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馮夫人請溫姨媽坐了,彩絲跟芳樹等也都落座,琉璃跟東城坐在姨媽一側(cè),吃了晚飯。 這邊晚膳才過,門口有人說:“四爺來給老夫人請安?!?/br> 馮夫人想了想到:“我這里有客,就不必他進來了?!本箾]有見。 丫頭自去傳話,不防東城是個機靈的少年,因惦記著琉璃先前所說,又見琉璃盯著門口,似有期盼之意,他便拉拉琉璃,在耳畔悄悄地問道:“這會子四爺回來了,你還要不要見他?” 琉璃見他大膽問了,幸而沒人聽見,就一點頭。 東城笑道:“那我領你去好不好?” 琉璃心里喜歡,便也笑了笑。 誰知馮夫人跟溫姨媽正說話,一轉(zhuǎn)頭看見他兩個咬耳低語,親密厚愛的,便對溫姨媽道:“你瞧瞧,如果不論輩分,他兩個是不是才像是一對表兄妹的?” 溫姨媽也笑道:“很是,難得東城這樣友愛。也是琉璃的福分?!?/br> 東城恰好聽見了,便站起身行禮道:“祖母,才吃了飯,我想帶meimei出去走走,一則消消食,順便再送她回房去,可好不好?” 馮夫人最疼這孫兒,便先看溫姨媽:“你覺著許不許他去?” 溫姨媽道:“就讓他們多自在的相處相處,不用拘謹在這里?!?/br> 馮夫人才笑道:“行了,你姨媽放心了,你自管帶著純兒去,可有一件,好生照看著,天黑,留神看著路,不許頑皮?!?/br> 東城一概答應,同琉璃行了禮,兩人走了。 馮夫人目送琉璃外出,若有所思。溫姨媽道:“怎么了?” 馮夫人只笑說無事,但在心里卻突然想到:“純兒明明在我跟前兒常常行禮,很知道禮數(shù),怎么今兒在皇上跟前兒,竟動也不動的?是了,必然是因為第一次面圣,所以嚇呆了也是有的,她畢竟跟尋常人不同,唉,只盼這孩子早點兒好起來?!?/br> *** 且說東城拐了琉璃出門,樂不可支。 因為他私心要領琉璃去見范垣,便先找了個借口,打發(fā)了丫頭小桃先回房去。 東城才問:“好meimei,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見四爺是為了什么?” 琉璃本可以隨便扯個謊,但連日來她仿佛說了不少謊話,此刻面對這爛漫的少年,實在不想再編,就說:“今兒……宮里見到。” 東城聽了,若有所思,竟不必琉璃再說,自己便無師自通。 原來東城也聽說了今兒在宮里,琉璃面圣未跪的事,不過東城跟那些迂腐之人不同,他并不覺著這是什么驚世駭俗的,畢竟在他看來,琉璃天性至純至真,做什么都是理所當然的。 但小皇帝絲毫都沒有降罪,大家都紛紛地說皇恩浩蕩,可這會兒東城聽了琉璃說宮里遇見范垣,少年便想:“必定是四爺在皇上面前替meimei周旋,所以皇上才絲毫也沒計較,怪道m(xù)eimei一直想見四爺,必然是要謝他。” 幸喜現(xiàn)在入夜,路上遇見的人少,偶爾有兩個婆子經(jīng)過,見是東城,也不敢說什么。東城順順利利領著琉璃來到范垣的書房,誰知竟撲了個空。 東城忙問小廝,小廝說并沒有回來,東城大驚:“難道是又出府去了?”就叫琉璃在這里等著,他去探聽消息。 偏偏如此湊巧,東城前腳才去,范垣就回來了。 一眼看見琉璃立在廊下,范垣拾級而上:“你怎么在這兒?” 畢竟這是范垣的書房,等閑人不得入內(nèi),所以先前那小廝也不敢擅自做主。 琉璃道:“我、我有事。”照面便發(fā)現(xiàn)范垣的臉色不大好,頓時便緊張起來。 范垣本要叫她到屋里說,但春夜涼風習習,又內(nèi)帶些綿柔的微暖,何況他心里正有些憂悶,便索性在廊下站定:“你說吧?!?/br> 琉璃見他神色異樣,哪里敢說,只問:“你、你怎么啦?” 范垣垂了眼皮,頃刻才道:“沒什么?!?/br> 琉璃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只是一時猜不透,他自家也不說,倒是叫人無法可想。 范垣看琉璃有躊躇之意,問道:“你來,究竟何事?” 琉璃好不容易才來找他一次,自詡機不可失,當下鼓足勇氣道:“我、我想……入宮、當女官!” 話音剛落,范垣眼神一變,鳳眸中射出凜冽的寒光,就像是原本溫情脈脈的春風也變得森寒刺骨。 琉璃瑟縮了一下,無法跟這雙陡然幽深的眸子相對,又怕他疑心別的,便忙解釋:“我……想跟儆兒……一起!” 半晌,范垣慢慢道:“好啊。” 琉璃大喜過望:“真、真真……”她激動之下,又結(jié)巴起來。 范垣垂眸,輕描淡寫地說:“只要你先把當初許我的條件兌現(xiàn)了,我便同意你去?!?