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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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姨娘 宮中這一場幾乎翻天覆地的大鬧,卻得了個實在是無人能夠想到的結(jié)局。 幸而除了當(dāng)事之人,再無其他的宮女太監(jiān)在場,陳沖遠(yuǎn)遠(yuǎn)地瞧著,不敢靠前,只顧暗暗地拭淚。 正在這時侯,外間有人道:“太妃娘娘到了?!?/br> 那邊琉璃跟朱儆,明澈三個正情難自禁,一時難以理會,陳沖早知其意,忙回頭迎過去,范垣心中略一思忖,也轉(zhuǎn)身來至殿外。 那邊陳沖早接了嚴(yán)雪,不知在搪塞什么,恰范垣來到跟前兒,嚴(yán)雪便笑道:“范大人?!?/br> 陳沖見狀便退了下去。 范垣行了禮:“太妃娘娘安好。” 嚴(yán)雪道:“我倒是無礙,太醫(yī)說我心頭郁結(jié)都散了不少,可為什么看著范大人你的氣色不佳?” 嚴(yán)雪先前偏纖弱些,很有不食人間煙火之意,但現(xiàn)在看來,比之先前,臉色倒是紅潤了許多。 范垣卻并未仔細(xì)打量,只心不在焉回答道:“多謝娘娘體恤。” 嚴(yán)雪笑笑,往殿內(nèi)看了一眼:“昨兒我跟夫人見了一面,說的很投緣。聽說今兒還在宮里,便過來瞧瞧,怎么,正忙么?” 范垣隱隱聽出她弦外之音:“小女先前無知哭鬧,皇上正跟純兒哄勸她。” 嚴(yán)雪笑道:“我雖沒見過大小姐幾面,卻也看出是個格外聰慧難得的孩子,有道是三歲看到老,我看她的行事心思,倒是有些像是范大人,反而不大像是尊夫人?!?/br> 范垣心里本有些戒備,突然聽嚴(yán)雪說起明澈來,語氣也不像是敵對,便不禁微微一笑:“明澈卻是是個小靈精?!?/br> 嚴(yán)雪望著他曇花一現(xiàn)似的溫柔笑容,心頭不禁微酸,忙打起精神來到:“是呀,真是難以想象,有朝一日,范大人也是妻女在側(cè),共享天倫呀?!?/br> 范垣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謹(jǐn)慎地不做聲了。 嚴(yán)雪卻望著范垣道:“對了,上次大人跟我說,你的心意始終微變,也從未辜負(fù)的話,可是當(dāng)真的?” “娘娘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你這話是對新人,還是舊人?” 范垣對上嚴(yán)雪的目光,終于說道:“娘娘何必只是執(zhí)著色相,豈不知新人舊人,終究只是一人。” 嚴(yán)雪緊閉雙唇,已經(jīng)明白了。 她望著范垣,半天才簡簡單單地嘆了聲,道:“原來如此,這可真是‘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不過,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吧?!?/br> 嚴(yán)雪本來不愿相信范垣的話,但從那天頓悟之后,等再看著“溫純”,心中尋摸昔日陳琉璃的行為舉止,儼然竟覺著面前的人,便是另一個陳琉璃。 原先嚴(yán)雪還自覺跟琉璃不算太熟悉,可是這么多年來同為先帝后宮,她竟不知道,自己對于琉璃的熟悉,甚至幾乎超過了范垣。 所以再打量溫純的時候,那些細(xì)枝末節(jié),種種相似,竟逃不過她的雙眼。 她原本因為嫉恨范垣的變心絕情,才導(dǎo)致心中妒恨火焰交加,當(dāng)初挽緒身為她的貼身宮女,自然最明了她的心情,便想借助宮里賜糕點之舉將“溫純”除掉。 挽緒是個極聰明的宮女,得知皇帝要賜什么給府里的時候,她便假意閑話,跟嚴(yán)雪談?wù)撈饋?,只問那位尊貴的范夫人會喜歡吃什么東西。 嚴(yán)雪哪里想到她的用意,略一思忖,就按照自己所想隨口說了。 聽說范府出事,她立刻想到了這一節(jié),私下里質(zhì)問挽緒,果然挽緒便承認(rèn)了。 