敲門聲,凝香轉(zhuǎn)過頭,就見是秦氏親自端來了安胎藥,這些日子,她的衣食住行,俱是秦氏親力親為的cao持,就連她的安胎藥,也都是秦氏熬煮,絕不假手他人,凝香每逢想來,都對這個(gè)大嫂很是感激與敬重。 梁母也是發(fā)了話,囑她安心養(yǎng)胎,就連每天早晚的晨昏定省都給免了,凝香也擔(dān)心自己身子差,會保不住孩子,每日里都是在床上躺著,哪怕躺的全身酸痛,也不敢下床。 瞧見秦氏,凝香自是高興,只從床上微微欠身,柔聲道:“大嫂來了?!?/br> 秦氏微微一笑,看著她將那安胎藥喝下,又將備好的蜜餞遞了過去,留凝香甜嘴兒。喝完藥,凝香留意聽著外間的動靜,小聲開口:“大嫂,相公派人來接我了嗎?” 秦氏將碗接過,這幾日,凝香幾乎每天都會開口相問,秦氏不知該如何作答,又見凝香因著害喜,臉龐越發(fā)瘦了,纖柔的下顎也是變得尖巧起來,就連臉色也是蒼白的,她心知凝香這些日子吐的厲害,幾乎連飯都吃不下,即使為了孩子,勉強(qiáng)將飯咽下去,沒消多久也還是會吐出來,這般的難受,自是會更加思念夫君了。 “你剛懷上孩子,胎象還沒穩(wěn)固,實(shí)在不宜長途跋涉?!鼻厥下曇糨p柔,溫婉出聲;“嫂子沒告訴你,就在昨兒,叔叔派的人已經(jīng)趕到了秦州,眼下就在前院住著。母親的意思,是想讓你在秦州把孩子生下來?!?/br> 凝香聽了這話,眼睛里立時(shí)涌來一股惶然,失聲道;“婆婆,要我在秦州生下孩子?” 秦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低,卻透著堅(jiān)定;“你別怕,有嫂子在,定會將你照料好,等你生下孩子,叔叔肯定會從京師回來,和你們母子相聚?!?/br> 凝香的心亂了,她搖了搖頭,很小聲的說了句;“嫂嫂,你不知道” 秦氏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不知道梁泊昭會攻下神鷹國,也不知他會被皇上封王,更不知他會迎娶永寧公主。凝香只盼著自己趕緊進(jìn)京,興許有自己在,皇上就不會賜婚,即便賜婚,梁泊昭瞧著自己懷著孩子,總歸舍不得將她舍棄。 而她若是留在秦州,與京師相距千里,這樣久的日子見不到的夫君的面,那梁泊昭還會記得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