/br> 第32章 所欲 琉璃不知道自己高興的太快了,這會子聽了范垣的話,腦袋幾乎轉(zhuǎn)不過彎。 半晌才叫道:“不不不……” “不什么?!” “我我……” 兩人目光相對,琉璃跺跺腳:“你、我……”她深深呼吸,盡量慢慢地說:“我已經(jīng)……死過了!” 范垣明白她的意思。 琉璃是說,她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所以那個承諾,仿佛也該隨著她那一次“死”而不復存在。 范垣冷笑:“這就是說,因為這個,我也可以不實踐承諾了?朱儆也不必我管了是不是?” 這一下子就像是掐住了琉璃的七寸。 “不!”琉璃本能地叫道。 她的腦中“嗡”地一聲,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范垣,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種情形。 “不不不,”范垣越發(fā)冷道,“你別的學的一般,這個倒是學的挺快?!?/br> 琉璃頗為羞愧,又知道這不是羞愧的時候。 范垣似乎生氣了,這點很不妙。 琉璃定了定神,便低聲喚道:“師兄……” 范垣瞥她,見她又換了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 此刻夜色朦朧,廊燈光芒微弱,不仔細瞧的話,仿佛是陳琉璃就在眼前。 像是春風拂上了心坎,范垣的心一軟。 可轉(zhuǎn)念想起琉璃方才的請求,卻又立刻命自己打住,不能再上她的當。 范垣哼道:“怎么?” 琉璃小聲地說道:“我、我想念儆兒……” 范垣微怔。 琉璃眨了眨眼,一想到朱儆可愛的胖乎乎的臉,她的淚吧嗒吧嗒又掉下來,聲音便不知不覺帶了些許哭腔:“師兄,我真的……很想念那孩子?!?/br> 說到朱儆,連原先的停頓跟結(jié)巴都少見了。 范垣瞪著琉璃。 如果琉璃知道他這會兒心里在想什么,只怕連淚也不敢流,忙不迭地就逃之夭夭了。 范垣此刻心中想起的,竟是今日琉璃在宮中,偷偷地叫自己“師兄”,一臉狡黠得意的樣子。 那一刻他面似淡漠,心中卻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絕倫且驚世駭俗的想法。 他想把她摁在那朱紅的宮墻上,狠狠地吻下去。 就像是現(xiàn)在一樣。 *** 東城在外找了一圈,終于攔了個小廝,隱約打聽說四爺先前在許姨娘的房里,這會兒大概回書房了。 東城忙又無頭蒼蠅般轉(zhuǎn)了回來,才進院門,就見有兩個人站在廊下,正在書房門前。 身形高挑威嚴的男子自然是范垣,不過……兩個人的姿勢似乎有些怪。 琉璃背靠在廊下柱子上,范垣離她很近,近的就像是在對她耳語什么。 東城先是一愣,然后叫道:“四叔!純兒!” 夜色中,范垣慢慢地轉(zhuǎn)過身。 而琉璃卻仍在原處不動。 東城先行了個禮:“原來四叔回來了?讓我一頓好找。”他邁步上了臺階,“純兒有事,我才帶她來的?!?/br> 大概是燈籠的光渲染,范垣的臉上,好似也有一層淡淡的微紅。 他向著東城點了點頭:“已經(jīng)說完了,并沒什么大事。” 東城笑道:“這么快就說完了?”說著又看琉璃。 這會兒琉璃已經(jīng)深深低了頭,一聲不言語。 東城私下里還能跟她打趣玩笑,當著范垣的面卻沒這個膽子,只得說道:“那我也沒白跑一趟,四叔,若沒有別的事,我就送meimei先回房去了。免得姨媽回去后不見meimei,又白擔心?!?/br> 范垣道:“你領她去吧?!?/br> 東城松了口氣,對琉璃道:“meimei,咱們走吧?” 琉璃也不回答,只低頭下臺階,也許是天黑眼花,一個錯步,幾乎從臺階上掉下去。 “小心!”東城忙舉手去扶,誰知撲了個空,定睛一看,是范垣將琉璃拉了過去,緊緊地攏在了懷中。 東城一眼看見,略覺異樣,卻忙上前:“meimei怎么樣?沒事么?” 琉璃抬眸,對上范垣近在咫尺的鳳眸。 燈籠上的紅仿佛也在瞬間蔓延到了她的臉上,琉璃覺著窒息。 目光相對,范垣喉頭一動,慢慢放開了琉璃:“放心,沒事。” 東城拍拍胸口:“嚇得我魂都沒了,要是在這兒摔壞了,母親回頭必不放過我。meimei,可看好了,慢慢走,咱們不著急?!?/br> 少年噓寒問暖,扶著琉璃的手,引她慢慢下了臺階。 且說東城把琉璃送回房中,且喜溫姨媽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