嚴(yán)雪本有些忐忑不安,但范垣突然來到,并且竟懷疑到她的身上……這么多年,嚴(yán)雪猶如一個活生生的隱形人一般,對范垣而言就如同守護(hù)著陳琉璃的一面人形盾牌,他又哪里肯正眼再看她一眼。 嚴(yán)雪激憤之下,索性一口承認(rèn)了。 可如今知道真相,那滿心的妒怒,悲感,絕望……交織在一起,仿佛火焰刷地騰空,然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嚴(yán)雪本能地不愿相信范垣的話,因為一旦相信,自己的種種恨怒就無枝可依了。 但另一方面,她又很愿意相信,畢竟,沒有人比她更明白范垣的祈望。 先前皇太后駕崩后,范垣種種頹喪如死,嚴(yán)雪是明白的,且她心里竟也有類似之感。 畢竟那是他暗中巴望了一輩子的人,用盡了心力卻撲了空。 可……陳琉璃竟回來了。 或許是皇天不負(fù),連上蒼終于也于心不忍,開恩賞賜給了范垣的一點撫慰。 只有去選擇相信這樣的結(jié)局,才會覺著,存活于這天地之間尚有一些美好可以期待。 嚴(yán)雪望著范垣笑了笑:他的心愿終于達(dá)成,也許,就等同她也了無牽掛了。 她不打算進(jìn)殿去了,只對范垣道:“若皇上問起,就說我先回宮去了?!?/br> 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嚴(yán)雪回頭望著范垣:“范大人,你心里快活么?” 范垣目光平靜,平靜底下有一抹微光暖意:“是?!?/br> 嚴(yán)雪莞爾,她轉(zhuǎn)身離開,風(fēng)吹的眼睛生疼:范垣終于得到了他的夢寐以求,兩情相悅,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而她,只怕一輩子也不會懂這種“快活”了。 *** 琉璃跟明澈又在宮里多住了一天,才返回了范府。 溫姨媽也同沛儒在府里等候,先前雖有范垣一番無懈可擊的說辭,但溫姨媽畢竟擔(dān)心女兒,且昨兒皇上又傳了范垣跟明澈進(jìn)宮,老人家更牽掛了。 琉璃進(jìn)門的時候,溫姨媽正在跟許姨娘說話。 也是在年前,范垣才給許姨娘請了命,皇上封了許姨娘為淑人,也算是三品的誥命了。 許姨娘雖不敢受,但因為早就搬離了范府,雖然她仍是隔三岔五去那府里給馮夫人請安,但畢竟跟那些人不常見,自然跟先前的感覺不大一樣,又加上琉璃的勸說,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受了賞封。 聽說琉璃回來了,兩人才忙起身迎了。 這日過了午,蟬聲噪亂,琉璃洗了澡睡了會兒午覺起身,去見明澈在里間也正睡得香甜。 琉璃只覺著眼皮沉重,心頭倦怠,也還想再睡會兒,就聽見外間腳步聲響,原來是許姨娘來了。 當(dāng)即琉璃忙來到外間迎著,兩人在桌邊坐了,許姨娘不免問長問短,打聽些宮里的情形,說些坊間的閑話等。 琉璃一一回答,可同時又有種異樣之感,仿佛許姨娘這次來另有所圖似的。 琉璃只耐心等待,果然,半晌,許姨娘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我今日來,其實也還有另一件事跟你商議?!?/br> 琉璃便問何事,許姨娘道:“其實這件事并不是我自己所想,先前……是外頭有人來府里,說起你跟垣兒如今只有一個明澈,你的身子又嬌弱,我隱隱聽人說,垣兒不愿意你再生了?” 琉璃沒想到這樣私密的話許姨娘也知道了,臉上微紅,不知如何作答。 許姨娘見她含羞不語,知道事情有七八分了,便嘆了口氣道:“垣兒成親本就晚,咱們這一房還要盡快的開枝散葉才好。只是不僅是垣兒體恤你,我也體恤你的身子,不舍的有個萬一。所以……” 琉璃此刻已經(jīng)隱約猜出了許姨娘的用意,便道:“有話您只管說?!?/br> 許姨娘才說道:“自打你們成親后,有許多上門提親……說是要給垣兒納妾的,我原本沒當(dāng)回事。只是……” 只是琉璃畢竟生了一個女娃子明澈,且又有范垣不想琉璃再生的傳言,許姨娘心里竟有些焦急。 許姨娘卻也知道不大好開口,便期期艾艾道:“前陣子,那府里三奶奶來,也說了一個好的。讓我留心,是三房里的親戚,倘若過來咱們這府里,也算是親上加親了?!?/br> 琉璃聽到這里,點頭說道:“我明白您的心意,只是這種大事,也該給四爺知道才是,回頭我告訴他就是了?!?/br> 許姨娘見她竟不像是要否絕的樣子,忙問道:“純兒,你、你答應(yīng)么?” 琉璃怔了怔,答應(yīng)?心里是有些怪怪的,像是吞了一把荊棘般很不自在。但不答應(yīng)……豈不是那種世人口中的“妒婦”了? 何況前世嫁給先帝,任憑先帝納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琉璃從不會爭風(fēng)吃醋。 于是琉璃說道:“您是好意。只要四爺答應(yīng)了,我是沒有話說?!?/br> 許姨娘忙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我只跟你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呢,先前我把這件事跟四爺說了幾遍,他卻只不當(dāng)回事,很不耐煩呢。如果是你說給他,自然是不一樣的?!?/br> 望著她有些殷切的眼神,琉璃勉強(qiáng)點頭。 *** 這夜范垣又是子時過了才回來,正在洗漱,回頭見琉璃身披一件長衫,正靠在床邊打量自己。 范垣擦了臉:“你怎么這樣大精神,什么時辰了還不快睡?!闭f著走過來,扶著琉璃肩頭,輕輕地在她眉心親了口。 琉璃因心中有事,只覺著一晚上都憋悶異常,睡得也很不安穩(wěn),方才聽了門上動靜,索性起來打量。這會兒見如此,便在他肩頭輕輕地推了把。 范垣瞧出她眉峰微蹙,臉色發(fā)紅,便問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琉璃道:“沒什么……你內(nèi)閣很忙?” “南……”話到了嘴邊,卻又打住,知道這些朝政等事跟琉璃說,只不過徒增她的煩惱罷了,范垣便只一笑道:“還是那個老樣子罷了?!?/br> “先前又說‘難’什么?”琉璃卻錯會了意。 范垣笑道:“難以清閑而已?!?/br> 琉璃莞爾一笑。 范垣因為忙于公務(wù),又在外頭周旋了一整天,如今抱著嬌妻,心神安泰,很快便有昏睡之意。 正半夢半醒里,忽然聽琉璃道:“我答應(yīng)過儆兒,每個月要進(jìn)宮陪他幾日,你心里會不會不受用?” 那睡意像是給驚醒了的蝴蝶,撲楞著翅膀飛舞而去。 范垣果然斂了笑,半晌才說道:“這也是沒有法子,誰叫那個孩子……”說到這里,就哼了聲。 范垣自己其實也知道,先前宮里那一場,著實驚險的很。 而范垣并沒有跟琉璃坦白的是,他私底下也做足了最壞的準(zhǔn)備,如果朱儆真的怒發(fā)沖冠沖動行事,他當(dāng)然也絕不會乖乖地坐以待斃。 幸而,寢殿內(nèi)母子們抱頭的那一場痛哭,把小皇帝的心結(jié)給解開了。只是卻又要求琉璃每月必進(jìn)宮住上幾天……這一舉動,對朝野臣民來說自是有些“驚世駭俗”,但對一個渴望守著母親的孩子來說,卻是最起碼的愿望跟請求了。 而且對于朱儆這種脾性的孩子來說,這也是最大的讓步跟妥協(xié)了。 琉璃伏在范垣胸口,心怦怦而跳。 范垣察覺她的心跳的很急,只當(dāng)她是為了朱儆憂心,便道:“這樣晚了還想他,仗著你身子好些了?快些睡?!?/br> 琉璃低頭望著他鮮明的五官,以及那眉目間的溫潤,突然想到或許別的女子也會跟自己一樣,這般近而親昵地打量他,心就像是給人一把揪住了,要擰出些苦水。 悄悄喚道:“師兄……” “嗯?!狈对氖执钤谒难g。 “你、你……”琉璃張口結(jié)舌,難以啟齒。 “怎么了?”范垣察覺異樣,微閉的雙眼睜開,望著琉璃肅然道:“你不要告訴我,你還要多陪他幾天?!?/br> 琉璃望著他緊鎖的濃眉,噗地一笑,又忙斂了笑:“跟儆兒沒關(guān)系?!?/br> 只要不是跟朱儆有關(guān)的,就不是大事。范垣放松下來:“沒關(guān)系?那是什么事?” “我去陪儆兒……你一個人孤單不孤單?”